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小神女問:「那我來捉你好不好?」宮瓊花聽了又是一怔,暗想:怎麼這位深山高人生性這麼的好玩?要不是陪他玩一下,令他高興,是怎麼也看不到他的真容了。同時自問自己武功不及,但輕功在黑道中也可稱佼佼者,尤其是在樹林中,從來沒有任何高手能捉到自己,不妨和他試一下,想罷便問:「不知高人怎麼來捉小婦人?」
「我當然用手捉你呀!我喊一二三,你跑,我來追你。」
「前輩,小婦人不是這個意思,小婦人是想問,應該有一個時間和地點才好。」
「不錯!不錯!你滿山滿嶺的跑,我恐怕一時也捉不了你,我們就規定在山坡下這一片亂石叢林裡,我連撲你三次,三次都讓你躲過了,我就算輸,讓你看我的真面目。要是你給我抓到了,那你們走吧,別再想看我的真面貌啦!」
宮瓊花又是一怔,這位深山高人說的哪像是成年人的話了?簡直是孩子的口吻。這不是孩子捉貓貓的遊戲嗎?難道這位深山高人是一個孩子?可是一個孩子有這麼不可思議的武功,擊敗了武林中一流上乘的劍客葉長老?我真要看看了。於是便說:「那小婦人獻醜了!」宮瓊花吩咐四位佩劍的少女退到一邊去。
小神女說:「那我來捉你啦!」
「請!」
「好!你小心啦!」小神女驟然躍起凌空撲到,看準了宮瓊花閃身方向,宛如兔起鶻落,出手如電,伸手一抓,給宮瓊花身形一滑躲過了。小神女不由讚了一聲:「好快的身法!再來!」
小神女第二次如閃電般撲到,以為宮瓊花一定閃避不了,出手一抓,又給宮瓊花閃到另一棵樹底下去了。宮瓊花素有林中飛狐之稱,在平地或空曠的山坡地上,她是怎麼也閃不過小神女快如閃電般的撲擊。可是在樹林裡,她練就了一身特殊的本領,似狐狸般的輕靈、敏捷和狡黠,可以閃過武林第一流上乘高手的撲擊,有時還冷不防輕出一劍,令對手受傷或慌忙躍開,從而逃走了。但這一次她是友好地與小神女比試,而不出手反擊,只是狡捷地閃開。但她心頭也暗暗凜然;這位打扮成奇形怪物的深山高人,身法和出手之快,的確是無與倫比的敏捷。要不是自己經驗豐富,第二次已給這位山妖抓到了。
小神女兩次出手抓空,第三次她已不等宮瓊花喘過氣來,以自己莫測的身法凌空而至,彷彿一個怪影,從四面八方向宮瓊花撲來。宮瓊花一時驚震得不知怎麼閃避,似乎也閃避不了。小神女咯咯笑起來:「這下你跑不了啦!」倏然出手一抓,的確她抓到了,可是她抓到的是宮瓊花的一件外衣。宮瓊花以豐富的對敵經驗,來一個金蟬脫殼之計,險險地躲過了小神女第三次的撲擊而溜走了。
小神女揪著衣服正怔著時,宮瓊花鬢髮零亂地從另一棵灌木下站了起來說:「前輩,承讓了!」
小神女問:「承讓?什麼承讓的?」
宮瓊花笑著說:「小婦人的意思是說前輩手下留情,讓小婦人僥倖勝了!」
「我不是抓到了你嗎?」
宮瓊花更是笑著說:「前輩不過是抓到了小婦人的一件衣服,並沒有捉到我呵!」
「不行!我們再來一次。」
「哎!前輩總不能說過的話不算數吧?小婦人不過是想看看前輩的仙容而已,沒其他意思。要是前輩不想小婦人看,小婦人也不敢強求,就此告辭。」
「好吧!我讓你們看,不然你會背後說我說話不算數。」
「小婦人多謝前輩了。」
「但是,我有個條件。」
「前輩請說。」
「你們看了後,不准對任何人說出去,也不准說出今天的事來。」
「前輩放心,小婦人和手下四位丫頭,可以對天地發誓,絕不將前輩的真容和今天的事說出去。如果說了,不得好死!」
「好!你們看吧!」小神女收斂了真氣,將外形徐徐脫了下來。宮瓊花和她四位貼身侍女帶著十分好奇的心理靜靜等待著。她們只感到眼前一亮,便驚愕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情景。在她們眼前出現的,不是什麼神態威嚴的長者,也不是什麼英氣逼人的大漢,卻是一個面圓眼大的女孩,一雙眼睛明亮得像黑寶石一樣,溜溜的在轉動,隱藏著無限的天真、稚氣與活潑,真是一個人見人愛的聰明小姑娘。宮瓊花她們再定神一看,更是驚訝不已。這位天真可愛的小姑娘。一身苗家衣服,竟然就是她們在小市集酒店中所見的那位小苗女。當時宮瓊花也曾注意到有這麼一對苗家的娃子,但以為是在座的人帶來的,不想多生事端,沒有去多問。想不到這麼一個可愛的小苗女,扮成了這麼一個奇形怪狀的大頭山妖,在這一帶捉弄人。
小神女見她們一個個呆若木雞,目不轉睛在望著自己,便笑著問:「你們怎麼啦?幹嗎不出聲的?是不是我長得很醜怪,嚇壞你們了?」
宮瓊花等人一聽,不禁啞然失笑,她們連最後的一點恐懼心也沒有了。她們只感到這個天真的小苗女實在有趣。宮瓊花問:「小妹妹,是你?」
「你以前認識我?」
「不認識。可是我在市集酒家裡曾見過小妹妹的,你不是和你哥哥在那裡吃飯嗎?」
「是呀!當時夫人好威風!」
「小妹妹說笑了!」
突然間小三子奔了過來說:「妹妹,快!那個姓邱的商人帶人朝這兒來了!」
「哦?他們也趕來了?」
「妹妹,快!我們快躲起來,別讓他們看見。」
「好的,那我們快躲。」
宮瓊花不明白地問:「你們躲著他幹嗎?」
小神女說:「夫人!你不知道,這個商人不是好人,我們不想讓他看見。」
「以小妹妹這等功夫,難道還怕了他?」
