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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間，連長轉頭又道：「鄧覺華，你帶王建及其餘傷員堅守連部，死守待援！」
霍然立得挺直的王建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就似被巨錘砸倒在地。隨著，行動不便的傷員嗥嗥大哭。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他們被6連捨棄了！？不！當一支不滿員的6連主力向著至少數十倍於己的敵人衝鋒，向著敵人的裝甲部隊發起衝鋒；向著敵人更縱深突擊時，除了連長，我們沒有任何人會相信自己也許會活著回來。他們是守住的是屬於所有6連同2營兄弟們的榮譽與生命！更何況援軍已經近在咫尺，只是彈藥匱乏，面對敵人步坦攻擊的6連已經等不及了！要麼我們犧牲自己幹了敵人的裝甲部隊，成就他們；要麼他們犧牲自己，吸引敵人攻擊成就我們，只有這樣6連才會有人活……
數口飲罷，老鄧兩眼滾湧的熱淚更化作了滂沱大河，退步同我們分了開。轉眼鄭重的看了看，幾乎同像是被判了死刑同樣忍不住淚，癱坐在地，目光呆滯，一臉悲慼的王建。踱步上前，跪下，一膀勒緊痛哭掙扎的王建脖子，一手灌上未盡的那壺酒，淚道：「阿建，喝吧！喝了它就不會怕了……死了也不會痛的！喝！怎麼不喝？不喝現在老子就幹了你！」
王建慟哭著，掙扎著，扑打著，卻擺脫不了老鄧掛上的那條有力的胳膊，一口口茅台就這般灌在嘴裡，哽咽著嚥了下去，令淚與酒灑滿了前襟，終是甘願喝了下去，但卻早成了個淚人。
「班長……」
「7班長……」
見著老鄧生銘死志，剩下的兄弟們慟哭著，呼喚著，就這麼哭求著任老鄧把酒香撲鼻的茅台一口口強行灌進了王建肚裡。仗打到了這份兒上，我們都不怕死了，但眼睜睜見自己過名之交就這麼一個個倒了下去，再也爬不起來。生離死別，不甘拋光了平生所有的牽掛、摯愛與眷戀，此情何堪吶？
淚眼朦朧，意識模糊，未曾一醉的我，一顆心卻早隨著一壺水下肚，也迷糊了。老鄧，六連的兄弟們……
一手取了王建的水壺，老鄧衝我和庭鋒還有其他戰友點點頭，舉起，留著淚慨然道：「兄弟們，我知道我脾氣壞，不知道惹過你們令你們喜歡還是不喜歡我……但不管怎樣，我鄧覺華是孤兒；你們都我鄧覺華的最親的兄弟！比親兄弟更親，過了命的兄弟跟戰友……不管壺裡有酒沒酒，我想請大家舉起來，幹了這壺，咱們約好了，來生再見！」
「來生再見！」無言垂淚，戰友們惟有競相自豪坦蕩的哭笑著，取出自己水壺，舉於起飲罷，用自己行動作為留守的老鄧同其他兄弟們最後的永別。
當時我和庭鋒就想一把再緊抱住他，慟哭失聲起來。
但連長依然帶著不含一絲情感的聲音，命令道：「時間緊迫，全體肅靜！為阻止敵246混成坦克團，346-313混成裝甲裝甲旅衝破中越4號公路大青山-盤龍江峽口，向我八里河東山分戰區縱深突進。總前指已通過啟動由我草擬，1師1團團、營、連各級指揮員聯署簽名的第10號作戰預案。
現在我宣佈你們的最後作戰命令：
目標：611南，大青山-盤龍江峽口，清水河灣，納拉村。
方案：1、2、3排各混成戰鬥小組在前，自南山崖下向東對敵東南丘陵火力陣地發起迅猛突襲。4排、5排，稍後自611東坡對敵發起攻擊。兩路夾擊，擊潰敵851團步兵，閘斷中越4號公路。突破敵步兵包圍，並視時對沿中越4號公路敵346、313混成裝甲旅主力發起誓死突擊！尋殲敵346師師部。
要求：有我無敵！
現在讓我們為留守陣地的同志們道別……敬禮！」
