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兵器 第九組曲 第六樂章 風寂
    “陳……”耳邊傳來的一陣瘙癢讓我不舒服地翻個身,把整個臉埋進柔軟的枕頭裡繼續呼呼大睡。

    一聲不滿的嬌哼隱約透過枕頭傳起我耳中,可我渾渾噩噩的大腦根本還來不及反應那到底意味著什麼,一個柔軟的東西已經重重落在我的肚子上。

    “呃……”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壓得猛然從床上坐起,順勢把壓在我肚子上的甜蜜負擔,正嘟著小嘴的蘇妮擁進懷裡。

    “親愛的,我很高興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這麼可愛的你,”我的眼珠轉動著,思索著合適的話,苦笑著說:“可是下次叫我起床能不能用比較溫柔一點的方法?”

    “蘇妮剛才拿發梢搔你的耳朵都無法讓你起來,我看以後還是用這種方法叫你比較有效。”聲音從門口傳來,我轉頭望去,恰好看到身著睡衣慵懶不勝的蘇娜微笑著看著我。

    “是啊,也不看看今天有什麼事,還睡到這麼晚!”黛爾的俏臉從蘇娜肩後露了出來,從她那仍有些冰冷的表情中我分明看出了嗔怪。

    “今天有事……”我伸手扶住睡到有些沉重的額際,努力地想啊想,終於腦海中靈光一現,大聲叫了出來:“對哦,今天我們要去逛街!”

    “要死了,叫那麼大聲干嘛?”被我抱在懷中的蘇妮被我的大叫嚇了一跳,連連捶打我的胸口,我呵呵傻笑著任她捶,反正又不痛。

    “知道了還不快起床,要是去晚了商店都關門了。”黛爾白了我一眼,轉身卻差點撞到端著滿滿一盆水的孫糯糯身上。

    “這是……”看到端在孫糯糯手裡搖搖欲墜的水盆,黛爾感到有些說不出話來。

    孫糯糯卻沒有解答她的疑惑,費力地探頭向房間裡望啊望,見我已經坐起身來,失望地歎口氣,低聲自語:“真是的,居然已經起來了,真是浪費我的力氣……”說著,又把這盆水向浴室方向端去。

    看見孫糯糯那費力的樣子,黛爾真的很懷疑她有沒有能力把這盆水平安送回浴室裡,她怎麼想怎麼覺得半途中的某處忽然被水“清洗”的可能性要大上一些。出於不用善後的考慮,她連忙追上前去,從她手中接下了水盆。

    看著這一幕,我們臉上都不由露出溫暖的笑容,我忽然擁緊了懷中的蘇妮,在她耳邊輕聲說:“我忽然覺得你把我坐醒真的是再明智不過的一件事了……”

    蘇妮臉色潮紅,眼波中蕩漾著動人的媚意狠瞪我一眼,手指在我大腿上做了個標准的掐的動作,見我張大嘴欲哭無淚的表情才滿意地低聲說:“下次在耳邊說話的時候,不許故意粗聲喘氣,更不許用舌頭舔我的耳朵,記住沒有?”

    我哪還有力氣回答,見她的手又放在我大腿上,我連忙連連點頭,以示收到指令。

    蘇妮這才滿意地跳下我的大腿,再微笑著看我一眼,溫柔地說道:“既然這樣,陳立斌先生……”

    接著,我的房間裡猛地傳出一聲怒吼:“還不快點起床!”

    蘇妮再一次用事實證明女人的音量不是和身高成正比的,直到和她們一起走在街上,我的耳朵還沒從她的那聲河東獅吼中解脫出來,裡面還在嗡嗡亂響。

    女人們的注意力很顯然不在我身上,琳琅滿目的商品早就讓她們目不暇給,也只有蘇妮偶爾投來抱歉的一瞥,想來是注意到我耳朵的不舒服,不過馬上就被另外三個女人的呼喚奪走了注意力。

    誰說只有女人才能享受到逛街的樂趣?陪著這樣四位容貌不相上下的絕色美女逛街購物,相信這是每個男人的夢想和驕傲吧!

    街上的女人們紛紛把視線投向我,目光中充滿疑問:這個男人到底哪裡優秀,可以同時吸引四位讓她們也不得不承認出色的美女陪伴著他?