「我們不是怕他,只是不想讓他看見。夫人,你可千萬不可說出我們來,也別說在這裡見過我們,記住了!」小神女說完,便拿起畫袋,與小三子一下閃進樹林深處去了。這一輕功,又令官瓊花讚歎不已,暗想:他們是哪一位高人調教出來的弟子?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武功,卻在這一帶裝神弄鬼嚇唬人。這樣更好,起碼令那些毫無人性、殺人為樂的歹徒們有所畏懼,不敢在這一帶胡亂搶劫殺人,肆無忌憚地為非作歹。宮瓊花也一下想到,苗寨所傳出的一對似小孩的守護之神,大概也是這一對高人的弟子所為了。
秋劍問:「夫人,他們是什麼人?」
「他們恐怕是一位深山老人的弟子,你們今後最好別四處打聽,也別說出今天的事來。不然,他們真的會摘下了你們的腦袋,同時也害了我。」
四位侍女慌忙說:「夫人,你放心,哪怕是刀劍架頸,我們也不會說出去。」
「這樣就好了!來!我們離開這裡,趕路回寨。」
她們走出山坡下的亂石叢林,來到山道上,準備飛身上馬時,姓邱的商人帶著他的四位貼身護衛武士,已飛馬而來。見到了宮瓊花等人,姓邱的明知故問說:「藍夫人,你們怎麼還在這一帶的,沒回寨麼?」
宮瓊花反問:「你們怎麼也來這一帶了?不會是前來尋找那位奇形怪狀的山妖吧?」
「藍夫人說對了!我一生好奇,特地前來看看這是一個什麼可怕的山妖,看來夫人也是如此吧?」
「不錯!正是這樣,要不,我們留在這裡幹嗎?」
「夫人見到了山妖沒有?」
「這麼一位神通廣大,善於變形的山妖,能輕易見到麼?我們遍尋了這一帶,連些蛛絲馬跡也找不到,只好失望而去。我看你們也不必在這裡枉費心機了!」
「夫人,你這樣一位女中豪傑,也相信有鬼神妖怪之說?」
「我本來不信,但人人都說得那麼確鑿,尤其是我的兒子,更是親眼目睹,總不會我的兒子用這些無稽之事來欺騙我這個母親吧?他也沒有必要來騙我。」
「夫人,要是真的有這麼一個山妖,夫人不害怕麼?」
「這何怕之有?我感到這個山妖,近似山神,善分好壞,識別是非,何況我此次前來,是來感謝它救了我兒子一命,並無惡意,又何悄之有?」
白無常二笑說:「它若真的是山妖,那是毫無人性可言,你不擔心它傷害了你?」
「邱老闆,我不是說它是神靈之類的精靈麼?它怎會傷害我?要是這樣,也是用我一命還我兒子一命,我死也無怨言。」
「那麼夫人真的相信世上有鬼神妖魔了?」
「鬼神妖魔之事,有時不能不叫人相信。正所謂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難道邱老闆不相信?」
白無常一笑:「在下行走江湖多年,來往大江南北,長城內外,鬼神之事聽到不少,卻從來沒有看見一次。」
「說不定閣下有幸在這裡看到山妖呢,我是無緣能拜見這位仙人了。邱老闆,要是沒事,我們告辭了!」
「夫人請慢走一步。」
「哦?你還有什麼事要說?」
「在下現在想收購靈川堂堂主的人頭,希望夫人割愛。」
「哦?你怎麼要收購這顆人頭了?還想做善事?」
「不瞞夫人說,在下是位商人,只知圖利,而不是慈善者。因為有人托在下要這顆人頭。本來在下想親自去凌雲寨一趟的,現在這裡碰上夫人就最好不過了!」
「是誰托閣下收購這顆人頭的?」
「請夫人見諒,這是生意上的秘密,在下不能說出買主的姓名。」
「是不是回龍寨的人?」
「在下可以答覆夫人,不是!」
「奇了!那是誰?」
驀然一條人影從遠處驟然而來,說:「是老夫!」
宮瓊花定神一看,是一位鬚眉皆白、一身儒服裝束的老者,面含殺氣,目光冷酷刺人。宮瓊花不由一怔問:「你是誰?」
「嶺南雲霧居士。」
「前輩為何要收購這顆人頭?」
「他是老夫門下的弟子,你說該不該收購?」
「什麼?他是你的弟子?」
「不錯!老夫不但要收回他的人頭,你頸上的人頭,老夫也要收購。」
「前輩,你不是說笑吧?」
「誰跟你這林中飛狐說笑了?你說,你是自刎?還是要老夫動手?」
「對不起,我不知自刎是什麼回事。」
「那——你是要老夫動手了!你將老夫弟子碎屍八大塊拋棄荒野,老夫要將你碎屍萬段,拋棄在這一片荒野中。」
「我怕你這老賊沒這份本事!」
「什麼?你這貓兒山的賊婆娘,敢罵老夫為老賊?」
「難道你不是嗎?你弟子生性殘忍,毫無人性,你這為師的,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不是老賊是什麼?」
雲霧居土大怒:「老夫不殺了你這賊婆娘,誓不為人。」
白無常這時慌忙插過來說:「哎哎!你們兩家有話好好說不好嗎?何必要生死相見?」
雲霧居士一瞪眼:「這裡沒你的事,給老夫滾開!」
「那,那,那在下這一筆買賣怎麼算?」
「老夫取到了人頭,三百兩銀子,一文錢也不會少給你!」
「這樣!在下就放心了!」白無常又對宮瓊花說,「藍夫人,請原諒,在下……」這個奸詐陰險的白無常話沒說完,驟然出手,有如電光石火,出手封了宮瓊花的兩處要穴,令宮瓊花一下不能動彈。
宮瓊花可算是行走江湖多年的有名人物,極為通曉江湖上一切奸詐陰險的手段。她一心提防雲霧居士,就沒提防到這個一臉是笑的商人,以為他只想要人頭而已,誰知他竟然這麼卑鄙無恥地來暗算自己。她狂怒地問:「姓邱的,你這是幹什麼?」
這一突然意外的變化,四位佩劍侍女一時也驚愕住,就連在暗中觀察的小神女和小三子也感到意外。儘管他們知道白無常不是好人,也想不到他會這般暗算宮瓊花,還以為他從中做和事老,以收買人心,討好兩家,而達到自己的目的。誰知他竟然這麼赤裸裸地暴露了自己的醜惡面目。
四位侍女驚愕過後,一齊提劍來搶救女主人。雲霧居士一袖拂出,一股勁風如怒浪般撲去,令四位侍女連連後退。同時,白無常一掌蓋在宮瓊花的頭頂上,厲聲說:「你們想保全你們夫人的性命,就別亂動,不然我一掌就先取了她的性命,再來收拾你們這四個丫頭!」
