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歷2109年2月27日,羅絲維特城。
「風楊團長,這張地圖你幾乎每天都在看,不會感到厭煩的嗎?我們駐守在這裡,對這個城的地形早就爛熟於胸了,哪裡還用得著看它,」索特望向低頭正在仔細看地圖的風楊,露出討好的神情說道,他還依然在為昨天自己說錯話而被風楊責罵的事情內疚。
「爛熟於胸?口氣挺大的嘛!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你知道從這裡到城門要走多少步嗎?」風楊抬起頭瞄了瞄索特。
特沒想到風楊會問他這種問題,雖然他平時經常在這條路走來走去,不過大多時候心不在焉,不禁一下子傻了眼,「我想,大概有四千來步吧。」
「大概?」風楊一聽就來了氣。在埃南羅帝國士官學院受過的正規軍事訓練,使他養成了凡事都絕對不馬虎應付,小心、謹慎的習慣。也因此而很看不慣得過且過的人,偏偏索特又是屢勸不改,總是他的話當耳邊風,更讓他有恨鐵不成鋼的感慨。
「風楊團長,多少步其實也不是很重要吧,我們是在打仗,真刀真槍的火拚,又不是在丈量土地。」索特不尷不尬地辯解道。
「如果你是一個普通士兵,說出這種話也許還可以算情有可原,但作為一個高級將領,說出這樣的話真是太讓人失望了。」風楊耐著性子說道,「對城內的情況尚且如此不瞭解,要是問你城周圍的地形想必你更加稀里糊塗了,這樣怎麼能守好城呢?要知道作為一個將軍,你最需要的是能審形度勢,能為士兵提供一個作戰方案。而當到了戰場上,大部分情況下都不用你來跟敵人紅刀子進白刀子出,貼身肉搏。你的主要任務是發號司令,使士兵能夠明白你的意圖和敵我雙方當前的情況。」
「屬下知錯了。」索特紅著臉垂首說道。
「唉~」風楊知道索特其實並不知錯,就算是真的知錯也不意味著他會改,剛才跟他說了那麼多不過是本著盡人事、安天命的原則罷了。
「看來埃南羅和雷克納的聯軍也只是雷聲大、雨點小,就昨天打了那麼幾個小時,我們一收兵回城,他們直到現在居然還沒重新發動進攻。我想他們不敢再來了。風楊團長,你說是不是?」停了一會,索特忍不住又開口說道。
「你叫我怎麼說你才好呢?」風楊皺著眉頭苦笑著說道,「他們大老遠跑來這裡就是為了跟我們打一場『架』,死一些人?不要老是把事情想得這麼簡單好不好?」
特臉又是一紅,訥訥地說道,「不過,屬下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楊說道。暗想:什麼時候索特也變得這麼好學了。
「昨天打仗的時候,我看雙方的形勢也差不多,風楊團長,你為什麼下令撤兵回城啊?」索特一本正經地問道。
「再那樣打下去,恐怕你我現在都成階下囚了。對方來勢洶洶,人數至少是我們的兩三倍,我們消耗不起。」風楊看到索特一臉的認真,也不忍心說過分打擊他的話。
「哦,哪戰場那麼大,人又那麼混亂,怎麼看清楚對方有多少士兵?」索特倒真的是很好問。
「這就是做一個將軍必須要具備的本領了,大多數時間靠的僅僅是直覺,建立在理論和經驗上的直覺。」雖然風楊也很想把索特培養得更有軍事素養一點,不過他也知道這些東西急不來的,而這個問題暫時也很難向索特解釋清楚,只好簡略地答道。
「稟告風楊團長,敵軍剛剛拔營向我們開來。」一個探子匯報道。
「聽到了吧。」風楊掃了索特一眼,「去準備一下。」
「出城迎戰,還是固守不出去?」索特抬起頭望著風楊,問道。
「固守,以逸待勞。我們的兵力與他們相差甚遠,只能利用地理上的優勢來死守了。」風楊答道。
「風楊團長,為什麼我們不直接出城去迎戰?」站在城牆上看著雷克納的軍隊越行越近,索特問道,「我總覺得將戰爭離城門越遠威脅就越小,而且雷克納的軍團都是些遊兵散勇,沒什麼軍事素養和紀律,遠非我們的對手。如果我們不衝出城迎戰的話,倒顯得我們怕他們了。還有,衝出去可以將他們趕盡殺絕,要是等到他們攻城未果,引兵撤退時,我們才去追他們的話,肯定很難追到了。」
