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兵器 第八組曲 第二樂章 沸騰
    悶哼一聲,我雖然已經躲閃,還是被迎面而來的攻擊打個正著,腰間衣服破碎的同時,鮮血也從裡面奔湧出來。

    一擊得手的怪物還想趁勝追擊,可是它已經沒有這樣的機會,雷霆般的一拳轟至,它連慘叫都來不及就變成了滿天血粉。

    我倒在地上,聽著山姆的腳步聲走近,閉上眼睛不想起身。倒不是腰間傷勢太重||這種皮肉傷只要我能量集中在傷處附近就可以讓它在一秒鍾之內愈合,而且不留痕跡。

    我真正不想起身的原因是,隨著被這次攻擊命中,我的心也受了不小的傷害。

    我承認自己雖然聽了山姆的警告,還是對未來的凶險准備不足。原因多種多樣,當然其中包括對自己評價過高;我以為從對眼魔戰斗時的束手束腳到後來的輕而易舉,我的實力應該有著不小的進步,再加上曾經揮灑自如地發揮自己實力,我覺得對付未來的敵人應該不會太危險才是……可是事實證明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這種被山姆稱為“獵殺者”的怪物,據說在島上也是位居下層的低級怪物,可是它的實力明顯和眼魔相差甚遠。它的確沒有眼魔那龐大的數量,可是它詭異的速度、善於隱藏的身形,還有全身銳利的爪、牙、舌,都是可以瞬間奪走敵人生命的利器。

    我不是不曾遇到過它,在尋找眼魔的時候,我們和獵殺者也曾在樹林中偶遇,雖然當時也覺得這種徒具人形卻在地上爬行、最大特點是頭部正上方長著唯一一只眼睛的怪物看起來很可怕,不過隨著山姆的一拳KO,我就有點輕視它起來,在心底把它劃為和眼魔一樣的檔次,卻沒深思過山姆為何沒有讓我出手。

    其實我的劃分也沒有什麼錯誤,畢竟在這個島上它真的是很低級的生物,可是很明顯它這種低級和眼魔的低級截然不同,以戰斗取勝的它和以數量取勝的眼魔相差絕非毫釐。

    事實上,從一開始與它戰斗至今,我先後遭遇了十五只獵殺者,結局無一例外地以我的戰敗告終||我甚至連還手的余地都沒有,在眼魔面前鍛煉出來的速度遇到這種速度更快的怪物,一下子變成了一個笑話。

    這是一個打擊,對於把自己想得很高卻被現實重重拉回地面的我來說,這是一個異常沉重的打擊。雖然身體沒有受到什麼重大傷害,但是從內心衍生的無力感讓我再也不想站起,甚至想就這樣躺在地上腐朽罷了。

    可是很顯然別人不這麼想,一只有力的小手握住我的手,稍一用力,我就不由自主地坐起身來。

    “你知道自己差在哪裡了嗎?”山姆就站在我面前,雙手環胸地看著坐在地上的我。

    我先是點頭,然後又搖頭,我雖然知道自己實力很差,但因為差的地方太多,反而不知道差在哪裡了。

    山姆似乎明白我的意思,開口解答我心中的疑惑:“你的缺點就是太容易滿足現狀,一旦有所進步就會止步不前,照這樣下去,你永遠也不會成為你想要的強者……”

    我啞然無語,因為山姆說中了我的痛處,這個毛病在我沒有變成兵器之前就存在著,沒想到成為兵器後竟是拖延我前進步伐的症結所在。

    “在你和眼魔戰斗時我一直在等,等你主動向我提及去與更高級的怪物戰斗。”山姆的話有些沉重,神情似乎也有些失望,“在我印象中沒有任何一個兵器會滿足自己目前的能力,至少我不會!”

    他歎口氣,目光也轉開不看我,“可是我失望了,你似乎覺得屠殺眼魔這種毫無樂趣的行為很有趣,大概是沉迷於這種強者的感覺中不能自拔吧!所以我帶你去尋找只比眼魔高級一點的獵殺者,讓你知道你的實力到底是什麼樣一個真實水平……”

    他看著我,激動了起來。

    “結果你居然開始放棄了”他語氣加重,表情嚴厲地說道:“剛才那一擊你明明可以不被擊中,為什麼還是任它打中?是因為它無法對你造成致命傷害,還是你根本就不想再做任何嘗試?”

