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武力 外篇 蠻洲隊的一千零一夜 龍虎門的故事(中)
    老邪神給的七天期限已經過去了六天,明天就要為他做事了,青奮的身體卻恢復的並非很好。體力透支乃是大耗元氣的事,只能慢慢將養,豈是幾天就培得起來的。不過拿人手短也是沒辦法的事。

    林倩不能說話不能動作,過去幾十年裡都是她服侍青奮,現在一切都倒轉了過來,若拿佛家話來說,當真是因果循環了。

    天氣很好,漫天的星斗,青奮推著林倩散步卻有點不專心。林倩的性命已經是保住了,剩下的只是時間問題,那麼這個時候就要轉回來考慮自己的光景了。

    易筋經前三周天已成,甩也甩不掉了。可照秘籍的內容和自己對自身修為的推測,就算老邪神將秘籍全送給自己,頂多也只能練到藍級。若要強衝白級的話,一旦成功就會把所有的路線封死,從那以後內力永遠不會再有所進展。

    易筋經的路已經死掉,雖然不後悔,但也要為將來考慮。看著滿天的星斗,青奮好像想到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卻又隔著那麼一層紗,就是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

    一股危險的預兆突然閃過青奮的大腦,卻是稍微嫌晚了,幾乎只在同時,他耳邊已經傳來一聲斷喝「什麼人?」

    問話者顯然沒有想要回答,因為伴隨著聲音而來的還有漫天的棍影已經將兩人團團圍住。以青奮的耳力並不該離這麼近還沒發現旁邊有人,剛才一時精神集中到了別處結果導致陷入困境。

    所幸,青奮身處的世界什麼都缺獨獨不缺意外。因為某些原因而被偷襲這不是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他應變的速度幾乎已經到達了人類的極致。

    左手一拉身前的人,林倩已經被他護在身後,右手長棍點指,棍勢帶旋後發先至已經指到來人的面門。此時青奮才看清這個人的面目。稀爛的面孔,大紅衣裳,左袖紮在腰間顯是少了一隻手臂。那棍影正是來自他右手的一根赤紅長棍。

    分則力弱!襲擊者的棍勢將對面兩人後路封住,結果就是力量和速度都遜了青奮一籌,被他看似同歸於盡的一棍點至眼前回救已經不及。

    施襲者心頭一涼,隨即又是一鬆,沒想到自己剛剛悟透人生結果卻是死在這裡。看那棍勢若是點實定是腦漿迸裂的結果。也好,為了榮華富貴替老邪神父子賣了一輩子的命,臨老了想洗手退出卻是天意難違。就讓自己最後為老邪神再做一件事吧!

    說來話長,轉念卻只是一瞬。獨臂人眼看無幸竟然不閃不架,舉棍橫掃。看似漫天的棍影,實際上還是只有一條棍,化虛為實打向青奮的太陽穴。

    交手雙方的情況驚人的相似,一個是少了一隻手,另個是一隻手護著身後人,兩人都只用一臂可用。武器都是長棍。一者點向面門,若是落實了,就算對方有易筋經護體也難免在腦袋上被鑽出個洞。另者卻是橫掃太陽要穴,白級浮屠灌勁之下,縱使青奮金鐘罩有成,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被打死也難免被砸成白癡。其勢竟然已成同歸於盡的局面。

    兩人都不想如此,所不同的是獨臂人是被動應招無法可想,青奮卻還有轉圜的餘地。右手長棍一偏,已經砸在了對方手指前三寸的地方。雖是看似單臂使力,但山崩之勢牽一髮而動全身,單臂雙手並無差別。獨臂者只覺得掌中長棍好似通了萬伏的高壓電,幾乎就要將自己的手指震開。此招名為「山崩」,發力時確如泰山崩隕,爆發力極為驚人,獨臂人功力雖高,以一手之力擋青奮全身之勢終究不敵。

    青奮的棍沒能鑽透對方的腦袋,獨臂人的棍也被砸偏數寸,落在地上轟出不小的坑洞。兩棍交纏之時青奮早起一腳踹在獨臂人丹田之上,但覺落腳之處轟然大力反震而出,竟然還微微震麻了腳踝。此人根基扎實內力渾厚,不容小藐。

    再說獨臂人雖憑借深厚內力震開那一腳,但自己也不好受。丹田之中內息如同開了鍋的滾水一般翻騰不息,灼熱的感覺從小腹蔓延到了心口。嘴裡一甜,知道那一腳已經震傷了內臟,震亂了氣息,交手雖只兩招,可自己已經敗了。

    獨臂人一時間沒有再戰之力,青奮有力卻無心,眼前這個人並沒給自己帶來惡感。而且從剛才的表現看來,分明是老邪神護院一類的人物。既然是個誤會那就沒必要讓它加深下去。

    對面的人竟然是執掌羅剎教幾十年內堂的棍妖!這個身份讓青奮小小的吃驚了一下。上次任務的活動範圍是在泰國和道經三教打交道,但羅剎教威名太盛也有一二耳聞,教主之下就是內外堂主事,棍妖的身份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怎的落到毀容斷臂的境地?

