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傳奇 正文 第九回深潭幻影
    上回說到小姑娘不知用什麼古怪身法,閃開了穆婷婷的擒拿手法,令江湖上人稱一身邪氣的詭異女俠穆婷婷抓了空,小姑娘似輕煙般滑溜出來,還咯咯地笑,說:「婷姐姐,你來呀!」

    半年前,人稱山林神女的小姑娘,以狸貓千變身法,輕易閃開點蒼派萬里掌門人的幻影魔掌之功;而半年後,神女練了佛門不傳的絕學易筋經神功,令狸貓千變身法更上一層樓。這時的她似魔魂,更似幻影,身形有形似無形,彷彿如一團影子。試問一個人的影子,又如何能抓得到?

    小姑娘在深谷中苦練了半年易筋經,不但增加了原先的功力,更打通了體內的經脈,闖開了各處生死玄關,像佛門中所說的,已達到了脫胎換骨的境地。她這時全身幾乎柔軟無骨,可隨時變化,一扭身,可閃開任何上乘高手凌厲的招式,一縮身又可以躲過任何上乘高手突然的奇襲,身形縱橫來往,上下飛騰,皆隨心意。別說穆婷婷一個捉不了小姑娘,就是加上慕容白,在一炷香的時間內,也捉不了小姑娘。要是小姑娘見勢不妙,閃身往群峰老林中逃跑,他們更是無法追蹤。可以說當今武林,就是聶十八親自來,也難以捉到小姑娘,不用說其他人了。

    穆婷婷抖盡了渾身解數,一連撲了幾十次,儘管快如流星電閃,都叫小姑娘從她手縫中滑溜了出去。她真是又喜又驚又駭然,也更不服氣。自己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連一個小孩子都捉不到,傳到江湖上去,那不讓人笑掉了大牙?她看見小姑娘仍嘻哈大笑逗弄自己,又見慕容白站在林邊一動不動地站著,說:「你是木頭人嗎?幹嘛不動的?」

    小姑娘也咯咯地笑著說:「是呀!你也來捉我呀!不然婷姐姐捉不到我,是不算數的。」

    慕容白原以為憑婷婷的機靈慧黠和一身的武功,很快會捉到小姑娘,用不了自己出手。可是當他看到小姑娘幾次機警地從婷婷手中閃出來的罕見的奇異身法,才真正驚奇了,暗想:這小姑娘是人嗎?倘若是人,哪怕是上乘高手,恐怕也閃不過穆婷婷那奇絕獨特的擒拿手法,可她竟然在瞬間就閃開了。莫非她真的是山林中的小精靈,獨得了天地之間的靈氣,化成了小姑娘的模樣遊戲人間?不然,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哪能有如此不可思議的身法?

    慕容白聽到婷婷叫喚,又聽到小姑娘也這麼說,一時也忍不住了;心想:難道我夫婦兩人齊出手,都捉不了你這小姑娘?便說:「小仙子,在下也獻醜了,你可要小心。」

    慕容白抖展了家傳的靈猴百變身法,與穆婷婷聯手合捉小姑娘。一時之間,只見三條如流光逸電似的身影,在月光之下飛來閃去,煞是好看。

    要是雙方互相交鋒,以小姑娘目前的武功,就是單打獨鬥,也不是穆婷婷和慕容白的對手。但說到閃身溜逃,慕容白和穆婷婷可以說是空有一身絕技,奈何不了這狡如脫兔、滑似游魚的小姑娘。往往在慕容白、穆婷婷合擊之下,小姑娘已無處可逃;可是她突然似狸貓般就地一滾一躥,便從他倆手中溜跑了,還看著他們倆嘻嘻哈哈大笑,真是一個小精靈!潭水邊的一些奇巖怪石,有時竟成了小精靈的最佳閃躲場所。

    穆婷婷感到若不用詭計,是怎麼也捉不住這小精靈。她向慕容白使了個眼色,便猛然「啊呀」一聲,看樣子是閃了手腳。慕容白也裝作吃驚地問:「婷妹,你怎麼了?」

    小精靈已閃了出來,見穆婷婷這樣子,也一時愕住了,問:「婷姐姐,你不會是閃了腰吧?要不要揉捏一下?」

    誰知穆婷婷驟然衝起,凌空撲下。這一下來得太意外了,小姑娘吃了一驚:「婷姐姐,你——!」只見她機靈地一閃,立即沖天而起,險險避過了穆婷婷這一詭計的一擊。可是慕容白的靈猴百變身法在空中卻攔住她向任何方向的躲閃。眼見自己快給慕容白抓到,她身形在空中一扭,降落下來。穆婷婷已在地上等著她了。小姑娘在降落下來之際,身形斜斜一躥,「撲通」一聲,落到潭水中去了。

    穆婷婷見小姑娘落入潭水中,自己也縱身躍下,輕飄飄地在水面上漂行。當小姑娘從水中冒出天真的腦袋來時,穆婷婷舒展玉臂,一手就將小姑娘從水中提了起來,歡笑著說:「小妹妹,這下我可捉到你了!」

    小姑娘愕了:「你怎麼能在水面上走的?」

    穆婷婷笑得更歡了:「小妹妹,你難道不知我曾經被人稱為長江水中二仙子麼?別說這小小的深潭,就是萬里大海,我也可以在風浪中輕走如飛,來去自如。」

    「婷姐姐,你快放我下來,別閃了你的腰。」

    「放你下來,你不跑嗎?」

    「我給你捉住了,還跑幹嘛?婷姐姐,你不會這麼一直提著我回紫竹山莊吧?」

    「小妹妹,你答應隨我們去紫竹山莊住幾天了?」

    「你放我下來好不好?」

    這時,穆婷婷已提著她躍回了岸邊,放了她下來,說:「小妹妹,我得罪了!」

    小姑娘望望她:「婷姐姐,你的腰沒事?你不是閃傷了麼?」

    「小妹妹,多謝你關心,其實我的腰一點也沒事。」

    「你是騙我?」

    「小妹妹,你沒聽說過『兵不厭詐』這四個字麼?」

    「哎!我還以為姐姐忍住腰痛來捉我哩!」

    「小妹妹,你說過的話可要算數,得跟我們走。」

    慕容白說:「婷妹,我們輸了!」

    「什麼?我們輸了?」

    「是!當你捉到小仙子時,我看了看月下的樹影和石影,一炷香的時間早已過去了!」

    「那我不白捉到了?」

    「沒辦法,小仙子是贏了我們。」

    「小妹妹,是不是你用了妖法,弄得月亮故意跑快了幾步?」

    小姑娘咯咯笑起來:「婷姐姐,剛才你才用妖法哩!我要是能弄得月亮快走,那不成了神仙了?」

    「你呀!難道不是一個小神女麼?」

    「姐姐,我們坐下來說話好不好?」

    穆婷婷坐了下來:「我們輸了,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姐姐,我們鬧著玩的,你怎麼認真了?」

