倫比亞城是藍達雅最接近埃南羅的一處要塞。雖然,它像許多要塞一樣,既有城牆也有護城河。但是,當初建立這處所謂的要塞的人也許並沒有認真地考慮到將來會發生戰事,那時的藍達雅根本就不需要這些,建立要塞也不過是想使國家更像一個國家罷了(試想想,一個國家沒有要塞那還算什麼國家呢?)。
那個時候的藍達雅,幾乎每個人都有一點魔法技能,這點魔法技能雖然遠遠不能算是高層次的,但已經足夠在打仗的時候一展身手了。會一點魔法在打仗上比城牆、護城河當然有用多了,所以倫比亞城的防護工程相對來說頗為簡陋。也可以這樣說,倫比亞並不能算是一座真正意義上的要塞。
而現在,由於長年累月沒有戰事,藍達雅根本就不注重各個要塞的修整,而是把所有的錢都用在發展經濟上面。因此各個要塞都很是破舊,倫比亞城自然也不會例外,它的城牆殘破不堪,護城河堆滿了雜物,裡面的水渾濁一片,估計成人站下去,水頂多也只能到了沒膝蓋的地步。用這樣的城牆和護城河來打仗,簡直是在開玩笑。
最嚴重的問題還是,由於藍達雅以前有一個時候,一群平民糾合起來舉行了一次叛亂。那次叛亂使藍達雅舉國一片混亂,經濟前進的步伐至少被阻止了五年。所以,為了防止有平民再度發動政變,藍達雅長老們對藍達雅實行了「愚民政策」,在平民之中一點點地消除魔法的痕跡。此時的藍達雅人,十個之中至少有九個對魔法一點也不懂,士兵自然也不例外。現在的藍達雅除了魔法軍團直屬的那些士兵之外都不會魔法,平時又缺少軍事操練,再加上藍達雅人內亂不休,打起仗來不懸乎才怪呢。
倫比亞城的守城的將軍比亞奇在聖歷2109年6月19收到了埃南羅即將大兵壓境的消息之後,立刻率領全城軍民對倫比亞城進行了一次修整。做了一些比如深挖護城河、構築城牆之類的工作。雖然大家都是熱情高漲、拼勁十足,但是,畢竟這座城原先的結構就不適合打仗,現在又備受風吹雨打的摧殘,一下子怎麼可能使這座城變得真正穩固起來呢?修整,也許不過是為了自我安慰而已。
不過,一般來說,駐守在邊境的將軍的軍事才能都會比不是在邊境的那些將軍要好一點。因為,他們容易接觸到敵軍,有較多的實戰經驗,而且,一個國家的領袖通常也會把最會打仗的將軍放在最外面,正所謂禦敵於國門之外嘛!比亞奇也正是如此,他的軍事指揮才能在藍達雅來說,可算是很出色了。
對於現在所碰到的這種情況,比亞奇沒發表過什麼意見。他僅僅是一邊不動聲色地指揮士兵努力設防,一邊心裡其實也是在不停地打鼓:我真能擋住敵軍嗎?