    街上的男人們投過來的視線就直接多了,那裡面飽含著**裸的嫉妒,相信如果不是想在佳人面前展現自己的風度的話,我已經被眾男人拉入暗巷飽以老拳了。

    我示威地向他們揚揚眉,追上幾步,雙手攬住蘇妮和蘇娜纖細的腰肢。容貌完全相同的姐妹花柔弱無骨地依偎在我身邊,周圍投到我身上的視線頓時又火熱了幾分。

    我在心中哈哈哈大笑三聲,充滿勝利感地低頭看著蘇妮、蘇娜的如花俏臉,柔聲問道:“看到什麼想要的東西了嗎?我買給你們。”

    “喏……”四只玉手有志一同地指向一家店面,我抬頭望向招牌,頓時感到額前浮起幾道黑紋,因為那上面的幾個大字寫的是“天長地久”,還畫有一個碩大的鑽石在字旁閃閃發光。

    夢魘滿意地看著它面前的男人依靠在樹上沉沉睡去,明明全身受傷,可是那男人的嘴角卻無法抑制地浮上燦爛的笑容。

    它就這樣帶著獰笑看著,看著在那男人夢裡發生的一切,它知道,這個男人恐怕也要像死在它手裡的其他生物一樣,在最甜美的夢境裡平靜地死去。

    可是這還不是它的目的,它不想讓自己的獵物就這樣平靜地失去生命,所以並沒有用對付剛才那一人一狗的手段來招待這個男人,而是用了……

    “你就這樣殺死他嗎?”一個聲音在夢魘背後響起,不用回頭,夢魘也知道來人是誰,那個賜予它能力的白袍男人,它不知道該感激還是該痛恨的人。

    “當然不是。”白袍男人的話夢魘可不敢不回答,“讓他做一陣子美夢,只是讓他深陷在夢境中不能自拔,等他真的陷了進去,這個夢就會變成惡夢,讓他喪失活下去的勇氣的惡夢……到那時,失去生存勇氣的人可是連冥王都無法拯救。”

    看著靠在樹上的男人臉部開始微微抽動起來,臉上表情也由剛才的幸福變成緊張和痛苦,白袍男人冷哼一聲,說道:“隨便你好了,不過還是要提醒你一下,不要太輕視自己的敵人,也不要太高估自己的能力,如果我是你的話,會乾脆直接殺死他,以免意外發生。”

    見夢魘聽了他的話之後毫無動作,白袍男人再哼了一聲,身影就像他忽然出現一樣忽然消失在空地上。

    夢魘這才回過身來,看著身後剛剛白袍男人站立的地方,陰聲說:“如果有機會,我也會讓你和他一樣悲慘死去。”

    我們到底是怎麼走進這家珠寶店的,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我唯一記得清楚的就是四位女生求懇的眼神和我一剎那的心軟。

    是啊,我身為蘇妮、蘇娜、黛爾她們三人的情人,卻從來沒有為她們買過什麼像樣的東西,就讓我今天給她們買幾顆象徵著天長地久的鑽戒吧……

    不過糯糯還太小,就沒有她的份兒。對不起哦,糯糯,那東西是只能送給情人的,所以……

    話雖如此,看到鑽戒邊的標價時,我還是不禁冒出一身冷汗。要知道,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偵探,鑽戒對我來說怎麼也算是奢侈品,買一顆尚且有些難以承受,何況是要買三顆。

    這一刻,我終於深切體會到什麼叫作最難消受美人恩了,那就是說如果有美人垂青於你,你就要努力去工作賺錢讓她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來報答她的選擇,倒不是說美人貪婪,而是你忍心讓一朵美麗的鮮花在你身邊受盡委屈嗎?

    要是你是真愛她,自然就想把這世界上最珍貴的一切都拱手送上以搏她一笑,這才是人之常情。

    “先生,你看這顆鑽戒適不適合這位小姐?”櫃台小姐洋溢著青春的笑臉正對我,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我連忙回神望去,只見一顆幾乎有我尾指指甲大小、透徹如同萬裡晴空一樣的鑽石鑲嵌在簡單的白金底座上,沒有繁復的花樣,但是看起來就是那樣渾然天成。

    這枚鑽戒戴在蘇妮的手上,也不知是它的光芒為蘇妮增添了幾分嬌艷,還是蘇妮的容光為它增加了奪目的光環,總而言之,看起來這鑽戒竟然就像是為蘇妮量身定做的一樣,看來我的荷包不得不認命地瘦下去了。