    「那麼說,你願意隨我們回紫竹山莊了?」「說實話,我很喜歡姐姐,也願意和姐姐在一起。不過,我現在還不能跟隨姐姐走的。」

    「小妹妹,你有什麼為難之處?」

    「我爺爺會不讓我離開的,因為我的內功還沒有練好。」

    「哎!練內功是長命功夫長命練,耽擱個十天半月也沒有什麼。而且妹妹隨我們在路上投宿時,一早一晚也照常可練。」

    「爺爺說,我練的這門內功,是不能耽擱十天半個月的,一耽擱,不但前功盡廢,弄得不好,還會走火入魔。」

    「這麼嚴重?」

    「這是我爺爺說的,爺爺總不會騙我吧?」

    穆婷婷和慕容白相視不做聲了。他們夫婦都是過來人,各門各派所練的內功不同,名目各異,修練的方法更是各種各樣,有的是循序漸進,順經運氣而行;有的是打破常規,逆經而走。但基本的一條相同的,就是心無雜念,潛心專一,不能中斷。不然走火人魔,輕則終身殘廢,重則經裂而亡。哪怕是佛門正宗的九陽真經和道家至高無上的太乙真經,練得不好,或受其他事物干擾,也會走火入魔。而且越練到上層就越危險。不知多少武林中的上乘高手,強求闖入最高境界,而暴死在練功床上,毀了自己一生心血。縱觀武林,練到本門派最高境界的,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寥寥無幾。至於被武林人土視為旁門左道的內功,練的人的進展十分迅速,但由於走火入魔而死亡的人數也最多,更是凶險異常。

    慕容白和穆婷婷不知眼前這位小姑娘,練的是哪一門派的內功,他們也不想去打聽,因為這是武林中的大忌,問了人家也不會說出來。不過他們從小姑娘那雙極有神蘊的目光中看出,小姑娘練的是一門頗為上乘而正宗的內功,沒有半點乖戾之氣。要是知道小姑娘所練的,竟然是佛門最為正宗的易筋經,那該令他們驚愕不已。

    易筋經是少林寺七十二絕技中名列第一位的絕技。就是少林寺的歷代高僧,也沒有幾人練成。練易筋經的人,不但要天資聰穎、悟性極高,有深厚內功基礎,更要人品好,才可以練易筋經。而且沒幾人能看得懂易筋經的梵文。即使譯,成漢文,就是譯得準確無誤,也沒有幾人悟出易筋經中的奧妙所在。最後只好將它束之高閣,放入少林寺藏經閣眾多的經文之中,再沒幾人去學。

    其實易筋經並不是什麼武林秘笈,書中沒有任何武功招式。在一般人看來,它只是一本練氣養性修身的吐納方法。只有武學極為深厚的人,才可看出經書中暗藏了令人歎為奇觀的各種上乘武功招式。那真是武學中的上乘,沒有人能招架得了。

    前輩高僧們也曾翻譯過易筋經,這本漢文易筋經便由少林寺主持掌管,藏於密室中。反而真本易筋經卻藏於浩如煙海的眾多經文的藏經閣高處,年久月深,積塵寸許,僧人們甚至將它忘記了。因為將這本真經束之於藏經閣高處的老僧人,早已長辭人間。這位老僧人是少林寺的高僧之一,一生窮經百篇,深通佛學,他也不能全看懂易筋經,難以領悟經中的奧妙。他最後長歎一聲:「這本書不是我輩所能學的。」因而束之高閣,留與有緣人。他仙逝後,接管藏經閣的另一位高僧,只知道有這麼一本經書,卻不知道放在哪裡。沒有幾年,他也撒手人寰。後來接管的僧人,以為這經書存放在主持方丈手中,的確,少林寺主持是有一本易筋經,但是漢文本,而不是梵文原本。

    少林寺的僧人們,怎麼也沒有想到一本為武林人士視為奇珍異寶的梵文易筋經,為神手妙偷飛猴不聲不響盜了去,又意外地落到了摩天嶺深處的世外高人手中。這位世外高人的確是一位人間少有的高人,一身具有莫測的武功,武學知識更為淵博,既熟悉武林中各門各派的武功,更精通佛經,善曉梵文。當他翻閱易筋經後,一陣激動湧上心頭。這易筋經不但是佛門的奇寶,也是武林中的奇書,學會了它,不但可以洗髓移筋,令人內功無窮;更可以治療練功走火人魔的人。至於經中的武功奧妙,更是無窮。可惜自己年歲已高。難以去練。所以他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唯一的傳人,視為孫女的小姑娘身上,希望小孫女能成為今後武林中的第一位奇人,了卻自己多年來的心願。

    這個小孫女,天生聰穎,慧根好,悟性高,反應敏捷,而且生性活潑好動,膽大異於常人。從兩歲開始,這位世外高人便暗傳她呼吸吐納之法,拍打她週身經脈。三歲便教她學縱躍飛騰的各種基本功。帶她在深山老林中亂跑,與猿猴為伍,虎狼為伴,追逐野兔、狐狸,捕捉飛鳥、猛鷹。兩年多的時間,練就了她一身輕靈、敏捷、出手如電的非凡本領,同時也造就了她機警、狡黠、勇猛的性格。待她六七歲時,便放手讓她獨自一人出外行動了。

    現在無意中得了這本易筋經,世外高人更是大喜過望。經過一個月的潛心苦學,他領會了書中的奧秘,還繪成了三十六幅由淺而深的經脈運行圖,這圖更暗藏了奧妙無窮,的掌法、劍法。每半個月,他就叫小孫女潛心苦練一幅圖。半年多的時間,小孫女便初見成效,武功比原先的增長了一倍多。這時,人稱神女的小姑娘,不過練了其中的十四幅圖,而身法之快,變化之奇,便令名震江湖、威懾武林的穆婷婷和慕容白雙雙合力,都捉不了她。

    少林寺那位將易筋經束於高閣的老僧人說留給有緣人,現在看來,這個有緣人是神女小姑娘了。這卻是他逝世後一百多年的事了,恐怕這位老僧人生前怎麼也沒有想到,有緣人不是少林寺某一個有慧根的僧人,而是遠離少林寺千里之外深山中的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見穆婷婷和慕容白相視無語,便說:「姐姐,這樣好不好,我半年後,去紫竹山莊探望你們。」

