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頂的吊燈只亮著一圈小燈泡,室內的光線曖昧而柔和;桌兒上放著一瓶洋酒,一隻煙灰缸;肖石和凌月如並倚在寬大的意大利真皮沙發上,兩人各拿著一隻高腳杯,正嘴對著嘴淺酌著。
洋酒的味道上人銷魂,何況身邊守著迷的人兒。凌月如眼神魅惑,髮髻凌亂,衣裳不整,一雙性感的薄唇吐著含有酒氣的香味。肖石瞇著一隻眼,舉著酒杯,透過搖拽流轉的液體欣賞著姐姐不清楚的最美。
凌月如媚態妖嬈,咯咯嬌笑道:「傻弟弟,幹嘛呢,還沒看夠?」肖石拿過酒瓶,給她倒滿,說道:「喝。」
凌月如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把杯子放到一旁,捧著他的臉道:「讓我喝酒幹嘛,是不是想把姐姐灌醉了幹壞事兒?」肖石知道:「我要真想幹壞事兒,還用把你灌醉嗎?」
「那你幹嘛讓我喝酒?」凌月如揚著脖問。
肖石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輕吻著她的嘴唇,柔聲道:「因為我想看你,姐姐,你太迷人了;你醉了會更迷人!」
凌月如一怔,繼而一陣清笑:「說你是傻弟弟,你還真犯傻了!這種噁心話你也說得出口,跟誰學的!」
得!舉了半天酒杯醞釀的情緒,一句話全沒了,肖石差點兒沒氣得趴在姐姐身上。
他沮喪透頂地坐起,抓了一支煙叼在嘴上,斜著傻大姐道:「說我傻,我看你才傻,一點兒情調都不懂,什麼女人!」
凌月如爬起身,從後面摟住貼著:「怎麼,不滿意姐姐了?」肖石反手將她拽到懷裡,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當然不滿意了!我對你的要求是很高的!」
凌月如吃的一笑,雙手掐住他的臉頰:「臭小子,你還不滿意了!我又給你當姐姐,又給你當女人,還要嫁給你當老婆,你上哪找去找姐姐這樣的!」
肖石笑道:「你現在就只是姐姐,女人和老婆你還沒當呢!」
「去!你就不能想點別的事兒?」凌月如瞪了他一眼,一把將他推開:「我是發現了,你們男人只要沾上點葷腥,一見面根本不想別的,就惦記這點兒破事兒!」
「我才不是這種人呢,你不說你自己!」肖石轉過身體,沒好氣道:「跟你談情說愛,你說噁心;做愛做一半,然後用另的方式,自己癮還賊老大嗎?」
「還行吧,反正沒你癮大。」想到昔日和小女人在一起的歡樂,肖石不禁歎了一口氣,神有些黯然。
「想她了?」凌月如歪頭問,肖石道:「沒人提,一般不想。」
凌月如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望著他道:「她是你第一個女朋友,想也很正常嘛,放心,姐姐不會吃醋。」頓了一下,凌月如溫柔地笑了笑,輕歎道:「其實姐姐也一樣,也經常會想。」
凌月如眼神有些哀傷,彷彿陷入了回憶。
肖石看了一眼,把姐姐拉到懷裡擁住,如果這樣可以讓姐姐得到一些撫慰。凌月如看著他問:「弟弟,你會不會吃醋?」
「怎麼會。」肖石笑笑搖頭,他當然不會,如果不是因為坎坷的生活和感情經歷,姐姐就不會有成熟的人格,也不會愛得這樣認真,這樣寬容。
也上夫妻無論合不合適,結合在一起就是緣份,肖石可以和楊洛生活,也可以和常妹生活,或者其他任何看得過去的女人,只是他很幸運,遇到了最合適的月如姐姐。