    棍妖和青奮先後被老邪神收留,但各有遭遇兩人都是埋頭苦幹自己的事,一起在這個並非很大的地方同住了四個月竟然連面都沒照過。現在略一交流才知道,兩人彼此彼此,都是欠下了老邪神的人情要為他賣命。

    青奮頓時生出一種世界真小的感覺,竟然有那麼多的人欠著老頭人情。但轉念又一想卻也釋然。如他和棍妖之輩都稱的上頗有能力,而這樣的人假如遇到自己都解決不了的難題當然只能找更有本事的人,而世間上那樣的人屈指可數。老邪神再存心操縱,大家聚在此地也就不足為奇了。

    既然知道了前面是藏寶重地,青奮當然也不會還要執意前往,推著林倩就要回房卻被棍妖叫住。

    「我想知道剛才你是怎麼勝過我的?」棍妖的話看似有些摸頭不著腦,但青奮卻是聽的明白。兩人的內力,招式,經驗縱使有差距也絕對不大,他又偷襲在前搶得先手,卻莫名其妙的被自己兩招敗下,換成任何一個武者恐怕都會產生他的疑問。只是這麼大方的直接問出來卻不太像自己聽聞中那個囂張跋扈的棍妖,看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已經徹底改變了這個人。

    「其實也不奇怪,只是我比你快而已!」這樣的問題並非一定要答,但青奮卻覺得無保密的必要。

    「不可能,你和我的速度只在伯仲之間」棍妖斷然否定。雖然是敗了,但不代表他連基本的判斷能力都一起失去。對面這個姓青的年輕人絕對比自己快不了多少。

    「不是動作快,是心快!」青奮說的是心,卻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你腦子裡雜念太多了,心事太多了,負擔太重了。雖然剛才比鬥的時候你沒刻意的去想那些東西,但它們始終存在你的心底,讓你的動作和反應不自然的就會慢半拍。」

    「無念?」棍妖真的大吃了一驚。青奮所說的並非什麼高深莫測的東西,這些道理幾乎是人盡皆知。但人生在世,既然練成一身本事肯定會有所求,或是求名,或是求利。本事越大,得到的越多在江湖上自然也就陷的越深,所要處理的人情事務也自然越複雜,心裡的念頭毫無疑問的只會越來越多。只是大家彼此都是如此,相較起來也就互不吃虧。這無念的道理再真也就成了空話。能真正達到心無雜念的人,幾乎無一例外的都是看破紅塵的出家人,眼前這人怎麼看也不像啊!

    棍妖以常理推斷固是沒錯,卻架不住青奮的身份不能以常理計之。作為一個「旅行者」,他的修行已越數十年,人情世故,經驗閱歷不可謂之不豐。假如所在的是一個固定的環境的話,無疑他也只能像常人一樣掉進世俗的苦海,被種種煩惱纏身而不得脫。但事實上他卻只能以旅行的方式在每個環境中長則一兩年,短則幾個月的充當著過客,一幕幕看在眼裡,記在腦裡,卻不放在心裡。

    正如兩和尚過一無橋之河,遇一女子正在河邊為難。年紀大的和尚二話不說背起那女子就涉水過了河。之後兩和尚再行,過了半天年輕和尚終於忍不住問道:出家人當守色戒,雖是助人但與一女子肌膚相觸終究不妥吧?年紀大的和尚卻大笑:我過河就已經把人放下,你為何現在還放不下?

    抓起東西容易,但要把手上的東西再放下就是難上加難。青奮機緣巧合,進入這等不放也得放的境地,心中不能說是無念,但確實比常人的念頭單純的多的多。棍妖心事繁雜,前半生的殺孽,不肖的兒子,自己為之奮鬥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欠下老邪神的恩情,甚至還有起源於龍虎門的恩怨,太多太多!縱使這一年來想通了許多,卻還是放之不下。青奮無厚而棍妖有間,以無厚入有間,兩人縱使在速度上差距不大,這一念上下卻已經足以分出勝負。

    棍妖搖了搖頭,這無念之境自己這輩子是來不及去體會了,所能做的反而是抓緊執念還盡人情。自己一生壞事做盡早就沒想過能有好報,唯一的希望只是兒子可以不步自己的後塵,能夠平凡安穩的度過一生。

    兩人交談只是寥寥幾句就彼此轉身離開,但在相互的心裡卻各自生出奇異的感覺。棍妖固然對自己更看清了幾分,青奮也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一種苦海回頭卻無岸可上的苦澀。雖說是因果報應,怨不得人。可既然已有放下屠刀之念,天地之間怎麼沒有給一個立地成佛的機會呢?青奮手裡推著人,抬頭看著夜空,眼中所見卻不進心,那朦朧的一層的薄紗好像又透明了幾分。

    第二日清早,青奮來到安頓好林倩之後就由胖子僕人引到了練武場,卻不知道老邪神打的什麼算盤。

    「先介紹一下,這位是卓空也,江湖人稱『掌王』,鐵砂掌掌力爐火純青。半年前剛剛加入我羅剎教。林小姐背後中的一掌就是他打的!」端坐矮桌前的老邪神手指身旁一個落腮鬍子,怒髮衝冠的中年男人介紹道「不過當時情況有些特殊,掌王與我教的一個對頭正在死鬥,林小姐卻是無意中被捲了進去……」

    「不用再說了!」卓空也手一擺打斷了老邪神的話「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無論有心無意,你的女人重傷垂死總是有我一掌的功勞。你完全有理由想要找我報仇。儘管放馬過來吧,若有本事就取我性命報仇去,若沒本事老子今天就斬草除根!」

    卓空也擺明一副拳頭大就是真理的態度,雖然滿臉凶相卻是惡的直爽,讓人不生厭惡之感。

    場面話已經說過,卓空也急性子一個,進步上前左手一晃右手自左手下穿出猛擊青奮心口。早從老邪神那裡得知此人乃是高手,掌王也不敢大意,這一掌已然使出十成功力。看似招數平凡,關鍵全在勁道吞吐,大巧返拙,實得外門工夫精要。