    穆婷婷問:「你半年後就練成了嗎?」

    小姑娘搖搖頭說:「還差得遠呢!我爺爺說,沒有三年以上,是練不成的。」

    「那你怎麼能在半年後去探望我們?」

    「爺爺說,半年後,我練功可告一段落,可以到外面走走,活動經絡,舒展筋骨,一個月後繼續再練,就更有成效。」

    穆婷婷暗想:她練的是什麼內功?不會是聶十八所練的太乙神功,中途可以停止下來的?慕容白卻大喜:「小仙子,半年後,我們在紫竹山莊恭迎你的光臨了!」

    穆婷婷卻說:「小妹妹,你不會哄我們高興吧?」

    「姐姐,我是說真的呀!」

    「我實在有點不放心。你曾經說過要去探望萬里大俠和芹女俠,害得他們在我們紫竹山莊日盼夜盼,足足盼了你幾個月還沒有見人,最後失望地回點蒼山去了。」

    「哎!我是說去探望他們,可沒有說定時間呀!不過,我一定會探望他們的。因為那個老怪物實在有趣,我很喜歡和他玩。」

    慕容白和穆婷婷聽了不由好笑,看來這個人稱為神女的小姑娘,仍然是個孩子,一派天真,不是成熟的大人。穆婷婷問:「那我呢?你喜不喜歡和我玩?」』

    「姐姐更有趣了,比老怪物更會逗人。初時,我真以為姐姐是天上的仙子呢!」

    「那麼說,你半年後,一定去探望我們了?」

    「是呀!姐姐不相信,我們勾手指好不好?」

    「好呀!那我們勾手指。」

    於是,一大一小兩人便十分認真地勾起手指來。

    穆婷婷和小姑娘勾過了手指說:「小妹妹,要是半年後不見你來,我就會闖魔鬼峽去尋找你了。」

    「不不!我一定會去,你們千萬可別去闖魔鬼峽,那實在太危險了!」

    「小妹妹,為了見你,再危險的地方,我都敢闖。」

    「姐姐,魔鬼峽是真的危險,那不是人去的地方,就是神仙也去不了!十個人進去十個人死,一個也出不來。」

    穆婷婷含笑問:「那小妹妹怎麼能自由出入?」

    「姐姐,我可不在魔鬼峽呵!」

    「哦?小妹妹沒住在魔鬼峽?」

    「我怎會住在那危險的地方了?離魔鬼峽可遠多了!」

    「那是魔鬼住的地方?」

    「我看魔鬼也不敢住在那裡。」

    慕容白問:「魔鬼峽真的十分危險?」

    穆婷婷說:「聽說人一到峽谷口,身上所有的兵器都不翼脫手而飛,是不是真的?」

    「這是真的。」

    「小妹妹,你不會騙我吧?」

    「姐姐,我騙你幹嗎?」

    「不是你爺爺弄的鬼?」

    「怎麼是我爺爺弄的鬼?那峽谷口有一股神秘力量,能吸去任何帶鐵的東西,無論刀呀劍呀,就是柴刀鐵斧,也一樣吸了去!」

    「小妹妹,你不會說峽谷中真的有一位法力無邊的神仙吧?」

    「神仙倒不是。我爺爺說,峽谷口一帶的岩石中,含有極多的磁石,也叫吸鐵石,能吸走人身上任何帶鐵的東西。其實峽谷口並不危險,峽谷裡才可怕。」

    「怎麼可怕?」

    「初時我也不知道,見峽谷中的草地,小雜樹會自己移動,以為它們會自己走哩,還驚奇不已。」

    穆婷婷十分感興趣了:「什麼原因?野草、小雜樹會自己走嗎?」

    「是呀!後來我爺爺說,峽谷裡處處都是深不可測的沼澤淤泥地,別說是人,就是小兔、狐狸在它上面走,也會沉了下去,越掙扎越沉得快,沒有多久,就不見影兒了,全死在沼澤地裡,你說可怕不可怕?我知道姐姐輕功極好,可以在水面上行走,但也沒有必要跑去魔鬼峽冒險呀!再說,魔鬼峽也沒有什麼地方好玩的,除了沼澤地上的野草、小雜樹,兩面都是一些如刀削般的岩石直立,連鳥兒也不能在岩石做窩,不像這潭邊、老林好玩好看。姐姐,你千萬別去。」

    「小妹妹,你要是依約而去紫竹山莊,我當然不去闖那魔鬼峽。」

    「姐姐,我說去,就一定會去。」

    「好!那我們就等著妹妹了。」

    「姐姐,你洗澡不?」

    「你不怕我弄髒了這深潭水嗎?」

    小姑娘笑著說:「姐姐是仙子呀!」

    「好呀!那我就與你這個小精靈一塊洗澡了。白哥,你到老林子裡去,我和小妹妹洗澡啦!」

    慕容白含笑避開了。一到水裡,穆婷婷恢復少女的風采,像一條美人魚似的在水中盡情遊玩。小姑娘在水中也十分敏捷,但與穆婷婷一比,便略遜一籌了。小姑娘十分羨慕地說:「姐姐,你水中的功夫,比陸地上俊多了。要是我們在水中玩捉兵兵捉賊賊,用不了半炷香時間,我就給你捉住了。幸好我沒在水中跟你玩。」

    「好!以後我要捉你,就在水裡好了。」

    「我才不那麼笨,能老呆在水裡讓你捉嗎?不會跑到岸上去?」

    「到了水裡,你恐怕跑不了!」

    她們兩人在水中游著,笑著,說著,穆婷婷可以說嫁到慕容家以來,最愉快的就是今夜了。她十分高興結識了這麼一位天真、活潑又十分有本事的小妹妹。在月夜之下,她們真的像一對仙子,在潭中戲水,互相追逐嬉戲。』