這一下,的確威懾住了四位佩劍侍女,她們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辦。宮瓊花說:「丫頭們!你們別管我了,快上馬逃走,逃得一個是一個。」
雲霧居士冷冷地說:「你以為她們能逃得出去麼?你看看她們身後站的是什麼人?」
的確,白無常的四位護身武士,早已斷了她們的去路,真的要走,也要經過一番血戰。而且四位侍女,寧願與夫人同生共死,也不會捨夫人而去。誰知白無常也趁四位侍女猶豫不決之際,身形如魔鬼般快捷,從身後又封了四位侍女的穴位,這更令宮瓊花只好閉目等死了。
宮瓊花憤怒地說:「姓邱的,老娘跟你一向無怨無仇,你為什麼這般暗算老娘?」
白無常一笑說:「藍夫人請原諒,以你的武功,只要一進了樹林,我們恐怕沒一個人能就對付得了你,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活捉你這個林中飛狐。」
「好!你們不過要老娘的人頭而已,我將我的人頭割下來給你們,但與我手下的四位丫頭無關,你們放了她們。」
「夫人,別誤會,我們並不想傷害你,也不想傷害夫人手下的四位姑娘。當然,我們也不會讓一個人走。」
「你們不想要我的人頭為這老賊的弟子報仇雪恨麼?」
「夫人,你以為他真的是靈川堂堂主的師父麼?」
雲霧居士這時桀桀地笑起來:「老夫怎麼是那個畜牲的師父?要是老夫有這樣的弟子,那真是無面目在江湖上立足,就是夫人不殺他,老夫今後也會取他的狗命。」
宮瓊花困惑了:「那你們這是幹什麼?」
白無常說:「我們不過想請夫人跟我們走一趟。」
「你們要老娘去哪裡?」
「到了,夫人自然會知道。」
「你們以為老娘會答應嗎?」
「現在已不由夫人作主了!來,將夫人抱上馬去!」
宮瓊花厲聲說:「你們要是敢動一動老娘的身體,老娘雖不能動,仍可咬破舌尖自盡!除了老娘的屍體,你們什麼也得不到!」
白無常冷冷地說:「請夫人別逼在下等人幹出其他不好的行為來。」
「你們想怎樣?」
「在下等對夫人不感興趣,但那四位姑娘,在下手下人一個個身強力壯,就會將她們抱進樹林中動手了!」
四個剽悍的武士,更是發出得意的淫笑。
宮瓊花大驚:「你們是人嗎?簡直是一群禽獸!」
「夫人罵得好,在某方面,我們的確是禽獸。要是夫人答應跟我們走,那就什麼事情也不會發生。」
「老娘是寧死也不從。丫頭們!你們要自愛了!」宮瓊花正想咬舌自盡,驀然,一個綵球似的怪物從樹林中飛出,快若流星飛矢,還發出咯咯的怪笑聲,霎時間已到達他們眼前,「砰砰彭彭」撞倒了宮瓊花,也撞翻了那四位侍女。轉眼之間,連白無常那四個驚慌失措的武士,也一齊震飛了,摔到老遠的地方去,半晌爬不起來。最後怪物落在白無常和雲霧居士面前,問:「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這驟然間的變化,令白無常、雲霧居士雙雙駭然驚震了。白無常定了定神問:「你是什麼東西?」
小神女在畫袋裡面嗡聲嗡氣地反問:「你們看我是什麼東西?」
小神女在宮瓊花千鈞一髮之際飛出來救宮瓊花等人了。她撞倒了宮瓊花和四位侍女,實際上是拍開了她們身上被封的穴位,令她們恢復行動。表面上卻做得不分好壞,是人就撞倒震飛,顯出妖怪的本性來;當然,她在撞倒震飛眾人之中,極有分寸。宮瓊花等人不但給撞開了穴位,倒下去完全沒絲毫受傷;那四位武士,就沒有這麼好運氣了,他們給震飛摔下來時,都受了大小不同程度的傷,有的更摔斷了手腳。
白無常驚愕地問:「你是山妖?」
小神女說:「我不是山妖,難道你們是山妖嗎?」
雲霧居士更怔住了:「你就是在這一帶出現的怪形山妖?」
「你看我不像嗎?」小神女又說,「你們在這裡大喊大叫的幹什麼?害得我想睡一下也不行,不得不跑出來看看了!你們知道不知道,我醒過來以後會做什麼?」
雲霧居士幾乎機械地問:「你會做什麼?」
「吃人呀!」
「吃人?」
「是呀!我不吃人吃什麼?你們說,你們是乖乖地讓我吃,還是要我動手將你們一個個捉過來吃?」
白無常向小神女一揖說:「請閣下別再捉弄我們了!這是……」
小神女打斷問:「什麼?我捉弄你們?」
白無常說:「在下知道閣下只是這一帶深山的異人,故意扮成這麼一副可怕的奇形怪狀,目的不想讓人們看到閣下的真面目而已。」
雲霧居士這下也看清楚了,這麼一個奇形的大頭妖怪,完全是用油彩畫上去的,也大膽起來,說:「不錯!它根本不是什麼可怕山妖,是人扮的。」他又問小神女,「說,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裡裝神弄鬼嚇人?」
「我是山妖呀!你們這麼快就不記得了?」
白無常說:「我勸閣下少理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和恩恩怨怨。在下不想與閣下結怨,更不想得罪閣下。」
「好呀!你不想得罪我,那就讓我乖乖地將你們吃掉!」
白無常已恢復了原有的理智,冷靜沉著,含笑問:「閣下怎麼吃我們?」
「怎麼吃?我一口咬斷了你們的脖子,大口大口吸你們的血,然後一塊塊肉將你們吞到肚子裡,不就吃完了?你們以為我會將你們煮來吃或蒸來吃嗎?」
白無常一聲冷笑,一指宮瓊花等人:「那幾個人你怎麼不去吃?」