    一掌的結果出乎意料之外,對面的『高手』竟然不躲不閃不架的任這一掌結結實實的打在身上。卓空也號稱掌王,能得老邪神看上的角色豈有虛名的道理,這一掌的威力比當日純比內力的老邪神那一掌更勝數籌。青奮金鐘罩雖堅,卸力功夫雖強,以胸口硬接這一掌也是吃不消,剩下三成的掌力直透後心,竟然將背後的衣服都打出一個洞來。

    青奮口鼻出血,顯然內臟已經受了不輕的傷害。卓空也一愣就想撤手,不論是報仇還是斬草都要做的明明白白,這麼一個打不還手的對象自己絕對不會下手。但他剛想收手就發現對方胸口竟然生出一股吸力將自己手掌緊緊粘住。一驚未了青奮的右手已經搭上了他的脈門。接下去旁人所見的就只有兩人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青奮嘴角的鮮血一直不止的往外滴答,而卓空也不見傷勢,臉上表情卻是驚駭痛苦交雜,而且越來越烈。

    「他們,怎麼了?」胖子看的莫名其妙,轉過頭問老邪神道。瘦子一言不發,不過看樣子也是等著主人的開解。

    老邪神武功深湛,見多識廣,但也非全知全覺,眼前這場面也看得他也是一頭霧水。乍一看好似是在比拚內力,但又不像。尤其是卓空也臉上的表情更是讓人費解。什麼樣的功夫會讓人驚駭,讓人痛苦難忍而又發不出聲音?老邪神在腦中細細回憶,卻是找不到一點線索。

    場下兩人隨著時間的推移,異狀越來越明顯。卓空也已經五官扭曲,口水眼淚都已經不自覺的淌了出來,樣子相當難看。再看青奮,半身的鮮血且不說,但看那微微抽搐的臉上肌肉就可得知,他此時也是在承受著相當大的痛苦,可更詭異的是他的表情竟然是漸漸露出微笑。奇特的是,這樣場景下他的這個微笑卻不讓人覺得突兀,反而生出一種平靜,快樂的感覺。眼睛裡雖然什麼都沒看見,可胖子卻隱隱覺得那個可惡的小子身體好像在發光。

    佛性,微笑,痛苦……老邪神好像想起了什麼,猛的站起身來,勢道之急竟然帶翻了茶碗,「地藏王!十八地獄經!」

    「十八地獄經?」哼哈二僕對視了一樣,還是不明所以,只好又望向老邪神。老邪神卻是沒看兩人,彷彿這門武功給他的震撼頗大,喃喃自語道「原來是神道武學,怪不得我怎麼想也想不出來」

    二僕還是茫然,最終還是胖子出口問道「主人,什麼是神道武學啊?」

    老邪神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坐下,再給自己沏上一杯茶,顯然是已經恢復了平靜「神道武學是傳說中那些非人的神明留在人間的東西,當然這說法只是創功者或後人給自己貼金而已。此類武功說的好聽叫異術,說的難聽就是旁門左道,論威力遠不如正宗路數,但卻各有自己的奇異之處。十八地獄經你們雖然沒聽過,但『神打』總該知道吧?那請神上身的花招也是屬於神道武學之一。

    這些武功一直無法在武術界立足,除了本身均有極大限制以外,對修煉者的天資要求也是非常苛刻,非人符合術不能修成,直接導致傳人稀少甚至失傳。

    這十八地獄經相傳為地藏王菩薩所創。地藏曾身入地獄,欲超度其中惡鬼。但到了地獄一看,卻發現眾生苦陷輪迴,無間地獄之中更是無數凶魂惡煞受那諸毒之苦,永世不得超升。於是地藏發下宏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更欲以大慈悲,大毅力度盡無間地獄的凶鬼。

    那身落無間地獄之鬼皆是凶殘之性已經深植本心,寧願受億萬年無盡折磨也不願幡然悔悟之徒,縱使是如來親往說法只怕也度之不得。於是地藏自己身落無間地獄最深之處,願與眾鬼同受無窮無盡的諸毒折磨,只希望以此能感化眾鬼使其脫離苦海。地獄眾鬼不服天不服地,唯服地藏王菩薩正是為此。

    這十八地獄經正是讓施招者與受招者同行十八層地獄,共受刀山油鍋之劫。若非身懷地藏之心,縱使得到功法也絕對練不成!這小子不是要折磨仇人,他是想度化卓空也這個『惡鬼』!」

    「……」二僕還是面面相覷。老邪神的話他們無疑聽的明白,但其中的意思就……胖子尤其不信。他黑道撕殺幾十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那些號稱的正義之士說穿了不也為的是名是利,這是他們的皮好看一些罷了。所謂的完全不存自己,甘入苦海只是為了別人,胖子個不信有這樣的人。

    「裝模作樣罷了!我還真不信他不恨這個幾乎把他女人打死的人!還超度?他要真有這個佛心也不會找上主人出賣自己來學易筋經了。」胖子面帶豬象,這話卻說的實在。

    老邪神聽了也覺得在理,只是他不同意胖子的結論。這小子一身佛氣,除了武功之外顯然在其他方面也深受熏陶。這四個月又發生了不少事,當真頓悟到什麼也不是奇怪的事情。而且更重要的是,老邪神在他面上竟然看到了一絲地藏法相!