    我垂首無語,山姆說的都是事實,如果當時我再努力一點,也許獵殺者的爪子就不會碰到我身體……之所以這麼做,大概是因為我真的不想進行這種無希望的戰斗了吧!

    “XIII號!”山姆看起來真的生氣了,酒紅色的頭發變暗了許多,連對我的稱呼都變了,“有很多人圍繞著你,有很多人需要你,可是這不代表你可以永遠依靠這些人!你不可能永遠像個孩子,遇到挫折的時候就想撒嬌躲到安全的地方去,沒有人會永遠嬌慣你,如果你一直這樣下去,所有人都會離開你,就像現在的我一樣!”

    我望著他轉身走進樹林的深處,居然說不出一句話來挽留,也許我是明白自己沒有立場挽留他。

    山姆說得沒錯,我習慣了在危險時有同伴依靠,而上天似乎也習慣了在我身邊安排可靠的同伴,久而久之我總是想在困難時尋找同伴的幫助,從來沒有想過透過自己的努力來達到目的。

    這樣下去,我是不會成長的,頂多只能屠殺一下眼魔滿足自己強者的妄想罷了!

    也好,就這樣和山姆分開也好。當我獨自一個人面對這座可怕的孤島,壓力和隨時降臨的危險會讓我更快地成長、變強,或者死亡,無論哪種結局都比現在的狀況要好很多。

    大概是上天也聽到了我的心裡話,身後的樹叢中發出了沙沙的響聲,我轉身望去,只見一只比我之前遇到要大上很多的獵殺者從樹叢中爬了出來,正用它那可怕的獨眼緊盯著我,似乎隨時要撲上來把我撕成碎片||實際上我並不懷疑它有這樣的實力。

    我不由得無語問蒼天,雖然我決心要**變強,可是這麼快就給我鍛煉的機會,還是看起來就如此強大的敵人,上天還真是給我面子啊……不多想了,打贏後再去問候上天的直系女性親屬吧,如果,我還能活下來的話……

    獵殺者,一種未完成變異體的獸化生物,雖然擁有極快的速度和利刃般的牙、爪、舌,但以實力來說,它在惡魔島上只能位居末流,如果以等級分類,大概也只能排上最差的E級吧!

    不過在數量不多的獵殺者中,也不乏出現個別變異得比較充分的個體,它們的實力當然遠遠超越了平常獵殺者的E級,最強者甚至可以達到B級怪物的水平。

    當然現在的我是不知道這些知識的,不過就算如此,我還是能從眼前這只獵殺者相對巨大的身型和帶給我的危險感覺來判斷,這只獵殺者絕非以往那些可比!

    我放在地上的手稍稍用力,身體借勢一個翻轉,轉身擺出戰斗的姿勢面對這可怕的敵人。

    我也不是沒想過借著手的推力狂奔逃去,可是雖然我有些驕傲,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在這片死亡叢林中,我的速度不可能快過這只為獵殺而誕生的猛獸,與其被從背後殺死,還不如正面對抗,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看著我的動作,對面的獵殺者歪了歪頭,獨眼中似乎帶著幾分輕視。

    如果我知道這種智慧的表現說明這雙獵殺者擁有B級以上的實力,恐怕不管會不會被從背後殺死都已經狂奔而去了。無知者無畏,這句C國的老話說得實在太好了,如果我知道真相,只怕連站在這只獵殺者面前的勇氣都沒有。

    蘊藏著死亡氣息的黑氣沿著地面集中到我腳下,蔓籐般纏繞著我的身體蜿蜒而上,在我側伸的右手中逐漸凝聚成鐮刀形狀。

    雖然死神鐮刀在我手中根本只是一個裝飾,與握在哈迪斯手中時的威力無倫完全無法相比,可是面對可怕的猛獸,手中握有武器,即使那武器不會發揮作用,心中也會放心許多。

    獵殺者似乎能感受到在我周圍凝集的死氣,非常不舒服地低吼一聲,身體壓低,四肢最大舒展地緊扣地面。

    我已經和這種生物交手十五次了,雖然都是以失敗告終,但是至少知道它的這個動作代表著它馬上就要對我發動攻擊。

    果然,下一刻它那比以往的獵殺者更形巨大的身體如同出弦利箭般向我射來,速度竟然比我預想的還要快,我腦中還來不及反應,腰間已經感覺到它利爪帶來的寒意。

    說起來這東西還真是喜歡選擇敵人的腰腹一帶作為攻擊點呢,不過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竭盡全力地閃躲,才勉強躲過剖腹之禍,可是腰間還是被劃出三道深深的血痕,劇烈的疼痛剎那間席卷全身。