俗話說得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再好的戰術,要是沒有能夠把這個戰術施展開來的軍隊,那也是白費勁。比亞奇擔心的正是這些,不過,作為一個稱職的將軍,他當然沒在表面上透露出任何一絲的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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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歷2109年6月20日的中午十二點三十分。夏天的陽光一如以往般強烈無比,好像是要把地面的植物都烤焦一樣,很多青草已經軟軟地垂下了,偶爾一絲微風吹過,它們便軟綿綿地亂動亂搖。
走在路上的人都覺得身上的水分快被陽光吸乾了,喉嚨渴得厲害,渾身乏力,皮膚也快要被曬得蛻下來一樣。此時,埃南羅方向上空的灰塵越來越重了,敵軍步兵發出的整齊的腳步聲和馬蹄聲隱約傳來,如同沙粒打在地上般的聲音。本來昏昏欲睡的士兵一下子清醒過來,馬上吹響了敵軍來襲的號角聲,聲音尖銳無比,直透雲層。
不到一會兒的時間,城裡所有的士兵都跑到城牆上,手裡緊緊攢著武器,等待著敵軍的來臨。整個城呈現一片肅殺的氣氛,空氣十分沉悶,緊張的心情和炎熱的天氣使士兵們臉上汗如雨下,汗水浸透了衣甲。
「他們要來了!」有人悄聲說道。
等待,等待,等待,無論在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等待總顯得無比的漫長。
「怎麼還不來?」
士兵們雙腳不自覺地抖動著,竟然一個個渴望著時間快快過去,敵軍馬上來臨,馬上向己方發動進攻,馬上一決生死。拖延著比在戰爭中死去好像還要更讓人不可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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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點零五分,埃南羅軍隊終於在眾人的眼前出現了。整齊的隊列、閃亮的武器在強光下散發著熱氣,軍隊上空籠罩著一層令人絕望的煙塵和呼吸的氣霧的混合物。無數面旗幟在急速的前進之中高高地迎風飄展,獵獵作響,衣甲摩擦的聲音鏗鏘異常。漫山遍野的,都是埃南羅的士兵。
「他們來了!他們真的來了!」
城上的士兵一下子被震懾得幾乎連呼吸都忘記了。握著武器的雙手不禁神經質地顫抖著,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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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蒂元帥!現距離倫比亞城三里。」
「繼續前進!」巴蒂說道。
「巴蒂元帥,是否應該稍微做點準備?」
「我們作為前鋒隊的,只需奮力攻城便是。」巴蒂說道。
「可是我們的人數只有八萬,恐怕……」
「兵,貴精不貴多!前進!」巴蒂朗聲說道。
埃南羅士兵黑壓壓的一大片,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座會移動的森林。一群群受驚的鳥在倫比亞上空飛著、叫著;野獸也在地面上四處奔逃,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吼聲,彷彿是在哀悼著即將失去的樂園。
馬蹄聲轟隆隆作響,節奏明快,聽起來就好像雷鳴般。埃南羅的士兵在這樣沉悶的天氣之下,並沒有像普通人一樣死氣沉沉、渾身無力。反倒好像更加神清氣爽。也許,對於某些士兵來說,戰爭反倒更能使他們煥發出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置身在這支軍隊之中,巴蒂感到了一種許久未有的充實感。作為一個將軍,也許只有在行軍打仗的時候他才能找回真正的自我。一直以來的壓抑,在越來越膨脹的殺氣之中彷彿得到了宣洩。
巴蒂的嘴角有著微微的笑意,頭顱高高地昂揚著,使他看起來彷彿年輕了好幾歲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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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發抖嗎?」
「是地在抖吧!」
「我害怕!大概是地在抖,我也抖。」
亂紛紛的對話,紛湧而來的埃南羅軍隊,連綿看不到盡頭,人頭攢動,有如一片海洋。城上的士兵不禁目瞪口呆。
這是藍達雅軍隊很多年來第一次和外國軍隊的對決,以前的對決他們總是占處上風,但現在呢?以前他們有魔法做後盾,可現在他們還有什麼資本抗敵呢?