    快天亮了,小姑娘說:「姐姐,我得回去了,不然,我爺爺會責怪我的。」

    「既然這樣,我也不敢強留妹妹,我們上岸吧!」

    「姐姐,天亮後,你們打算去那裡?」

    「我們當然回去啦!在紫竹山莊等候著你的到來。」

    「今夜是五月十七,半年後的今日,我一定到紫竹山莊拜訪姐姐。」

    「那麼說,今年十一月十七日,妹妹準時在紫竹山莊出現了?」

    「是呀!」

    「妹妹,我希望你別令我望穿了眼。」

    「不會的。哦,對了,姐姐怎麼能穿過這一片桃樹林的?不怕桃樹林的瘴氣嗎?」

    「要是害怕,我能在這裡見到妹妹麼?」

    「姐姐和白哥不畏毒氣?」

    「妹妹,我和白哥服下了一種能化解天下萬毒的奇藥,所以能穿過桃林。」

    「原來這樣。」

    「妹妹,你也不畏毒麼?」

    「從小,爺爺就讓我服下了能化解瘴氣的藥,年久月深,我現在不用服藥,也可以在瘴氣中任意來往,不但我不怕,就是我騎下的豹哥也不怕。」

    「怪不得這一帶的百姓稱你為神女了,可以自由地在桃林中出沒。」

    「那姐姐也是一個神女了。」

    慕容白這時走了過來。穆婷婷說:「妹妹,看來我們得分手了。」

    「那我送姐姐走出桃林。」

    「不用了,妹妹還是早回去好。」

    「姐姐,我知道有一條近路,會很快走出這一片桃林,不用在桃林裡轉來轉去。還是我送你們出去的好。」

    「妹妹,你是不是害怕我們好奇,去闖魔鬼峽了?」

    「是呀!」小姑娘咯咯笑起來。

    「你那麼不相信我們?」

    「不是不相信,姐姐也像我一樣,天不怕地不怕,我害怕失去了你這麼一個好姐姐。我還是親自送姐姐離開桃林好。」

    穆婷婷感動地說:「妹妹頂關心我呵!」

    「我當然關心姐姐啦!」

    「魔鬼峽真的那麼恐怖可怕?」

    「姐姐,你到現在還不相信哪!我知道姐姐輕功一流,能飛越大海,在水面上飛行。但魔鬼峽的沼澤地可不是水,是一攤稀泥漿水,野草在上面飄動,一下不小心踩不穩滑倒了,爬不起躍不了,更不能掙扎,任何人也救不了你。而且沼澤地還有廣種比瘴氣更毒的氣,人還未等沉下去,便會中毒窒息而死。」

    「你不是在嚇唬我吧?」

    「我怎敢嚇唬姐姐?要不,我爺爺怎麼會在高峰上不時嘹望,看見有人想闖魔鬼峽,便用千里傳音之功勸他們回去,別枉去送死?」

    慕容白和穆婷婷一聽,便明白了魔鬼峽種種神秘的現象。峽谷口的吸鐵石、峽中的沼澤地以及這位世外高人聞聲不見人的千里傳音之功,構成了這一幅神秘而又恐怖的異景圖。再加上神女騎豹在桃林中的出沒和人們加油添醋的種種傳說,就越來越神秘恐怖,一般世人又怎敢去摩天嶺?這一帶自然而然便形成了一處魔域地帶、無人之區。慕容白感到這位世外高人和神女不住在魔鬼峽,就不必冒險去闖魔鬼峽了。便說:「婷妹,小妹妹這麼關心我們,我們不要去闖了,還是回去吧。」

    穆婷婷一笑:「好吧!小妹妹,看來不讓你送也不行。那麻煩你送我們出桃林啦!」

    小姑娘興高采烈地說:「這才對嘛!」她一聲輕哨,那頭矯敏的靈豹一下就從老林外躥了出來,溫順得似一隻大斑貓依偎在神女的身邊。它一雙目光,對慕容白和穆婷婷已不含敵意,似乎還友善地望著他們。

    小姑娘輕輕摸撫它說:「來!我們送姐姐和白哥哥出去!然後我們也回去。」

    靈豹低吼一聲,便在前面引路。小姑娘伴隨穆婷婷和慕容白在後面跟著。靈豹取的是一條捷徑,從一處高坡上躍下,穿越桃林。天還沒亮,他們就走出了桃林。穆婷婷四下打量一下,這一處離自己昨天人林之處約有兩里之遙,不遠之處就是蜈蚣林,真是近了一大截路程。穆婷婷說:「小妹妹,你不用送了,快回去吧!」

    「姐姐,那我們半年後再見啦!」

    小姑娘騎上豹背,揚揚手,躍回桃林不見了。穆婷婷打量天色,東邊山峰,晨曦隱現,不久天就要亮了。穆婷婷問慕容白:「我們就這麼離開摩天嶺?」

    「婷妹,你不會去闖魔鬼峽吧?」

    「你看呢?」

    「我看別去。就算那位世外高人真的在魔鬼峽中住,他要是不想見外人,我們去了也沒用。小仙子是真心關心我們,魔鬼峽確如她所說那樣。我們還是先回野店,別令鳳姐夫婦為我們擔憂。」

    「我總感到,我們這次來摩天嶺,有點深入寶山空手回,沒有目睹魔鬼峽的異景,總有點不甘心。」

    「我們今後和小妹妹交往親密之後,去看魔鬼峽有的是機會,又何必在這一次?到時,說不定她會帶我們看魔鬼峽呢。」

    「你看這個機靈的小妹妹,會來拜訪我們嗎?」

    「我看會的。」

    「你這麼肯定。」

    「她連一個飛賊臨終的遺言也實現了,是個信守諾言之人。何況她那麼的喜歡親近你,怎會不來?」』

    「好!她要是不來,那我就踏遍摩天嶺,非要找到她不可。」

    「我相信她一定會依約而來,我們在紫竹山莊等著她好了!」

    「白哥,在十一月十七日這一天,我想將姐姐和聶十八他們都請來,與這小精靈相見好不好?」

    「他們會來嗎?」

    「我想我姐姐一定會來。」

    「好!到時,我們也將芹姨和姨父他們都請來,來一次奇人異士大相會,怎麼樣?」

    「那更好了!到時紫竹山莊可有一番熱鬧了!走,我們現在回野店去。」

    當天上午已時左右,他們就風塵僕僕,面帶喜色地出現在野店的大門口了。元鳳正在店面打點,一見他們,如見親人般驚喜:「呵!你們這麼快的就回來?我和六哥昨夜還正說你們哩!」

    慕容白一揖說:「多謝鳳姐關心!」

    穆婷婷說:「鳳姐姐,你擔心我們闖不過那片魔鬼林吧?」

    「你們闖過了?」

    「闖過啦!」

    元鳳本想問有沒有闖進了魔鬼峽,但感到在店面說話太不方便了,萬一有什麼路過的客人聽到,引起路人的好奇和注意就麻煩了。於是說:「婷妹妹,慕容少俠,這裡不是談話之地,我們到裡面談話去。」

    慕容白問:「鳳姐,祥兄呢?」

    「他在後院打點。」

    他們隨著元鳳走進後院,只見後面的一道牆正拆掉,一些樹木也砍了下來,閔子祥跟村子裡的人似乎在商談什麼事情。穆婷婷有點奇怪,問:「鳳姐姐,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沒發生什麼事,我們準備在那處樹林裡建一座樓房,方便你們今後來往。」