「你覺得星狂團長如何?」風楊眉毛上揚,笑著問道。
「這還用問?當然拉,是個非常傑出的將才,這個就連『永久中立之地』中的三歲小孩都知道。」索特朗聲說道。
「想當初雷克納僅僅帶著幾百個士兵,直殺入星狂陣中,就幾乎把星狂一箭射死了,可見他絕非是泛泛之輩,況且還有埃南羅人和他聯軍。昨天我們已經吃了很大的虧,現在貿然衝出去,等一下給人追的人恐怕是我們而不是他們了。」
「風楊團長所言極是。」索特面有愧色說道。
「索特,你記住,永遠不要小看任何一個敵人,因為在戰場上任何一個環節出現紕漏的話,都很可能是致命的。」風楊正色道,「你現在帶五萬個士兵到外城大門前的兩邊的山峰上準備。一會如果敵方強行突破的話,除了直接用梯子爬上城牆之外,那裡就是唯一的途徑了,他們一過來,你就下令攻擊。」
「是,風楊團長。」索特依令而去。
上午十一點整。雷克納和巴蒂帶領的軍隊終於開始發動對羅絲維特城的攻擊了,如同狂風驟雨般的箭雨向城牆上射來,但只有極為少數的箭命中了目標。而「前進軍」的守城士兵在風楊的授意下並沒有任何回擊。
但雷克納和巴蒂的軍隊依舊不停的放箭,並沒有為「前進軍」不正常的沉默所動。烏雲越來越多,越來越厚,直至遮住了本來還隱隱約約可以看見的太陽。拿著刀槍的攻城士兵們站在一邊,發出嘶啞而低沉的吼聲。城上的「前進軍」士兵們望著這黑壓壓一大片人,不禁有點心神搖晃。
尖銳的號角聲響起,在進行了連續幾輪的射箭之後,雷克納和巴蒂決定開始向他的士兵們發出衝鋒的信號。立刻,他們的士兵們——首先進行進攻的主要是雷克納原有的士兵,爭先恐後地拿著梯子、刀、槍,向城牆和大門湧過去。
人頭攢動,大旗隨風高高飛揚。雷克納看著自己的軍隊,雖然還不能說是陣容鼎盛,但至少也可算是隊伍整齊、錯落有致,一種自豪之感充斥了他的內心。
的確,把一群烏合之眾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沒有超凡的能力是絕對不可能幫到的。為了改變這群人,為了實現自己的目標,雷克納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殺了多少人來以儆傚尤,才最終把他們馴服得服服帖帖。雖然戰鬥力暫時還沒得到多大改觀,但是,這至少是一支絕對服從命令、隨時可以準備去死的軍隊。
「終於可以來這裡試一試我的成果了。」雷克納暗暗想道。
「佛都王子果然沒看錯人,雷克納的確不是一般人。」巴蒂心中對佛都的敬佩又深了一層。
守城的士兵們開始有所動作了,在山峰上的士兵往下扔巨石,而城牆上的士兵也不停地向敵軍射箭。攻方士兵發出一陣陣慘叫聲,他們的陣型也變得紛亂了起來。但是,只要雷克納和巴蒂不發出停止進攻的命令,他們就絕對不會後退。漸漸的,他們越來越接近城牆,也越來越接近城門了。
「砰!」第一聲攻城木終於敲響了。久未受過撞擊的大門抖落了很多灰塵,有些還落進攻城士兵的眼睛。但他們竟然理都不理,任憑淚水從眼睛裡湧出來,他們只顧抬起攻城木繼續攻擊城門。
「砰!」大門又經受了一次猛烈的撞擊。城牆上的士兵們都感到腳底下的地在微微震動。
「快,快把他們射死。」風楊見狀急忙命令城牆上的士兵道,要是大門被撞毀了,形勢可就大大不利了。一陣陣密密麻麻的箭向撞門的士兵射去,一大群撞門的士兵應聲倒下,第一批到達城門的士兵經過這一輪射擊只剩下一個活著了,只見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雙手抱著他根本不可能抱得起來的攻城木還打算往大門上撞。
「真是一群亡命之徒!讓我來成全你。」風楊內心暗道,拉開弓弦,一箭射了過去,正中後心,那士兵仆倒在地,雙腿伸了伸,頓時氣絕身亡。
「索特,加強攻擊,盡量不要讓他們接近城門。」風楊大聲喊道。
