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馬在風雪之中艱難地跋涉。
)每一步,都要深入過膝,雪深處甚至達到馬腹處。在這樣惡劣的天氣,惡劣的地點,走路都是種痛苦。
不周山中央軍吳雄奇部緊跟在三千滅風軍身後,前進的方向全然不由自己控制。在心裡上反倒要更疲憊一些。
「歇了!」吳雄奇擺了擺手,當先跳下馬來。
從上到下,眾將士長舒口氣都跳下了馬,一**坐在雪窩裡。先餵了馬,再拿出乾硬的凍肉嚼吃起來,附近一時都是咀嚼的聲響。蒸蒸的汗熱氣從人群裡騰起,與雪花共舞,一切都生機勃勃起來。
吳雄奇並沒有坐下,而是拂開前面的一層輕雪,找到了滅風軍留下的蹄印。他並不是專門的斥候或偵察人員,所以看得分外仔細,臉都貼在了雪上,乍看上去好像在找馬糞吃。
「吳營,也吃點兒吧!」幾個大隊長湊了過來,遞上凍肉。
吳雄奇趴在地上很長時間才起身,並沒有接凍肉,反倒又四處尋找起腳印來。
幾個大隊長沒得奈何,也只能起身,四處尋找起來。將方圓里許都看了個遍,幾人再度聚頭。
「果然又分兵了!」一大隊長咬著凍肉說道,臉上喜色煥發。
「嗯!」吳雄奇以手指敲著大腿,道:「先分兵三路,每一路又分兵五路,這是要拉大網了!你們估摸著到沒到落皚口一側的位置?」
幾個大隊長面面相覷,一齊搖頭。
吳雄奇作了然色,顯然並未抱有希望。這麼一路跟下來,風雪遮天蔽月,沒迷路就不錯了。不過估摸著距離上大概也差不多了,若非如此滅風軍也不可能一再地分兵。
「再歇五分鐘。一會兒就有仗打了!」他沉聲說道。說完才接過凍肉,狠狠地啃起來。剛啃兩口就大罵一聲,甩手將凍肉丟了。竟是被磞掉了牙齒,搞出一嘴的血。
幾個大隊長忍俊不禁,都笑了起來。
吳雄奇也笑了,抹一把臉提起精神,道:「這一戰我們掌握著絕大的主動。滅風既不出意料地分了兵,我們就將他一支支分隊一口口吃掉!告訴下面的人都打起精神來,別吃口肉還像我一樣磞掉顆牙!」
大隊長們挺身而起,應了一聲都散回隊中去了。
茶盞後,上千騎士都上了馬,左手控韁,右手握上了砍刀的把柄。
「斥候都散開了,和大隊保持五里距離就成。打起精神,行進時注意隱藏,發現敵蹤馬上報告!」
吳雄奇下達完命令用力揮舞軍刀。數十騎斥候呼喝著衝了出去,很快就沒入了風雪之中。
大軍繼續前進,不出一個小時就發現了第一支敵人的蹤跡。
斥候傳來的消息是找到了兩百左右的滅風軍,應該是分兵後的一個完整的戰鬥單位。吳雄奇也不佈置戰術,帶著大軍疾馳而去。沿路收攏斥候,很快就發現了兩個大隊的滅風軍。
這些人正在某處避風的所在休息,作夢也沒想到竟然有一支軍隊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吊在身後。因為雪厚馬慢,蹄聲傳得不遠。直到被中央軍吳雄奇部逼近到百多米內才發現異常。
連忙上馬,剛剛摘下刀來千餘騎中央軍已猛撲了上來。
以一千對二百,可不是人數相差五倍這樣簡單。中央軍久勝之下,對這些李隨冰的軍隊先天就有心裡優勢。一個衝鋒的亂刀犁過,這兩百人就僅剩下幾十個,餘者還被分割包圍開來。亂刀砍下,這兩百人沒能堅持十分鐘就被清剿了個乾淨。
殺光這堆人馬,吳雄奇部並未停留,而是循著第二個斥候報出的線路再殺過去。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剿殺毫無防備的敵軍。直到砍光了第三個二百人隊時不周山一方才掛掉了十個人。
一路跟下來小心翼翼,隱忍到最有利的時機發動突襲。吳雄奇部多年的媳婦熬成婆,終於到了收穫的季節。
……
如同一艘快艇分開了水浪。滅風步騎混編部隊沒命地向兩側拉扯,讓出一條通道來。三千重裝騎兵形成的氣勢好似天降神劍,穿過了時間與空間,碾碎了擋在馬頭前的一切障礙,直向楚江所在的小丘殺來。
「來了嗎?」
楚江握緊了手中的雙錘。手腕微抖,積在錘上的雪紛紛墜落。活動著全身的關節,他在這一刻竟有些失神。
除了砸飛不久前衝得最近的那一騎,他始終沒有出手。一直如石雕般站在土丘上,他可能沒想到自己竟和李隨風乾了同樣一件事。
廝殺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迴盪了幾個小時,彷彿都與他無關。在靜觀戰局的這些時間裡,他感覺自己彷彿身在另一個空間,而周圍的一切都是虛幻且不真實的。
就像肥皂泡,只要用手指戳上一記就會爆碎於無形。當然,他沒有那樣幹。想歸想,他還沒有到懷疑世界的地步。
只是胸口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鬱積起一口悶氣來。恍然間,他回顧完畢了自己在這虛擬世界的所有事情。從灰頭土臉自西聯城出走時起,自己一直在以弱敵強,此刻也不例外。
但,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吧!