    「鳳姐姐,你當真的啦?」

    「我怎麼不當真的?婷妹妹,你和少俠以及你們的朋友,以後可要不時來這裡住,這處也是你們的一個家。」元鳳說完,又揚手高喊,「六哥,你看誰來了?」

    閔子祥轉身一見到慕容白和穆婷婷,十分驚喜,便對他原先的手下兄弟,也是古榕村的村民說:「有客來了,下午不動土,你們先回村子裡休息。」然後走過來問,「你們回來了,沒什麼事發生吧?」

    慕容白說:「祥兄,我們沒事。」

    「你們平安無事回來,我們就放心了!」閔子祥對元鳳問,「你打發人準備了酒飯沒有?」

    「我早已打發人去準備啦!」

    「那好!來!我們到小亭裡坐下。」

    小亭內,元芬、元芳早已備好了香茶和茶點等候他們了。慕容白和穆婷婷坐下後,元芬奉上了香茶。閔子祥說:「這麼一來一往,你們辛苦了。」

    穆婷婷說:「我們並不辛苦,只是昨夜一夜沒睡而已。」

    元鳳一怔:「婷妹,你們怎麼一夜沒睡?」

    「因為我們太興奮了!」

    「興奮?」

    「鳳姐姐,你知不知道昨夜裡我們碰到什麼人了?」

    「妹妹碰上什麼人了?是那位世外高人,還是那位神女?」

    「是神女!她在月下騎了一頭豹子而來,將我們嚇了一跳。」

    「什麼?她還在月下騎著豹子而來?」元鳳異常神往地說,「那真是山林中的神女了!」

    穆婷婷一一將月下潭邊的經過說了出來,又令閔子祥和元鳳聽了十分驚奇,元鳳問:「妹妹,你與慕容少俠合力都捉不到這位神女?」

    「我們的確在一炷香的時間內捉不了她。她那似飛魂幻影般的身法,簡直是匪夷所思。我真的懷疑她不是人,是深山中的精靈。」

    元鳳說:「要是妹妹和少俠都捉不了她,那麼當今武林,恐怕沒有什麼人能捉到她了!」

    「不錯,在深山老林中,的確沒有人能捉到她,就是我姐姐和聶十八來,恐怕也捉不了。她那如飛鳥、滑魚、脫兔似的奇變莫測的身形,神奇極了。要是她跑到了警衛森嚴的皇宮,完全可以戲弄任何一個人,會將皇宮鬧得一塌糊塗的。」

    閔子祥和元鳳聽了更驚愕不已。元鳳說:「她不會這麼鬧吧?」

    穆婷婷笑著說:「我卻希望她去皇宮鬧一鬧,起碼令重新崛起的東廠的鷹犬們,不敢正視武林。以前有一個神秘的黑豹,現在再加上這麼一個神秘的神女,看他們還敢輕易去殘害武林人士?」

    元鳳說:「有了黑豹和你們,江南方面又出現一個生死判官和水月宮的小公主,東廠那群鷹犬,還敢犯武林麼?他們不害怕再來一次大洪山的慘敗和南京事件?」

    「鳳姐姐,你別大意了。要想東廠不為害天下,除非世上再沒有什麼貪官和閹賊。」

    慕容白歎了一聲:「只要世上有貪官,有太監,他們始終會為害天下,弄得民不聊生。縱觀古今,好的皇帝實在不多,就算明主到了晚年,也稀里糊塗,由人擺佈。有幾個像唐堯虞舜這樣的好皇帝?他們呀,沒將天下視為一家所有,愛民如子,與民同苦樂,而不是高高在上。就拿武林來說,總有那麼一些野心家要稱霸武林,妄圖一統江湖。」

    閔子祥和元鳳聽了默然不出聲。自己的師父熊夢飛,就是這樣的一個野心家,到頭來,自己給一個更大的野心家玩弄於掌上而不知道,成了別人手中的殺人刀,結果弄得身敗名裂,自盡於荒谷中(詳情請看拙作《黑豹傳奇》),一座大好的熊耳山莊,成為廢墟。

    穆婷婷說:「好啦!你也扯得太遠了!我們還是談我們目前的事吧。鳳姐姐,到十一月十七日這一天,你和六哥也來我們紫竹山莊,好不好?」

    元鳳想了一下,說:「妹妹,多謝你的相請,這一天我們不大方便去。」

    「鳳姐姐,你有什麼不方便了?你不會因為過去的事放不下吧?還是沒將我當成自家姐妹了?」

    「我怎會不將妹妹當自家姐妹看待了?」

    「那姐姐為什麼不方便去?」

    「妹妹,過去的事,我們不是放不下,而是難以忘懷。我們會永遠記住那不光彩的過去,鞭策自己以及自己後代千萬別去危害江湖,別再捲入江湖上的門派鬥爭中去,安分守己過日子。」

    「這又和去紫竹山莊有什麼關係了?」

    「我是不想武林中人知道我們以往的面目和隱居在這裡。除了妹妹和少俠等人之外,其他的人我們都不想來往。妹妹這一次邀請了一些武林人士與神女相識,我很害怕其他武林人士會聞風而去。妹妹試想一下,這麼多的江湖人士相聚,我們去方便嗎?萬一我們招惹了一些麻煩,那不令妹妹和少俠為難,從而得罪了武林中的朋友?」

    「哪又有什麼了?他們難道敢在我紫竹山莊鬧事?」

    「他們雖然不敢在紫竹山莊鬧事,但發生口角,也會令妹妹和少俠一家尷尬不安。這樣吧,我夫妻兩人,在這之前之後去紫竹山莊拜訪妹妹好了!」

    「姐姐,你不想見見神女麼?」

    「我想神女有機會會來看看我們的。」

    「哦?她會來看姐姐?」

    「妹妹,我一家和神女交情還不錯,她曾經兩次來過我,家了,說不定她去拜訪妹妹時,會繞路來這裡一下。」

    「鳳姐姐這麼說,我就不敢強請了。不過,你們以後一定要來紫竹山莊住幾天,要不,我今後不來你們這裡了。」

    「好好,我們一定去。」

    酒飯之後,慕容白和穆婷婷打算告辭趕回紫竹山莊。元鳳夫婦無論他們怎麼說,都要他們留下幾天,不讓走。元鳳說:「妹妹,一來你們昨夜裡沒睡過覺,再說來了姐姐這裡,怎麼說也得住上幾天吧。」