特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率領五萬士兵,居高臨下,守在這個寬度只有四十米,並排走一次最多只能進五十來個士兵的狹窄過道,竟然還給敵軍衝到大門前,並發動了撞擊。
「兄弟們,往死裡扔,箭也要發得狠一點。」索特大聲命令道。
但敵軍依然蜂擁而進,前面的死掉了,後面的就踏著他們的屍體繼續前進,彷彿沒有什麼值得他們畏懼。
攻城的士兵高舉起盾牌遮擋著來自上方的攻擊,衝到城牆邊,架起梯子一躍而上,城牆上的士兵現在除了射箭之外,還需要應付這種不要命的近身肉搏了。剛開始時,攻城的士兵大多在城下就被亂箭射死。即使讓他們登上梯子上了城牆,大多也是一下兩下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掉,守城的士兵心中還以為盜賊兵團就是如此不堪一擊。但越到後來,「前進軍」的士兵們就越來越覺得對手越強了,不要說是殺死對方,給對方殺死也已經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了。
而這正是雷克納向巴蒂建議後得以實行的計劃。雷克納自己的精兵雖然不多,但是好在無論精兵還是比較羸弱的兵個個都不怕死。他先讓戰鬥力較弱的士兵在最先衝鋒,反正這些人死了也對他的兵力沒多大影響,最強的則留在最後。在這個問題上巴蒂則覺得反正主要不是死埃南羅的士兵,無所謂。
這樣做在他們眼中至少可以達到兩個目的,第一,令對方麻痺大意,以為他們的士兵不過如此;第二,即使是最不堪一擊的士兵,殺掉他們也需要花費力氣,所以讓他們衝到前面可以消耗敵方的體力,而後他的精兵一上,對方一時適應不了,加之體力減弱,此消彼長,便可趁機擊潰對方。
「衝啊!」雷克納看到己方士兵爬到城牆上的越來越多,自己的計劃正在順利地開展下去,不禁面露喜色,心想這段時間自己畢竟沒有白忙。至於前面到底死了多少,他倒不在乎,只要能達到自己的目的,犧牲幾個士兵在他眼中實在算不了什麼。
「果然狠毒。」風楊看到雷克納的士兵一個比一個不怕死,身體一個比一個壯實,也隱約猜到了雷克納的用心。
「弟兄們,小心點,對方是把精兵留在最後,千萬不能夠輕敵。」風楊大聲提醒道。接著又揮手叫候命已久一直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後部軍隊再上一部分人,以填補犧牲了的士兵的空缺。在城牆上作戰就是如此,人多了不好,施展不開手腳,人少了更加不好,很容易被對方趁虛而入。
「前進軍」的士兵們正在為對方的士兵好像越來越強感到惶惑,剛開始還以為是自己最近很少上戰場,所以體力消耗過快,快到自己還沒習慣過來呢。聽到這句話,頓時醒悟過來,再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全部都凝神迎戰。
經過這一整頓,形式又慢慢逆轉過來了,攻方雖然是不要命的攻擊,但守方也是在竭盡全力的防守。越來越少攻方的士兵能跳進城牆裡面了,大多是在半空就被射死,或者是站在梯子頂端,斜斜靠過去,正要往城牆沖的時候,就被守方士兵一刀砍死。當然,也有拚死衝到牆裡的,但在藉著洶洶的來勢劈死了一兩個守方士兵之後,也很快被人收拾掉。
「給我上!」雷克納和巴蒂見形勢對己方又越來越不妙,臉色一沉,向後面揮了揮手,異口同聲地喊道。
又是一大群攻方的士兵吶喊著抬著盾牌,梯子,衝到城下。在城上看下去,漫山遍野都是攻方的士兵,不計其數,令人不禁有一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風大了起來,剛才的烏雲通通被吹散吹遠了,太陽重新探出了頭,現在天空已經十分明淨了。但是這種明淨似乎沒能給「前進軍」帶來好消息,反而,衝上來的士兵越來越多了,壓力也越來越大了,「前進軍」的士兵開始感到疲於應付。
