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望去的時候果然看到一群二十多人的騎士簇擁著兩名錦衣少年,自東向西而來。其中一人身形魁梧,身穿天青色狐皮錦袍。大約二十五六歲,面容白皙,神色冷峻,頜下一蓬短鬚如鋼針一般,騎在馬上氣勢沉穩。即便是坐在二樓,李成也能感到那人身上散出來的凜凜殺氣。
旁邊另外一名少年看起來就顯得單薄許多,似乎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雖然不是十分魁梧倒也短小精悍。只是跟在那錦衣大漢身邊就顯得纖弱了幾分。兩人騎在馬上一邊談笑一邊策馬而行,全然不顧街上人來人往,那些百姓似乎也知道兩人的身份,看到這些人,便紛紛閃避。
李成看著那威猛的冷峻少年,心中微微一動,想到這時能在西京這樣使得行人變色的恐怕沒幾個人可以有這樣的聲勢。加上這次和秦檜前來西京,要見的也是大名鼎鼎的金兀朮,雖然這時他還沒什麼名氣,但是能在完顏阿骨打眾多王子中凸現出來極強的軍事才能的,也並沒有幾人。
而金兀朮後來出將入相的經歷,也說明,這個人能力極強,是個絕對不能因為年齡而小看的人。
正想著,卻看到那青衣錦袍的年輕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竟然向樓上望來。李成避之不及,正好和那人四目相對。
看到李成的漢人打扮,那人顯得微微有些吃驚,卻只是一閃而逝,只是打量著樓上的歷程,沉吟不語。旁邊的少年,看到這一幕,也向李成望來。
李成雖然吃驚於這年輕人的冷峻,卻也沒有十分在意,見狀忙隔窗向樓下的兩人拱手笑道:「北國風光果然不同凡響,在下只是臨窗而坐,想起南北懸殊,深感天下之大!兩位公子何必驚訝,大家萍水相逢,看來也是有緣。」
李成想試試這兩人的身份,說話便十分小心。雖然不知道他能不能不聽得懂自己的話,卻還是願透露自己的真實目的。話音剛落,便聽樓下那人竟然用極為純熟的漢語大聲笑道:「樓上的漢人,你我既然有緣,何不下來一見?」
李成本來有些顧忌,這時看他如此豪爽,便大生好感,加上他旁邊的少年含笑相望,便不好拒絕。不禁點頭道:「公子何不上來一聚,把酒言歡豈不痛快?」
他這樣一說,簇擁在兩人身邊的二十幾名騎士臉色同時冷了下來,更有幾人不用兩名少年吩咐便已經向酒樓衝來。
那年輕人微微一笑,喝止了衝向酒樓的幾人,翻身下馬,和那少年一起大步來到李成所在的二樓,也不顧驚慌失措迎上來的酒樓老闆,逕直來到李成面前。
李成仔細打量著他,拱手笑道:「難得能在這裡遇到會講漢語的金人,在下李成,不知閣下又是什麼人?」
那人笑了笑,端起桌上酒樓老闆親自倒的一碗酒,向李成點頭道:「這裡很少見到漢人。即便見到,也是畏畏尾,又或者是殺氣騰騰。這些人,我不是捉去殺掉,就是轟趕他們離開。你這樣的漢人,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這時,他旁邊那少年,忽然笑道:「你真的是漢人?我看你絲毫沒有畏懼之意,倒向是我們金人一般。」
他聲音尖細,聽起來十分古怪,李成不覺詫異地瞥了他一眼,覺這人隱隱地帶著一絲女氣。他到沒有多想,眼前這人若真是金兀朮,這少年或者是王子府中的內侍也未可知。
聽他這樣問,李成淡淡一笑,拱手道:「在下自然是最普通的漢人,既然這裡漢人不多,或者的兩位看到的只是表面,卻誤會了中原的其他漢人。」