    我在心底歎口氣,從錢包裡掏出信用卡來遞給櫃台小姐,心裡卻開始咒罵起該死的孫波,要不是他把糯糯的老爸給的三百萬全都訛詐去做重建公寓的資金,我也不會因為這枚“小小”的鑽戒感到心疼。

    等等……重建公寓?為什麼重建公寓,我們不是在那裡生活得好好的嗎?在這一瞬間,我忽然隱隱覺得自己的記憶很有些問題,好像忘記了什麼,好像又該忘記些什麼。

    “先生?”櫃台小姐的呼喚把我從沉思中叫醒,我應聲望去,只見她的手拿著我的信用卡停留在刷卡機上,眼神無聲地詢問著我。

    蘇妮軟軟依偎到我身邊,用只有我倆能聽見的音量說:“還是不要買了吧,太貴了。”

    “怎麼能不買呢?”我望著她的眼睛,目光中不自覺充滿深情,“你戴上它那麼美麗,我還想多看幾次呢。”

    看著蘇妮嬌羞不勝的表情,我只覺心中豪氣沖天,轉頭對櫃台小姐說道:“刷!而且要買三只一樣的鑽戒。”

    等到我收回信用卡的時候,我彷彿才大夢初醒,明白自己剛才的豪言壯語意味著什麼;不用說,下一個月內我需要玩命地工作,用收入來填補帳單上紅色的赤字了。

    不過值得了,真的值得了!看著心愛的女人們臉上洋溢的燦爛微笑,彷彿這一瞬間春天又重新降臨人間,只要她們能夠常常如此幸福地微笑,我就算累死也是心甘情。

    就在我無法控制地露出表情呆滯的幸福傻笑的時候,店裡忽然響起砰的一聲巨響,好像是誰在附近開啟久封的香檳……我還不知該做何反應,店裡已經一片混亂,一個女人哭喊著想要從店門沖出去,卻被一名表情凶惡的巨漢拖著頭發扯了回來。

    “這是搶劫!”現在不用他喊,我也知道他是在做什麼,看著他在店內揮來揮去的黝黑槍口,我頗有自知之明地抱頭蹲下來,和蘇妮她們擠在一個角落裡。

    巨漢的長相真是說不出的凶惡,二米有余的身高讓他看起來就非常具有震懾力,更不用說橫貫他臉部的傷疤有多麼駭人了。這家店的保安人員居然能放長相如此凶惡的人進入店內,我想應該是平安太久需要找一點磨練了吧!

    不過他的同謀倒是頗出人意料,竟然是個女人,而且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

    我的身邊不缺少美人,蘇妮、蘇娜、黛爾,甚至糯糯,無論哪個單獨出去都是眾人視線的焦點,何況她們聚集在一起。

    就連眼前這種危險的情況下,蹲在地上的男性還是忍不住要把視線投到我這邊來,可見她們的魅力之大。

    可是這個女子就是能在她們面前搶走屬於她們的注意力──一頭削薄得幾乎像絨毛一樣的短發,加上臉上冰冷淡漠的表情,手裡還很酷地用手槍指著一名店員,讓他無法按動警鈴……所有這些組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奇特的魅力,滿是危險而又充滿誘惑,就象一地盛開的罌粟花。

    不過我緊緊盯著她看倒不是因為她的美麗,而是因為她的容貌讓我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過去的某一時間某一地點我曾經見過。

    這種感覺不止對她,就連那名巨漢我也感到似曾相識,盡管他那麼有特點的相貌只要見過一次就不可能忘記。

    “看什麼看!”注意到我的視線停留在他臉上,巨漢向我咆哮著,卻沒有進一步的暴力行動,順手把一個黑色蛇皮袋扔給那名女子,大聲道:“Lee,把所有鑽石都裝起來!”

    那名叫Lee的女子看了巨漢一眼,很酷地伸手在空中抓住蛇皮袋,右手順勢把槍柄砸在櫃台上,玻璃櫃台立刻應聲粉碎。她的眼睛仍然警惕地望著店員們,左手卻不斷抓起混雜著玻璃碎片的鑽石扔進蛇皮袋裡。

    如果他們的搶劫就這樣順利結束,對我們這些無辜受牽連的顧客來說也許是件好事,可是就在Lee收攏袋口,向第二個櫃台進發的時候,門外居然響起刺耳的警笛聲。

    是的,我從來沒有覺得警笛聲也會如此刺耳,甚至讓我有些痛恨起那些乘坐警車前來的警察們。本來已經略顯緩和的店內氣氛立刻又變得緊張起來,巨漢手持長槍向人群中怒喊:“是哪個混蛋報警?是哪個混蛋叫來的警察?”