「我喜歡先吃你們呀!不行麼?」
「閣下太放肆了!在下……」白無常驀然想起一件事來,愕然地驚問宮瓊花,「你,你,你們怎麼能動了?你們被封的穴位給衝開了?」因為他看見宮瓊花不知幾時從地下爬起,手中還提了一把劍,在旁伺機出手。
原來宮瓊花給撞倒在地時,一時不明這位小妹妹為什麼要撞倒自己。可是她倒下之後,一下感到自己的經脈暢通了,手腳能動了,似乎自己被封的穴位,在小妹妹一撞之下給震開了,恢復了行動。她暗暗驚訝,是這位裝神弄鬼的小妹妹有意震開了自己的穴位?還是無意?不管怎樣,這位小妹妹的出現,是為救自己而來的。她一躍而起,再看看自己四位侍女,也先後從地下爬了起來。這說明她們被封的穴位,也給小妹妹不知用什麼撞力,同樣震開了。再看看那四位被小妹妹震飛了的武士,反而一個個爬不起來。有兩人雖然掙扎爬起來,卻只能坐在地上,咬牙忍痛地慌忙在掏刀傷藥服下。宮瓊花一下明白了,是這位扮成奇形怪物的小妹妹,以不可思議的武功和手法,快如電閃,同時震開了自己和四位待女的穴位,也在同時間將四個兇惡漢子震飛,而令他們受傷。這不是什麼無意的行動,而是有意的出手。宮瓊花在驚喜中更含著無限感激之情。這位深山高人的女弟子,以這種不為人察覺的方法和行動,解了自己的困境,也可以說從鬼門關將自己拉了回來。
宮瓊花既感激小神女,更惱恨這位姓邱的商人以這種卑鄙的手段來暗算自己。她一下拔劍出鞘,用眼神示意四位侍女拔劍,準備殺賊。這些情景,是白無常所看見的,他才猛然想起怎麼林中飛狐等人的穴位解開了?自己的獨門點穴手法,其他人是無法解開的,沒有兩三個時辰,也不會自行而解。現在半個時辰也不到,所以驚愕地問。
宮瓊花咬牙切齒地說:「就算這位大頭山神不吃你們,老娘也要將你們碎屍,拋棄荒野!丫頭們,你們先去將那四位打手給老娘砍了!」
四位侍女更是帶著仇恨,一齊應道:「是!夫人。」便提劍朝那四個賊人奔去。
白無常想縱身去救自己的手下,小神女似圓球般地跳起,帶著一股勁風,向他衝來,伸手要抓他的腦袋,嚇得白無常慌忙向後躍開。小神女還故意說:「你想去哪裡?你不知道我要吃你麼?」
白無常眼見自己的四個護衛,全部死在林中飛狐四位憤怒侍女的劍下。他惱怒極了!又驚又恐又恨地對小神女吼道:「怪物,我跟你拼了!雲霧居士,我們齊上!」
白無常和雲霧居士頓時分左右撲上,四掌齊向小神女拍來。宮瓊花想挺劍而上,相助救命恩人,聯發了這兩個奸賊。小神女在閃開拍來的四掌時向她說:「哎!你千萬別插身進來,我要捉了他們活活吃掉,死了的不好吃。你要是捲起來,我會連你也一塊吃掉了!」
宮瓊花聽小妹妹這樣說,不由停了腳步,凝劍不發,在一旁觀看,暗想:這個裝神弄鬼的小妹妹,雖然輕功極俊,來往如飛,她套著這麼個畫袋與人交鋒方便嗎?這位姓邱的行商和什麼雲霧居士,無疑是當今江湖上的一流上乘高手,人更陰險奸詐。小妹妹武功雖好,出手如電,可沒有什麼交鋒的經驗,一個人能對付這兩個奸賊麼?不行,我怎麼也不能走開,以防萬一的好。
四位佩劍侍女殺了幾乎全無反抗能力的四位護衛後,來到了宮瓊花的身邊,見她們的救命恩人正與兩個奸賊交鋒,問:「夫人!我們怎不上去幫助?」
宮瓊花輕聲說:「小妹妹不讓我們插手,她要一個人打發這兩個賊子!我們在旁觀望好了。如有不測,我們一擁而上,誓必殺了這兩個奸賊才解恨。」
「是!夫人。」
林中飛狐宮瓊花一向是黑道上的人物,報復手段十分殘忍。這時,小神女與白無常、雲霧居士交鋒得十分激烈。白無常和雲霧居士不愧是黑道上的一流上乘高手,掌勁凌厲凶狠。而且白無常拍出的掌風,挾帶一股寒氣,雲霧居土拍出的掌風,卻帶一股熾熱的熱氣,一冷一熱,就是一般的武林高手,恐怕也受不了。宮瓊花看得更擔心起來,同時也心頭悚然,自問自己的武功,可以應付他們其中的一個,兩個就不行了。不禁暗想:這姓邱的奸商是哪一門派人物?從哪裡練得這一手的寒風掌?這不是湘西言家的殭屍掌法,卻近乎西域一門的玄冥陰掌。難道這姓邱的是西域陰掌門的弟子?
西域陰掌門自從在天門山一戰之後,碧眼老魔一死以謝天下,陰掌門的人也在慕容家的人面前宣禁(詳細請看拙作《黑鷹傳奇》),從此之後,再也不踏人中原武林半步。事隔幾十年,怎麼陰掌門的人又在中原出現了?至於雲霧居土所練的功夫,卻是中原武林的一門邪功,人稱火焰掌,拍出的掌風,往往帶著一股令人難受的灼熱。聽說這門武功,練到上乘時,一掌拍出,就有一道熊熊的火焰,可以將人燒死烤焦。看來這位雲霧居士,似乎未達到上乘的境地,但他拍擊的熱風,已令人不大好受了,一時間彷彿身處酷熱的天氣中。
白無常和雲霧居士聯手攻擊小神女所拍出的掌勁和掌風,令宮瓊花和她的四位侍女一時感到寒氣襲人,一時又熱浪撲來,一冷一熱交迭,宮瓊花仍可運功抵擋,但四位內力不深的侍女就受不了了。宮瓊花說:「你們退到樹林中去,別在這裡站著了,以免受到傷害。」
秋劍關心地問:「夫人!那你呢?」
「你們不用管我!去吧!有事我自會叫你們出來。」
這時交鋒的雙方,已鬥得難解難分。只見人影如幻影飛魂般來往翻騰,掌影重重。白無常和雲霧居士以為憑著自己苦練幾十年的絕技,足可以應付當今武林拔尖的上乘高手。何況這不過是人扮成的怪物,就是真的妖魔鬼怪,他們也不畏懼。可是交鋒幾十個回合之後,無論自己拍出多凌厲的掌力,十分歹毒的掌法。竟然沒一招能擊中這個圓溜溜的怪物,也傷害不了它半分,不禁暗暗凜然和驚愕了:難道它真的是一位山妖?不畏刀劍,也不怕風雷水火?