    獵殺者的巨大身形就在這劇痛的瞬間和我擦身而過,我本能地揮手攻擊,卻因為身體的疼痛而失去准頭,鐮刀在空中畫出一道扭曲的曲線,命中了身邊的一棵巨樹。

    也許上天終歸還是關照著我的,這樣的攻擊失誤居然會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巨樹並沒有像被利刃斬中一樣轟然倒下,可是本來茂密的枝葉居然在一瞬間完全枯萎,樹身也乾枯得裂縫密布……

    與此同時,疼痛帶來的恍惚中忽然注入一絲清涼,我的神智迅速恢復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甚至清醒到可以清楚感覺到一種叫“生命”的東西在我身體裡流動,流經之處皆是一片清涼,我低頭看去,腰間的血痕不知在何時已經愈合得連傷痕都不見了。

    就算我再白癡,也能想明白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很明顯,我吸收了這棵樹的生命力,並且利用它來恢復自己的體力。

    也許它帶來的功效還不止如此,至少我現在感覺到體內能量極其充沛,似乎眼前的猛獸也不再那麼可怕了。

    這種生死關頭,我當然不會去思考奪取別的生物的生命力到底是否道德的問題,既然無意發現了死神鐮刀還有這種功用,我又怎能不去把它發揮得淋漓盡致呢?

    趁獵殺者因為體型巨大而回身較慢的機會,我鐮刀連揮,身旁的幾棵巨樹成了犧牲品,生命力被鐮刀吸收後流入我體內,成為了我體內能量的一部分。

    能從一棵小樹苗長成這樣的參天古樹,其間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如果不是把它們的生命力收為己用,我絕對想像不到默無聲息的樹木中會擁有如此龐大的、漫長歲月中積累下來的屬於“生命”的能量。

    因為樹林間的昏暗,我可以清楚看到澎湃的生命能量充滿我整個身體後仍然有余,從我表層皮膚溢出體外,在我身邊形成火焰狀的綠色能量流。

    獵殺者似乎也感覺到我這種變化帶來的威脅,再次低吼一聲,卻沒有立刻撲上前來,頭頂的獨眼緊張地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它不發動進攻正是我求之不得的舉動,趁此機會,我迅速移動,鐮刀所及之處,巨樹一棵棵枯萎死去,我身邊的綠色火焰隨之一點點膨脹,終於變成圍繞在我身邊的巨大火柱。

    也許是知道這樣下去我會越變越強,它的勝算也就越來越小,獵殺者終於放棄了觀望的態度,狂吼一聲,身體上忽然張開大大小小的鱗片,鱗片邊緣閃爍著金屬般的冷光。

    我從來沒見過獵殺者使出這一招,所以根本不知道它要做什麼,不過想來應該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雖然現在體內能量充沛到每個細胞都被生命能量充滿,可是過去連番在這種怪物手中受傷的事實還是讓我有一絲畏懼,我停止了“伐木”的動作,鐮刀橫在胸前,全神戒備著獵殺者的下一步行動。

    也許是因為周圍環境太陰暗了,也許是因為我的注意力都放在獵殺者身上,我居然沒有注意到原本縈繞在鐮刀上的黑氣居然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而在我身邊的綠色火柱周邊,有一層淡淡的黑色氣體努力向我身體靠近,可是總是被綠色火柱無情地推開,這樣的過程每重復一次,這層黑氣就淡上一分,連續幾次下來,已經淡到隨時可以消散的地步。

    我當然不知道這些我沒注意到的事情會給我帶來什麼樣的影響,我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隨時可能發動進攻的獵殺者身上,等待著它即將發出的必殺一擊。