    一個經理打扮的男人戰戰兢兢地站起身來,小聲地解釋:“我們櫃台的每塊玻璃都有警鈴系統,你們把它打碎就會自動報警。”

    “那你怎麼不早放屁!”一聲巨響,經理打扮的男人倒回地面,胸前的血洞汩汩流出鮮血,看來是凶多吉少了。

    “澤特,不用發那麼大的火。”Lee走到巨漢身邊,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們有這麼多人質,警察不敢拿我們怎麼樣的。”

    這一刻我忽然覺得Lee那如花嬌顏也變得可憎起來,經她這麼一說,名叫澤特的巨漢理所當然把注意力集中在我們這些倒楣的人質身上。

    “說的也是。”出現在澤特那張恐怖的臉上的,絕對是惡魔般的獰笑,他順手拉起離他最近的一名女店員,把她擋在面前向店門走去,因為身高的緣故,那名女店員雙腳全都離地,就像一只即將被宰殺的小動物一樣無助地掙扎著。

    “你們這些混蛋警察聽著,立刻讓出一條通路,同時給我們一輛沒有動任何手腳、加滿油的汽車,不然的話,這店裡的所有人都會是這個下場。”隨著他的話結束,一聲槍響響起,他手中的女店員軟癱下去,象一具破布娃娃一樣被隨意丟棄在外面。

    店裡響起一片驚叫,接著是一陣不停息地充滿恐懼的哭聲,我能做的只是用力掩住蘇妮和蘇娜的嘴,不讓她倆叫出聲來。黛爾和糯糯雖然也很害怕,可是她們還保持著理智,知道這種時候只有不出聲不引起劫匪注意才有可能存活下去。

    “你說你的同伴會成功嗎?”惡魔島最高的山峰一角,望著腳下飄蕩的雲霧的白袍男人忽然開口問道。

    跟在他身後的另外一名流氓二人組的幸存者──青蛙老大猶豫了一下,開口:“應該會成功吧!你不是說我們兩個是你最成功的作品嗎?”

    白袍男人回過身來,目光在青蛙老大的身上掃視一圈,什麼也沒說,轉回身去繼續看著腳下的雲海。

    沒錯,這兩個被他從死亡邊緣拯救回來的混混是他到現在為止最成功的作品,他在那個染著一頭紅發的小子身上把“夢魘”完全復活過來,而這個身上紋著他見過最難看的龍紋的男人則復活了另一頭神話中的驚世怪物。

    只是,這樣的怪物能夠和主神的實力抗衡嗎?這個未知的謎底在他眼裡,就是一個好玩的游戲,也許他期待的就是謎底揭曉的那一刻吧!

    我終於知道,電影裡那種孤單英雄勇戰悍匪救出人質的情節只是藝術的虛構;我也終於明白,電影裡那些笨手笨腳、以至死傷無數的警察是來源於生活的真實。

    兩個人!搶劫這裡的劫匪只有兩個人!這些包圍了這裡的警察們組織了一次又一次連我這個外行人都能看破的營救行動,取得的成效就是留下了六、七具警察的屍體,還有他們交火時誤傷的眾多人質。

    糯糯的右腳也被流彈劃出一個長長的傷口,可是懂事的她沒有哭鬧,而是摒住呼吸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眼前發生的,絕對是兒裡不宜的血腥。警察的行動無疑激怒了澤特,一具又一具人質的屍體被無情地丟出門去,鮮血在店內的地面上洇出了鮮艷的花朵……

    我猜想門外的警察們大概是有豁出去的心理,反正這些劫匪殺死一個人質也是殺,殺死所有人質也是殺,只要抓到劫匪就好向公眾交代,總之不能讓劫匪在殺死人質之後溜之大吉就是。

    這樣的心態下,人質們的生命自然就沒有利用的價值,在目睹一個又一個人質的死亡之後,澤特的腳步終於走向縮在牆角的我們。

    澤特瘋狂的目光在我們臉上掃過,最後停留在腿部受傷的糯糯身上。我忽然想起不知哪本書裡看過,匪徒會殺死受傷的人質,以免脫逃時拖累他們。

    事實不幸被我料中,澤特獰笑著伸出大手,抓住糯糯的手臂把她提了起來。糯糯強忍手臂和右腳同時傳來的疼痛,怒視著這個全身上下染滿鮮血的惡魔,小臉上倔強無疑刺激得澤特更加瘋狂。

    “住手!”我以為這聲音是從我喉嚨中發出的,可是當我站起身來,卻發現同時站起的還有原本緊抱著糯糯的黛爾。

    她拉住澤特的手臂,毫不避讓地同那雙惡魔般的雙眼對視著,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無比堅持:“混蛋!難道你要對小孩子下手?”

