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我在一個溫軟懷抱內，一隻嬌柔的小手正輕輕撫去我臉上的淚痕。如嫣。
「好了，我沒事了，想起了一些事情，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如嫣，謝謝你。」我握住眼前小手，將如嫣擁進懷裡，還順便把臉在她身上使勁兒蹭了蹭，擦眼痕還是衣服擦得徹底。嗯，面料不錯，很軟。
「很多東西，若能哭出來，也是種享受。可我還是心疼你，君，我愛你，我愛你。」如嫣輕聲說著，用她的嬌顏柔柔摩擦著我的額頭。
「沒錯，我這不是傷心，而是懷念，還能懷念她們，我很知足。你唱得太好了，如嫣，以後多給我唱唱，心裡很痛快，很舒服。嗯，很舒服。」說完，我抱著如嫣長身而起，抬腳把船槳撥進船裡，邁步站到船身後半部分，能量一催，小船如箭前行。
生活很簡單，記住曾經，珍惜現在，創造未來。應是如此。
「哦啊~~~~~~~」我仰天長嘯，我要告訴我的曾經，現在的我過得很好，非常好。
……
天色將暗時，我和如嫣回到湖岸，會合站立等待的狂獅，來到不遠處的「賦今令舫」。
這是一艘大畫舫，停泊岸邊一百多年，從不划動，是鳳翔第三代國主命名安置此處，便於文人才子來此舫上議論國事。
在舫上，言論絕對自由，哪怕是咒罵當今國主也不論罪；出了舫，則不許再行惡語，否則將被懷疑成顛覆份子。
當然，即便在舫上真正敢直言的也不多。誰知道身邊有沒有暗探監聽，下舫後進行跟蹤監控，無意中罵了條路邊流浪狗，直接被繩，正好按上個指桑罵槐的罪名。是吧？很有可能。
但，既是不多，也就是說真有不怕的。現在就有。
畫舫面積有限，待客區不足一百平米，桌子不過二十，客座至多六十。但是因為上舫的票價奇貴，一人一金幣，愛上不上，所以，這些客座平日裡也是足夠用的，基本不會坐滿。除非有豪客舉辦大型聚會。現在就有。
我和如嫣到舫時，看到舫下佈告欄裡有大字顯示：某某聚會，來者二十，散客自便。
命令狂獅到暗處等待，我二人付了二金，登舫。
聚會者顯然還未到齊，只有數人在客套，看到如嫣，更是嘴上重複客套，眼角忙著暗窺。
「找個角落坐吧，中間讓給他們，不要妨礙人家湊堆兒罵你。」我一本正經地低聲逗弄如嫣。
「討厭！呵呵，我還真有些緊張呢。」如嫣笑錘我一下，又輕輕點頭拽上我的衣角兒，神情猶如從未出過門的小媳婦兒，好奇中帶有一絲怯怯。
輕拍她的小手，選了左側一角落，坐下喚來招待，點食兒。接過菜單一看，嗯，太文化了，單看菜名絕對猜不出將會吃到啥玩意兒。為了避免上來一桌子蘿蔔白菜，我就讓招待做主給我倆看著安排。隨意，反正不是為吃而來。
品茶等菜期間環顧四周：畫舫，畫舫，無壁，無窗，只以輕紗虛阻岸側視線，湖側皆空，方便客人欣賞湖色。桌椅、陳設皆黑白主色，素雅，精緻。挺好。
很快，菜上齊。果然都是清淡類，量雖不大但賣相不錯，透著晶瑩質感一看就是精工細作。當即夾起一塊送進嘴裡，還行，味不傷人。
隨著聚會者陸續到來，重複客套大量重複，暗窺如嫣的眼神大量窺來……終於，人到齊了，我和如嫣已經吃了過半。
幸好人家不吃飯，直接開侃。此時，加上散客，二十七人。
首先，主人發言。
一位四十許清瘦文士裝扮之人，他咳嗽幾下，朗聲道：「今日，感謝大家給方某薄面前來聚會，下面主要針對四國將犯之事進行論議。咳咳。相信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此消息，官府近日將會告示民眾，方某也就無須對此多言了。第一個論題，導致四國當朝來犯，國主陛下該負何責？」
說到這裡，他對身旁另一人點點頭，又繼續道：「因為在談論期間可能會觸及國主威嚴，方某這才提議來此聚會，讓大家破費了，方某在此致歉。此處消費昂貴，我們就不多做飲食了，大家清茶一杯，盡抒己見。好，論議開始。」
他說完，兩個招待開始斟茶。片刻，斟完。
