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藍州機場,胡立國先下了飛機,見第二個著陸的劍春的飛機在跑道停了下來,就急跑幾步前,對著下飛機的劍春一個軍禮……首.發見劍春急忙還禮他口裡說:「劍春妹妹,你還那麼多禮數幹什麼?這次哥哥輸了,輸得一點脾氣都沒有,徹底地甘拜下風。怎麼樣,明天是星期天,哥哥請你出去吃飯如何?」
劍春聽他哥哥妹妹地不離口,就有點不高興,心裡說這裡好歹是軍營,你這麼哥哥妹妹地叫,被人聽見成何體統?心裡一邊想,臉就表露出來了。胡立國何等精明,馬知道劍春有些不悅,嘴裡就檢點多了。「這不,晚飯部隊首長給我接風,你也一起去。」
「我一個小兵蛋子,哪敢往首長堆裡混呢?」劍春根本不想參與這種事情,急忙推辭。
這時飛行師的師長海騰蛟走了過來,微笑著對劍春說:「你就別推辭了,柳劍春。你不知道嗎?全空軍能嬴得了咱們胡部長的還真沒幾個呢,你這也是給咱們師增了光。再說你次從燕京回來,立了一等功。這和平年月立個一等功你以為容易啊?全軍一年也沒幾個,大多數還都是犧牲了的,所以嘛,咱們師部連帶著給你接接風也是應該的。」海騰蛟挺著很有些開始發福的肚子,雙下巴顫動著說。
接風?劍春心裡一笑,臉沒露出來:我回來都一個多月了,這風接得也夠遲了。
這時跟了來的政委余家寶接了話:「這接風晚是晚了點,不過今天胡部長在這裡,咱們是一舉兩得。這話又說回來了,當年柳大隊是我們的戰,閨女你來了我們不跟你聚一聚怎麼好意思?」余家寶是政工幹部,不是飛行出身,也從來沒見過柳抗,這句「柳大隊是我們的戰」聽到劍春耳朵裡就有點不太對勁。細高挑的余政委反應快,知道他套近乎套得過了點,馬加一句:「柳大隊我是神交已久,給部隊作傳統教育時經常當成楷模的,侄女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
你道這兩人一唱一和地拉劍春吃飯打的是什麼主意?原來胡立國一來部隊就流露出對劍春的「仰慕之情」,他的事跡海余二人也是知之甚捻;這說話聽聲,鑼鼓聽音,久混官場的兩位當然是心領神會,一點就破:胡副統帥唯一的公子交辦的事又怎麼會怠慢?
劍春想想也罷,不就吃一頓飯嗎,又有什麼了不起的?於是就點了點頭。
「那我們就說定了。六點鐘師部小飯廳,你要個車過來就行,我們跟團裡說說,就在師部等你。那你就去戰術講評,我們就不打擾了。」
這一戰劍春算是殺出了威風,團裡再沒有一個人敢小瞧她了。講評會大家針對她的這次空戰進行了熱烈的討論,發現她的針對性戰術、對敵反應和技術動作都差不多是當時所有選擇中的最佳方案,這時好多人都不禁問她,在天空戰場瞬息萬變的情況下,這些東西她是怎麼想出來、做出來的?
我當時是怎麼想出來、做出來的?劍春不禁問自己。我當時好像什麼也沒想,那些動作似乎自然而然地就做出來了。大概這就是修仙者靈識的作用?但我如果這麼告訴大家,他們會相信嗎?還不說我封建迷信啊!
劍春正猶豫著不知如何開口,一邊的奧翔卻說話了:「我次跟劍春空戰輸給她之後就想過這個問題。在空戰中,往往一秒鐘,甚至不到十分之一秒鐘就可以決定勝負。在這麼短暫的時間內,你要想真正用腦子去想,想自己該如何動作,預測對方下一個動作可能要做什麼,那實際是根本不可能的。在平時,所有的動作你都應該牢牢地記在心裡,就要做到心中有數,這樣等到了天,所有的動作才能不由自主地一氣呵成,第一個動作還沒做完,第二個動作已經在腦子裡了。只有這樣,才能應付戰場千變萬化的局勢,爭取主動。三句話,一,熟極而流,每一個動作都是自然的,連貫的;二,有創新。這首先要平時就有想法,了天才飛得出來,並且要在天也敢用,這樣才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和第二點有聯繫的就是第三點:藝高人膽大,膽大藝更高。劍春空戰的一個特點就是極其勇敢,敢於做別人不敢做的動作。就說她三比零的最後一擊,我仔細看了當時的情況,她飛到離地面二十八米才拉起來,而胡部長在離地面三百五十米時就已經結束俯衝,三百米開始向拉,這樣劍春一拉起來就正好咬住他,才兩三百米的距離,他還往哪裡跑?是這樣,劍春?」
面對如此精闢的分析,可憐的劍春除了點頭之外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很快,評議室裡的飛行員們就開始就如何學習柳劍春,練好飛行技術的問題展開了熱烈討論,弄得劍春悄悄地哭笑不得。
晚在師部小餐廳,劍春又一次對於什麼是哭笑不得有了深刻的領會。小餐廳裡的菜餚算不得精緻,但豐盛一詞倒是當之無愧的,甚至連當地風味烤全羊都端出來了。酒除了茅台還加了胡立國從燕京帶來的法國葡萄酒,說這酒次劍春在他家裡就很喜歡。這話聽到陪席的師部各位首長耳朵裡自然有了進一步的含義:原來柳司令員的這個孫女在燕京早就有了根,這次胡部長的空中格鬥失利只不過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啊。