    獵殺者也沒有讓我失望,當鱗片張開到與它身體垂直的角度時,原本膨脹的肌肉猛地收縮,鱗片卻沒有隨之收回,反而像被從無數小嘴中吐出的利齒一樣與它的身體分離開來,以著比子彈還快的速度向我飛來。

    我還來不及躲閃,或者說我完全無法閃開如此密集的攻擊,獵殺者發動的根本就是毫無停止的亂射,在它頭部方向上的所有物體都在攻擊范圍內,以我的速度是不可能在鱗片擊中我之前逃出這片天羅地網的。

    我只來得及把鐮刀橫在面前,決心盡力隔擋這些利刃般的鱗片,以減少自身受到的傷害,可惜這一應變根本就沒有發揮的余地,所有鱗片在飛進我身邊這片綠色火焰中後都像被真正的火燃燒一樣,瞬間化為灰燼。

    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鱗片中屬於生物特有的生命力只一瞬間就被火柱吸收,與之歸為一體,雖然這些生命力和古樹中所含的澎湃生命力相比有如滄海一粟,對火柱的影響不大,可是失去生命力的鱗片卻在第一時間化為飛灰,消除了我面臨的一大危機。

    這一點連我都想不到,何況是我面前的獵殺者,它似乎不相信地眨動了一下獨眼,忽然狂吼幾聲,再次爆出滿天鱗片,它也跟在鱗片之後撲了上來……

    死神之鐮,屬於冥界之王哈迪斯·普路托的武器兼權杖,在哈迪斯的手中,它代表冥界至高無上的力量,屬於死亡和破滅的力量。

    它還有一種能力,可以讓一個生命的生命之火熄滅,並把那個生命的生命力歸入幽冥,只是對於天地間最偉大的三大主神之一哈迪斯來說,這種能力只是在將鐮刀借與死亡的使者,也就是人們傳說中的死神去收割人類生命時發揮作用,在戰斗中可從未使用過。

    所以說,作為擁有死神鐮刀的我在戰斗使出了這一能力,用以補充失去的能量,這可是名副其實的第一次,到底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全都是未知數。

    在我為身邊的生命火柱替我輕易化解了獵殺者的攻勢而狂喜的時候,我根本沒注意到,本來藏於體內的死亡能量正一點一點被與之相反的生命能量擠出體外,對於其他生命來說,這絕對是個好消息,可是對於使用死亡能量的我來說,可就未必了…

    …

    鏘的一聲,清脆的金屬敲擊聲,發生在兩件理論上絕對不可能發出這種聲音的物體之間,一件當然是獵殺者的利爪,另一件就是我手中所握的純能量構造的死神鐮刀。

    獵殺者果然反應敏捷,在急速撲上的狀態下居然還可以變換姿勢,翻身用利爪架住我從上方揮來的鐮刀,可是雖然逃過被鐮刀斬為兩半的厄運,卻因為身在半空無從借力而被我揮下力道震得掉往地面。

    一擊得手,我卻叫苦連天,原因無它,死神鐮刀的長度在這種距離給了獵殺者落地的機會,不就等於告訴它:“來,和我近身搏斗吧!”

    果然,半空中一個靈巧的翻身,獵殺者只在地上輕輕一點,就以比剛才更快的速度撲了上來,我勉強橫過鐮刀架住它的第一擊,就被它接下來的一爪抓在手腕上,血肉模糊間鐮刀差點掉在地上……

    獵殺者卻沒有繼續追擊,反而轉身逃開,在離我很遠的地方停下身來,很劇烈地喘息起來,如果我集中注意來看它的話,我會發現它的皮膚和剛才截然不同,似乎被風沙吹過一樣乾燥粗糙,甚至還有細微的裂痕在上面。

    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受傷的右腕上,過去的我也可以利用自己的能量來令受創組織愈合,但那都是在我主觀意識驅動下的結果。