    我無比驚恐地看著澤特的嘴角浮現一絲殘忍的笑意,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黛爾啊黛爾,你怎麼會問出這樣的傻問題?難道你沒有看到這個惡魔剛才已經殺死了兩名兒童了嗎?

    砰的一聲槍響,同時震碎的還有我的心。

    黛爾光滑的額前忽然出現一個血孔,瞳孔中的光芒一下子消失無蹤,濺起的鮮血在半空中畫出一道淋漓的血線,伴隨著她失去生命的身體向地面倒去。

    蘇妮和蘇娜哭喊著沖上前來,接住黛爾倒下的身體,她們哭喊些什麼我已經聽不到了,我的耳中反復重放著剛才的那聲槍響:砰……砰……”

    當我發現那是我的心跳時,我的眼前已經一片血紅,我抬起頭來,用布滿血絲的雙眼望向奪走黛爾生命的凶手。青煙從槍口冒出,轉眼就消散無蹤,而這把槍就握在一雙看起來纖細無比、怎麼看怎麼不像是用來殺人的手裡……

    我猛地狂吼一聲,野獸一般向Lee撲去,看著她冰冷的臉上因為我瘋狂的行為而失去一分血色,我的心莫名地興奮起來,現在的我腦海裡只想著把這個殺死我心愛女人的凶手撕成碎片,送進地獄!

    一聲槍響,接著又一聲槍響,我的雙腿膝部先後冒出一叢血花。我只感覺雙腿忽然失去了力量,整個身體煞不住前沖的力量,隨著一聲巨響重重摔在地上……只是這樣的痛苦,怎能讓我放棄殺死那個奪走我愛人生命的凶徒!

    我掙扎著向Lee爬去,耳中已經聽不到蘇妮蘇娜在我身後的呼喊,臉上的嗜血笑容讓冷酷的Lee也不由得後退了幾步。

    這幾步就是我再也無法跨越的距離,澤特兩大步趕了過來,長槍的槍托連續重擊在我的兩側肩胛骨上,我聽到骨頭碎裂聲的同時手臂也失去了全部力量,終於無奈地倒回地上。

    Lee再觀察了我一下,確定我已經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後才放心地蹲到我面前,沒說話前先用手槍重重砸在我臉上,把我的臉砸得偏到一邊,看著鮮血從我的嘴角不停流出,她心中被我嚇到的怒氣才稍微得到一些宣洩。

    可是她終究還是太輕視我,雖然我手腳都失去行動能力,可是我還有我的嘴,她的手又離我的嘴那麼近,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能錯過!

    “啊──”就算冷酷如Lee,手腕被人死死咬住的劇痛之下也會慘叫出聲。她自由的左手不停地捶打著我的頭部,我也發狠,牙關更加用力,牙齒在她手腕上陷得更深,深到我都可以嘗到她鮮血的味道。

    澤特看不下去這一團混亂,想要上前幫助Lee制伏我,沒想到腳步剛剛抬起,就有兩道人影撲上前來死死摟住他的胳膊,讓他完全無法自由行動。

    最悲慘的是,他提在手上的糯糯看到了我的精采表演,也有樣學樣地對准他的手臂咬了下去,雖然他的手臂比Lee的手腕堅硬不知多少倍,可是糯糯牙齒的鋒利也不是吃素的,頓時又一個驚天動地的慘叫在店中響起……

    要不是Lee用手槍砸在我臉上的那一下讓我的牙床有些松動,我想我完全可以把她的手腕咬斷,即使現在這樣,我力竭松口的時候,她的手腕也基本不能再用了──透過向外翻開的傷口,可以清楚地看見裡面白森森的骨頭,還有同樣白色、但是已經被咬斷的神經。