的確,白無常和雲霧居士風格迥異的武功,水火不相容的掌力,他們一旦聯手,江湖上幾乎少有人能招架得住。在他們內部,有人稱他們為冷熱雙使者,聯起手來,形成了武林中少有的邪門功夫,如風雷水火,一齊湧現,四周草木,莫不枯萎凋謝,地面生土碎石,飛揚半空。
小神女可以說是自從下山以來,第一次碰上這樣的高手,遇上這麼奇招異式的邪門武功、他們的聯手,比起什麼殺手劍客葉長老強多了。小神女初時與他們交鋒,先是一味閃避躍開,目的想看清楚這兩個奸賊是哪一門派的人,摸清他們的武功套路,所以處處顯得被動,處於下風。要不是小神女有一身的易筋神功,渾身的真氣護身,單這驟冷驟熱的掌力掌風,的確受不了。當然她這一個畫袋,也為她擋去了不少的寒風熱浪。最後,她雖然看不出白無常、雲霧居士是哪一門派的人,但多少摸清了他們的武功套路。小神女乾脆將手腳都縮到畫袋中去,形成了一個不但沒有身軀,也沒有手腳的大頭怪物,暗運一身真氣,離地凌空飛起來,就像一個在空中旋轉的大球一樣,向他們倆迎面飛旋撞去。這飛速旋轉的勁風勁力,可以將靠近它的一切東西都捲飛帶走,有點像龍捲風的威力一樣。龍捲風是一般迴旋的風力,能將地面上的塵土草木或海面上的海水捲上天空,才成為有形的龍捲風。而小神女旋轉畫袋的威力,雖然不及龍捲風那麼可怕,但也可以將靠近她身邊的東西送走摔飛了。要說白無常、雲霧居土聯手形成少有的奇招怪式邪門功夫,小神女這飛速旋轉的大腦袋,比他們更邪門,別說想擊中它,就是想靠近它也有危險。
小神女抖出了這一手不可思議的招式,逼得白無常和雲霧居士不但不敢進招,還要慌忙閃開躲避。其實小神女只是旋轉畫袋而已,根本沒任何武功的招式,更談不上什麼武功,但在別人看來,這是不可思議的奇招怪式了。有一次,雲霧居士試圖進招,便給一股無形的旋力扯走摔到一丈多遠的地方去,摔得他狼狽異常,心頭駭然:這不是人的武功,是妖怪的法力,難道它真的是妖怪?白無常怎麼也感到無法能招架得了這麼個大頭怪物,便想逃走。他對雲霧居士說:「居士,我們快逃!」說時,他首先縱身向山峰森林逃走了!
去霧居士正想逃走,小神女已驟然而來,伸手就將他抓起摔到宮瓊花的腳下,說:「夫人,你快出手捉住他,別讓這老賊跑了!可是你千萬別殺了他。」
小神女說完,飛也似地去追趕白無常了。一場武林中少有的交鋒就這麼結束。宮瓊花當然不敢怠慢,當雲霧居士給摔得頭暈眼花時,宮瓊花已出手如電,一連封了他身上幾處要穴,最後還命四位侍女將他捆在一棵樹幹上。
宮瓊花冷冷地說:「老賊!你怎麼也沒想到有如此下場吧?」
雲霧居士問:「你想怎樣?」
「說!老娘與你們無仇無恨,你們為什麼要向老娘下手?」
「老夫不過受人所托,忠於其事而已。」
「你受何人所托?是那姓邱的奸賊?」
「不錯!他是老夫的朋友。」
「他想將老娘劫去哪裡?」
「夫人言重了!他不過想請夫人走一趟而已,並無惡意。」
秋劍在旁忍不了:「你還說並無惡意?封人穴位,強行帶走,不答應,還想污辱我們姐妹,有你這樣的相請嗎?」
「邱老弟不過想嚇嚇夫人而已,並不打算真的這麼幹。」
宮瓊花問:「說!你們想要我去哪裡?」
「這一點,老夫就不清楚了,也不想過問,老夫只負責用計活擒夫人而已。此事一了,老夫也算不負他所托。」
「你和他是朋友,難道不知道他要帶我去什麼地方?你—點也不問?」
「老夫一向不大喜歡過問他人之事?」
「那你為什麼和他一塊用計暗算我了?」
「因為老夫曾經欠過他的人情,他出面請求,老夫無法拒絕。」
夏劍問:「他叫你殺人,你也殺麼?」
「不錯!老夫也會殺人,以了卻這一筆人情債,從此和他再無牽掛。」
宮瓊花以思疑的目光瞅著雲霧居士,不知他所說是真是假,一時難以判斷。因為在江湖上像雲霧居士這樣的人,是大有人在,往往為了還一次人情或忠朋友所托,不問所幹的是什麼事,也不想問為什麼,只求完成,以了結一樁心願。她不由進一步問:「你說的是真的?」
「老夫與夫人無怨無仇,又何必說假?」
「你以為這樣一說,我就會放了你?」
「老夫也不敢存此奢望。」
「不錯,你不是老娘所擒,老娘無權殺你,也無權放你。一切等那怪形山神來處置你,是生是死,看你的命吧!丫頭們,我們走!」
四位侍女一時愕然:「夫人……」她們想問,我們不待那位救命小恩人回來麼?」
宮瓊花向她們使了個眼色,問:「你們是不是想等那怪形山神來捉了你們,也一塊吃掉才舒服?」
「這……」
四位侍女又愕然相視。宮瓊花說:「你們想不死的,立刻上馬離開這裡!」
原來這時小神女早已轉回來了,躲藏在樹林中,用密音入耳之功對宮瓊花說:「夫人,你要是再沒別的話要問這個老賊,你們快離開,由我來對付他好了!你們在,我不方便出現,也易為這老賊看出破綻來。」
宮瓊花初時愕然,但既然小妹妹是這麼吩咐,必然有她的原因,所以她帶了四位侍女,上馬揚長而去,丟下雲霧居士孤零零地一個人給捆綁在樹幹上,穴位被封,更不能動彈,只有閉目等死。
再說小神女去追趕白無常,這個老奸巨猾的人,不但輕功頗俊,他竟不向無人的深山老林中逃走,卻飛奔向那小市集。這一下,弄得小神女不能再追趕他了。自己這一身奇形怪狀的打扮,一進小市集,必然會驚駭了市集所有的人,不但嚇壞了婦孺,也會招來一些兇惡的賊人和市集上一些大膽的人,群起而攻之。自己一出手,就傷害無辜了,所以只好眼光光地望著白無常逃走,自己轉了回來。
宮瓊花和四位侍女騎馬離開後,山坡下山道兩旁的樹林又恢復了原有的寧靜,除了風吹動樹木的響聲外,什麼聲音也沒有,沒有野鳥,也沒有野獸出現。剛才的一場激烈交鋒,就是樹林中有飛禽走獸,也給嚇得遠遠地走開了,除了雲霧居士,不遠處橫臥著的四條屍體外,四周了無生氣,一時間變成了一個死樣可怕的世界。