而這也是埃南羅軍隊在和依維斯決戰失敗後的第一次亮相,他們能忘掉過去,取得勝利嗎?對於這個問題,巴蒂在戰前的準備會上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藍達雅不是『前進軍』,比亞奇更非依維斯。」
巴蒂冷靜地看著這一切,臉上一片平靜。倫比亞低得幾乎一跳便可以躍過的城牆,赫然在眼前,他心裡想著:「這樣的城池也能叫城池?藍達雅人真是兒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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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亞奇將軍,這麼多的埃南羅士兵,恐怕我們的士兵就算是可以以一當十也不夠啊!」比亞奇的一個幕僚說道。
「埃南羅的士兵都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的確難以對付。可並不代表我們就沒取勝的機會。」比亞奇說道,心裡卻是另外一番滋味。
「哎!」那幕僚也是聰明練達之人,豈會不知道比亞奇抱著什麼心態。這一點後來在他的戰爭紀事裡有所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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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亞奇將軍在面臨聲勢浩大的埃南羅軍隊時,心中充滿了絕望,然而,這卻不代表著他會放棄。有些人做某種事情,從來就不會不計較後果,只要做了,便可問心無愧。比亞奇將軍正是如此,他心中也已經知道自己正在等待著進行一場必敗的會戰。但是,為了保家衛國,為了對得起自己,他唯有義無反顧地支撐下去。
比亞奇將軍絕對不能容忍自己不戰而敗、臨陣脫逃,更不能接受投降的結局。雖然,投降也許能使這個城免受戰火的荼毒,也許能使人民免受接受戰火的摧殘。但是,投降卻不是一個像比亞奇將軍這樣的軍人所會做出的抉擇。
有時候,一場戰爭僅僅是一個人的尊嚴在作怪罷了。從這一點看來,比亞奇將軍似乎自私了一點,不過,若是從國家利益出發,比亞奇將軍卻又是最崇高的。他從來不是一個膽小或者意志薄弱的人,但是,一個人明明知道結局必然是失敗的:沒有援軍,又不能後退。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堅持下去,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多強的意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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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來了,我們幫忙去!」
城裡的人民聞訊,群情洶湧,紛紛拿著各種各樣的「武器」:如鋤頭、菜刀之類,來到城頭上。看來,即使藍達雅國內現在紛亂一片,依然不缺少愛國的人民。
「蒼生如此待我,我定不負蒼生!」比亞奇看到這種情景,一時也感動異常,更加堅定了他死戰的信念。
下午一點三十七分,這個時刻將被永遠地載入史冊,這次戰爭在此刻打響了!
「埃南羅的士兵們,現在就看你們了!」巴蒂的聲音在戰場上響著。
進攻的號角齊鳴,高亢而雄壯的聲音好像是要把城牆震破、要把護城河裡面的水全部激飛出來一樣。
「殺啊!」埃南羅的士兵高聲喊著,終於開始發動第一輪進攻。他們挽起強弓向城頭射去,密密麻麻的,遮住倫比亞的天空。城上的人的視線全部被這些箭矢所淹沒。
其他士兵們一邊大嚷,一邊睜大著眼睛,耳邊聽著一陣陣箭矢劃破空氣的響聲,一個個緊緊握著手中的武器,蓄勢待發。
瞬刻之間,倫比亞便被淹沒在一片箭雨之中。
「中箭了,我的大腿中箭了!」
「媽媽,媽媽,好疼啊!」
城上發出一聲聲驚叫,被射中的人的痛嚷聲、小孩的哭喊聲、家禽的叫聲混雜在一起,整個倫比亞城頓時像集市一樣嘈雜起來。
「媽的,將軍怎麼還不下令反擊?」城上的士兵咬牙切齒地怒罵著,比亞奇遲遲不下令反攻令他們十分不解。
而有些弓箭手由於過度緊張,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忘了向城下的人發射箭矢了。
脆弱的城牆被箭矢射得千瘡百孔,沙土飛揚,一片迷濛,遠遠望過去,竟然好像已經在晃動一樣。護城河也被箭矢填滿了。
比亞奇對這樣的情況好像早就瞭然於胸了,並不感到絲毫的驚奇,臉色依舊是平靜如同無風的湖面。
「疼死我了!」城頭上被射中的人抱著插在自己身體上的箭矢痛苦地叫著,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刺得身邊的士兵忍不住摀住了耳朵,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鮮血四處噴射,許多士兵身上都沾滿了同伴的血。在兩軍還沒有真正接觸的情況下,城頭的士兵已有不少人受傷或者倒地身亡了。
「停止射箭!」巴蒂見到第一輪攻擊已經達到了預期的效果了,便大聲喊道。
傳令官在人堆裡四處奔逃,吆喝著屬於自己這一部分的那些士兵立刻停止射箭。戰馬呼呼地打著響鼻,馬蹄在地面上小步小步移動著,發出「卡卡卡」的聲音。灰塵越來越大了。
看到這樣的情形,比亞奇不禁暗自歎息:埃南羅軍隊真不愧是正規軍隊!他們的帝國士官學院的確很有用途。而自己的國家,哎,軍事人才緊缺,士兵紀律散漫,軍事訓練也少,過分依賴長老。對比起來何止相差一倍兩倍!