對城門那邊的攻擊更加猛烈了,狹窄的通道被擠了個水洩不通。從上面每扔一塊石頭幾乎都可以砸死三四個士兵,發箭也根本不用瞄準,因為到處都是目標。但是任憑山峰上索特和士兵們怎樣努力,大門還是不可避免的再次受到攻擊。
「砰!」前所未有的凶狠的撞擊,城門上比較小和不牢固的石塊一下子被震落下來。就連站在城牆上的風楊也感到腳下有些許的震盪。
「多上些弓箭手,保護大門。」風楊大聲喊道。剛才上的那些弓箭手已經不夠用了,而且在敵軍洶湧如潮水般的進攻下,他們接二連三的射箭,臂力有所減弱。射出去的箭力道隨之越來越弱,射不中致命部位的箭先且不論,很多箭即使射中了足以致命的部位,但因為力道不夠,結果只能造成攻方士兵受傷,根本殺不死他們。而只要那些人還有一口氣在,他們的念頭裡就只有撞門、撞門,對自己身上所受的傷根本不加理會,彷彿就連疼痛的感覺也可以刺激他們的士氣和力氣一樣,他們只是一心一意地往門上撞。
「砰!」震耳欲聾的撞擊聲響徹整個山谷,大門已經略有鬆動了。
「再多上一些,替換下剛才第一批射箭的人。」風楊見到上了的人依然不夠用,便命令道。他深深地明白,城門要是不保的話,整個外城就很容易被對方侵佔,雖然裡面還有一個內城,但是畢竟多守一個城門就多一重保險。如果輕易就放棄了外城,收縮到內城的話,由於範圍較小,很容易被對方包圍起來,四面都用重兵攻打,到時防守起來難度就更大了。
在風楊的有效指揮下,城門的威脅又有所減弱了,但城牆那邊卻有支撐不下去的跡象出現,很多士兵的刀刃都有了缺口,槍尖不可避免的變鈍甚至有的還捲曲了起來,殺傷力越來越小。
本來按照風楊的佈置,逃過了矢箭射擊的,但還沒有跳進城牆的由持槍的士兵解決,而跳上城牆的則由持刀的士兵解決。但是在實戰中,由於攻方衝到牆頭的士兵越來越多,很多時候根本沒得選擇,持槍的士兵經常不得不對付持刀衝上來距離很近的攻方士兵。
這樣一來,威力就大為減弱,因為距離太近的話,拿著槍束手束腳的,一點也發揮不了作用;而持刀的不是應接不暇,就是必須等待敵方士兵衝上牆頭,然後再進行攻擊,浪費了有效的殺敵時間,自然而然的也就降低了殺敵的效率,結果又導致衝上牆頭的士兵越來越多。如此循環下去,壓力究竟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
「後面的軍隊再多上一些支援城牆守軍。」風楊揮了揮手,大聲命令道。
又上來一群士兵,守城的士兵不禁士氣一振,原本已經有點難以支撐了,現在在新上來的生力軍的幫助下,又再次慢慢逆轉了。
城牆裡的屍體堆積得越來越高,在如此危急的形勢之下,士兵們根本不可能騰出人手來清理,不得不踩在屍體上繼續與衝上來的敵兵作戰,也不知道自己腳下踩到的到底是戰友還是敵人。而在屍體上面行走難免會磕磕絆絆,有時一個不小心就跌倒了下去,或者是由於腳步靈活不起來,來不及做動作,被對方士兵順手撿了一個大便宜,一刀砍死。
傍晚了,天色開始暗淡下去,雷克納和巴蒂的聯軍還在不停的往上湧,雖然沒有取得階段性的勝利,但也畢竟給「前進軍」製造了很大的麻煩。
「風楊的確是個帥才,居然能在我們兩路大軍的攻擊之下,調度從容,雖然目前他們也死傷了不少,但比起我軍來說,傷亡人數少了何止一倍!」雷克納開口對巴蒂說道。
「不過,我倒要看看他怎樣能頂住你的四十萬大軍和埃南羅的八十萬正規軍的圍攻。」巴蒂撚鬚笑道。
雷克納聽到「正規軍」這三個字不禁用眼睛瞪了瞪巴蒂。
「雷克納公爵千萬不要誤會,我說這話沒別的意思。」巴蒂見到雷克納朝自己望了望,知道他一定是以為自己在諷刺他,便立刻辯白道。不過其實他心中何嘗不是覺得自己的軍隊比雷克納的軍隊更正規,更有實力呢。同行相輕,看來真是自古皆然。