「啪！」幽夜裡，子彈彌天，爆炸連連，晨風瑟骨，肅殺清寒。紅光閃現，映襯著我們彼此無比堅定，熱淚盈眶的雙眼。並不齊整的隊列，齊整的軍禮，飽含著凝聚我們畢生情感對彼此間鄭重承諾與軍旗下無悔的誓言。
佝僂羸弱的身形，艱難站起，鄭重的回禮；小唐，小齊，開軍，永勝……殘破軍旗後的傷員在我的眼眸中恍若一座座不朽的豐碑。
戰友們再忍不住哽咽了，老鄧滾湧著熱淚，放下懷裡不再掙扎的王建，對我們鄭重回了個軍禮，淡淡苦澀笑道：「我去插旗！」
王建也迅速一口乾盡壺中茅台，任辛辣劇痛乾涸哽咽著自己喉嚨，熱淚奔湧著樹立起身，近乎癲狂的猛搖頭，響亮的衝我們嗥了聲：「我不怕死！連長，戰友們，答應我能讓每一個的犧牲都變得價值行麼？」
人齊聲。
得到我們莊嚴承諾的王建哭得更歡了，他渾身抽搐，哽咽涕泣著，艱難但卻無比堅定的向我們鄭重回了軍禮。自深情的回望著我們，反覆道：「我堅信……我堅信你們一定能行……」
再不捨望望也許也許永遠要留在611的戰友，我們惟有強忍淚稅，收拾情緒，快速作好最後的戰鬥準備，沉痛道別，陸續步到深邃靜謐南山崖旁，放下登山繩。
9.204：50分，611-小尖山山坳。
「噗！噗……」數聲清脆的槍響中的在喧天的嘈雜中一片死寂的611南山崖晃若蚊吶。但應聲，又數個漫佈於林木草叢裡的『灌木』即頹然垂地，無精打采起來。
「清除！」陶自強從密集灌木叢裡站立起來，挎起M40平靜淡然道。
倏地，任土石滾落打在茂密的芭蕉林上簌簌作響，數十條身影即沿著陡直山崖，迅即下落。滾入茂密的茅草灌木裡，散佈在狹小的山坳裡小心警戒。
「安全！」
「安全！」
「安全！」
……
「我再交待一遍：全體都有，攻擊發起後，各依武器配置組成6人戰鬥小組。廖佑銘，楊庭鋒，甘茂林，邱平，胡金銓，徐淵偉。組成先鋒突擊組衝鋒在前，我與黃忠虎帶另兩組自先鋒左後翼隨同發起衝鋒。狙擊小組居中靠前隨行。其餘各組隨同向敵發起迅猛衝鋒。最後我重新嚴正申明一點：紅1團不要俘虜，更不要懦夫！我不希望任何人，以任何借口和方式找死，丟臉，拖後腿！死了的拉倒，傷了的，我命令你們各人自覺！該屬於紅1團2營烈士們的榮譽與忠誠，不容得有任何的瑕疵與玷污。你們明白不明白！？」儘管連長的聲音依然充滿了森寒與酷厲，但我們的心底裡只留得下痛苦的決絕與澎湃的熱血。為了應屬於每一位紅1團與2營兄弟們的榮譽，我們決不會選擇，也沒有選擇！
「明白！」眾人齊聲，兩個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的允諾，又有多少人明白這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連長點頭道：「很好，發起攻擊前讓『魔術』和5排同志們先送我們一程……」
9.204：51分，611高地東南崖。小尖山-611山坳口。
子彈如傾盆暴雨般流瀉，激起濛濛細紅的薄紗；炮彈像驚濤拍岸，一浪浪野蠻撞擊著崔嵬雄峻的611東坡，令群山顫抖，令天地戰慄。蓬蓬火雨，在幽深的濃夜裡閃爍著刺眼的通紅熾灼，如蜂群般飛舞，似鋼水般亂濺，砸在熱浪滾騰的光禿，干松的山坡上，發出聲聲清晰澀耳淬火似的密集撲哧聲。朵朵觸目驚心的爍大焰火，持續炸響，令暴散的紅光時明時暗，清晰勾勒出淹沒於濃黑夜色裡，611周匝蒼茫的群山。一發發ОФ19式125mm尾翼穩定榴彈，611山體劇劇烈震顫！一發發ЗБК14М73mm尾翼穩定破甲彈正打得山頂邊緣飛石亂濺！一發發ЗБК16М30mm尾翼穩定破甲彈炸得光禿禿的山坡石雨滿天！一枚枚СПГ-972mm重型反坦克火箭，VOG30mm槍榴彈正化作驚雷疾電，轟然炸裂，拋開光禿山坡之上熊熊的火海，令火星激濺，四射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