城上的士兵看到這種情況,心中也都知道,埃南羅的第二輪攻擊即將開始了!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只是死死地盯住了對方的陣營,鼻孔緊張地一翕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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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攻」巴蒂朗聲道,「第一師,上!」
話音一落,立時號角長鳴、鑼鼓鏗鏘、旗幟在風中飄揚著前進,馬匹用蹄子緊張地踢著地面。埃南羅的士兵們推著攻城車、抬著攻城木、雲梯朝著倫比亞城衝過去。
「巴蒂元帥,為什麼不讓所有的士兵一起上?」此時,巴蒂身邊一軍官大惑不解地問道,「我們已經在第一輪攻擊之中佔盡上風,光憑聲勢也能把他們嚇個半死,全部上的話便可以速戰速決,一舉擊潰敵軍!」
「這麼小一塊地方,一下子讓所有的士兵上前攻打,不但收不到成效,反倒會因為礙手礙腳的而阻慢了進攻的節奏,並且,傷亡會更為嚴重。」巴蒂瞪了那軍官一眼。
「嘿嘿,巴蒂元帥教訓得是,但其實,我們每一個士兵吐一口痰都可以把這個城給淹沒了。」那軍官不可一世地冷笑著說道。
「你叫什麼名字?」巴蒂不滿地問道。作為一個非常傳統的軍人,他最討厭出語輕浮、頭腦簡單的人。
「黑塞。」那軍官說道。
「書記官,記住,把黑塞降為普通士兵。」巴蒂冷冷地說道。
「巴蒂元帥?」那軍官張口結舌,還楞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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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與此同時,按照巴蒂的行軍路線,將成為他們的下一個目標的雲斯列城也在動盪之中。
「將軍,埃南羅軍隊正在攻打倫比亞城!」副官敬禮道,「我們是否應該派兵去援助他們呢?」
雲斯列城的守將比列沉吟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哎!」
「將軍的意思是我們不理他們了?」副官皺了皺眉。
比列重重地歎息了一聲,點頭,默然不語。
「那可就太麻煩了!」副官搖了搖頭,「將軍,是否需要再慎重考慮一下呢?」
比列搖了搖頭,「我們城裡有多少兵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足六萬人,副官歎息了一聲,口裡卻還是說道:「可是,唇亡齒寒,無論如何,將軍,我們都應該盡綿薄之力。」
「等我們到倫比亞城的時候,恐怕城已經被攻下了,然後我們又要撤回來。」比列面容凝重,「這種徒勞無功的事情我們做來幹什麼呢?」
「哎!」副官長歎一聲,「那麼,比列將軍,現在,我們應該採取什麼樣的對策呢?埃南羅攻下比列應該是必然的了。」
比列淡淡地說了一句,「盡忠報國!」
「盡忠報國?」副官臉色變了幾變,比列死戰到底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也不過了。
比列眼裡滿是淒苦的味道,「國家亂成這個模樣,我們唯有用自己的鮮血來喚醒他們了!」
「可是,將軍,為什麼我們不撤退呢?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不撤退只等於是白白犧牲。」副官想了想,「而撤退卻可以是為了以後能夠東山再起,也不是懦夫的行為!」
比列笑了笑,「總要有人犧牲吧!」
副官點了點頭,「屬下明白了!比亞奇將軍選擇的也是與將軍你相同的路,只不過時間不同罷了。」
「就是如此,你盡快準備吧!」比列點了點頭。
「無論將軍到哪裡去,屬下都會跟著你。」副官肅然敬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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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上!」巴蒂覺得已經到了可以決定勝負的時候,便把自己手頭上的兵一下子全部投入進去。
埃南羅的士兵們如同狂風下的浪濤般捲了過去,排山倒海的。巨大的聲勢使戰場上的馬匹紛紛仰首長鳴,有的甚至把騎在上面的士兵活生生地摔了下去,然後一腳踩在上面,讓他們頓時斃命。有幾個人由於過分激動,跑著跑著竟然摔倒在地上,後面的士兵也收不住腳,倒在了上面,亂成一團。
「你們在帝國士官學院是怎麼學習的?連走路都磕磕絆絆!」軍官們見到這種情況,便走過去踢了踢那些倒下去的士兵的屁股,大聲地咒罵道。
在這樣的催促之下,跌倒的士兵很快就爬起身來,繼續向前衝,嘴裡繼續不知道「咿咿呀呀」地嚷著什麼話。
「大勢已去。」比亞奇雖然早已抱定必輸的念頭,但事情真正發展到這種程度,他還是禁不住心中黯然。
「媽呀,他們好多人啊!」城頭上一個士兵嚷道,「簡直比地上的沙礫還多。」
「殺個來墊墊背,哈哈!」另一個士兵一邊無奈地笑著嚷道,一邊揮刀砍殺著往城牆上爬起來的對方士兵。大部分人心裡都在想:反正都是要輸的,反正自己都是要死的,何不死得瀟灑一點呢?