懷裡的手機響了,肖石掏出看了一眼,不禁向姐姐望去。
「你女朋友?」凌月如也很意外。肖石點了下頭,把電話接通,凌月如也貼了過去,凝神靜聽。
「你不誤差找我嗎,怎麼沒找?」小女人好像氣鼓鼓的,又像沒有任何感情色彩。
「哦,常妹,我這兩天……」
「我在臨湖公園的聽荷小築外邊等你,你馬上過來。」
「什麼?!」肖石一驚,急道:「常妹,這大晚上你跑那幹嘛去?」常妹頓了一下,道:「你快點兒來吧,你不來我不走。」
「喂!常妹……」電話掛了。
肖石握著電話向姐姐望去。凌月如看了他一眼道:「還愣著幹嘛,快去呀,這麼晚了,出什麼事兒怎麼辦!」
肖石穿好外套,看著姐姐停住。凌月如依依地望著他:「去吧。」肖石攬過她的腰,在她唇上重重一吻,轉身急急而去。
……
風緊、夜濃、無月。
冬日的夜晚異常蕭殺,公園內四下無人,黑暗潛藏在周圍,枯樹歪曲地掙扎垂扭,樹影錯錯搖落。風聲嗖嗖,從枯枝的間隙中穿過,似鳴似噎,像尖撥的小調。
常妹貼著牆根站立,雙手揪著衣領,一雙驚恐大眼睛不停地左顧右盼,她很害怕,這樣深的夜,這樣的環境,女孩子都會害怕。
目睹愛人一戰成名後,愛人隨眾女無情而去。她失落、傷心、想把愛人搶回。讓愛人把其他女人弄走,顯然不現實。她想了整整兩天,想到了這個地方,她要在兩人開始的地方,把愛人奪回來。可常妹忘了,開始的地方往往也適合結束,我們的小女人,她會成功嗎?
她迫不及待地來到這裡,給愛人打了電話。她知道愛人會來,不管在哪個女人身邊都會來,一定會。
遠處傳來強烈的燈光,一輛車風馳電掣而入。常妹看了看表,只有十一分鐘,愛人仍然在乎她,她歡喜地迎上前去。
車子嘎然停住,看著小女人從黑暗中跑來,肖石無奈搖頭,開門下車。
「肖石!」常妹一聲歡中,張開雙臂,就向愛人懷裡投去。肖石忙閃了一步,將她扶住,沉聲道:「你有病啊!大晚上跑這兒來,現在都幾點了,出了事兒怎麼辦?」
「我……」常妹一怔。嘴硬道:「可你說過會找我,幹嘛不找?」
肖石差點兒氣結,攤著雙手道:「我說過幾天找你,又沒說過兩天找你!」或許是法律使人嚴謹,我們的肖大律師領域能力又強於常人,很迅速也很無恥地掌握了語言準備性的運用。
常妹噘關卡
了噘嘴,上前偎住愛人身體,巴巴望著道:「我有話跟你說嘛」
夜色濃濃,黑暗象吞噬天地的魔獸,小女人動人的臉蛋在冷風中潔白而清澈,看著這張熟悉的面容如今消瘦了,肖石一陣心疼,拉了她一把道:「外邊冷,進車裡說吧。」
「不!我要在裡邊說!」常妹向聽荷小築一指。肖石看了一眼,為難的道:「常妹,這大冬天的,現在都快十點了,有話在哪說不行,進去幹嘛!」
「不嘛!我的話必須進去閉能說!」常妹拉著他的手,堅定而焦急。
肖石看了她一眼,又抬頭看了看夜空,無奈到牆根處蹲下,他心情很複雜。也很難受,不想進去,很不想。這個只來過兩次的聽荷小築,發生過兩人太多的第一次。
望著愛人下蹲的身影,常妹心內泛起一陣陣柔柔的甜蜜。那個星語心願的夜晚,多美啊!那時候的愛人,多疼她呀!小女的眼睛濕潤了,夜色裡晶瑩而美麗。
「你不是要進去嗎!快點呀!」等了半天沒動靜,小女人還傻愣愣地站著,肖石回頭喊了一句,常妹噘著嘴,委屈地擦了擦眼睛,上前踏住愛人的肩頭。
常妹成功地坐上牆頭,肖石退後兩步,助跑,踏牆面,單手在牆上一撐,翩翩而入,與上次一樣,身輕如燕,美若飛仙。
愛人的動作依舊纖美瀟灑,常妹再次看呆,但不是癡迷,而是哀怨,淚花在她眼中泛起,發生了這麼多事兒,愛人還會回來嗎?