「我雷克納哪裡是那種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的人,將軍多慮了。」其實雷克納也是綿裡藏針,表面上是說自己不是「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的人,實際上卻是在說巴蒂叫他「不要誤會」是「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
「那就好了。」巴蒂心中知道雷克納的用意,不過念在現在大家並肩作戰,而且起因也是自己一時「口誤」,也就不多加計較了。
「天色已暗,對方雖然有所損傷,但我軍的傷亡更多,況且士兵們從一大早就行軍至此,本來體力消耗就比對方要更多一些,不如先休息,明日再戰?」雷克納抬頭往羅絲維特城方向望了望,發現自己所站的地方已經看不見城堡了,便提議道。
「我也正有此意,此城堅固非常,一時半會也拿不下來,休整一下,明日再戰也好。」巴蒂頷首答道。
「後撤!」雷克納揮手叫道。
夜漸漸地黑了,一陣陣涼風吹過來,帶著低沉的「嗚嗚」聲,似乎在戰爭中死去的亡靈眷戀著人世的生活,不願意就這樣結束自己的生命旅程。破爛而又沾滿了鮮血的旗幟隨之獵獵作響,一具具屍體堆滿了城牆,牆磚像一頭飢渴的怪獸拚命的吮吸著鮮血。
在這樣的晚風中,不知道是誰正在輕輕地哼著歌兒:……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和著傷者低低的哀鳴,在這空曠而又蒼涼的夜裡,更顯得淒清異常。
「終於停了。」風楊暗暗鬆了一大口氣。他的士兵和敵方的士兵每死一個,都在刷新他在同一次戰役中,帶領軍隊作戰的被殺和殺敵的人數紀錄。
「索特,飯已經準備好了,帶士兵去吃飯,派一些在這裡防守,以防對方折回來攻擊,吃完飯再派些士兵來把城牆上的屍體收拾乾淨。」風楊一口氣發出了好幾個命令。
「遵命。」索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污黑的臉,有點疑惑又有點敬佩的望著風楊。心中暗自奇怪,在這樣的戰爭之中居然還不忘記命令別人做飯,而自己就不同了,只知道拚命。要是風楊不提,恐怕自己也不會想到要收拾屍體,更不會由此而想到收拾屍體會有利於防守。
「噢!把這些事情辦妥。」風楊微微點頭道。
「十五天,我是不是高估了自己的實力而低估了敵兵的實力?要在十五天之內守住城堡的話,我就必須守住外城至少八、九天,到那時士兵的死傷也更多了,但用來守住內城大概也夠用,應該可以撐多幾天。不過也說不定,戰場上有很多突發事件,所以……」風楊陷入了沉思之中。
燭光下,巴蒂站在軍用地圖前面,雙手按在桌面上,鬚髮無風自動。他皺著眉頭,正在想著佛都在他出征前對他的鄭重囑托和出征前他們各方面的事情。
「我們必須攻下羅絲維特城,使他成為打敗前進軍的蹺板。」佛都那時這樣說道。這一次,根據佛都的分析,「前進軍」內部已經開始紛亂,而佛都和藍達雅為了對抗「前進軍」而結成的聯盟也已基本完成,另外,「前進軍」兵分兩路,分取基歐和普蘭斯,連續征戰,對軍力必定有所影響。佛都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不過,雖然進攻「永久中立之地」勢在必行,但從那個方位開展進攻卻成了一個爭論的焦點。佛都認為這一地點應該是在「前進軍」眼裡一個特殊的地區,這個地區一旦被落入自己的手中,必將對阿爾斯山構成直接的威脅。它將使「前進軍」為了保持這一地區,不得不投入其所有的力量。這樣一來,將使「前進軍」元氣大傷。
佛都和他手下包括巴蒂在內的高級將領還有幕僚們經過好幾個晝夜的反覆商討,決定就選擇「永久中立之地」邊境的羅絲維特城作為攻擊的目標。
羅絲維特城是「前進軍」北部軍事重鎮和最大的要塞。對埃南羅來講,羅絲維特城距離埃南羅很近,容易進行比如士兵、軍備、糧食等各方面的補給。而一旦埃南羅軍隊經過這一點向前推進,將對「永久中立之地」構成嚴重威脅。