「同意!」旁邊一個士兵一槍把對方士兵搠倒之後,大聲嚷道。
越來越多的埃南羅士兵順利地爬上了城牆,城牆上的屍體也越來越多,戰場上籠罩著濃濃的血氣。太陽彷彿也被這情景驚嚇了,在西方的雲層裡一抖一抖,最後終於沉沒下去。夜幕降臨,四周涼風吹起,但倫比亞城的空氣卻是越來越沉悶,越來越濃濁,越來越令人難以忍受。
「跟侵略者奮爭到底!」倫比亞城裡的老人、婦女、兒童已經全部出來了,手裡拿著各種各樣的東西,加入了對付埃南羅士兵的戰團。看來,他們也都是抱著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念頭了。
埃南羅士兵自然不會因為對方上老弱病殘而手下留情,即使是傻子也都知道這樣一個道理:在戰場上,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酷。只不過,殺死這些幾乎沒有什麼還手之力的人,他們還是會感到有一點點難過。
老人們顫巍巍地持著長槍,非常堅決地刺向敵軍。可惜,他們的視線模糊,總是看不清楚對方的確切位置,而手也並不像他們的意念那樣堅定不移,總是刺不中預想的部位。而且,很多時候,被對方順勢輕輕一抓槍尖,他們便仆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被路過的敵軍一刀結果。
婦女們則把腰帶束緊,頭髮盤好,雙手拿著武器和敵軍對攻。她們的動作比老人要靈活得多,但由於力量處於下風,結果也往往是不幸的。鮮血染紅了她們嬌嫩的臉龐,她們的眼睛裡透露著對生命的眷戀和對敵軍的仇視。
兒童們不甘落後,甩動小腿,氣喘呼呼地奔跑著,從地上拾起了幾乎比他們的身體還長的刀,四處亂砍。雖然偶爾也會有敵軍被他們砍中,但是那種傷簡直不能算是傷,通常無傷大礙。大多數被埃南羅士兵一把抓起,一邊喊著:「媽媽呀!」然後就被狠狠地扔在地上,死於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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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戰爭,無論正義與否,都是罪惡的,而我卻是這罪惡的締造者之一。」巴蒂在城下聽著陣陣慘叫,看著一個接著一個的人倒了下去——其中還有許多小孩、婦女、老人,不禁思潮翻滾。
從古至今,又有幾個將軍不明白戰爭是罪惡的這個道理呢,然而,卻又有幾個將軍因此而停止戰爭呢?