    現在,就在我的眼前,圍繞在我身邊的生命火焰似乎終於找到宣洩之處,火焰中最亮的光芒向我的傷處集中過來,隨著它們的匯聚,傷口也以驚人的速度消失在我眼前……

    可是這樣一來帶來更嚴重的後果,我體內使用的是死亡能量,在我受創的瞬間,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死亡能量集中在我的傷處准備治療我的傷口,可是這一工作由我新吸收來的生命能量完成了,集中而來的死亡能量無處宣洩,第一選擇當然是和與其相克的生命能量起了沖突。

    如果只是這一小區域的能量沖突還好,可是兩種本質完全相反的能量能夠在我體內共存本來就是靠我的主觀意識壓制,現在這一下就好像在火藥桶裡扔進了一根點燃的火柴,帶來的結果可想而知……

    在獵殺者的眼中,我身上圍繞的綠色火焰猛地席卷而回,努力想要擠入我體內,而一股黑色薄霧卻由我體內蔓延而出,抵擋著火焰讓它無法進入我體內;作為這兩股能量選擇的戰場,我早在沖突開始的時候就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權,一**的劇痛感覺由全身各處傳到腦中,讓我無法掙扎地享受著痛不欲生的滋味。

    從氣勢看來,澎湃的生命之火彷彿占了上風,那熊熊燃燒的火焰正撕咬著勉力抵抗的黑霧,把它們蠶食鯨吞掉。

    可是我卻清楚地知道事實並非如此,巨樹的生命能量再充沛,也抵不過來自冥王本身那種無窮無盡的死亡能量,更何況死亡本來就是生命的終結,黑霧看上去雖淡,但當它真的與生命能量交織在一起,總是會把生命能量轉化為死亡能量的一部分,這樣下去,勝負是早已決定的事情……

    圍繞在我身邊的生命之火似乎也知道這一點,本來向我身體集中的火焰猛地膨脹開來,炸裂出無數火星||在這片充滿黑暗和恐怖的叢林間,無數綠色的、螢火般的火星隨著穿過叢林的微風四處飄蕩,這本該是一副無比美麗的景象,可是這份美麗卻在一顆火星接觸到離我最近的古樹時結束……

    我瞠目結舌地看著本來茂密的巨樹在一瞬間爆出和我身邊一樣的綠色火焰,接著是下一棵、再下一棵……以我為中心,無數棵巨樹籠罩在綠色火柱中,形成了一片綠色火海,而火海的范圍還在不斷擴大下去。

    我並不知道,在這一范圍內的所有生物,不止是巨樹,在碰到了這種綠色火星時都會把生命力完全燃燒出來,形成這片綠色火海的一部分,而未被殃及的動物總是竭盡全力想要逃脫,可是在這片不斷爆出新的火星的火海中,哪裡才是安全的地方呢?最後它們也只能無助地加入火焰的行列中去……

    終於,似乎是綠色火焰覺得自己的力量強大到足以粉碎我體內的死亡能量,火海緩慢地停止擴張,逐漸穩定下來。

    就在我以為它就此停止活動的瞬間,這些澎湃的火焰驟然以比擴張時快上不止百倍的速度倒卷而回,向我身上集中而來,我根本來不及反應,事實上,即使我有反應身體也動不了,下一刻,所有的綠色火焰都在我身上匯集一起,本來就已經氣勢驚人的火焰猛地化為直沖天際的巨大火柱,夾雜在其中的生命能量毫無顧忌地向我體內的死亡能量發起總攻,而死亡能量也不甘示弱,提至最高迎了上去……

    兩者接觸的一剎那,我只覺腦中轟的一聲巨響,腦後神經一熱,整個人就失去了意識。就在我即將陷入黑暗中的時刻,我勉力睜眼望去,看到的最後一幕景象,就是沖天的綠色火焰中,被圍在裡面的黑色霧氣掙扎著、翻滾著,攪動得整個綠色火柱也跟著翻騰起來……

    這一幕為何如此眼熟……是了,就像是……沸騰……

    離沖天而起的綠色火柱並不遠的一處高崖上,一個一身白袍的男人扶了扶鼻梁上滑下的眼鏡,若有所思地搖搖頭。

    雖然高崖很高,但還是在火海的范圍內,可是男人周圍幾十米的圓形區域裡絲毫沒有受到火海波及,所有生物依然原樣生存著,草還是那麼綠,樹還是那麼茂盛,獵殺者們還是那麼危險……