尤其重要的是,羅絲維特地處「永久中立之地」的突出部位,是「前進軍」北面的唯一屏障,對大本營設在「永久中立之地」的「前進軍」有重大的戰略意義;同時,羅絲維特城距離「前進軍」總部阿爾斯山很近,如果羅絲維特城失守,「永久中立之地」門戶大開,不僅破壞了「前進軍」的防禦體系,敞開通向阿爾斯山的大門,而且將給「前進軍」的士氣帶來不可估量的沉重打擊。
在埃南羅內部的戰前籌備會議上,相當一部分人對選擇羅絲維特城作為攻擊目標表示反對。他們認為,羅絲維特城依山而建,渾然天成,防禦工事複雜而堅固,居高臨下,易守難攻。而且,「前進軍」為了保衛它,勢必會投入很大的力量,埃南羅取勝的把握不大。有的甚至提議借道普蘭斯。
佛都對這些意見不屑一顧,他這樣說道:「在這一邊,我們有雷克納的軍隊可供利用,我們的計劃就是要投入兵力,用最強烈的勢頭,以風捲殘雲之勢,攻擊羅絲維特,這樣才能給他們以毀滅性的打擊。現在,依維斯手頭能運用的兵力很少,賽亞人又不大受他的約束,他很難加以救援。至於取道普蘭斯更是一個十分糟糕的構想,玻利亞並沒有和我們聯盟,他怎麼可能輕易讓我們通過他的國土?而且,這樣一來,我們很可能還要和星狂的軍隊交手,星狂由玻利亞去對付就夠了,這樣做不啻於是自找苦吃。」
而巴蒂當時也說道:「只要打敗風楊,『永久中立之地』就走不出我們的手心了。『前進軍』已經是強弩之末,雖然在最近的戰爭上他們都取得了勝利,但物極必反,只要我們在『前進軍』的要害之點——自然是羅絲維特城了,只要我們在這個點給予致命的一擊,一舉將羅斯維特城攻下。迫使風楊引軍撤退,然後再乘勝追擊,集中力量向「前進軍」的大本營阿爾斯山進攻,就可以除去我們成就霸業的最大障礙。」
因此,埃南羅在這種情形下搶先發起進攻是勢在必行的。佛都對「前進軍」聲勢日盛一日早就苦惱萬分了。而在埃南羅的高級將領中,最令佛都信任的自然是巴蒂無疑了,這個重任落在巴蒂身上也是順理成章的了。
但實際上,風楊的兵源雖然不足,但佔據要地,地勢險要,交通十分不方便。導致埃南羅和雷克納的聯軍目前尚無法給他以致命的打擊,並取得決定性的勝利。
想到這裡,巴蒂不禁微微搖了搖頭,心裡暗道:這可真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巴蒂將軍,想出什麼對策沒有?」雷克納走進來說道。「我看到這裡的燭光還亮著,就走進來看看。」
「也只能是強攻了。照這樣下去,只要風楊沒有別的援軍,拿下這個城堡不成問題,但是我們傷亡會很重,有礙於我們實行下一步的行動。」巴蒂答道。
「噢。如果風楊衝出來和我們決戰,我們倒是可以避免很多傷亡。」雷克納接腔道。
「壞就壞在他不敢出來。」話音一落,巴蒂跟雷克納都不約而同地沉默起來。
就這樣,在經過連續十一個白天的交戰之後,雙方士兵傷亡慘重,埃南羅和雷克納聯軍攻破了羅絲維特的外城,風楊軍隊收縮到內城。
而在這個時候,坎亞和率軍向羅絲維特城前進的的依維斯幾乎每天都同時收到了星狂的戰績報告:聖歷2109年2月28日,攻下約堡城,殲滅敵軍八萬。
聖歷2109年2月29日,攻下利比亞城,殲滅敵軍六萬。
聖歷2109年3月1日,在平原上遭遇小股敵軍,除少數逃逸之外,其餘悉數殲滅,人數約五萬。
聖歷2109年3月2日,幾乎不費一兵一卒就佔領了約翰城,處決了小股俘虜。
……
聖歷2109年3月6日,一舉擊潰了普蘭斯大王子可約和九王子提蘭的聯軍。
在八天之中,總共殲敵八十餘萬,加上以前攻佔的土地,星狂軍隊現在已經佔有了普蘭斯至少三分之二的領土。而在這八天中,星狂軍隊行軍速度之快,簡直是匪夷所思。在這些會戰之中,能指揮其中的某一個都足以使任何一個人名揚四海,更何況是集中星狂一個人的身上,由此,我們不難想像星狂在普蘭斯人心目中佔據了一個什麼樣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