    正所謂盛情難卻,慕容白、穆婷婷在他們夫婦的盛情之下,答應住下來。元鳳大喜,親自安排他們住的地方,被褥更是重新換過,而且還安排了元芬伺候他們,一再叮囑不准任何人前來打擾。

    元鳳的用心,是因為慕容白、穆婷婷昨夜一夜沒睡過,整個上午從摩天嶺奔來這裡,應該在午飯後好好休息一下,因此不准別人打擾。誰知打擾的人還是來了。

    前來打擾的不是店中的人,也不是古榕村的百姓,卻是一夥從貴州而來的客人。這伙客人是一色纏頭赤腳的苗人打扮,身佩彎刀,背插弓箭的剽悍大漢,擁著一位年約七八歲的苗家小姑娘從古道上而來。這位小姑娘像苗人小公主似的,身穿花花綠綠滾邊衣褲,頸上手足都戴滿金銀首飾,模樣生得十分俊俏,可是神態卻十分的刁蠻,在八位剽悍大漢的簇擁之下,這夥人烘雲托月般走進了野店。店裡的一些客人,幾疑是小神女又出現了,一個個驚疑得不敢出聲,愕然望著。飲酒的酒杯,夾菜的筷子,全都停著不動。

    一般苗家小姑娘,哪有這等顯赫奪人的聲勢?就是當地土司的女兒,也沒有這般的威風。穿金戴銀的小公主一進店門,一雙圓溜溜晶瑩瑩的眼睛朝店裡打量了一下,皺皺眉,頤指氣使地對身邊的兩個剽悍漢子望了一眼。這兩位漢子立刻會意,板著凶狠的臉色,手一揚,朝店中所有的客人厲喝一聲:「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客人們驚愕了,元武和店小二也驚愕了,這是哪一條道上的人物?怎麼這般橫蠻而不講道理的?一來就不准別人在店裡飲酒吃飯,叫人滾出去?就是皇帝的公主,也沒有這麼霸道吧?

    一兩個膽小的客人,早已嚇得乖乖地走了,有的仍遲疑著,以為自己聽錯了。剽悍漢子又厲喝一聲:「你們怎麼不動?快滾!」

    這次沒有聽錯,的確是叫自己滾出去。他們一見這情景,知道要是再不走,一定凶多吉少,忍著氣也走了出去,只有兩位客人,大概是見過世面,也有一身武功,便泰然處之,神色之間,似乎不屑一顧,依然坐在那裡飲酒吃飯,對他們的吆喝置若罔聞。

    一個剽悍大漢動怒了,再喝一聲:「你們兩個敢不滾?」

    一個客人說:「老子為什麼要滾?」

    剽漢「噹」的一聲,彎刀出鞘了。眼見就要見紅了,另—個客人一笑:「好好,我們見過不少橫蠻之人,卻從來沒有你們這麼的霸道,一來就叫人滾。想動武嗎?在下奉陪。」

    這一句話更是火上添油,元武想出來制止也不可能了,只好裝作膽小怕事的掌櫃,呆在櫃檯後面不動,店小二更是縮到一角去。

    公主般的小姑娘這時說話了,她那還帶稚氣的清亮的童聲說:「哎!你們別打架呀!我害怕看見流血的。」說著,她朝那兩位客人走去。

    護著她的八位剽悍大漢擔心了,喊道:「小公主,你別過去,危險。」

    小公主回過頭來問:「你們害怕什麼呀!他們敢殺了我麼?」說著,大大方方地向那兩位客人走去。

    兩位客人一時愕然,自然也不敢向她下手。一來這位苗家小姑娘不知是哪一位有勢力士司的女兒,殺了她會引起意想不到的後果;二來這麼一個可愛的小姑娘,毫無自衛反抗的能力,殺了不但令人恥笑,也引起眾怒,自己有理也變得無理了;三來殺了小姑娘,這八條剽悍苗族大漢,必然憤怒得不顧死活拚命廝殺,自己就是武功好,全殺了他們,也不免帶傷。何況這八條凶漢武功如何,自己心中也沒有數。在這種種的原因之下,這兩位客人只好眼睜睜地望著小姑娘走到跟前,心想這苗家小丫頭也不敢向自己出手,必要時還可以將她抓過來作人質,威脅八條漢子。

    苗家小姑娘走到他們跟前,仰著臉問:「你們不願意走嗎?」

    「我們為什麼要走?」一個客人問。

    「因為我討厭你們在這裡。」

    「什麼?你討厭我們?」另一個客人問。

    「是呀!你們最好快點走。」

    「我們不走又怎樣?」

    「會死在這裡。」

    「哼!老子卻想看看誰死在這裡。」

    另一個客人說:「小丫頭,你到底是誰家的丫頭,敢這麼放肆?年紀不大,竟這樣橫蠻無理?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小姑娘側頭問:「你們是什麼人了?」

    「我是邵陽高霞山回龍寨的西路使者,人稱快劍辛飛。我這位同伴嗎,是轟天雷雷鳴,通道縣堂口的堂主。我們不叫你們滾開已算好了,你還敢叫我們滾開?」

    快劍辛飛的話,並不是說給這小姑娘聽,而是說給那八條漢子聽,令他們不敢這麼放肆無禮。

    最近幾年,高霞山回龍寨在湘南、湘西一帶極有名氣,他們蕩平了邵陽附近一帶的大小各種山賊草寇和地方上的強梁之徒,不但獲得了百姓的擁戴,也得到了官府的好感。回龍寨寨主邵家父子武功不但一流,為人也俠義,兼能禮賢下士,令江湖上不少豪傑俠士歸心,願為其效命。一時之間,回龍寨高手如雲,奇人異士不少,成為湘南一大俠義門派。他們與武林中的各大門派都有交往,勢力伸展到永州府、郴州、靖州等地,在這一府二州建立了自己的堂口,在一些縣城,也設立了分堂口,專懲治兇惡之徒,維護一地的治安。所以湖廣佈政司大人,特別賜給回龍寨一大門匾:「湘南第一寨」。因為有以上種種原因,黑道上的人物便不敢在回龍寨的地盤上輕易鬧事。一旦有人鬧事,回龍寨便派出高手追殺。以往青旗樓殺手葉飛,就是這樣的高手之一。

    回龍寨早已聽聞這一帶有一位世外高人,也有一位神秘莫測的神女,便極想將他們聘請過來,成為回龍寨的上賓貴客。幾次派人暗暗查訪,都失望而歸。這一次,辛飛和雷鳴又奉寨主之命前來暗訪,想不到卻碰上了這麼一個橫蠻霸道的苗家小姑娘。初時他們還以為這位苗家小姑娘,就是他們要暗訪的神女呢!