    這法相可不是刻意修煉什麼功夫能練出來的,只有心境與某種天道契合才會不自然的顯露,這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實在是假冒不來的東西。習武者通常慾望比常人強烈的多,貪,嗔,癡無一能戒,功夫好的人多的是,心境高的人卻是少之又少。自己閱歷數十年,所見過的法相除了勇兒天生羅剎轉世以外,就只有在二十年前那個用劍高手身上見過大魔星!眼前這個年輕人真是不斷的給自己意外啊!

    再說場下境況又生變化,青奮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鬆開了手與卓空也對立而站。掌王殺戮一生,早已無懼生死,更不知道怕字該怎麼寫,這個時候卻是體若篩糠,面如土色,滿頭汗水已經把一蓬頭髮都浸濕了。

    整個練武場靜靜的,所有人都看著那掌王,等待著一個結果。

    突然,卓空也跪下來朝著青奮連磕三個頭,接著又轉過身對著老邪神磕了三個頭,然後起身飛奔而走,因為心情過於激盪,竟然路上幾乎跌了一交,以他的武功簡直近乎不可思議。

    「年輕人,你讓他看到了什麼?」卓空也的動作擺明了已經是不想再在羅剎教了。青奮弄走這麼一個高手老邪神竟也不急,依舊慢條斯理的問道。

    青奮的樣子很虛弱。武功不是魔法,把別人拉進自己的思維空間不是武功該做的事。這十八地獄經本質乃是高深的穴道刺激法。將自己和對方的氣息相連,通過刺激自己的三百六十一周天星穴和四十四隱穴以到達兩人同享痛苦的目的,加上一些類似催眠的手段造就了十八層地獄。實是先傷己才傷人,雖然受招者的肉體受到的傷害不大,但施招者就不一樣了,再加上為了連通氣息而硬吃的一掌,現在胖子下去都能輕鬆宰掉青奮。可他仍舊打起精神回答老邪神的話。

    「因果報應!人無懼死亡,只是因為認為一死萬事皆休。倘若他們知道死亡只是另一個開始,每個人都會重新思量自己的人生。

    我只是告訴那個掌王,武功只是手段,殺人也只是手段,拳頭大代表的只是拳頭,人活在世上因該明白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活。倘若當真是生而為財那也沒什麼不對,只是,他內心並非真的這麼想。在十八層地獄裡,當他處在一個弱小的位置,當他受盡折磨的時候,他內心的最後一絲掛念才是他最渴望的東西。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我想他現在應該是看清了自己,去尋找他的『財寶』了。」

    老邪神哈哈一笑「以德報怨,確實有地藏的風範。只是,你真的認為他可以從此清淨逍遙嗎?就算他現在真的想回頭是岸,脫離江湖,他的那些仇家,那些被他殺掉人的親友會同意嗎?和他一起殺人結怨的人又會同意嗎?假使他真的找到了『財寶』,為了保護那些東西,他的一雙鐵砂掌不還一樣要沾滿血腥,這又有何分別?」

    青奮道「我無力操縱他的一生,我只是給他一個機會認識自己罷了。至於接下去他是要退出江湖還是變本加厲那只能看他自己了。真心認定一個目標要做的話,就算為了這個目標而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何況只是艱難一些。」

    「你倒通透!莫非每個見到的人你都要勸人家放下屠刀?那你自己放嗎?」老邪神臉色有些不好看了。

    「我從沒勸人放下屠刀!」青奮搖了搖頭「我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希望能讓人看清自己。只要能遵從本心做事就沒有善惡之說。我也沒以為自己全知全能,就算是這麼一點的小事,我也會去考慮自己做不做得到然後才考慮出手與否。我剛才雖然用的是十八地獄經,但我不是地藏菩薩,我沒他那麼大的慈悲和毅力,只是量力而行。」

    老邪神沉默了。他量卓空也也飛不出手心,無論成佛還是成魔都還得給自己幹事。只是眼前這人,讓他做事可以,想要控制他如今看來卻是難了。他沒法完全由自己使用,只要還清人情就會消失,無法可想,因為他無慾則剛。罷了,好鋼要用在刀刃上,本來打算過幾天讓他去和龍虎門的人打擂,現在看來還是不動的為好。

    想到此處老邪神一展眉岔開話題「本來過幾天羅剎教和龍虎門有一場比武,不過你今天受了不輕的傷看樣子明天是上不了場了。就來觀場吧!」

    隔天的擂台戰青奮也抱著傷來到現場,羅剎教一個教內的高手都未派出,儘是教外聘來的外援,顯然是打著除了比武以外更大目的。

    果然,那些外援個個慘死,龍虎門與他們的師門結怨到在其次,關鍵目的是羅剎教想搬出諸如金如來等高手為己所用,這正是一個香餌。老邪神也沒把青奮當外人,說了幾個關鍵之處,剩下的他自己一琢磨也就明白了。看來老邪神根本沒把這些「英雄俠少」放在眼裡。

    倒是最後一戰棍妖押陣出了點意外,龍虎門的石黑龍不敵棍妖被打倒在地,按擂台規矩至死方休,棍妖提棍就要給他最後一擊,龍虎門的人卻不顧這是單打獨鬥一擁而上護住自己兄弟。立時引起全場大嘩。

    輸打贏要,這些少俠們自己都臉紅。可難道為了守規矩就看著自己兄弟被打死?他們陷入了一個進退維谷的窘境。

    「你怎麼看?」老邪神沒問教裡的人,反而問的是青奮。

    「以多打少是兵法正統,沒什麼奇怪的。不過因為自己這邊要死人就破壞約定好的規矩,這不單單是所謂的『道德』問題,這是對自我的一種否定,做出這樣事的人,不會有多大出息。」青奮回答的很乾脆,因為他就有過這樣自己打死打活,隊友卻只是觀陣的經歷。

