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二年,四月,李成看著院子裡的幾株在風中舒展著枝條的杏樹,心情複雜沉悶。應天府的這處院子,暫時由趙構撥給自己暫住,算是王府別院,府中也沒有什麼僕役,也就是李成找了幾個信得過的親衛過來收拾了一下。
唯一讓李成欣慰一點的是,張明義聽說自己在應天府,竟然帶著一路上收攏起來的亂兵一萬多人,趕到了應天府與李成相見。
這時,因為趙構自立為河東兵馬大元帥,一些朝中的官員也紛紛趕來投靠,小小的應天府一時聚集了眾多官員。龍圖閣大學士,相州知府汪伯彥適時提出擁立趙構為帝的提議。意見一出,隨即得到了眾多擁護,而宗澤的響應,最為關鍵。雖然他不能親自趕來,卻還是派人送來親筆書寫的奏章,明確了要擁立趙構為帝的立場。
這樣一來,朝中逃過大難的不少官員在權衡之後,也都紛紛同意擁立趙構為帝。事情順利的有些出乎趙構的意料。竟然一連數日整日召見前來擁立的百官。反而將李成冷落在一邊,絲毫沒有什麼親熱的意思。
李成雖然一路保護著趙構前來應天,但是一些隨行的官員和應天的地方官員,還是認為李成最為前朝官員,這時並沒有得到新君的賞識,但是又畏懼李成從前的權勢,不敢過分,所以對李成的態度也就不冷不熱起來。
這一切,李成雖然早已料到,但是事情臨頭,那種感覺終究還是十分不是滋味。看到趙構沒有召見,也就每日在不大的院子裡看看眾人練習拳腳,不然就是去叫幾名歌妓前來唱唱曲子。只是,聽慣了師師的歌喉,這時再聽這些民間歌妓的表演,也就沒什麼興趣了。古代又沒有什麼娛樂,身邊也沒有什麼解悶的東西,除了每天寫幾篇送給岳飛的兵法之外,還真沒有其他可以消磨時間的東西,這真是讓李成有種鬱悶要死的感覺。
這天,剛接到趙構要重新修整府衙,準備做登基之用,李成卻還是安心在寫手裡的兵書,這時代的書法,他幾年來雖然下過不少功夫,但是還是難以和同時代的人相比,也就只好做罷,這時寫東西還是盡量使用鵝毛筆,這樣才能寫得快一點。
寫完了一個有關閃電戰的問題,剛放下手裡的筆,就聽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舉目望去,卻是張明義大步走了進來,看到李成,他立刻躬身道:「王爺,這些天,竟然連日常所用之物,都要反覆催討,太欺人了,不如由小人前去府衙探探消息!」
李成笑了笑,看著張明義,他這時已經是四品的武將,這次帶兵來投,又被趙構記了一功,眼看也是獨擋一面的將領了,不覺笑道:「不用在意,若是生活上有什麼短缺,我這裡還有些黃金,你盡可拿去使用。」
看李成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張明義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著急地道:「王爺,您一番辛苦將殿下保護著前來應天,怎麼說也不該這樣冷落啊!小人實在是忍不住!」
李成微微一笑,知道他是替自己著急,只是這裡面的原因,他不想說,也不能隨便說出來。只能點頭道:「你也一路十分辛苦,想那些無聊的事情,難免生氣,還是好好休息幾天吧,過幾天,就怕你想休息也沒有機會了。」
張明義驚喜地望著李成,低聲道:「難道金兵會追到應天府不成?」
李成苦笑一聲,搖頭道:「眼下,也只有長江天險能夠抵擋金兵,其他兵馬再多,一時也難以挽回渙散的軍心。就算是有宗澤這樣的名將,也難以讓心無鬥志的士兵恢復勇氣。而且金兵擄走了大宋皇帝,自然是士氣高漲,一舉南下自然也是一定的了。宋軍若想反擊,也只能等著完顏宗望去世的消息,或者有些希望……」
說到這裡,看到張明義眼中的震驚,這才想起自己說話沒留意,忘記完顏宗望還沒死,這時說出來,自然會讓人吃驚了。急忙搖頭道:「我是假設,假設完顏宗望忽然去世,宋軍才能有機會,接著金國內部人心不太穩定的時候展開反擊,只是這種機會太渺茫了。」
張明義這時剛剛開始單獨帶領軍隊迎戰金兵,聞言便覺李成的話大有深意,便想再聊幾句,卻不料李成忽然岔開了話題,笑道:「不說這些了,你軍中現在情況如何?可以用得上的精兵能有多少?」
張明義看了一眼李成,皺眉道:「若是按照王爺親衛那般,算算最多只有五十人。若是按照普通精兵那般,大約有四千人,還有一些,戰力一般的,大約五千人,其餘多是被打散的老弱殘兵,」
李成點了點頭,心中還算滿意,不覺低聲道:「那些火炮的製造方法,你切忌不要被人輕易知道,過幾日,我準備再多多鑄造幾門火炮,也好湧來抵擋金兵。只是,那些火藥的製造方法和新弄出來的火器,你要盡量多地生產,讓這些技術早點被所有的火器營掌握,以備將來抗金所需。「
張明義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李成為什麼要自己珍藏火炮的製造方法。要知道一門火炮的威力實在歎為觀止,若是多多鑄造,金兵必定不會那麼容易得逞。轉念想到火炮鑄造的艱難,也有些認同李成的說法。
不覺拱手道:「王爺放心,若是需要,火炮隨時可以鑄造,只是人手方面,恐怕還要耽擱一些時候。其餘火器和那些新式的火藥,小人已經命人加大了製作量,若是各處火器營能夠及時將火器和火藥送到軍中,抗擊金兵所需,應該足夠。」
李成點了點頭,這才放心不少,想起岳飛將來抗金的需要,不覺點頭道:「將來,那些最新式的火器和火藥,你都盡量先送一部分前往岳飛的軍中,所有最新式的火器,也都先給岳飛送去,他將來會非常需要這些東西的!」
張明義驚訝地看了一眼李成,有些奇怪李成說這些事情時,那種似乎無限感慨的語氣。只是,他也不敢貿然詢問,只能小心地道:「王爺難道不擔心,康王殿下,對王爺有些誤會?」
李成回頭望了一眼,窗外的那株杏樹,眼前忽然閃過素娥溫柔的笑容和寶兒兄妹那純真的叫人心疼的笑臉,心中沒來由地一暖。不禁搖了搖頭,低聲笑道:「沒什麼,都是些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張明義張了張口,沉吟了一下,才皺眉道:「小人聽說,康王將要登基稱帝,而其中,所有有功之臣中,卻並沒有提及王爺,這未免太不公平了!」
李成歎了一口氣,搖頭道:「我幫助康王巧計離開京師,平安逃出金營的事情,你從今日起萬萬不要向任何人提及,只做不知道這件事,無論將來生什麼事情,你都不要再提起。否則,恐怕會有殺身之禍。切忌小心!」
張明義臉色一變,小心地看了一眼周圍,覺房中只有他和李成兩人,這才顫聲道:「難道王爺是說,王爺費盡苦心,康王竟然……」
李成立刻擺手打斷了他的話,低聲道:「這些事若是今後再也沒人知道,你我或許還能保住這點榮華,若是擅自提起,那就當真是難以預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