    苗家小姑娘似乎對回龍寨不感興趣,也不為什麼快劍、轟天雷之名所動,說:「我不管你們是什麼人,就是皇帝老頭兒,也得給我滾出去!」

    辛飛和雷鳴相視愕異了。小丫頭的口氣這麼大,她到底是什麼人的女兒?就是威震一地的土司,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口氣呵!她連皇帝也不怕,回龍寨在她眼裡,更不當一回事了!一位苗漢聽到是回龍寨的人,有點軟下來,對小姑娘說:「小公主,他們既然是回龍寨的人,就客氣請他們離開吧!」

    小公主說:「我現在對他們還不夠客氣嗎?還要怎麼的客氣?」說完,她又對辛飛、雷鳴說:「好吧!現在我請你們離開,你們快走呀!」

    雷鳴號稱轟天雷,不但掌法厲害,為人也火爆,他哪裡忍受得了小姑娘這般的刁蠻?吼道:「小毛丫頭,你先給老子滾出去!」

    「什麼?你居然敢叫我滾出去?」

    「毛丫頭,看來不給你一點厲害,教訓教訓你,你是不知天下有多大了!」說著,出掌就要將小姑娘抓過來。他滿以為這一抓,一定將小丫頭似小雞般抓了過來,就是八條剽漢,也不敢出手。

    可是小公主的身形十分敏捷,一閃而溜開了。不但溜開,更在雷鳴那粗大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小小的指甲痕,說:「你這臭爪子太討厭了,應該砍掉才好!」

    雷鳴一抓落空,說:「好!看來你還有兩下。」跟著第二抓又來。

    小公主又輕靈閃開,說:「你別再抓了!等會你就會倒在地上痛苦得爬不起來。」

    快劍辛飛一見小姑娘閃開的身形與輕功,有點像過去桂北獨行大盜韋三笑的武功,頓時心中凜然,急叫:「雷堂主,快停手!你看看你手背上的指甲痕,是不是中了毒?」

    「什麼?中毒?」雷鳴一看自己的手背,雖然是一條淺淺的指甲痕,但四周已呈現紫黑色,慢慢散開,已感到有點麻癢了,大驚:「小丫頭!你下的是什麼毒?」

    小公主故作愕然:「什麼?我下什麼毒了?我會下毒嗎?你別胡說八道。」

    「老子手背上怎麼會中毒了?」

    「我怎麼知道呵!是不是你給什麼毒蚊叮了一下而中毒了?聽說這一帶山蚊十分毒,人給它叮了一下,會麻癢起來。」

    「老子的手背,明明是你指甲抓破,這毒顯然就是你下的。快給老子解藥來,不然,老子先宰了你。」

    「哎!你千萬別運勁呀!要不,你不但死得更快,也會死得十分難看。」

    「那你還說不是你下的毒?」

    「是我下的又怎麼樣?誰叫你們不離開?誰又叫你這只臭爪子亂抓人的?你想活命,最好將你這只臭爪子砍下來,不然,一個時辰之後,全身就會潰爛而死了!」

    「小丫頭,你這麼歹毒,老子就是死,也要先殺了你解恨。」雷鳴憤怒地吼著,想一掌拍出。

    小公主嘻嘻地笑著說:「你出掌呀!你試著,你還有氣力出掌嗎?」

    辛飛慌忙說:「雷堂主,別亂來!」他又向小公主一揖說,「請問小公主是貴州九龍門的人吧?」

    「哦?你怎麼知道了?」

    「那麼說,小公主的令尊大人是桂北獨來獨往的韋大俠,令堂是九龍門的掌門人蝴蝶夫人了!」

    「是呀!你認識我父母?」

    雷鳴一聽,眼前這個苗家小丫頭,竟然是貴州九龍門的少掌門人,頓時啞然無語。當時江湖上有兩大門派是招惹不得的,一個是四川陶門,一個就是貴州的九龍門,都是使毒的可怕門派,也是武林中被人們視為一正一邪的兩大毒門。四川陶門是名門正派,雖然下毒的手法十分巧妙,往往令人中了毒還不知道。但陶門的人受俠義所約束,不會亂來。而九龍門的人就不同,為武林中人視為同梵淨山莊一樣的邪派,不受世俗所約束,一向我行我素,施毒手法不及陶門巧妙,卻是不擇手段。但九龍門也有這麼一條門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報復的手段卻十分殘忍。因而連武林中的九大名門正派,也不敢去招惹他們。雷鳴想不到自己竟招惹了九龍門,而且還不是一般的人,是九龍門的小公主,毒蝴蝶和韋三笑的掌上明珠。

    辛飛這時說:「小公主,在下曾和令尊有過幾面之緣,算是老朋友了!」

    「你不騙我嗎?」

    「在下怎敢騙小公主?」

    「好吧!就算你是我爸爸的老朋友好了!」

    「小公主,請看在我的份上,賜給解藥,免令在下同事慘遭一死,我自會感激不盡。」

    小公主雖然刁蠻,但舉掌難打笑臉人,何況他還是自己父親的老朋友。便說:「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給你解藥。要是他呀!讓他死了我也不給。」

    辛飛慌忙一揖:「多謝小公主。」

    小公主給了辛飛一紅一白兩粒藥丸說:「紅的服下,白的嚼碎外敷傷處,便沒事了。不過,他得回去靜養半個月,內力才能完全恢復過來。」

    「是!是!」

    辛飛接過藥丸,叫雷鳴依言服下和外敷,果然藥到毒除,先是麻癢消失,紫黑色漸散。雷鳴試運氣行走一周,經脈沒有任何阻滯,只是內力似乎消失了一半,不由問道:「這是什麼毒藥,怎麼這般的厲害?」

    小公主笑著說:「這是我家的侵肌蝕骨散,人中了毒一個時辰,便渾身無力,傷口潰爛痛苦而死。現在你不用死啦!」

    雷鳴不禁說了一句:「多謝小公主。」

    「你要是早這樣不好麼?就用不著我白白浪費了兩粒解藥啦!」

    辛飛說:「雷堂主,我們走吧!」他向小公主告辭。

    小公主問:「你們不坐了嗎?」

    「不坐了!小公主不是叫別人走開麼?」

    「你知不知我為什麼叫人們開走?」

    「在下不明,正想請教。」

    「你知不知我飲酒吃飯時,吃的是什麼?」

    「是什麼?」

    「是蜈蚣、蠍子、毒蜘蛛和毒蛇,我將它們放了出來,就會將人們嚇壞了,就是我不趕他們走,他們也會嚇得大驚而逃。所以我還是先趕他們走好,以免他們大驚小怪,回去三天三夜吃不下飯。」

