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鋒王座 正文 背水(3)
    「倏倏……」恍若撼山大錘,輪番狠力砸落的大口徑加榴炮彈刺痛腦顱的破空聲響,爭先恐後,後發先至的觸發式爆破榴彈,空爆式霰榴彈,轟頂式破甲榴彈,霎時之間,不分彈種,不計成本,不論命中,只求覆蓋,近密遠疏,在我攻擊扇面最低不超過150米上下的直線距離,炸開了一通同真正魂飛魄散的地獄雷霆!

    從沒有無遮無掩,在一片開闊中,與大口徑炮彈炸點如此逼近……山崩地裂,震耳欲聾姑且不計,幾乎被震得眼珠凸了出去的視野中,一團團觸目驚心,爭艷綻放的碩大橘紅,眨眼消沒在急風暴雨裡!隨著無所匹及的罡風縱虐恣肆,真就像地震一樣,生生在浸透雨水泥濘灘涂上,掀起了水沫劇烈抖顫的波光粼粼。縱然相隔炸點百十米,陡增的氣壓,恐怖的無形衝擊波仍然像搾汁機似的四面八方,擠壓蹂躪著我們的身體;頭暈腦脹,反胃噁心,五臟六腑彷彿絞在了一起!

    絕對不可能有人能夠在沒有溝壕、掩體的一片平闊河灘上,面對每不足100米就有至少2門122mm/152mm重炮地毯式轟擊中存活下去!管***的是什麼血腸,手足,雜碎,還是裹著血肉的大塊污泥,迎著颶風般氣勁,頂著傾盆般的豪雨;撲簌了滿身,也粘滿了週身的我們,根本無視灰飛煙滅的敵人;近在親密接觸的死亡恐懼!誠然,我們一陣頭暈腦脹;誠然,我們內腑;但神志無比清醒,無比亢奮我們都知道,我們身體裡的血在燃燒!

    緩步變快步,踏著一地的泥濘,踩著一地不論新就遍散一地的血腥,緊隨著百來門大口徑加榴炮每一通急促輪番密集轟擊便向我攻擊扇面更南延伸3、40米;從容不迫的我們,向著3、400米外略高於河灘上的淺坡,敵人陣地群從容不迫的壓了上去!在我們的腳下,除了拆成零碎,兵解歸天的敵人肢體,水窪裡,爛泥中,儘是密集炮火翻開、炸爛的各式地雷,乃至竹籤,三角鋼釘!天知道是,炮彈彈片、四射橫飛的金屬流,就在我們低姿態,貓腰持槍躍進的背脊之上,劃拉出潑風般驚心恐怖的破空聲響!上有恐怖絢麗的罡風肆虐,下有殘存的地雷、陷阱,暗藏殺機……我們都是從趟過雷區,從死人堆裡爬來的老兵;但那一刻,面對暴雨泥濘中恐怕不期而至的死亡,我們基本只能和沒見過淋漓鮮血的新兵們一個樣;幸運與不幸,只能交給自己每迅跨出一步的判斷與勇氣決定!

    生死一線,凶險萬分。然而,感謝炮兵兄弟們就在我們面前,彷彿把天都要轟踏下,密集火力;迎著當面立時炸開撲了滿身的泥濘,趟著幾乎連成一片,沒腳注滿雨水的凹陷,蹭著地面快速行進的我們,踢開了不計其數,包括鋼釘、竹籤在內的零零總總,直至隨著一輪炮火急襲延伸快步壓上了當面一線的凸起的淺坡腰,幸運的也並未遭遇殘存於灘涂上的地雷暗算。

    周匝了向我率先衝來的十數撮敵人,早已湮沒在天崩地裂的轟鳴裡。但憋著股勁兒,步炮偕同快步推進不足2、300米,在重炮密集轟擊的水汽懵懂裡,一段恍然像颶風中隨風搖曳的完整鐵絲網,還有被炮火砸斷,掀了個七零八落,敷上水泥木質厚重的拒馬,便隱約顯現在我當面的距離不足百十來米的淺坡中緣。

    散佈在我散兵線前的不過30米的邱平和5大隊的兄弟們,立即領頭匍了下去!不等我們的跟進,地動山搖的密集重炮轟擊立即延伸到了已是凹坑遍佈,滿目瘡痍的當面陣地群中,不歇氣的炸開了沖天而起的泥漿,水抹;令憑空沸騰的厚厚水蒸汽繼續……