    蠻洲隊隊規只有那麼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團隊利益至上!假如需要的時候,隊長叫你去死你也只能乖乖去死,否則就只是換種死法。而平時的話,就算他叫你端一杯咖啡給他,你也可以根據自己的心情去端咖啡、什麼都不做甚至把咖啡倒他腦袋上。當然,選最後一項的人很可能被隊長暴打。習慣了自己隊伍的青奮本能的把集體利益放在了兄弟義氣之上,為了某人的生死而破壞規矩進而導致所有人否定自我,那是錯誤的選擇。不過這也只是他自己的看法,下面的少俠們可能有另一種認為。

    老邪神一笑,卻不知道是在笑什麼,他指了指那個正在和棍妖談判的人說「你女朋友胸前的一掌就是他打的!」

    青奮瞳孔縮了一下「王小龍?」

    佛家講究因果報應,雖然青奮現在對善與惡的分界已經很模糊,但有因則有果的報應觀點卻是更加深刻。本來前陣子忙的四腳朝天沒空去搭理是誰害自己和林倩陷入那樣危險的窘地,這會不用自己去查,老邪神已經把兩個兇手放到了面前。既然與掌王卓空也做過了斷,那這個王小龍也自然沒理由放之不理。而且他好像還跟老邪神站的是兩對立,加上那「英氣勃勃」「義正詞嚴」的模樣非常令青奮皺眉,兩人之間恐怕不是攜手同游地獄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本以為最多自己傷好之後就能完結的一段恩怨,卻被突如其來的事情給拖住了,而且一拖就是小半年林倩的傷勢出現了大的反覆!林倩本來就是只剩一絲遊魂被搶回來,這重塑經脈的法子恐怕也是前無古人的創舉,傷勢會有反覆本是意料之中的情況,只沒想到,爆發的竟如此厲害。以西方科學來說,那是全身器官都出現了衰竭,以東方武術來說,那是人的脈絡又出現了大量的堵塞、打結、破裂,人賴以生存的真氣大量流失。青奮不得不放下其他一切「瑣事」來專心應對眼前的難題。

    必須得感謝老邪神,無論他的目的是什麼,但要是沒有他,林倩早死了兩次以上。不僅是易筋經,還有最好的維生系統和予以以求的物質。很多東西沒有人脈和勢力,再有錢也是白搭。可縱是如此,在常人眼裡,像林倩這樣的病人已經是與死人無異,所有的努力不過是把錢往水裡扔而已。青奮這個理論上可行的法子就算是他自己使來也是戰戰兢兢,不敢絲毫大意,又在她身邊守侯了好幾個月才算又從鬼門關裡把林倩拉了回來。

    這次沒有華九公的幫忙讓青奮一個人吃力了很多。這段時間似乎是羅剎教和白蓮,通天兩教先後發生了衝突,級別很高,連老邪神都親自出馬把哼哈二僕也一起帶上了。按說青奮這樣的資源沒理由不動用,可老邪神看到林倩的情況後硬是沒出聲做任何要求。青奮感激之餘也只能苦笑,這次白食吃的大了終究要吐還人家的,若是老邪神平安歸來還好,否則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自己肯定只能下半輩子給羅剎教做牛做馬了,現在完全可以理解棍妖那種欲罷不能的心情。老邪神御人之術果然已經到達了陽謀的境地,看人下藥,硬是吃的死死的。若非自己屬於特殊中的特殊,只能在這個世界裡還呆不到一年的時間,想來也難脫他的手心。人情債最難還啊!

    可就算如此,也不能仗著自己特殊情況就裝傻企圖占老頭的便宜,還是那句老話,這不是道德的問題,而對自我的坦誠和自律,假使心胸只有如此境地,只為了小便宜而沾沾自喜,那麼成就也就到此止步了。

    再見到老邪神時,離上次擂台戰已經間隔了幾乎一整年。這一年裡老少兩人都又經歷許多,老邪神固然是死去翻身,連武功都被人廢了又因徐福內丹反而得福,功力更上一層樓同時也治好了二十多年的頑疾。青奮卻也不是靜享受安樂,雖然不像老頭那樣打死打生,但這一年的苦心鑽研也是關係到要緊人的性命,沒有一天敢於鬆懈。論起精神壓力和工作量,不見得輸給老頭。天道至公,付出必有回報。青奮固然可以對老邪神說句「恭喜」,而後者同樣也點頭微笑的看著他。

    「本以為你這一年會有所荒廢,今天再進竟然更進一步,卻是令我喜出望外。」

    「嗯,說實話,我也沒想到會這樣!」青奮在老邪神的對面打了個盤腳坐下,真的說的是實話,此時的青奮和一年前僅用眼睛去看便知道又有所不同。一年前的他縱然沒有金羅漢那樣走路帶風的霸氣,但在哪一站卻也是不自覺的會吸引別人的眼光,那是到了光華外露的程度,縱然路數有所不同,但微微外溢的力量都會引起其他生物本能的關注。此時的青奮布衣皮鞋,要是往人堆裡一塞,絕對是路人A的扮演者。要是老邪神以前不認識這個人,此時也十之八九會看走眼。