    一群獵殺者圍著白袍男人,雖然震懾於他身上存在的威脅感,可還是對於他打擾了它們的午餐表示非常不滿,喉嚨一直發出低沉的咕嚕聲,而獨眼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它們的午餐。

    它們的午餐此刻奄奄一息地倒在男人的腳下,胸腹處已經被獵殺者撕裂,內髒已經流了出來,四肢上似乎也被撕去好幾塊肉,露出森森白骨。

    若不是那殘缺的、難看之極的龍形紋身和另外一人頭頂的紅色頭發表明他們的身分,真的很難認出他們,被我和山姆拋棄在惡魔島中的那兩個小混混,我並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事實上對於這種討厭的、習慣像人渣一樣生存的人,我也沒有興趣知道他們的名字。

    “說起來,你們的運氣一直不錯呢。”白袍男人蹲下身,輕輕撫摸青蛙老大濺滿鮮血的臉,眼鏡後的雙眸閃過一絲狂熱。

    他的舉動引得獵殺者們一陣不滿的低吼,只是懾於他的威脅感才沒有撲上來。

    “能夠在這麼恐怖的惡魔島上堅持這麼久不被殺死,雖然和那兩位小朋友把眼魔幾乎斬盡殺絕有關,但是你們的運氣也不容小視啊,在生死關頭還能夠遇到我……”

    “你們恨他們吧?恨把你們無情地拋棄在這座可怕的島上的那兩個人吧?是不是也想讓他們嘗嘗你們現在品嘗的痛苦?”白袍男人微笑著問道,不過相信此刻看到他表情的人都會因為他冷酷的微笑不寒而栗。

    按照常理來說,彌留狀態下的青蛙老大和紅毛此刻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更不用說回答男人的問題,可是不知是什麼力量支援著他們,讓他們發出令白袍男人滿意的回答:“殺……殺死……他們……”

    “很好!”白袍男人站起身,身體周圍忽然發散出淺黃色的氣息,很快將三人身形籠罩其中,只能聽到他的話語從裡面傳出:“我會給你們比他們更強大的力量,希望你們不會讓我失望。破壞這個島上平衡的人,一定要受到規則的制裁,因為這座惡魔之島就是我的領域……”

    我……這是在哪裡?

    費力地睜開雙眼,我才發現我的身體又恢復控制,只是身旁那熟悉的叢林、沸騰的綠色生命之火、還有與之抗爭的死亡能量……一切的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無盡的黑暗圍繞在我身邊,甚至連一點光線都沒有留下。

    可是,為什麼沒有光線的情況下,我可以看清自己的身體呢?在這片熟悉又陌生的黑暗中,我可以清楚地看清自己身體的每一部分,當然也可以清楚地知道自己是這個世界中唯一的存在者。

    不過很快的,一團小小的綠色火焰在我面前亮起,卻沒有把光明帶給周圍,那光芒似乎被什麼力量壓制著,只在火焰周圍很近的地方吞吐著。

    這使得燃燒著的綠火變成一顆內部流動著液體般的小小亮珠,看上去是那麼可愛,而且伸手可及,讓我幾乎忍不住想要把它握在手中好好把玩。

    就在我想要伸出手去的剎那,一股同樣熟悉的流動在我背後產生,我轉過身,看到的是一顆和我面前的綠珠相似的亮珠,不同的是其中流動的是黑色的光芒,看上去少了幾分可愛,卻多了許多神秘。

    兩顆亮珠就這樣一前一後地懸浮著,和我的身體一樣地懸浮著,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我這才恍然知道自己所處的地方是哪裡,還有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

    生命能量和死亡能量之爭,爭奪的畢竟是我的身體,當雙方都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消滅對方時,身體的主人也就是我,就擁有絕對的選擇權。

    在這個熟悉的內心世界裡,我需要做出我的選擇,是選擇代表著生命和希望的生命能量,還是選擇代表著死亡和破滅的死亡能量?

