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在上黨一役中連出數計都被張啟輕易破去,這時倒是十分想看看這能夠將西楚霸王打得連連敗退,匈奴單于不敢正面迎擊的少年天子,加上此刻的張啟態度親切,全無一點想像中的王者霸氣,使他的膽子也大了幾分。
只是這時卻來不及多想,上前跪在地上恭敬地道:「這些日子,匈奴屢屢侵犯雁門一帶,沛公擔心為匈奴所乘,無暇分身,特意派小人前來略盡臣子之道。」
張啟看著身穿深紫色深衣,頭戴黑色纀巾高冠的陳平點頭笑道:「沛公一心為國,朕頗為感動,待朕北征匈奴回來之後,皇子已經降世,到時候便可為沛公晉封爵位,朕便有精力處置大秦國內的隱患了!
陳平聞言暗自一驚,急忙拱手道:「大秦日漸恢復始皇當日之盛況,如何會有隱患存在?」
張啟搖頭歎道:「大秦雖然眼下比趙高時強了去多但是還是不能和真正的盛世相比,至少庶民的生活還十分貧苦,國庫中的糧草也不足為維持國家的運轉,八十萬大軍中戰馬卻只有十萬頭,相差懸殊,朕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陳平詫異地望著張啟,疑惑地道:「陛下所說的隱患僅此而已?」
張啟看著陳平,肅容道:「不錯,大秦的隱患的確都是這些瑣碎的事情,其餘的事情對朕來說都算不上真正的隱患!」
陳平臉色一變,小心地試探道:「那些背叛朝廷犯上作亂的暴徒難道不是隱患嗎?」
張啟仰頭笑道:「這些愚民不過為謊言蒙蔽,只要朕誠心撫慰庶民,使其生活安穩,歸降朕都是遲早的事情,若再有這種看不懂天下大勢的人便稱不上是豪傑。不過是區區匪徒罷了,朕怎麼會放在眼裡呢?」
說畢,大有深意地盯著陳平,將陳平看的膽戰心驚,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勉強幹笑道:「陛下果然英明!」
張啟望著陳平呵呵笑道:「朕聽說你一心輔佐沛公,乃是難得的人才,卻沒有什麼爵位,這實在有些埋沒於你。這樣吧,雖然爵位需要軍功才能受封。官位卻可由朕來任命,便任命你為『長史』日後便可由朝廷來供養。對於人才,朕是從來都不介意他的出身的!」
陳平被張啟這忽然賜封的舉動驚得微微一怔,卻也來不及多想,只好再次跪在倒在地恭謹地謝恩道:「陳平不過區區草民,未進尺寸之功,實在不敢當陛下如此大恩!」
張啟不經意地搖頭道:「長史平身,朕看你完全可以勝任。就不要推脫了!」
看著額上滿是冷汗的陳平,張啟暗自冷笑一聲,轉身向侍立在身邊的韓煥吩咐道:「去取黃金五百兩賜予長史,也算朕的一番心意!」
陳平這時沒有想到張啟會忽然晉封官職給自己,猝不及防之下還沒有想出的辦法,聽到張啟又要另外賞賜黃金五百兩,更覺心驚肉跳。上次魯元入宮承寵,張啟賜給劉邦的黃金也才不過二百兩。如此一來必定引起劉邦夫婦的猜忌,實在是禍非福!
看到陳平臉色大變,張啟若無其事地訝然道:「愛卿難道有什麼心事?」
陳平聞言這才驚醒過來。惶恐地跪下行禮道:「陛下,草民未立寸功於大秦,實在不敢當陛下如此厚愛!」
這時,旁邊的蒙恬已經明白了張啟的用意,立刻大笑道:「陳大人實在令人羨慕。如此令陛下看重,連我蒙恬也要嫉妒了!堂堂大丈夫,何來如此扭捏,陛下慧眼識英雄,你又何必如此學那小人之行!」
陳平這時當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來推脫張啟的賜封,只好苦笑一聲。跪地謝恩道:「微臣。陳平謝過陛下大恩!」
張啟看著他鄭重地行了大禮,這才點頭笑道:「愛卿之才。朕早已有所耳聞。這些封賞不過是希望你能繼續安心輔佐沛公,替大秦屏障北方邊境。」
陳平看著張啟那明朗的微笑,聽著那似乎極其溫和是笑語,陳平卻只感到後背一陣陣地發冷。想到當初連出數計都被張啟輕易看穿,今日前來的目的便再沒有不被張啟看穿的信心。
好半晌,陳平才艱難地咬牙道:「陛下放心,微臣絕不會令陛下失望!」
張啟看著神色不安地陳平,大感滿意地點頭笑道:「愛卿一路遠來,也該下去休息了,朕也乏了,都下去吧!」
陳平聞言這才小心地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好在這時酷暑炎熱,倒也看不出蹊蹺來。看到張啟那犀利的目光正在上自己掃來,不禁又是一怔,待看到張啟已經起身向後堂退去,總算是暗暗地鬆了一口氣,懸著的心一放下來,才想起自己還不知改如何向劉邦交待今日之事,若是引起劉邦的懷疑,莫非還能當真投向秦二世,做個安安穩穩的朝廷官員?