雲霧居士給捆綁在樹幹上,半點也不能動。他並不害怕那位武功不可思議的怪物轉回來,反而擔心它不回來。要是不回來,一到夜裡,野獸出沒,自己必然葬身在獸腹中,死得更慘。雲霧居士完全肯定那位怪物不過是一位武功極高的異人扮成,不是什麼真正的山妖,不會活活吃了自己,頂多將自己殺掉,這總比慘死在野獸的口中強得多。
雲霧居士想不到自己在江湖上縱橫三十多年,一雙火焰掌可以說是未逢敵手,在嶺南一帶頗有名氣。他一向以江湖閒人自居,居住雲霧嶺上,獨來獨往,不與世爭。他一生本來無事,誰知有一天禍從天降,突然一位戴著面具的神秘人出現在他居住的雲霧山中,專程找他比試武功,不料十招之內,他竟然敗在這位神秘人的掌下,被迫歸順,成了神秘人一位不為外人所知的使者。表面上他仍像以往一樣,獨來獨往,不受任何拘束,暗中卻受神秘面具人的調遣,沒有重大的事情,神秘面具人一般不會動用他。這一次,他奉命前往九萬大山暗察聞名江湖的雌雄大盜的蹤跡,路過深山小市集,碰上了神秘面具人的另一位使者白無常。
白無常卻以專與各處黑道人物打交道的行商面目出現。他在小市集上不期然就碰上宮瓊花等五人,這是他朝思暮想要活捉的人,想送給神秘面具人而立大功。他本想在小市集上突然出手活捉了宮瓊花。一來怕壞了小市集歷來的規矩;二來無疑在眾多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面目,只好忍而不發,望著宮瓊花等五人離開。想不到一下碰上了雲霧居士,於是他請雲霧居士出面,用計冷不防活捉了宮瓊花,滿以為大功告成,誰知半路上殺出了這麼一個武功不可思議的怪物,不但令他功敗垂成,也暴露了他行商的假面目,幾乎還死在怪物的手上,同時也害了雲霧居士。
雲霧居土萬萬想不到自己竟然要死在這荒嶺樹林中。正當他萬念俱灰時,驀然聽到兩個小孩子說話的聲音,先是一個女孩子的驚叫聲:「哥!你看,那裡綁了一個人呢!」
跟著是一個男孩的聲音:「是一個白鬍子的公公,他給什麼人綁在這裡了?」
「哥!我害怕!」
「妹妹,別害怕,我去看看他死了沒有。」
雲霧居士一看,是一對苗家兒女,頓時燃起了求生的希望,急忙說:「你們兩個孩子,快來救救我。」
不用說,這自然是小神女和小三子了!他們又恢復了苗家打扮。小神女奔過來,仰著臉天真地問:「老公公,你沒有死嗎?」
小三子說:「妹妹,別說傻話了!死了的人還會說話嗎?」
「是呀!死人是不會說話,我們婆婆死了,我叫了她半天也不回答。」
小三子問:「老公公,你給什麼人綁在這裡了?是強盜嗎?」
小神女也問:「他們為什麼要綁你在這裡的?那不會活活的餓死嗎?」
雲霧居士說:「小哥,小妹妹,你們先別問,快解我下來。」
小三子和小神女七手八腳地去解繩結。小神女說:「哥!我解不動這繩結啦!」
「妹妹,你走開!我來。」
繩子給解開了,可是雲霧居士「噗」的一聲,摔倒在地下了。他穴道未解,沒辦法站立,只好像一堆爛泥臥在地上。小神女看見更是心裡好笑,明知故問:「老公公,你怎麼啦!怎麼你站不穩的?」
小三子說:「妹妹,看來老公公給捆麻了,腳也站麻了,所以跌倒了!」
「哥!那我們怎麼辦?」
「妹妹,我們扶老公公靠著樹坐一會就會好起來了!」
雲霧居土不由對這兩個熱心腸的苗家兒女心懷感激,說:「小哥!小妹妹,老夫多謝你們了!」
他哪裡知道,害得他這樣的,正是他眼前這位天真的小苗女。他恐怕做夢也不會想到,那位神通廣大、武功不可思議的怪物,竟然就是眼前這位連解繩也解不動的苗家小姑娘。小三子、小神女扶他坐好了以後問:「老公公,你好一點吧?」
「唔唔!我好一點了!」
小神女問:「是什麼人將你捆綁在這裡了?你不能告訴我們嗎?」
「是貓兒山那個賊婆娘將我捆在這裡。」
小神女睜大了眼睛:「不會吧?」
「怎麼不會?」
「我聽大人們說,貓兒山上的人很好,從不搶劫這一帶的人家,更不會欺負老人家和小孩子,他們殺的都是一些大壞蛋,她們怎麼會將你老人家捆在這裡的?」
小三子問:「老公公,是不是你得罪她們了?」;
小神女又補了一句:「要不,你就是一個大壞蛋!」
雲霧居士面對兩個天真無知的孩子,不由苦笑一下:「不錯!我就是一個大壞蛋。」
「嚇!你真的是一個大壞蛋?」
「你,你,你不會捉我們吧?」
雲霧居土歎了一聲:「我雖然是個大壞蛋,但你們對我有恩,我不但不會傷害你們,以後還要想辦法報答你們。小哥,小妹妹,這裡危險,你們快離開這裡,回去吧!」
「哦?這裡危險?」
「是!這裡很危險,有一個可怕的怪物,很快就會轉回來,你們快走吧!」
小三子和小神女不禁相視一眼,感到這個雲霧居士心也不算壞,也知感恩圖報,不是什麼用嘴巴說說就算了的人。
小神女故意問:「真的有這麼一個可怕的怪物嗎?」
「是!老夫不會騙你們。」
小三子問:「那你怎麼不離開的?」
「小哥!老夫要是能走就好了,恐怕早已帶你們離開這個可怕地方了!可惜我現在連手腳都不能動。」
小神女問:「你怎麼不能動的?」
「因為我給人點了穴位。」
「什麼點了穴位的?」
「小妹妹,這個說了你也不會明白,你們還是快離開這裡好!」
小三子問:「我們走了你怎麼辦?」
小神女又問:「你不怕那個可怕的怪物嗎?」
「小哥,小妹妹,你們快走,不用管我了。老夫手腳不能動,怕也怕不了。要是那怪物轉回來,也是我命該如此。老夫活了這一把年紀,死也無憾了。你們年紀小,今後有大把的日子,你們還是快走。你們解我下來,減輕了我不少的痛苦,我已是非常感激你們了。」雲霧居士還想說我現在還可以調息運氣,希望能早一點衝開穴位,趕在那怪物回來之前逃走。但他感到這樣一說,這兩個好心的苗家小孩也聽不懂,不如不說,以免延誤了兩個小孩離開的時間。他們不離開,自己不但不能專心調息運氣衝開穴位,萬一可怕的怪物轉回來,自己就害了這一對小孩了!