    話雖然可以說得如此簡單,可是這不代表選擇也是同樣簡單的一件事。

    身為生物,向往著充沛的生命力和無盡的活力幾乎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只是看著那活躍的綠色,我心中就油然升起一種親近的感覺。

    可是……真的捨棄伴隨我這麼久的死亡能量嗎?在這神秘的黑色中,承載著我成為兵器後的所有記憶||毀滅的“沸點”、重生的羽翼、宿命的相遇,還有無休止的戰斗……

    我想要這些嗎?我想要的不是平靜的生活和真實的幸福嗎?

    我的手緩緩伸向綠色的生命之球,裡面的綠色火焰似乎也感覺到我的接近,活躍地跳動起來……我微笑起來,那就這樣吧,讓我的生命回到那個平靜的,一切就會好起來吧?

    但是,為什麼我的手越向前方伸去,就越感覺到沉重呢?

    那是什麼?一室的粉刷未完成狀態,我卻和蘇妮下樓去買東西,臨關上房門的時候,我對著室內眨眨眼睛,低聲道:“影,一切都拜托你了……”

    是了,在我還不知道體內能量那屬於死亡的本質時,我是這麼稱呼它的……

    那又是什麼?巨大的黑色羽翼在我背後伸展著,蘇娜和黛爾的靈魂與我的靈魂緊緊相連,同樣的黑色能量在我們之間流轉,讓我們構成一個親密無間的整體……

    是了,正是這屬於死亡的能量把蘇娜和黛爾的靈魂從死亡中拯救出來,讓她們還有著重生的機會,也讓我還有體會幸福的機會。

    還有,男人沉思著,終於下定決心地點頭,說道:“好吧,我教你……”

    是了,我怎麼可以忘記,這份死亡能量的主人是因為幫助我而自陷絕境的哈迪斯啊!我捨棄了它們,不就是代表捨棄這個以主神身分無私幫助我的朋友嗎?難道在每時每刻都可能死去的危險環境中,我已經忘記來到這個惡魔之島的初衷嗎?

    不需要選擇了,我還是應該屬於黑暗和死亡,因為在我身上背負著太多無法也不能捨棄的東西,為了它們,我會努力地在這條黑暗之路上走下去。

    我果斷地收回伸向生命之球的手,轉手握住黑色的死亡之球。在握住它的一剎那,熟悉的冰冷感覺流回我體內,它們也彷彿高興著回家一樣在我身體裡歡呼著;與此同時,周圍的黑暗有生命般蠕動著擴散開來,把綠色光球吞噬進去,接著,我感覺到有個心跳由無到有、由輕到重地響了起來,越來越有力,越來越清晰……

    “京,她怎麼樣了?”德裡克皺緊眉頭,看著大床上呼吸急促的褐發女子,臉上盡是掩不住的擔心。

    “主人……”滿臉汗水的黑人大漢同樣一臉擔憂,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自己的看法,“黛爾小姐體內屬於冥王大人的能量急劇消散,本來處於平衡狀態的能量結構嚴重崩潰,如果這樣任海皇大人您的力量和宙斯大人的力量在她體內沖突,只怕以她的身體也承受不住諸神之枷鎖崩壞時的可怕能量,這樣下去……”

    “你不用說了!”德裡克臉色陰郁,揮斷黑人大漢的話,“那個冥王寄宿的混蛋最好就不要讓黛爾出什麼事,不然我和他沒完!”

    一旁的老管家擔心地看向德裡克,不知主人是否注意到身為海皇的他對黛爾小姐的關心已經超過應有的尺度呢?是出自對“諸神之枷鎖”的保護,還是因為其他原因?

    如果答案是後者,那才是真正麻煩的開始,黛爾小姐畢竟是冥王大人的女人,如果海皇大人真的喜歡上她,那麼結局恐怕不是這個脆弱的世界所能承受的。

    “主人,黛爾小姐恢復了!”

    碧姬驚喜的叫聲打斷老管家的思緒,他沒有先看向呼吸轉為平緩的黛爾,反而擔憂地望向海皇大人。

    果然,他看到德裡克一臉如釋重負的朝黛爾所在的床前走去。

    如果……如果黛爾小姐真的成為阻擋在主人計畫中的障礙,那麼哪怕要背負上主人的怨恨、冥王的憤怒,自己也要用這雙老手把她除去!

    沒有人注意到,在整個房間裡的所有人都為黛爾脫離險境而高興的時候,一臉若有所思的老管家悄悄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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