    這種氣息內收斂,收放自如的境界青奮刻意追求了好些年卻始終不見成效,這次卻是無心插柳,心無旁騖之下,連什麼時候邁過了這一道檻自己都不知道,反而正合了他無念的修行路數。金鐘罩第九關的最後缺憾也不補自滿,比起第七,第八關封關時借外力強壓,此時的第九關更顯圓潤,不著痕跡。這是禪宗武學,本來就該水到渠成,講究一個機緣,講究一個悟字,之前的那種近乎自虐式的封關法無疑是落了下乘。青奮其實也未必不知道,只是形勢逼人,沒得空閒能讓他去慢慢領悟。

    「我今天找你有事!」老邪神開門見山「龍虎門的人現在氣候已經不小,這個問題終究到了解決的時候,恰恰你和三皇之一的王小龍也有帳要算,這件事你能辦妥嗎?」

    青奮沒直接說能或不能,反而說的是「給我龍虎門與相關人等的所有資料,包括能收集到的所有戰鬥記錄,而且我要一個月的時間自己去探察究竟。還有,所謂的辦妥其中有什麼要特別關注的地方嗎?」

    老邪神失聲一笑「我教內上下也曾派過不少人去找龍虎門的麻煩,向我索要他們資料還有自己探察的你卻是個!」

    青奮皺眉表示不解,自己的要求有什麼奇怪或者為難的地方嗎?這對和他們打了很久交道的羅剎教來說應該只是舉手之勞吧?

    老邪神擺擺手「沒什麼,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的要求並不過分。說到注意的話,如果方便,你注意下這幾個人……」

    練武的時候青奮像個正統的武術家,但他還有一個身份卻是主神世界蠻洲隊的隊員,除了打架之外,更重要的是會解任務。眼前這個任務無疑就可以用正解法來將變數縮到最小。於是,一個月以後,青奮出現在了龍虎門的招牌下面。

    「砰砰!」青奮敲了敲本就敞開著的大門「請問有人嗎?」

    「你找誰?」當然有人,在一進大門的練武場上,十幾個小年輕正對著沙包木樁打的嘿呦嘿呦,其中一個挨門最近的看到了青奮,走過來問道。

    「我找王小龍師傅,麻煩帶下路。」青奮說的很客氣,臉上還帶著笑。

    「你是拜師的吧?」那個穿白色練功服的人上下打量著青奮「你多大年紀了,以前練過武嗎?」

    「……我是來踢館的!麻煩帶我去找王小龍!」青奮次上門找麻煩還被人當成拜師,莫非現在自己看上去真的很弱小嗎?

    「就你還要找王大哥動手?」先答話的那人還沒開腔,從旁邊走過來四個人,年紀都不大,那光頭矮個子說話卻是老氣橫秋「你懂不懂江湖規矩?」

    「規矩?」青奮愣了一下,難道這個世界還有什麼特別的規矩?對於習慣於入鄉隨俗,不跟地球過不去的他來說,只要不是太礙事的規矩,他都不會去刻意的違背和破壞「那麼請教一下這位小兄弟,我怎樣才能與王小龍交手?」

    光頭好像很得意的樣子,鼻子都快仰的朝天了。這一年多龍虎門越打越挺,連羅剎教都在這裡吃了不少苦頭,可謂是威名遠播。無數年輕人鑽著腦袋想拜三皇為師,當然也有不少三腳貓來揀便宜想借挑戰三皇的名義提高自己的身價,說出去都是:我曾經跟王小虎戰過三百合,最後他拿出絕技才險勝我一招如何如何。總之大都無賴之輩,最近龍虎三人回到日本之後,這段時間自己四兄弟已經很教訓了幾個這樣的潑皮,無疑,今天又來了一個。只是看他禮貌還算周到,等會教訓輕點就是了。

    「想跟龍虎三皇過招,先要勝過我們四兄弟!」光頭一挺胸,其他三人也跟上。

    青奮恍然大悟,原來規矩如此!

    「哎呀!」

    「手都斷了,就該算輸了吧,我要找王小龍不是找你啊!」

    「手斷了算什麼?我龍虎門有的是打不死的精神!」

    「不錯,我們兄弟合心,其利斷金,你敢在龍虎門傷人,一定要你知道厲害!」

    「我們四兄弟向來同進退,無論敵人是一個還是一百個都一樣!」

    「那剛才光頭小兄弟不是說要跟我單挑……算了,隨便了,不用解釋,你們四個一起上好了!」……

    「你居然如此惡毒!有種你把我們四個人的四肢都打斷!」

    「這個人定是羅剎教派來的奸賊,兄弟們,跟這種人不用講江湖道義,大家一起上!」

    「這也是你們的規矩?……!」……

    「我只是來找王小龍而已,你們的規矩也太過分了吧!」青奮蹲下身子看這地上的光頭。練武場上躺著的不只他一個人,剛才在那小眼鏡的激情和熱血的號召下所有向青奮掄起拳頭的人都躺在了地上。以青奮殺人必破腦,制人必斷脈的任務裡養成的習慣,已經是很刻意的控制自己下手。只是顯然對方並不領情。

    「惡賊,你今天就算殺了我們,王大哥他們也會給我們報仇的!」光頭四肢齊斷,猶還放著豪言,倒是頗有正面大俠臨死罵賊的氣勢,只是青奮有點不明白這是何苦來哉,自己只是來找王小龍了結一段恩怨而已,結果怎麼搞的象來滅門也似的。他搖了搖頭,把龍虎門的牌匾拿起扛到了肩上,剛才就是用這玩意把那些熱血兒郎全砸趴下的。

    「你們的規矩太詭異,我還是照我的規矩來好了。牌匾我拿走,三天之後我再來,要是還見不到王小龍或者當家的,我就把它劈了當柴燒,以後龍虎門就從武林消失!」說完轉身,也不再理會身後的唧喳聲。