小三子想了一下說:「老公公,我背你到一處隱蔽的地方躲起來,要是那怪物轉回來不見你,以為你走了,就不再尋找你,不是很好麼?」
小神女說:「是呀!這辦法很好呵!」
雲霧居士更是一陣激動和感激,說:「老夫更多謝小哥小妹了!要是老夫能躲過這場大難,必當厚報兩位。」
小三子說:「老公公,你別厚報我們啦!我爹爹說,救人是應該的。」小三子便背起了雲霧居士,到山坡下一處亂石叢林中藏起來,說:「老公公,你好好在這裡躲著,我們走啦!」
雲霧居士問:「小哥,你是哪一村寨的?」
「我們就住在那一座山背後的一處小山寨,老公公,你不用來找我們了!」
「兩位叫什麼名字?」
小神女說:「你不是知道了嗎?」
「哦!?老夫幾時知道了?」
「你不是叫我們小哥、小妹麼?我們的名字就是小哥、小妹呀!」
「原來這樣。小哥、小妹,你們快走!老夫要是不死,必將登門拜謝。」
小神女說:「哥,那我們快回家吧!不然,爸爸媽媽就會罵我們了!」
小神女說完,剛想轉身走出這一低矮的叢林,誰知腳下一滑,仰面跌在雲霧居士的身上。這一下子,似乎有一股無情之力,一下撞開了雲霧居士身上的兩三處穴位,只留下一處不能提氣運力的穴位沒撞開。但這一處穴位,只要雲霧居士運氣調息,一炷香的時間,也會衝開了。這是小神女用這種方式,給雲霧居上解開了幾處穴位,令他手腳能活動。
雲霧居士仍不知自己的二三處穴位給撞開了,急扶著小神女關切地問:「小妹妹,你沒跌痛了吧?」
「老公公,我當然痛啦!老公公,你痛不痛的?我沒撞壞你吧?」
「不不!老夫不痛。老夫這一身的老骨頭,是撞不壞的。」
小三子拉著小神女:「好啦!我們走吧!」
小三子和小神女一走,雲霧居士才一下發覺自己的手腳可以動彈。自己剛才還用手扶起那個苗家小女孩哩!他驚喜異常:難道我的穴位自行衝開了?還是那小女孩剛才一撞之力,無意撞開了?他想運勁一躍而起,可是仍躍不起來,仍有一處穴位未解開,無法運氣抖展武功。但只有這麼一處穴位,就好辦了,憑自己一身的內力,不久就可以衝開,不需要等到一個時辰之後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是小神女有意給他解開的。就是說了也不會相信,一個連穴位也不懂的小姑娘,更無內力,能給人解開被封的穴位,哪怕是一般會武的人,也不可能。
小神女所以有意撞開了他三處穴位,讓他能早一點逃走,除了因感到他不是什麼太惡的壞人,還有一點人性,知恩圖報外,更主要的是想暗暗跟蹤他去哪裡,與什麼人接近,查出他背後的主子來。因為讓白無常跑掉了,一時無法跟蹤,只好將希望放在這個雲霧居士的身上了。
雲霧居士正在暗暗運氣調息時,驀然聽到一陣勁風凌空而來,跟著又聽到草木翻動的「寒憲宰竄」的響聲。他不由用手輕輕撥開樹葉往外一看,一時心頭大震。是那個奇形的大頭怪物轉回來了,顯然是回來尋找自己,嚇得雲霧居士連大氣也不敢透。過了一會,怪物似乎找尋不到自己,怪叫幾聲,便往山坡上的樹林中而去。雲霧居士才喘過一口氣來,更是暗暗感激那一對苗家小兄妹,將自己藏在這亂石叢林中,躲過了這場大難。
不用說,這又是小神女作怪。她故意以大頭怪物再次出現,目的是想嚇雲霧居土快點離開這裡,同時更不令雲霧居土對小三子和自己的出現生疑。
不久,暮色漸漸降臨大地,雲霧居土早巳將最後的一處穴位運氣衝開,恢復了正常。他凝神傾聽四週一帶的動靜,真正感到自己附近四周沒有什麼動靜,便像白鶴般一衝而起,如流星趕月似的直往深山小市集而去。他對這一帶的地形山勢都不熟悉,整整大半天,他滴水未進,只有奔向小市集弄些吃的。同時也想找那白無常。這個白無常,幾乎害得他一條老命丟在那山坡下小道旁的樹林中去了。
雲霧居士踏入小市集時,夜幕早巳降臨,而且有的人家早已關門熄燈入睡。深山的人家,比任何地方的人家都早入睡,小市集只有兩處,卻***如晝,一處是賭場,一處是酒家。當然酒家的後面也是客棧,供人投宿過夜。
店小二一見雲霧居土走入店來,慌忙起身迎接,討好地問:「雲老爺,你轉回來了!」
「唔!給老夫來一斤好酒,兩碟下酒的菜和一斤饅頭,快!」
「是是!小人馬上就去打點,請雲老爺先小坐一會,飲杯茶,潤潤喉。」
雲霧居士又問:「邱爺回來了沒有?」
「邱爺回來有好一個時辰了!」
「他現在哪裡?」
「在後院二號房間,要不要小人去請邱爺出來?」
「不用了!你快給老夫將酒菜端上。」
「是是。」店小二斟了一杯茶後,立刻去張羅了。
也在這時,白無常從裡面出來,一見雲霧居士,真是又驚又喜,趨上一步問:「雲老,你平安回來了?」
雲霧居士「唔」了一聲:「老夫還沒有死!」
白無常一聽這語氣,似乎怪自己不夠義氣,先丟下他跑了,帶歉意地說:「雲老,當時在下……」他一下感到這不是說話的地方,登時轉了話頭說,「來!雲老,到在下的房間裡,我們有話慢慢說。」
「好吧!可是老夫叫了的酒菜……」
「哎!這小意思。」白無常又恢復了財力雄厚的富商的風度,對店小二說,「店小二,你準備一桌上好的酒席,搬到我房間裡去,我今夜要好好地和雲老暢飲一宵,至於雲老叫的,取消了!」
店小二馬上應著:「是是!」
白無常對雲霧居士說:「雲老!請!」
他們走進了二號房間。二號房間,實際上是酒家後院的一座獨門小院,有主房和一排廂房,專供各處來這裡的賊頭和手下人居住。白無常每次來這裡,都指明要這間二號房住下。現在,白無常的四個衛士丟了,只剩下一個管帳先生和一個打雜的小廝,住在這個冷落的小院子裡。
白無常以主人的身份招呼雲霧居士坐下,小廝獻上茶後,白無常忍不住問:「居士,你怎樣逃脫出來的?那賊婆娘沒有向你下毒手?」
雲霧居士帶氣地說:「你是不是希望老夫死在她們的手上?」
「居士言重了!在下怎敢有如此存心?在下有點奇怪那賊婆娘林中飛狐怎麼沒傷害你?這個女人,報復起來,手段是極為殘忍的。」
「她不敢傷害老夫!」