劍春仔細想了想,當時自己在燁眾家裡的確喝過這種葡萄酒,但好像也沒發表過任何評論。
接著就是對兩位「藍天衛士」空戰表演的吹捧,劍春覺得當時奧翔說的雖然不是事實,但至少在理論是可以成立的。但這些人一口一句天才,第二句就是地才,還有的說是鬼才,說來說去連「藍天比翼」、「輝煌壯美」什麼的都說出來了,劍春真怕接下去就會說到「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了,但好在這些首長似乎都背不下來《長恨歌》,所以她最擔心的情況並沒有出現。
還有就是胡立國一再宣稱他回去要給自己的、同時也是劍春的姐姐胡霞霞買東西,因此強烈要求、請求、懇求劍春第二天星期天跟他一起街,因為「給女孩子的東西只有女孩子才知道怎麼買」,而那些師首長個個都在一旁敲邊鼓,弄得她不得已只好答應了,儘管同時她一再宣稱「只是去買東西」。
說老實話,對這次街胡立國是策劃已久。他從燕京一到藍州,一下飛機就把他的秘打發去探路,要他把部隊到市內的路線圖和市內的街區圖都畫出來,越詳細越好,供他參考。到市內的路線圖倒是好弄,那街區圖可真花了這位秘先生好多心血,最後還是在「新神州店」裡發現了一本《藍州街區圖》,這才讓他鬆了一大口氣,不然這位作戰部副部長還不定怎麼難為他呢。胡立國臨來的時候還花了好幾個鐘頭細心研究了一番人民幣的各種票值、糧票和布票的使用方法、各種東西的大概價格、到飯店吃飯有什麼規矩等等,決心要把這次街作為他人生的一次重大事件處理。
這頓飯一直吃到晚九點,劍春回了寢室感到非常疲勞,比她在天跟胡立國格鬥不知道要累多少倍,再加同寢室的戰也在開她的玩笑,問她什麼時候去燕京再不回來了,弄得她好一陣不樂意,直到另外那個女飛行員一再向她道歉,並承認,自己在航校時就知道她有心人,劍春才算饒了她。
十點過後劍春總算了床,她突然想起,今天忙活了一整天,一直沒顧得感受出塵的信息。她不禁覺得非常內疚,急忙用手輕輕撫摸著胸口戴著的那半塊玉珮,準備跟心人交流。
但讓她感到五雷轟頂的是,她發現玉珮沒有傳來任何信息。那每天晚都陪著她進入夢鄉的淡淡的震盪消失得無影無蹤。劍春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感覺,又仔細地把玉珮放在耳朵邊,沒有任何動靜;她又把它放到胸前兩乳中間的心窩,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她把它放到頭頂,依舊沒有任何信息傳來。三年了,劍春一直把從出塵那裡傳來的信息當成自己忠實的朋,當成一個可以與之交流的親人,但今天,它居然消失了!劍春一時想大聲喊叫,但立刻就意識到房間裡還有一個人,就趕快把被子塞進嘴裡,勉強把叫喊聲堵住了。幾秒鐘之內,劍春已經是淚流滿面。
「你不會死,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劍春一遍又一遍地重複,一遍又一遍地對著玉珮說話,完全把玉珮當成了出塵。她覺得她要發狂了,她不知道沒有了出塵的信息她還怎麼活得下去。她實在睡不著,就把玉珮放在胸口,兩隻手交叉壓在玉珮,好像要把信息壓出來,好像在等著感受出塵輕輕的腳步聲。
整整一夜,劍春根本連一秒鐘都沒睡著,她在心裡向世界一切神佛菩薩禱告,請他們和她們保佑她的未婚夫健康、長壽,保佑他能平安歸來。她甚至懷疑是不是因為她吃晚飯時答應了胡立國白天陪他街,結果弄得出塵不高興才不理她了。說實在的,她很希望是這種情況,那就意味著出塵還是安全的。但這種假設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她的塵哥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要說是她自己嗎,倒有可能,有時候出塵提到哪個女孩長得漂亮,她就有些不高興,會說他兩句,但她的塵哥從來就沒有不讓她跟誰來往過。劍春千懇萬求地向出塵哭訴:只要你回來,我永遠都不向你發急。過去我有時使點小性子,那都是太喜歡你的緣故;只要你回來,我一定改,一定改好,做一個聽話的好女孩兒。
但這些全都沒用劍春哪裡知道,這就是出塵被敖風關進化龍鼎的時候。那化龍鼎是鴻蒙至寶,關進去的人連一絲靈識都發不出來當然這種概念很快就不再是百分百正確的了。
第二天一早劍春堅持起了床,一看她的樣子,把跟她同寢室的戰嚇了一大跳:只見她兩隻黑黑的熊貓眼圈,眼窩深陷,面色鐵青,眼睛也失去了光彩,哪有一分昨天白天那英姿颯爽的樣子?
「你怎麼了?」戰問她。
「我生理期來了,」劍春找了個最方便的借口。
「你過去從來沒這樣過啊,」戰很疑惑。
「是啊,這次不知道是怎麼了,」劍春有氣無力地說。她食堂也沒去,讓戰替她打的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