    Lee臉色煞白,重重一腳踢我的小腹上,把我無力的身軀踢得飛出去老遠,然後咬牙上前硬生生拉著頭發把蘇妮和蘇娜從澤特身上拉開。

    重獲自由的澤特第一件事就是用沒被咬住的手用力捏住糯糯的下頜,迫使她松開咬在他手臂上的小嘴,然後像丟垃圾一樣把她小小的身子扔了出去。

    相信站在一邊的Lee心中一定郁悶到極點,剛才那混亂的情況下她居然沒有想到如此簡單的解決方法,不然那倒楣的手腕怎麼會被我咬成那樣。

    郁悶加氣憤、還有劇痛帶來的瘋狂,所有這些讓她再次舉起了手槍,幾聲槍響,重重撞上櫃台後掉落地面的糯糯還沒來得及爬起身來,身上就爆出幾處血花,小小的身體重新跌回地面,再也不動……

    在蘇妮和蘇娜的哭喊聲中,Lee走到我面前蹲下,不同的是,這次她的手離開我嘴遠遠的。看到她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全身浴血的我露出了難以抑制的笑意,終於哈哈大笑起來。

    可是Lee的下一個動作讓我再也笑不出來,她用槍輪流指著蘇娜和蘇妮,帶著比哭還難看的扭曲笑容冷聲說道:“她們是你的女人是嗎?”

    我感覺到一股發自內心的恐懼瞬間流遍全身,我知道她要做什麼,可是偏偏我無力去阻止,這讓我不由得心生絕望起來。

    “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是滿有艷福的嘛……”澤特也把槍口對准了蘇妮和蘇娜,“不過要是讓你看到她們在你面前被殺……”說到這裡,這次是他哈哈大笑起來。

    蘇妮和蘇娜對望一眼,互相在對方眼底看到了同樣的決定……接著,兩個嬌小身軀猛撲過向我的方向……兩聲槍響,分別發自澤特和Lee手中的槍械。

    兩朵血花,在相同容貌的姐妹兩人胸前同時綻放,可是它無法阻止兩具溫熱的身軀撲到我身邊。兩只小手掙扎著緊緊握住我的雙手,我向她們望去,看到的是兩雙逐漸失去光亮卻仍然柔情萬千的明眸……

    手中緊握的小手溫度漸漸低了下去,我的心也漸漸涼了起來……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在這樣的時候我是應該做些什麼的,而不是這樣無助地看著我心愛的女子死去。

    為什麼?為什麼我明明覺得自己有能力改變這一切,卻還是難逃悲傷的結局?無論是誰,無論是誰能給我改變這一切的力量,我寧願把靈魂全部交出!

    淚眼蒙矓的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從我身上蔓延開來的黑色迅速把我周圍的場景染成一片漆黑,遠處還未被染黑的景物也象被巨大力量牽扯一樣扭曲起來。

    終於,這所有的一切在我眼前完全破碎,剩下的只有夢魘那張寫滿驚恐的丑臉和我心中無盡的輕松……還有,那久違了的熟悉感覺……

    汗水沿著夢魘的臉頰不斷滑落,不過這並不說明周圍的溫度很高,相反地,總是勁風呼嘯的林間頗有些寒冷,而這些從它身上滴落的汗只是因為它心中不可抑制的恐懼。

    它怎樣也無法想到,眼前這個已經肯定任它宰割的男人居然打破了它的夢境,而且還帶給它有若實質的沉重壓力,周圍的空氣彷彿都凝滯起來,壓得它的肺部火辣辣地疼痛起來……

    它為時已晚地想起了白袍男人對它的警告,可惜知道那些話是金玉良言卻為時已晚,因為那個男人張開了他緊閉的眼睛,眼中閃過的光芒好像夜空中最明亮的流星。

    這一雙給人帶來最原始恐懼的雙眸,就像野獸鎖定獵物一樣緊盯著自己,這讓夢魘不禁回想起它偷窺到的男人夢境中緊咬那不知名女子手腕的那一幕,想到那時男人血紅的雙眼,夢魘覺得自己的呼吸益發困難起來。

    男人的背脊離開了身後的古樹,看似隨意地舒展一下四肢,全身上下響起一陣喀喀輕響,夢魘卻知道那男人身上的斷骨在這一下已經完全接上……接著,那男人臉上露出讓夢魘如墜冰窖的森冷笑容,看似隨意地右手伸出,一把巨大的黑色鐮刀出現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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