    辛飛說:「原來這樣,我們還以為小公主橫蠻霸道呢,我們誤會小公主了。」

    「我呀,當然也有點橫蠻霸道。你們要不要看看我身上的蜈蚣、蠍子?」小公主一抖衣袖,頓時有七八條蜈蚣、蠍子飛了出來,落在桌子上,立時滿桌爬走,令人看見汗毛直豎、皮膚起疙瘩。

    辛飛和雷鳴不禁嚇了一跳。儘管他們不怕這些毒物,但見了也頭皮發麻。小公主說:「看來,你們還是走的好。」

    辛飛一揖說:「那我們就告辭了!」他丟下一些碎銀給掌櫃,便匆忙離去。

    他們一離開,元武和店小二見店裡沒發生流血和人命,總算鬆了一口氣。但面對九龍門的這些毒物,也心中悚然,不知怎麼去伺候他們才好。一個長得這麼俊氣的小姑娘,竟然渾身都藏有毒物,叫人怎麼敢去接近?一個小姑娘的身上都有蜈蚣、蠍子之類的毒物,看來那八條剽悍苗漢身上也一定不少。怪不得武林人士都視九龍門為邪派了。與他們交鋒麼,單是他們身上的毒物也嚇倒人了。

    一個苗漢揚手叫店小二過來,店小二心頭發毛,戰戰兢兢地走過去問:「大爺,有什麼吩咐?這些毒物它咬不咬人的?」

    苗漢一瞪眼:「少廢話,快給我們端幾壇上好的酒來!」

    「是是,大爺們不叫菜麼?」

    苗漢一指桌上爬走的蜈蚣、蠍子說:「將他們拿到廚房裡去,蜈蚣油炸,蠍子和雞滾湯。還有這條毒蛇,」苗漢一下從懷裡拉出一條黑黃相間的毒蛇來,扔在店小二的腳下說,「將它砍成一截截,也油炸了。至於你店裡有什麼好菜,端上來就是。放心,少不了你們一文錢。」

    店小二心裡發毛,暗想:這些毒物毒蛇怎麼拿?它們不咬死人麼?小公主見店小二慌成這樣,咯咯地笑起來:「拿呀!拿呀!放心,它們不會咬死你的。」

    另一位苗漢說:「小公主,還是我給他拿到廚房裡好了,順便指點店家怎麼弄,別叫他們耽誤了我們趕路的時間。」

    「好吧!那你就在廚房指點他們,別糟蹋了我的這些寶貝。」

    「是!小公主。」

    這位苗漢手腳麻利地將蜈蚣、蠍子一下全裝進了一個布袋裡,然後又輕巧地將毒蛇從地上提起來,對店小二說:「店小二,快帶我到廚房去!」

    店小二用感激的目光望著這位好心的苗漢,說:「大爺,小人多謝你了,請隨小人來!」

    一般來說,酒店的廚房,是不能讓外人隨便進去的。但這些毒物誰人能弄?只有九龍門的人才知道怎麼去烹調,不讓他們進去行嗎?九龍門雖然是一個邪派門派,但不會無故傷害無辜,順從他們便無事。所以元武也不出聲,讓店小二帶九龍門的人到廚房裡去,但求沒生事就好了。

    好一會,這些毒物在九龍門人的指點下,總算弄好端到桌面上來。小公主和她的八位屬下,吃得津津有味。元武滿以為他們吃飽了便趕路,誰知又一場風波掀了起來。

    閔子祥和元鳳的兒子鳳翔,不知為啥,從店裡跑到店面上來。小公主一見風翔跟自己一般的大,模樣又生得好看,比起自己在九龍門所見的苗家男孩子,俊氣得多了。她一下高興起來,揚手叫鳳翔:「喂!你這小哥哥,過來和我玩好嗎?」

    元武和店小二這一下可緊張了,暗想:這個小公主渾身是毒,小少爺若過去,萬一中毒了怎麼辦?他們暗暗打眼色,示意鳳翔快點離開。可是鳳翔卻渾然不覺,見一個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揚手召喚自己,便問:「你叫我嗎?」

    小公主笑著說:「是呀!我叫你呀,你過來呀!」

    鳳翔見這個小姑娘渾身穿得花花綠綠,頸項、手腳都戴著金圈銀鏈,人也長得十分有趣,一時好奇,走過去問:「你叫我來有什麼事?」

    「和我玩呀!」

    「和你玩?你今夜裡住在這裡麼?」鳳翔根本不知道這位穿戴著花花綠綠的女孩子,是九龍門的矜貴小公主,是這八條苗族大漢一路呵護備至的一隻金鳳凰,還以為她是這些客人們中的女孩兒。往日,風翔和住宿客人的小孩子玩也是常事,他帶他們在附近的樹林裡玩,帶他們在山溪邊捉小魚,或者和他們在溪邊亂石中捉迷藏,逗得客人高興,在店裡多住一夜。所以鳳翔才這麼問她在不在店裡住。

    小公主說:「我不住,我吃完了飯還要趕路。」

    「你不住?」

    「是呀!」

    「你不住我怎麼和你玩?你要是住下,我就可以帶你到樹林或溪邊玩了。」小公主眨眨眼睛:「你可以跟我上路玩呀!」

    「跟你上路?」

    「是呀!在路上,我們一路說話,一路玩不好麼?」

    鳳翔搖搖頭:「不行,我不能跟你上路。」

    「你怎麼不能跟我上路了?」

    鳳翔感到這個女孩子問得奇怪了,你們趕路,我怎麼跟你們趕路了?便說:「我不能離家太遠,而且我爹娘也不會答應的。」

    「我跟你爹娘說好不好?」

    「你說也沒用。」

    「有用的,以後你就一直跟著我,一直和我玩。現在我們去廣西融縣,以後,我們就回貴州的九龍山。」

    「什麼?我要一直跟著你?」

    「是呀!不好麼?你不喜歡同我玩?」

    「我雖然喜歡同你玩,但我不能一直跟著你去什麼廣西、貴州的。」

    「不行,你一定要跟著我,因為我喜歡了你。」小公主任性了。

    一個剽悍苗漢說:「小哥,你就跟隨我家小公主吧。我家小公主看上了你,今後有你好吃好住的,說不定我家的夫人也喜歡你,會傳給你一身功夫。」

    鳳翔搖頭說:「不行,我怎麼也不能跟隨你們去。」

    「小哥!你不去也不行了!」

    元武見事情不妙,慌忙走過來,朝眾人一揖說:「小公主和各位大爺,這是我家店主唯一的一根獨苗,不能跟人去的,請小公主和各位大爺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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