那年輕人這時忽然點頭道:「我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你住在哪裡,我改日命人去找你。」
李成雖然猜到他是金兀朮,但是畢竟沒有確認,便不敢隨意說出自己的落腳之處。只是搖頭道:「在下今日便要離開西京,恐怕不能答應閣下的邀請了。」
年輕人看著李成,笑道:「也好,如果將來李公子能再來金國,只要說出完顏宗弼之名,絕不會有人為難你的。」
李成大吃一驚,雖然自己隱隱地猜到了一絲,這時他親口說出自己的身份,卻還是十分驚訝。想了想,不覺拱手道:「想不到竟然是王爺殿下,在下見過王爺!」
他並沒有行君臣之禮,使得簇擁在金兀朮身邊的眾侍衛都大為不滿。若不是金兀朮嚴令,恐怕早就來找李成的麻煩了。
那少年這時打量著李成,意味深長地笑道:「見了王兄,這樣大膽,不論是金人還是漢人,都十分罕見,你難道不怕王兄將你拿下?」
李成掃視了一眼周圍向自己投來的無數懷疑敵視的目光,微微搖頭笑道:「我是漢人,又非金人。你我相見,只是萍水相逢,並非朝覲,亦非拜謁,見了金國的王子難道必須要行君臣之禮?」
這話說的,周圍的侍衛同時變色,連那少年也悚然失色,望著李成張了張口卻覺無法反駁,只好向金兀朮望去。
金兀朮打量著李成,仰笑道:「既然是萍水相逢,那自然是平禮相見,我不會怪罪你的。」
李成心中越來越覺得金兀朮有趣,能和自己這樣的人保持這種心態,在這個時代並不多見。金兀朮果然有過人之處!
思忖之間,看到金兀朮臉上那淡淡的微笑,不覺拱手道:「難得殿下開明,李成先謝過了。」
金兀朮目光一轉,點頭道:「我還有事,不勉強你了。將來若是有事盡可前來。」
說畢,大有深意地望了李成一眼,這才帶著隨身侍衛,和那少年匆匆下樓而去。
看到金兀朮離開,李成急忙也結了飯錢,又在街上閒逛了一陣,覺沒有跟蹤,這才回到投宿的客棧。
回到房間,天色已經不早,正要換衣服,便聽秦檜在門外低聲道:「李老弟可是回來了?」
李成急忙上前打開房門,將秦檜迎了進來。看到秦檜,李成不覺假意關心地道:「秦大人醉酒,在下命人服侍大人前去休息,為何不多休息一刻?」
秦檜搖頭歎道:「這裡四處荒涼,到處都是金人,連個玩樂之處都沒有!老弟啊,明日見過了四殿下,一切辦妥,後日就回大宋!這一路辛苦,本想這裡總是金國的西京繁華之處即便不及汴梁,可是總有青樓妓館可以玩樂,卻沒想到這裡的青樓真沒什麼可看之處!哎,這裡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李成點頭笑道:「大人所言極是,我們還是早些見過四殿下,早些返回大宋為好!」
秦檜在桌邊坐下,看著李成,點頭道:「此事皇上要求我們守口如瓶,不得洩露絲毫。否則,被遼國知道,一番辛苦就算白費了!」
聽他這樣說,正在為宋朝的愚蠢行為感到苦無對策的李成忽覺眼前一亮,只是這樣做,難保不被帶上叛國的帽子。而且,自己一個人究竟能不能改變歷史,改變歷史能給自己帶來什麼,都是無法預料的。李成覺得自己需要仔細考慮一下,或者這是一個挽回北宋滅亡的機會。
只要宋、金、遼,之間保持力量平衡,就不用擔心生什麼。徽宗這樣做最愚蠢的就是打破了這種互相之間的力量平衡,使得金國力量飛壯大,野心也跟著急劇暴漲,直到南宋依靠長江天險抵擋住金兵的最初進攻,雙方之間漸趨平衡,這才打消了金人南下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