    龍虎門被人鏟了!這個消息馬上通過各種途徑加油添醋的四處傳揚開去。其實青奮是想先私後公的,雖然他今天已經明知龍虎門裡沒人但卻沒想把事情搞大,只是被那些那四個囂張異常的小傢伙一攪和就乾脆兩件事一起辦了。想來三天後不至於再空手而回吧,。

    這是肯定的事,無論是還在密室裡練第九陽的王小虎還是為愛情正煩惱的王小龍,以及剛剛功成第九關的石黑龍以及其他人等都在最快時間回到了大堂。

    「你們看這個人是不是羅剎教的人?」石黑龍來得最晚,還沒來得及去醫院看一眾受傷的弟子,尚能冷靜思考。

    「管他是不是羅剎教的人!如此殘害我龍虎門的兄弟,這筆債一定要討回來!」王小虎一拳敲在桌子上,想起醫院裡那一片哀號聲,他就火冒三丈,要是那個人還敢出現,要他一輩子躺在床上過活。

    「不是羅剎教的人還會有誰來找我們的麻煩!」王小龍已經把一切的罪惡都算到了火雲邪神的頭上,甚至連自己愛情上的波折都與那個惡魔有關,凡是跟羅剎教有關的東西,他統統不會放過。

    「那人既然拿走了牌匾挑釁,三天之後就一定會再來。這件事已經哄傳開去,那天肯定會有許多人來觀戰,看來那人是真的想跟我們光明正大的比試。」

    「羅剎教的人什麼時候光明正大過!裡面肯定有陰謀。我們連火雲邪神都不怕,還怕什麼小嘍囉!」

    三天過去了,青奮按時再到龍虎門的時候已經人頭湧動,幾乎所有人都把這當成了又一場的龍虎門與羅剎教的決鬥,雖然沒有任何證明青奮就是羅剎教的人。這兩邊大戰小架無數,可光明正大的比武卻是少之又少,於是今天湊熱鬧的人也特別的多,只不知道老邪神是否也有一分出力。

    青奮將牌匾靠在門口,龍虎門上下人等一起走出來,跟他們在一起的還有不少武林中有名望勢力的人。顯然這些人想把事情搞成一場公開比武以防止羅剎教背後有什麼陰謀。看著陣勢,比當初那場擂台戰有過之而無不及。

    眾人依足規矩一通場面話就把青奮引到後面小練武場,畢竟大家都有身份,不是耍雜技讓外面的閒雜人等起哄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擂台戰被起哄之後得的教訓。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光頭等人那是瞎起哄活該被揍,青奮下手雖重但沒出人命且也依足了踢館的規矩,龍虎門的人想發作也沒地方,只能憋著氣要等拳腳上見真章。普托法王卻是覺得青奮不像惡人,恐怕他是被羅剎教利用,於是開言勸導,結果被青奮頂回去了。

    「其實也沒什麼太大仇怨,只是一年前我一個朋友被龍虎門的王小龍大俠打的重傷垂死。我那朋友弱質女流,不懂絲毫武功,與龍虎門也素無恩怨,不知道是犯了什麼惡行居然有幸得以領教王大俠降龍掌的絕技。」青奮把「俠」字故意拖的很長,諷刺的味道溢於言表。

    所有人聞言都轉頭看向王小龍,後者的臉騰的紅了起來。當時他與掌王斗的正烈,從一條街打到了另一條街,轉彎之處剛好一個女人走了出來,兩人收手不及同時印了她一掌,雖然說是意外,但畢竟是傷及無辜,以兩人的掌力恐怕那女人早已無救。之後他也曾回原地找尋,卻沒見女人的屍體,雖是誤傷但也一直內心愧疚,從沒對人提起過,沒想到今天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揭了出來,頓時驚慌羞愧皆而有之。

    眾人看他表情就知道青奮所言不虛,彼此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還是王小虎等人堅決相信自己兄弟不會無故傷人,其中必有緣故。在他們的鼓勵之下,王小龍終於定下心神把那天的事又講述了一遍。

    「原來如此!」法王誦了一聲佛號「雖然王小龍確實有打傷貴友,但卻是出於意外。若無羅剎教的人鬧事在前,這一切也不會發生,終歸到底還是羅剎教造的孽。這位青施主,依我看來冤家易解不易結,既然貴友福緣深厚並未喪命,讓王小龍對她賠禮道歉並做一些補償,這件事就這樣過吧。」

    「這個就有點難了!」青奮揚了揚眉毛「我的朋友到現在當了一年多的植物人,我是沒把握她能聽見別人的道歉了!」

    普托法王一噎,本以為既然沒死那傷的也不會太重,沒想到竟然成了植物人,這勸解的話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法王不必為難!」王小龍突然一抬頭「我失手傷人本已心懷內疚,現在知道她成了植物人,就算沒今天的事我也不會原諒自己,今天過後我定會給她一個交代。但你打傷我龍虎門多名兄弟還搶走牌匾的事卻不能因我的過失而抹在一邊不算。」王小龍說的正氣凜然,旁邊諸少俠也紛紛附和「正是!我們犯下錯誤就一定會承當起責任,但卻不代表龍虎門可以隨便任人欺凌。」旁邊諸位高人都暗暗點頭,覺得正是俠義中人所為。

    青奮卻是不為所動「那就分開算好了!我朋友的事先押後,今天只來踢館。我依足規矩提前三天告之,至於你的門下為什麼會在醫院,如果他們沒對你們撒謊的話那有該知道是他們動手在前,挨打活該!今天的事要怎麼個算法,我客隨主便!」