    「沒有缺口?」隨之迅速匍在淺坡腰上的我,側頭沖萬象森貼耳大叫,問道。

    萬象森抬手指了指右手側不遠,籠罩在雨幕中的中越4號公路,沖同樣幾乎兩耳失聰正在恢復中的我答道:「都在碉堡射擊口下!最近的,那裡……三個明暗堡成三角火力網剛才還衝我射擊——」

    一語未完,但見密集炮火一過;在犀利的眼眸中,就見得雷光閃耀著雨幕朦朧裡,隱見得不過200米的淺坡上緣,似乎有淡淡運動人影!

    還由不得我們想偷偷撕開鐵絲網,迅速衝上坡頂敵人的外線陣地群的前哨,「砰!」在前面警戒的陶自強立覺情勢不妙,率先斷然扣響的一槍狙步清唳,頓時打破了轟鳴炮火剛過的稍稍凝滯!「唰!」淺坡後,一發PG431照明火箭瞬間沖天而起!「突突……」當面坡頂溝壕中的十數支突步槍、班用機槍;又側坡頂地堡中的輕重機槍,立即不分明中的拽條條火線衝我大致方向激奏開來!「吼!」悍不畏死的數撮瘋狗,立即從我右側前不過300來米遠的鐵絲網開口處向我撲了過來!

    鐵絲網,不是問題!但後面百十米坡上地溝中敵人的火力,轟擊呢?為了北岸的潰兵,霎那用腳趾頭想我也知道,越遠離公路和敵人堅固地堡的火力控制區,真正對我衝鋒,威脅最大,防不慎防地雷布設就會越密!誠然前方依然是敵人外線陣地群,防禦支撐點縫隙間的軟肋;但薄弱有時意味著最危險陷阱;而銅牆鐵壁,卻並不意味著一定固若金湯。作為一名從死人堆爬出來的老兵,我們寧願把自己的生命壓在自己的勇氣與戰力上;而不是現在近在咫尺,不可未知的幸運!

    「向右強攻,站住陣地!」不用連長命令和過多交流,生死磨礪出的配合默契,頂著坡上敵人亂射橫掃,瞬間令我們分出了左右兩翼。靠左、靠前的連長、陶自強等其他十數個兄弟繼續在此小心攻堅;一聲大吼的我,領著散佈周近的更多戰友,向著一側鐵絲網開口,敵外線陣地群前沿防禦堅實的正面,撲了上去!

    「你有病!」不想跟我和兄弟們一齊犯渾的萬象森大罵著,不情不願的跟著我調頭,頂著橫飛的流彈,沖右側淺坡邊緣的敵人碉堡撲騰去。

    「狹路相逢勇者勝!」浸泡在暴雨中的我,像一頭犯沖的倔驢嗷嗷咆哮道。

    從旁,近乎無視敵人就近存在,隨我滿坡撲爬的老甘,一聲冷笑道:「兄弟,小心大頭髮火了,拚命嚇死你。」

    「嗖——」數息間,一側後不知從哪兒蹭了過來,超在前面的渾蛋邱平,兩眼賊亮的鎖緊了,暴雨如注中,當面剛剛躍出了坡上碉堡附近短溝,從坡上公路鐵絲網開口的較高處,匍了過來的淡淡人影;興奮嘮叨道:「蘑菇?嘿嘿……好大的蘑菇頭!」

    「老子的!」不知道哪根神經受了刺激,一聲暴喝的老甘立時挺槍而起!「突突突……」一簇水霧中的亂槍,立時把200米淺坡上,似乎同意覺察到我們存在,爬起身來,意圖仔細觀瞧傢伙,嚇得立馬撲倒在地上。妄想扯破嗓子,驚心恐怖嗥叫報警!「砰!」緊著一槍狙步清唳,在同樣淺坡平行衝我猛爬的敵人眼睛裡,那一撮靠前繼續倒了血霉的不幸,讓破膛而出的7爆空尖彈咬上了,腦子立刻就像炸開了的灌滿果汁的玻璃瓶,激濺開來紅汁、白醬眨眼隨著淋漓雨水沖散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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