第一個膽子最大的出現了。
一個面貌清秀，文質彬彬的青年站起來環身施禮道：「學生袁涵，斗膽先言，拋磚引玉，請各位先進多多指教。」
禮貌性地稍作停頓，接著朗聲道：「學生認為，當今陛下有對也有錯。陛下頗為自知，寧可無為也不做懵懂之舉。大小政事都交給了能者處理，因此，在位期間並沒有出現有損國體的大錯。鳳翔能夠持續富足民生，當今陛下既無功也有功。但是，皇儲之位至今都沒有確立，導致兩位人傑公主爭權多年，鳳翔隱患莫大於此。學生猜測，四國聯軍來犯就是瞅準了眼下的這個時機。所以，鳳翔面臨戰禍，當今陛下應承擔最主要的譴責。陛下應該立即做出決策，消除皇室內鬥隱患，全國齊心，共創來敵。此時若是仍在內鬥，鳳翔危矣！學生妄言，請指教。」言畢，施禮回坐。
掌聲響起來，包括我和如嫣在內，大家一起鼓掌稱讚。有此見解倒不是什麼難得之處，而是他年紀輕輕居然把皇家之事瞭解得如此清楚，看來身份頗不簡單。
不過，內患已經沒了，他的消息掌握得還是不夠。我正想著，如嫣的小手握上我的大手。我抬眼望去，對上她充滿感激的雙眸。我對她微微一笑，輕輕反握住她的溫軟玉手，拇指緩緩摩擦。一切無須多說，盡溶於兩手的溫暖互送中。
不過，這個叫袁涵的小子也挺可恨的，剛剛開頭就把主要原因道盡，後面的論客甲、乙、丙、丁……的戲份都被他搶了。
袁涵的話得到了認可，一眾人開始談論如何勸諫陛下，什麼萬民聯名血書，千人宮前絕食靜坐，百士灑血衝擊宮門……越說越邪乎，越議越血腥。
急得如嫣幾次要站起身來，估計是想大喊：我知道啦，都已經解決啦，你們別自殘呀！
但都被我按住了。看著她急情上臉，我很是欣慰。這些人紛紛指責她的時候，她都默默聽著，毫無動氣之色。一聽到他們試圖以血諫國，立即動容發急。心地還挺善良啊。
接下來，這幫愛國書生終於開始商討實用的方法了。例如：從國都開始展開抗戰宣傳活動，掀起全民國家抵禦外敵，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協助官府，號召身體強健者踴躍從軍，以備戰爭兵員消耗；還有人提議申請國家批准，自行成立民軍，由在座的人共組作戰智謀團……
至此，我已經沒興趣再聽，若是沒有我的存在，這些活動的作用會是不小。可是現在，有也可，無也可。不過，由得他們發揮去吧，畢竟都是愛國行為，只要有心就沒有無用之說。
起身帶著如嫣下了舫，我倆手牽著手漫步岸邊石徑，狂獅遙跟於後。
「我明日就下昭，立二公主傾城為皇儲，並公告全國，鳳翔已無內憂，舉國齊心抗擊外敵。」如嫣低著頭，神情幽幽中語出堅定。
輕攬她的肩頭入懷，溫聲道：「你不必情緒低落，他們也沒怎麼罵你。人家不是說了嘛，你雖無功，也算有功。國主做成這樣，不算好，也不算壞啊。」
「可在鳳翔，我是最無能的一代國主了。唉，幸虧我命好，讓我有了你。君，謝謝你。」說著，如嫣止步，仰起嬌顏深情地看著我。
「誰說你是最無能的？你不是還在位嗎？這次你御駕親征，由我保護你，親身玩一次以一敵四。五國大戰的結果將是：僅僅兩個月，如嫣國主率軍盡殲來敵，自傷甚微，輕鬆取勝，戰果空前，更勝戰神女鳳凰！」我表情凝重聲音低沉地一副憧憬姿態，手上還猛揮了一下，頗有牛叉氣勢。
是的，我此種神情時，基本上都是在裝。
「呀！不許胡說，怎麼敢用國祖之名開玩笑呢？」如嫣也看出我是故意做作，玉指戳著我胸膛，即刻進行了批判。接著，再起溫柔挽上我的胳膊輕聲道：「我明白你的苦心，都是為我好。我聽你的，你讓我征，我就征。」
我們繼續緩行。我心想：苦心嗎？一點都不苦，多好玩呀！不過，我是不允許你鳳如嫣之名，以無為無能的評價留於國史。你有了我，怎會無為？有了我，就會巨大有能！
巨大有能？這詞真是彆扭！我晃了晃腦袋，心裡暗暗表揚自己：沒有文化只是一般可怕，像咱這樣沒有文化還敢瞎編亂造才是真正可怕。
下面的節目，帶如嫣回家，嚇唬紫雲。
家中，我屋外。