一個將軍可以內心仁慈,卻絕不能手軟,該殺就要殺,該發動的戰爭就要發動,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殺!」比亞奇聲音嘶啞,喊道。埃南羅的士兵越來越多,比亞奇也早就加入了戰團,他手中的兩把刀舞得好像陀螺一樣,密不透風。埃南羅士兵見狀一時竟然驚駭得紛紛避開,不過,他們馬上便醒悟過來,很快又圍了上去。
「我比亞奇生是藍達雅的人,死是藍達雅的鬼!」比亞奇的眼睛一片模糊,鮮血在他的眼前亂飛亂濺,一個接著一個的埃南羅士兵在他眼前哀叫著倒了下去。但他充耳不聞,只顧繼續舞動雙刀。看來,不到死他絕不會罷休。
守城的士兵越來越少,老人、婦女、兒童不是被抓起來就已經被殺死。慘叫聲再沒有剛才那樣頻繁了,現在只是偶爾零星地響起,夜色之下,更顯得淒厲異常。
「比亞奇可真是一員猛將啊!」見到這種情形,巴蒂也是感歎連連。
埃南羅的士兵把比亞奇團團圍住,一層又一層,但卻並不發動攻擊,他們都用一種既是欽佩又是憐憫的眼光望著殺得失去理智的比亞奇。欽佩是因為比亞奇始終沒有放棄,具備一個真正的軍人的品質;憐憫則是覺得他已經是氣數將盡,英雄遲暮,卻還奢望著守護他自己守護不了的東西。
可以說,埃南羅士兵這種欽佩和憐憫已經超越了戰爭,超越了敵我雙方的界限。
但,比亞奇對這一切不知不覺,他只是舞動著刀,意識已經隱去,他的一切想法全都隱去,惟一剩下的意念僅僅是殺敵、保衛倫比亞城。
「巴蒂元帥,該怎麼處置他?」
「射死他吧!」巴蒂徐徐揮了揮手,面容悲愴,殺死比亞奇對他來說好像是殺死一部分的自己,此刻的他,對困獸猶斗的比亞奇感到無限憐憫。
幾十張弓一齊舉了起來,又一齊發射過去。比亞奇倒在血泊之中,雙手兀自緊握著刀柄,死也不肯放鬆,兩隻眼睛努力地張開著。
比亞奇給這群埃南羅士兵的印象是如此深刻,以致多年以後,還有一個士兵說這樣的話:「我在倫比亞城遇到了一個真正的將軍,那個將軍名字叫比亞奇,他是我一輩子見到的惟一一個戰敗身亡但依舊獲得榮耀,而且還是在敵軍士兵那裡獲得榮耀的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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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蒂策馬走進倫比亞城,鬚髮隨風飄動,得勝的喜悅並沒有呈現在他的臉上。對他來說,這樣的仗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是自己一方取得勝利的,所以並沒有什麼可以值得高興的。他沒想到的倒是倫比亞城的人民會如此團結,他本以為藍達雅已經是一盤散沙了,這實在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他的眉頭緊緊地皺著,有些事情真的難以理解。
「巴蒂元帥,有一批戰俘,主要是老人、婦女、兒童。」此時,一軍官對巴蒂稟告道,「我們該怎麼處理他們?」
「放了他們。」巴蒂不假思索。
「為什麼?」那軍官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居然有人一開口就要把戰俘全放了,簡直是世界奇聞。
「留著他們也沒用,殺了他們會激起藍達雅人更激烈的反抗,倒不如放他們走。」巴蒂只說了一半話,下一半是「借此收買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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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載:聖歷2109年6月20日,埃南羅軍隊在巴蒂的領導下,攻打倫比亞城,戰況慘烈,倫比亞城全民皆兵,但仍然不敵埃南羅正規軍隊,埃南羅首戰告捷。史稱:倫比亞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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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都帳中。
