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副團長頓時抑不住雨中滂沱熱淚,哽咽道:「別提334、337那倆王八蛋;在序列裡的,除了你我還有誰?可你咋就這麼缺德,死皮賴臉,非纏著老子陰魂不散!?逼著老子都成千年的老二了!嗚……」
團長同樣熱淚盈眶道:「我知道你恨我老壓你……咱們日也鬥,夜也鬥,可啥時候真鬥過氣?沒你給老子頂牛,老子心頭落得慌啊!
我忘不了29年3月,初春好大的雪啊。老毛子又是炮火覆蓋,又是坦克衝鋒,兄弟們在冰上爬,在雪裡滾,是沒處躲,沒處藏……老毛子T-62一發炮彈揍過來,大劉的腸子就掛在我身上,我立時就傻了!老班長大吼著:『不要怕,跟我來』,扛過無後座力炮,帶著兄弟們上,結果……結果……老子班長都還沒指望,就TM成了還剩27個弟兄的大功一連副連長!今天是我參軍26年的最後一戰;我要去履行,老班長傳到我手裡,26年來都沒有機會去履行作為一名老兵職責——每一個經歷過血火洗禮的士兵,都是一粒種子;只有活著撒下去,生根發芽,咱們這支隊伍,才會有未來與希望!
老岳,從今天開始你就是紅1團的正團長,不管剩下3個,還是5個,紅1團還沒拼光;我命令你,必須要帶好他們!現在毛主席已經不在了……你明白不明白?」
岳副團長,再也忍不住,風雨交加,電閃雷鳴中,一把將團長,緊緊抱在一起,淚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個狗日就想讓我給小子站好最後班崗;好事都是你擔待,壞事全TM我來抗!」
(PS:廢話一句,不知道有沒有當過兵更當過班長的兄弟們,自己退伍時留到最後送老兵?雖然職位不一樣,但岳副現在的心情就是這樣的。)
團長熱淚盈眶的推開了岳副團長,哭笑道:「夠了,廢話太多了。我趕時間吶。小高(高建瓴)是被我死不要臉從334那傢伙嘴裡虎口拔牙的。這回從這『上游』看來,怪不得334那傢伙不顧二十多年戰友情,要跟老子絕交;恨不能吃我的肉,扒我的皮啊……老岳,這些都是重新搭起紅1團的頂樑柱;好不容易磨出來的尖刀,絕不能全跟了毛主席革命去。我該出發了……」
岳副團長伸出手來,緊緊同團長的手握在了一起,鄭重道:「保重,千萬小心!」
團長一手抹了抹滿臉淚雨淋漓,沉聲應道:「放心吧,去去就回。今兒個可比不上那年珍寶島……」隨之轉首道:「塗參謀,這裡就交給你和老岳了。老宋(政委)已經不在了,紅1團犧牲的已經夠多了。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塗參謀同樣熱淚盈眶,看著向正要與自己交身而過的團長,伸手一把捋住團長肩膀,疑惑道:「團長,你去哪裡?」
「清水河口村!」團長言簡意賅的如是說道。心下頓時駭然的塗參謀,不由順著團長平靜堅定的目光驀然回頭:風雨交加,電閃雷鳴中,彷彿山洪爆發了一樣,赤浪翻騰,洶湧澎湃,驚濤拍岸,掀起滔天巨浪的盤龍江……
9.206:30,暴雨。盤龍江西岸,小青山東南麓。清水河口村,盤龍江渡口。
短草陡坡。風聲呼嘯,頻繁的爆炸與槍聲,化作了滌蕩山林的雷雨,充斥了風聲呼嘯的雙耳。匍在江岸旁,大塊青石後;放下望遠鏡,渾身泡在傾盆暴雨淋浴中的87團3營何營長,不由伴著萬電交織的一通通雷鳴,一陣頭皮發麻。