    龍虎門眾人等的就是這句話,紛紛挽起袖子要打頭陣,卻被普托攔住。

    「既然將私人恩怨拋在一邊,那就該按照江湖規矩辦事。這位青施主一人前來,可龍虎門卻素由三人執掌,這該如何算法。」

    青奮失笑「龍虎門素來號稱兄弟齊心,我看就三人,不,就他們那裡站著的人一起上好了!反正我也不是次見識。」

    這話太尖刻,王小龍先站了出來「我兄弟齊心不假,卻從不佔人便宜。就由我和你一局定勝負好了。要是我輸了,立刻自殺向你朋友謝罪!」

    普托法王看青奮眉毛一挑連忙攔下話頭。王小龍武功雖高,對面這人卻是看不出深淺,哪能如此冒失,拿出長輩模樣訓斥道「龍虎門並非你一人做主,怎能如此草率。」隨即又轉頭看象青奮「不如這樣,比武三天,你與龍虎三皇分別交手,贏兩戰者勝。若是你贏了,龍虎門從此在武林除名,他們三人也從此歸隱。若是你輸了,那王小龍的罪過就此一筆勾銷,你看可好。」普托話說的漂亮,實際已自討立於不敗之地。這年輕人武功再高,充其量也只會與三皇在伯仲之間。每天一戰看似給足休息時間,實際上若是傷筋動骨,這一天的時間有和沒有其實差別不大。而與王小虎等人打過一戰若說點傷未受,卻是誰也不信。

    這其中的機關青奮如何聽不出來,只是早有準備也不怕它,乾脆大方點「不用那麼麻煩了。如果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就今天一天解決吧!只要跟龍虎門沾親帶故的,誰都可以上。只要有任何一個能打敗我,我朋友的事就一筆勾銷!」

    太狂妄了!眾少俠都是少年成名,年少氣盛,如何受得這等言語。可沒等他們說話旁邊已經有人答應了。

    「好!既然你那麼大方,我們也樂得佔便宜,就照你說的辦!」出口的是個女聲,眾人望去卻是王伏虎的妻子媚娘。年輕人好面子,上了歲數的人卻看的更開,敢放下這麼大的海口,不是白癡就是絕頂高手,比武的是自己的兒子,做娘的當然希望越安全越好。

    「娘!這樣的話我們怎麼能答應?」王小虎轉過身,低聲問道。

    「傻孩子,他狂肯定有他狂的本錢,我們答應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要等會你們出手留點分寸也就是了。想想你哥的愧疚再想想醫院裡你那些弟兄,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王小虎還想爭辯,卻是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話。這樣的比武,若不能勝的乾淨利落,贏了也是輸了。

    雙方都已經說好規矩,眾公證也紛紛落座,等待著一場龍爭虎鬥。

    既然面子都已經下了,那就要贏的乾脆,陣讓阿柴出戰,以他七關金鐘罩的修為定能摸出對方的深淺,再有針對的計劃,在第二戰擊敗他。

    阿柴憨直,知道自己實力不高,也不以眾人以他為誘餌而生氣,甫一出手就運足七關金鐘罩,千佛手第四式萬家生佛罩向對手。青奮不躲不閃,竟是硬拚,右腳邁前一步,左手虛護胸腹,抬右手直直一拳擊出,正是少林絕技大韋托杵。少林七十二路絕技多則數百招,少的也是十幾式,卻僅僅有大韋托杵和須彌山掌兩路絕藝只是那麼一擊,一外門一內家,講究的都是遇山開山,有去無回,端的強橫絕倫。

    兩人這樣十足十的硬拚一點取巧的餘地都沒有,絕對的強者為尊。阿柴手中十二道氣勁打在青奮身上只見金光一現隨即震爆,發出劈啪一陣十二聲亂響,青奮面色如常只當不知,而他的一拳卻如撞鐘大木敲在了阿柴的胸口。

    金鐘罩六關已經能稱高手,過了七關更是一關難過一關,少林寺藏經閣內武學典籍歷來不禁門人翻閱,可就是如此還是有過百年時光闔寺上下無人能將金鐘罩練過七關的經歷,這功夫的艱難之處可見一斑。不過於之對應的,七關之後的金鐘罩每升一關,進展也是不能以裡計。數年前阿柴曾被金羅漢以八關金鐘罩輕鬆打破他的七關護體,現在這一切好像又是歷史的重放。在周圍眾人驚呼「金鐘罩第八關!」的時候,阿柴已經倒飛出去,不省人事。竟是被對方一拳就震閉了氣路。

    「這局我們認輸!」媚娘連忙出聲,顯是生怕青奮也要來個至死方休。這卻是她多慮了。一拳即出,青奮腳步都沒邁一步,就站在原地,氣定神閒的等著下一個對手。

    八關金鐘罩,甚至可能隱藏有九關的功力,怪不得敢來挑釁。龍虎門早年最大的慘敗就是輸在金羅漢的九關金鐘罩之下,兄弟都慘死了好幾個。只是今非昔比,今日的自己有絕對的信心可以轟爆他的烏龜殼!

    韋托一攔皆欲搶先的眾人,自己邁步走出。青奮這個時候卻覺得有點好笑,自己剛用了一招韋托杵,竟真的站出來個韋托,世事之巧也是令人嚼味。他有心境放鬆,對面的人卻是一臉嚴肅的擺出了架勢,正是號稱天下硬功當然也包括金鐘罩在內的剋星詠春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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