「佛都親王,不管如何,我還是覺得這一次我們過於冒險了。」一個大臣說道。
佛都盯了那大臣一眼,「冒險?」
「我們和藍達雅也算是盟國,這樣隨隨便便就發動進攻,於情於理都不大合適。」那大臣被佛都盯得老大不舒服。
「這個世界是弱肉強食的世界,不是講究仁義道德的世界。」佛都曬然。
「是,佛都親王,但要是贏了固然是好,不過,藍達雅人具有魔法的優勢,萬一,萬一我們敗了呢?」那大臣疑惑道。
「有我在,就沒有失敗的可能!」佛都鎮定自若。
「是大臣低頭說道,「只不過,用巴蒂元帥做先頭部隊的將領,似乎不大妥當。」
「有什麼不妥當?」佛都明顯不悅。
「巴蒂元帥精通韜略,對行兵打仗非常熟稔,這個微臣也是認同的。但是,他在不久前才敗給了依維斯領銜的『前進軍』,情緒難免受到影響,所以,微臣認為……」那大臣說道。
「沒有哪個將軍是永遠不敗的。」佛都皺了皺眉頭,打斷了那大臣的話。
「不過,佛都親王,巴蒂元帥的兒子巴羅以前犯過事,我想巴蒂元帥他會不會在關鍵的時候故意出漏子呢?」另一個大臣也說道。
「他兒子是他兒子,他是他。」佛都幾乎有點不耐煩地說道,要不是他想著自己是親王的身份,尊貴無比,聽了這話,怕不早就發作了。
「佛都親王,巴蒂元帥告捷!」正在此時,一個士兵跑進來,高聲稟告道。
「聽到沒有?巴蒂贏了!」這樣的勝利對佛都來說,根本就在意料之中,不值一提,但為了讓反對巴蒂的大臣服氣,便要用巴蒂的勝利來堵住他們的嘴。
「一場勝利算不了什麼,佛都親王。」第一個大臣邊說邊打量著佛都的臉色。
「算不了什麼?讓你去打你能保證你一定贏嗎?要是能,我立刻撥一支軍隊讓你去帶領;要是掂量著自己沒那個實力,就不要不負責任,隨意評論。」佛都盯著那大臣的臉孔,質問道,「我最討厭的就是那些口氣很大,卻又成不了事的空談家。」
「是,是。佛都親王請恕罪!」佛都待人一向溫和,現在竟然發這麼大火,那個大臣知道自己說得過火了,弓著腰連聲說道。
「佛都親王,接下來我們的計劃是什麼?」第二個大臣見狀馬上轉移話題。
「迎接勝利。」佛都不想再說一句廢話了,冷冷地說道。
「藍達雅人的魔法優勢問題,屬下覺得應該仔細斟酌一番。」第一個大臣又說道。
佛都掃了大臣一眼,「我自有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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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狂軍中。
「星狂團長,一路上我們披荊斬棘,奮勇向前,照這樣發展下去,我們肯定是最先到達阿爾斯山的。」維拉諂媚著說道。
「我們和風楊、傑倫誰最先到達都不是什麼怪事。」星狂沉著臉。
「屬下還是堅決認為我們會最先到達。」維拉本著鍥而不捨的精神。
「整天說這些屁話,有什麼意義?」星狂怒道,「只要能替依維斯總統領報仇,我星狂怎麼樣都無所謂!」
「屬下知錯了。」維拉趕忙說道。
「不過,星狂團長,我們的行軍速度如此之快,相信他們很難比得上我們。」菲雅克竟然沒有從維拉身上得到教訓。
「那是因為你沒親眼見過傑倫和風楊帶兵。」星狂冷冷地說道。
「星狂!」正在此時,西龍走了進來,「風楊、傑倫一路前進,像我們一樣,幾乎暢通無阻,相信不久便可到達阿爾斯山和我們順利會師了。」
「那就好了。」星狂依舊鬱鬱不樂。
「還有另外一個消息,據說魔武帶領一支人數大約一萬的鐵血傭兵從『永久中立之地』的北部殺了進來,也許,到時,我們也能在阿爾斯上碰到他。」西龍說道。
「魔武大人來了?」星狂眼睛裡很難得地閃現出一絲快樂的光芒。
「正是如此。」西龍嚥了咽喉嚨,說道,「不過,這個消息目前還沒有得到確認,我也不知道可信度究竟有多少。」
「只要魔武大人一到,我們就很有希望除掉坎亞,為依維斯總統領報仇了!」星狂說道,「可是,又還不確定,哎!」
「不管如何,只要我們全力以赴,殺向阿爾斯山也就可以了。」西龍說。
「坎亞,不過是甕中之鱉罷了!」星狂凜然道。
但大帳之內依舊是一片沉悶的氣氛,看來,依維斯死去的陰影一點也沒有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