匍在身邊的87團二連屠副連長,先發話了:「丫丫的個呸,渾天擺丟了擺金(黑話:夜裡颳風下雨),一招路還沒柳林(一打眼還沒100米)!?何營,咋辦?再不動,不用敵人開鞭(打)。陷在後面(指密林)的咱一營,直接恐怕都會頂門兒鞭轟土了點啦(全被老天爺打雷BB了)。都怪兄弟出門前,拜了關公武運長久,拜了毛主席財運亨通(PS:100¥嘻嘻……),拜了地藏菩薩百邪不侵,咋就忘了給龍王爺磕頭了?頂(天)啊,玉皇大帝保佑,祥瑞御免,家宅平安……」
面對著號稱87團『土匪營』(1營)中有著頭號『悍匪』惡名的屠飆,屠副連長打趣,急得上火的三營何令才營長,立時一個巴掌打出了業餘專家級別的鐵砂掌,「啪」的一聲拍上了匐在身前的大塊青石上的突兀稜角。惱道:「屁話多!全體都有,上榴彈準備戰鬥!」
「狐尾,呼叫虎牙。狐尾,呼叫虎牙。老屠,你已處於本大爺十字線鎖定;現在本大爺命令你,立即放下武器,舉手投降。否則本大爺必將把你迅速擊斃。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一切必將成為呈堂證供,以供本大爺沾沾自喜……」
聞言,屠副連長隨之大喜,沖步談機道:「翟豫!?你這只『蝙蝠』在哪裡?」
「呵呵……保密!我通常隨風而來,隨風而去……」
看著橫空霹靂,瓢潑大雨,屠副連長頓時咋舌驚歎道:「躺(地)上了(這是反話)!?」
「呵呵……我也想啊。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廢好大勁兒背來的傘包用不上了。看過《雪山飛狐》沒?經典吶……『紅蜘蛛』正在我旁邊,沒事兒偷著樂呢。」
屠副連長於是更加瞪大了眼睛,道:「我……**!這麼大的雨,你們這群狗日膽大包天的,真TM不要命了。」
「嘿嘿……一般一般,世界第三。誰叫咱們窮啊,就窮得只剩下一根繩子,一把刀了?有些東西,現在還不能講。告訴87團兄弟們,準備過江吧。人不要多,衝過去再沿江向南1公里;奇襲清水河口村,核心洞庫群的大功,跑不了你們的。現在讓我們撐住狐首跟紅劍……」
何營長:「虎牙明白……」
「唉,可憐的萬字頭;泡了一晚上污水,不會爛JB吧?這麼大雨咱可得小心了。誰叫咱成為婦女之友著?不錯不錯,全蘇貨。我咋沒覺著咱越長越帥了涅……」
9.206:30分,暴雨。
經近半小時激戰,從正北方沿無名高地山嶺,向611發起攻擊的379團一營戰友們終於在我裝甲抵近直射炮火的掩護下,衝上了611主峰。
狂風刮著驟雨,打在611主峰遍是觸目驚心彈坑、裂痕的花崗岩山體,辟啪作響。小心踩著濕滑的山石,在直接被炮轟得多處塌方,通向主峰頂的之字回路。手裡緊緊攥著81式班用機槍的379團2連連長魏吉鴻,只有同身旁的兄弟們一樣,慟哭著垂淚無言。
頂著狂雷大作,相互偎依著,幾乎一步一個撲爬的艱難攀上611山頂。寬足有5、6米,迂迴長不過4、500米,憑借山體開鑿出來的開闊路面上到處都是千形萬狀,慘不忍睹的屍體與肢體。有槍斃的,炸斃的,更有直接被摔下的險峻山崖的,幾乎一步一具屍體,一步數件血肉淋漓,沿著遍地碎石的斜坡路面,傾盆暴雨打在地上,直接衝出了一汩汩不絕血色山澗,浸透了小心匍在路面上,連滾帶爬,在狂風驟雨中艱難爬上山頂的兄弟們滿身滿臉。
沒有完整的路面,沒有所謂的掩體,更沒有一絲生氣;淚,雨朦朧了當事者,每個人的眼睛。前日還被敵人與我們稱作是,銅牆鐵壁的611高地,已經完全死神的領域;然而每個活著艱難爬上去的人怎麼也揮之不去的,是那佔據了自己所有視野與注意,迎風冒雨,在一條條橫空裂電映襯中,傲立峰頂,斜矗絳雲沸騰著無垠蒼穹的八一軍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