我手勢制止如嫣停步稍等，念力一掃，姑娘們都在屋裡，正在集體賭博，賭我回不回家。
打賭過程極其無聊：三千金和紫雲微笑著拒絕參與賭博這種不良行為，其他四女竟然全都押我回家。
賭成這樣，還賭個屁呢？進！我拖著如嫣的小手，推門而入。
姑娘們見我回來，都是高興而笑，接著看到後進門的如嫣，又集體一愣，旋即全體恢復微笑，面部表情很是整體劃一。
紫雲立即明白我又領回家一位姐妹，主動含笑迎來，先對我道：「君，回來了。這位姐姐一定是你……啊！」她正準備對新姐妹道出友好性歡迎之詞時，一下子認出了如嫣，急忙手掩紅唇，驚呼出聲。
紫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探問：「陛，陛下，是您嗎？」畢竟這太過難以置信，況且她只見過如嫣兩次，還都是不敢正視地敬仰模式。
不等如嫣微笑回答，我拖著如嫣的手對紫雲道：「紫雲領導，我已經按你的指示，把鳳翔國主鳳如嫣同志完整地綁架回來了，請你立即給予本人獎勵。」我的聲音響亮，表情卻吊兒郎當。
「哎呀，你胡說什麼？」「討厭！你胡說什麼？」紫雲和如嫣幾乎同時對我進行了斥責。
但，已是滿屋皆驚了，姑娘們集體掩嘴輕呼，包括號稱啥都不怕的小鐵錘妹妹，包括終日沉穩如山的三千金。不過，鐵錘沒有掩唇，小甜嘴張得老大，顯擺著粉嫩可愛的香舌。
即便她們從沒見過國主，可我說敢綁，她們絕對相信我肯定做得出來，眼前的美女應該就是當今陛下。
剩下的，就沒咱什麼事兒了，不摻和了，行於榻上半躺，閉目，憑念力欣賞著她們的表演。
紫雲已經慌張得手足無措，其他姑娘剛把嘴閉上，也是不知如何是好。還是如嫣先發話了，人家是什麼地位？啥場面沒見過？也習慣了別人見到她時，所展現出來的激動緊張等神情。
「姑娘們好啊，我是鳳如嫣，今天來這兒作客，為的是認識認識你們。」如嫣微笑著慢聲招呼後，又溫和地問向紫云：「這位妹妹，我感覺你有些面熟，應是見過你的？！」
「陛下，陛下，民女為你祝壽過獻藝，撫琴。哦，兩次。哦，對了。民女柳紫雲，參見……」嘴裡明顯失控，頗有〔說都不會話了〕之勢的紫雲這才想到還沒給國主敬禮，這怎麼可以？剛想鞠躬，被如嫣握住她的手，攔下了。
「對，對，我記起了。你的琴撫得好極了，真是很好。我還記得，你的歌唱得更好，與那個叫什麼悠然的女孩子，一起配合的那次，我對你的歌印象特別深。」如嫣輕拍著紫雲的手，親切地回憶著。
「謝陛下誇獎。與我配合的是我好友，孟覺悠然。陛下，快請坐。」紫雲在對方的親切下，逐漸找到了平靜。
如嫣坐下後，又問起其他幾個姑娘的名字。姑娘們一一回答，連鐵錘都有絲絲緊張神色。
一國之主啊！在國民心中，的確是高不可攀的。假睡的我在心中不禁感慨。
懂事的小芸告罪後離開，沏茶去了。
紫雲頗為謹慎地問向一臉親善的如嫣：「陛下，您當真是來作客？不是那個混人，把您……把您挾持來的？」
「呵呵，妹妹放心，別聽他亂說，是我自己想來見見你們。」如嫣含笑解釋，溫聲細語讓紫雲大為放心後，繼續道：「其實，你們現在也應該看出來了。我呢，以後也會成為這家中的一員，怎能不來看看呢？呵呵，咱們的男人還對我說過，我進了門，排行為四，要叫你二姐呢。呵呵，真是怪難為情呀。其他的倒也無妨，主要是我的年紀太大。」
「哎呀！陛下，您千萬不要聽他胡說，這可使不得，他的話怎麼能當真呢？那是絕對不行的。他怎麼能這樣呢？真氣死人了。」紫雲越說越氣，狠狠地剜了四仰八叉的我好幾眼。
「現在還不急，反正今天我還是客人呢。不過啊，我倒是覺得，這些個無謂稱呼，確實沒有必要。除了他的正妻，讓我稱呼妹妹這麼年輕的女孩子做姐姐，我臉皮再厚，也實在是喊不出口。呵呵，虧他想得出來……那，這個幫我救我的任務，就麻煩妹妹你了，你來對付他，我看你不怕他。呵呵，我怕他。」如嫣嬌笑著，就找到了化解稱呼尷尬的方法，把紫雲說得一個勁兒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