「哦?為什麼?」
「因為老夫不是敗在她的手下,更不是為她所擒。」
「那她便放了居士?」
「她也不敢放,只將老夫捆在樹幹上,留給那怪物處置,她們便上馬走了。要不是有兩個苗家孩子路過那裡,解下了老夫,老夫能安然脫險回來麼?恐怕像你手下四個護衛一樣,早巳死在山坡下的樹林中了!」
「那個大頭怪物呢?」
「它因為去追趕你,沒及時趕回來。對了,你怎麼擺脫了那個怪物?」
「在下看準了那怪物的弱點。」
「哦,它有什麼弱點?」
「在下敢斷定,那怪物絕不是什麼妖魔鬼怪,而是一位武功奇高的高人所扮,不會殺害好人和傷害無辜,更不想人知道。」
「這又怎樣,算什麼弱點了?」
「在俠義人士看來,這不但不算弱點,而是行俠仗義,令人敬仰和稱讚。對我們來說,這就是它的弱點了。因為它怕傷害無辜,又怕驚擾了百姓,所以我往這人多的小市集一跑,它自然不敢追來了!」
雲霧居土不禁暗暗點頭,佩服他比自己更富於機智,便說:「這些事我不想去說了,老夫也不想過問你為什麼要去得罪林中飛狐這賊婆娘。這下你是吃不到羊肉倒惹了一身臊,今後,你還能在這一帶走動麼?老夫知道貓兒山那一夥人,在這一帶頗獲民心,深得山寨村民的愛戴。林中飛狐除非不想追殺你,她要是下決心殺你,恐怕你今後一旦在這一帶出現,她就知道了!」
白無常一笑:「恐怕以後,不但林中飛狐無暇自顧,就是整個貓兒山的人也無暇自顧了!她還想追殺在下麼?」
雲霧居士一怔:「他們怎麼無暇自顧了?」
「雲老,你想想,林中飛狐殺了靈川堂的堂主,還要將他的人頭送給回龍寨。先別說他們的葉長老在那一戰負了傷,單是這件事,邵家父子就受不了!我看不久,回龍寨必派出大批高手,到貓兒山挑戰。到時就會爆發一場腥風血雨大戰。試問,他們還有時間來追殺在下麼?恐怕他們啟身也難保了!」
雲霧居士皺皺眉說:「既然這樣,你又何必去得罪林中飛狐?」
白無常面部顯示出一種高深莫測的笑意:「雲老,這事你就不必去多問了!」
雲霧居士頓時思疑:「你在這一帶的活動,莫不是在挑動他們兩家的不和,而從中取利?老弟,你是在玩火,不怕自焚?」
「雲老,他們兩家早已不和,還用得著在下挑動麼?貓兒山那一夥自命英雄好漢的人,一向不買回龍寨的帳,甚至有時還跟他們過不去。而邵家父子也有意要拔掉他們,只是找不到借口而已,現在好了,他們已有了借口了!」
雲霧居士搖搖頭:「靈川堂那肥堂主,可以說是為人不鹵,臭名遠播,就是這一次林中飛狐不殺他,武林中的一些俠義人士,遲早也會取去了他的腦袋。回龍寨是名門正派,若要為這肥堂主討回血債,不但有損自己的聲譽,恐怕也為武林中有正義感的人士所不齒,它今後在江湖上如何能服眾?」
「回龍寨的人當然不會為肥堂主出頭露面。」
「那他們還有什麼借口?」
「借口可多了!雲老,你沒聽說貓兒山的人在貓兒山下血洗了侯府的一支商隊,不留一個活口的慘無人道的事麼?還有貓兒山的人更四處打家劫舍,濫殺無辜,這一切,都令人憤怒!」
「這一切是貓兒山上人所幹的?老夫可不大相信,老夫略有所聞,這一帶的山民鄉婦,都對貓兒山人很敬重,讚他們是俠盜一流的人物。」
「這不過是貓兒山人兔子不吃窩邊草的伎倆之一。還有,最近在湘桂黔一帶出現的黑影飛盜,人們就懷疑是貓兒山少寨主粉面哪吒所為。」
「哦?是他?」
「只有他,才有這樣的本事。不然,回龍寨派出那麼多高手四處追尋,怎麼全無蹤影?只有他,每一次盜得了一批金銀財寶,就縮回貓兒山了。貓兒山,一些人士不敢去搜查的。有一次,回龍寨的葉長老,當時他是回龍寨的西路使者,與三眼神碰上了這個小賊,好意與他攀交情,請他去回龍寨一走,可是給這個小賊狡猾地溜走了。從此之後,就再沒有黑影的蹤影。要不回龍寨眾多高手,大肆在各處搜索、追蹤,怎會追蹤不到的?只有貓兒山,回龍寨的人心才存顧忌,不方便去搜索。」
「那麼說,上一次在那山坡下伏擊粉面哪吒,是回龍寨人有意而為了?」
「不錯!初時葉長老仍不想露面,便利用靈川堂這一夥人干。誰知那小賊武功極好,靈川堂的一夥人無法招架,葉長老就不能不出現了。但就是出現,他也不想讓貓兒山的人知道,特意蒙了面孔行事,誰知給那麼個大頭怪物破壞了,引出了林中飛狐下山……」
這時店小二和一位廚子,將一桌熱騰騰上好酒席挑進來了,給他們擺好。白無常說:「雲老,請!這算是在下向你道歉,同時也祝賀我們逃脫了這一次大難。」
「老弟,我們是自己人,何必客氣?過了的事,別再去說了!」
他們舉杯相敬,一邊吃一邊說。白無常問:「雲老,你幾時打算去九萬大山追蹤雌雄大盜的下落?」
「明天一早動身。」
「不多住兩天?」
「算了!老夫不想在這裡露相出醜,更不想與林中飛狐再碰面。」
「雲老說的也是,在下也打算明天離開這裡,恐怕有一段日子,也不能以這副商人的面目在江湖上出現了。」
「你害怕了那大頭怪物?」
「我覺得還是小心一點的好。雲老,你要是在九萬大山查出雌雄大盜下落,能將他夫妻兩人收服過來為己用最好。要是不行,就將他們殺了,以免留下後患。」
「老夫知道怎麼辦。」
小三子和小神女一直伏在暗處聽他們兩人的對話,只是越聽越糊塗,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哪一條道上的人。但小神女敢肯定,雲霧居士為人並不壞,他是壞人中的好人。而白無常就陰險奸詐了,是一個可怕的人物。最後,小神女輕輕碰了小三子一下,說:「我們走!別再聽他們說話了。」
小三子愕然,輕問:「我們就這麼放過了這個白無常?不捉他麼?」
「現在捉了也無用。哥,我們走吧!」
小三子只好跟隨小神女,在夜幕中悄然離開了酒家,也離開了小市集,飛落到一處山峰上去。小三子仍不明白地問:「我們幹嗎不捉住這個白無常?」
「你以為我們活捉了他,他會將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