「常妹,跳吧!」肖石張著雙臂。
常妹咬了咬地嘴唇,對著愛人的懷抱,縱身躍下。她跳的很準確,或者說是肖石抱的很準確,總之像以前一樣,常妹雙腿盤住愛人的腰,肖石兜住小女人的屁股,熟悉的動作,曾經的感覺,只是昔日偷約的銷魂和美妙卻已不再。
常妹摟著愛人的脖子,肖石感到小女人熱乎乎的嘴巴向他貼來,他想放開,但沒有,也不能,因為他看到了小女人流滿淚水的臉。
小園空寂無人,卻少了曾經的圈圈漣漪和淡淡清香,只有夜風不時呼嘯而過,冰面上的殘雪,捲起,又落下。
肖石木然站立,任憑小女人抱著他的頭,唇齒之間的親吻中,淚水浸濕了他的臉,他心酸又心碎,無奈又無情。
他知道進來後肯定是這個效果,面對感情,他知道自己並不堅強。
愛人沒有反應,小女人捧著他的臉,深深地望著,哭道:「肖石,別離開我,好嗎?」
肖石無言,痛苦地別過頭。
「肖石,我真的不是故意跟你分手的!」常妹搖著他雙肩,淚水縱橫。
肖石不說話,只是閉著眼睛。
常妹哇地一聲,伏在愛人肩頭大哭起來。肖石揪心至極,放下小女人道:「常妹,別哭了,有話到裡邊坐著說。」
常妹牽著愛人的手,兩人無語前行,走過長廊,經過小橋,淚水滴了一路。
雲階月影對飛鸞,似此韶光獨惘然。面對這份物是人非,觸景傷懷,肖石心痛不已,他盡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可那些甜蜜的往事還是一件件向他撞來。歲月如風,感情如水,人都是脆弱無力的,當愛已成往事,留戀和難捨也只是徒增痛苦吧。
聽荷小築湖心亭,兩人坐定,風在四面圍繞。常妹掛著淚眼,癡癡地望著愛人,臉上寫滿淒涼。
肖石點了一支煙,穩定了一下情緒,咬咬牙道:「常妹,我們已經分手了,希望你能面對這個現實。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有什麼話你說吧。」言罷痛苦地轉過身,他不想再看到小女人流淚的臉。
常妹一怔,淚水嘩地一下流了滿臉,一頭撞進他懷裡:「我不分手,我死也不分手!」
「你……」肖石痛苦不堪,甩手把剛點的煙扔掉,扶起她道:「常妹,我們已經分手好幾個月了,你這麼鬧騰除了讓我們兩個人都煩惱,有什麼實在意義?」
「什麼分手啊!」常妹抬起頭,大聲哭道:「人家沒主意,你又不是不瞭解,你難道不知道人有過兩天就會回去找你嗎?」
「這……」肖石當然知道,他也曾一度想給小女人打電話,可這世間總是充滿了變化,常妹抓著愛人雙臂,仰面看著他:「肖石,我不騙你,我真的找你了,找你兩回呢」
「兩回?!」肖石一愣。
「嗯」常妹點點頭,抹了一把淚,「第一次才不幾天,我被楊洛騙走了,她說你們好上了;還有一回是去車攤,你……你和那個老女人抱在一起,我就……我就……」常妹再哭。
肖石明白了,第二回應該是他查完成績那天,也是他修車的最後一天,他心酸不已,忍不住摟住小女人道:「常妹,對不起,可能是老天在捉弄我們吧,如果那兩回我們順利見面了,我想我們會好起來,跟以前一樣,可現在……我已經不想回頭了。」