轉念想到魯元已經身懷皇子,若是能順利生下,更是極有可能被立為太子,若是果真這樣,劉邦究竟還願不願意起兵反秦呢?說不定將來也可能將自己和趙王這樣的人獻給秦王,圖個安享富貴。至於劉邦一再強調的寧做雞頭不當鳳尾的想法,細想起來當真不是那麼牢靠。
劉邦這種混跡於市井的無賴,所作所為不過都是榮華富貴罷了,若是放著眼前的富貴不要,而去冒著失敗戰死的風險的確有些不和情理,萬一當真出賣自己,豈非……
胡思亂想之際,只聽蒙恬乾咳一聲道:「長史大人,可還有事?」
陳平這才發覺廳中早已空蕩蕩地不見一人,只餘下蒙恬神色凝重地望著自己,不覺乾笑道:「在下實在沒有想到陛下如此看重陳平,一時受寵若驚,令將軍見笑了!」
蒙恬大有深意地抱拳道:「陛下雖然深不可測,卻極是善待身邊的臣子,希望大人也能與蒙恬一樣同殿為臣,共同輔佐不世明君,也好將來名留青史!」
說畢,悶哼一聲,轉身大步而去,也不再理會呆若木雞的陳平。
看到大廳中是剩下自己一人,陳平苦笑一聲向外踱去,剛走到門口便見新任的上郡郡守李青上前喜氣洋洋地拱手道:「恭喜大人!大人位列九卿,實在應當好好慶祝!」
說畢,拉起陳平便往外走去,這時暮色將臨,正是晚膳時間,郡守府不遠處便是城中鬧市所在。一座兩層的酒樓,雖然比起咸陽略微寒酸,但是在這邊關塞外卻頗顯繁華,在暮色中正不時地飄出幾聲興奮的划拳聲,為夜色中的城市平添些許少有的熱鬧。酒樓雖然熱鬧,卻看不到一名將領打扮的軍人,士兵更是全無一點蹤跡,秦軍對士兵和將領的要求一向嚴苛,這種大戰之前,更是嚴禁軍人飲酒,只有在大捷之後,才有機會在犒賞三軍時略微飲酒。
陳平還沒有回過神來,已經被李青打著在一間雅室內坐下,看到几上那豐盛的菜餚,陳平這才訝然道:「郡守大人如此盛情,在下實在不敢當!」
李青端起几上的朱漆小盞,將盞內的美酒一飲而盡,這才撚鬚笑道:「陳大人,這次陛下親征,恐怕又要殺敵無數,陳大人難道沒準備向陛下請求隨駕?如此一來,便可立下戰功,封妻萌子,光宗耀祖,大人的前途未可限量啊!來!先把本官手中的美酒乾了!」
陳平看著李青端至唇邊的酒盞,濃烈的酒香強烈地刺激著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心中的慾望,向李青拱手道:「大人何苦如此玩笑,陳平不過草莽之人,何需大人如此客氣!」
李青大口地吃著酒菜,連連點頭道:「陳大人如今已是位列九卿,又得陛下如此看重,為何卻如此悶悶不樂?」
陳平這時心煩意亂,正想著怎麼回去向劉邦交待,這時聞言不禁端起身前的酒盞一飲而盡,只覺一股熱氣直衝腦中,情不自禁地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陳平此時受封,只怕回去就……」
說到這裡,猛地一驚,登時清醒過來,急忙閉口不言,只是滿臉苦笑地望著幾上豐盛的菜餚連連搖頭。李青見狀不再逼問,只是埋頭大吃起來。
片刻,將一斛美酒悉數飲盡,這才詫異地望著陳平道:「唉,看你如此悶悶不樂,實在令人意外,本官原本還想結交於君,以備日後,如今看來……」
說畢,指著几上的酒菜道:「既然如此不快,那些瑣事不想也罷,還是先將眼前的酒菜吃掉,莫要辜負這精美的酒菜!」
郡守府內,張啟坐在御榻上,出神地凝視著搖曳的燭火,向靜靜地侍立在一邊的韓煥問道:「陳平果然在和李青一同飲酒?」
韓煥小心地躬身道:「李大人遵照陛下的吩咐,邀請陳平前往,所飲之酒乃是少有的烈酒,只須三數碗便可爛醉如泥,套取劉邦的消息應該不難。」
張啟點頭道:「套取消息並不重要,朕的目的只是將陳平滯留在這裡三五日即可,套取消息萬一被陳平察覺反而誤事!」
韓煥臉色微變,急忙恭聲道:「奴婢明白,立刻派人告之李大人。」
張啟低歎一聲,暗自苦笑。若是劉邦不肯歸順,這仗打起來一旦拖到秋後,就要改變北征匈奴的計劃了,而且兩軍交戰之際也不能不妨匈奴不會再次乘虛南侵,那時候背負受敵,情況絕非那般容易,不過與劉邦的在這場戰爭早已是在自己的計劃之中的,畢竟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漢高祖正是自己的頭號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