「為什麼?」常妹淚流成河地望著他。
肖石歎了一口氣,平靜地道:「因為我們不合適。」
「我們以前不是挺好的嗎?」常妹用力地搖著他。
「我們是挺好,可你媽呢!」肖石反手抓住她的雙肩,望著小女人的眼睛道:「常妹,離開你我也難受,也捨不得,也不是不想回去找你,可我放棄了,不想了,就是因為你媽!」
「我媽……我媽怎麼了!」常妹淚水似凝住。
「你媽怎麼了,還用問我嗎!」肖石站起身,揮著手臂,激憤地道:「你媽已經把我的人格尊嚴踐踏到沒有了,我甚至厭惡她,憎恨她,你讓我怎麼再去面對她!」
「可你愛的人是我呀!」常妹淚水淋漓,不平的道。
「那又能怎麼樣!你是她女兒!難道你能和她斷絕關係,我們能和她割裂嗎!你也清楚我的身世和性格,我在乎自己的尊嚴,想像人一樣的活著,可她什麼時候給過我?」
常妹沒說話,只是閉上眼睛流淚。
肖石緩緩語氣又道:「你也知道,我不是什麼愛情至上者,也不相信這世上有不變的愛情,愛情和婚姻不是生活的全部,這個社會是現實的,就像你希望我有個體面的工作,我們有個體面的家,這我都殂,也可以努力地去做,可我和你不一樣,我更希望過一種簡簡單單,貼貼心心的生活,而因為你媽的緣故,你根本就給不了我。」
頓了一下,肖石又道:「常妹,或許你覺得我自私,我也不否認,可我們生活的基本要求就不同,打著愛情這個看似冠冕堂皇實則很虛無的幌子強在一起,你認為這是個正確的選擇嗎?」
肖石一股腦倒出自己的心裡話,感覺輕鬆了許多,對著夜空靜靜抽煙,常妹掩著臉,一言不發,只是默默流淚。
寂靜的小園裡,兩人無言相對,風小了許多,無聲地吹過,月亮不知什麼時候,從雲層裡露出半個笑臉。
聽了愛人的話,常妹平靜了很多,忽然抬頭望著夜空道:「肖石,你還記得上次嗎,你在這給我過生日,我許了一個心願。」
肖石記得,當然記得,心酸地看著她。
常妹流著眼淚,深深地望著他:「你以為我許的心願是和你在一起,還說給我第二個生日禮物:一個大律師、一個大房子,一個家。可你知道我許的什麼願嗎?」
肖石心一懸,怔怔地望著她。
常妹癡望著他,說道:「我許的是讓你一輩子平平安安,順順利利……」肖石心中驟然翻攪,狂瀾如決堤般湧出,他的眼睛和鼻子都在發熱,一輩子從未如此難受過。
常妹投到他懷裡,流著淚水的臉仰面望著他:「肖石,你是順順利利了,可我呢?我現在好後悔許這個願!」
肖石擁住小女人,眼中的淚水終於抑制不住地流出,寂靜的小園內,兩人抱頭哭泣。
良久,常妹仍伏在愛人懷裡,肖石擁著小女人的身體,呆望著深邃無際的夜空,天上雲層很厚,他很想透過雲層看出些什麼,找出些什麼,可惜雲層還是天空,無際依舊。
他低頭看懷裡的女人,又問自己。如果再回到從前,一切會不會重新上演;如果再回到從前,生活的重點會不會改變;如果再回到從前,能不能找到真正的永遠。
人世間愛情悲歡離合,會不會有如果?也許會,也許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