笑了笑,看著逐漸逼近的重甲騎兵隊伍,他胸中的悶氣又在瞬間煙消雲散,一種無所羈絆的大氣從也的身上散發開來。
最後一次的以弱敵強,最後一次處於被動的位置,還真不習慣呢!
此時已部死傷近半,戰力折損還要在一半以上。前線設置的障礙物都被搬走或砸爛。在這種情況下,重甲騎兵本來應該是可以發動全線突擊的。
為什麼沒有?
原來如此。李隨風和劉國衛都不知道自己的底牌,這數千騎應該只是試探吧。既是試探也是一次很真實的進攻。之所以這樣說,只因為不周山想要攔住這三千多騎重甲騎兵也不容易了。
兵困馬乏,缺少兵器盔甲,戰鬥打到這個份上,所有人都拿出了自己的全力,甚至大部分人都在超常發揮。這樣的士兵已無可挑剔。
楚江這樣的高層可是深知後面重弩大陣的價格。這些東西可是不周山最後的血本,是為了重甲騎兵準備的。既然沒有讓滅風的步騎混編衝進來而浪廢掉,當然也不可能讓這區區三四千騎試探出虛實來!
那麼現在,該看自己的了。能不能擋住這三千騎,逼得重甲騎兵全線突擊,讓李隨風梭哈掉所有的籌碼……盡在此戰!
手指的骨節發出「嘎崩嘎崩」的響聲。他的雙手深深地握進了魯爾鋼製錘柄中,似乎與大錘連接成了一體。
「靠你了,老朋友!」
楚江翻身上馬,輕拂著老狐狸頭頂蓬鬆的毛髮。
「駕!」
他一馬當先,只是一晃就奔下了土丘。
「駕!」
八十掛尾狼緊隨其後。
「駕!駕!」
近五千多裝備仍然完全的總預備隊又緊隨在八十掛尾狼的身後。
馬在加速,飛揚的雪花被衝擊帶起的旋風裹著向兩側翻捲開來。這一次衝擊,竟似讓天地都避讓開來!
三千多騎重裝騎兵蠻橫地趟開不周山前線殘軍的阻擋,直衝入大營內部。所有人同時貓下腰,用盡全力壓住了三米三分長的騎槍。
迎面三百米外,一片寒光翻湧出來。不周山騎兵也同時揚起了砍刀。
雙方在以極快的速度接近,就好像兩側錯了軌的火車,以不可抗拒的衝擊力迎面撞來。重甲騎兵的火車頭,蠻橫堅固;楚江與八十掛尾狼形成的車頭,則鋒利到了極點。
這是一場鈍器和利器的正面硬撞。
兩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二十米……
十米……
「卡嚓!」
重裝騎兵排頭三騎的騎槍同時折斷。
怎麼可能?三個重裝騎兵滿臉的不可置們,剛剛抬起頭來,兩柄大錘已遮住了屬於他們的全部天空。
好像一根鋼釘,楚江就以無與倫比的蠻力硬擠進重甲騎兵陣中。他不是梁樹聲,想將他打下馬來絕不是幾個重甲騎兵能做到的!
老狐狸也不是普通的馬兒,他可是混了無數年戰場,吃過蛇膽,喝過狼血的狼馬!
兩個力大無窮的存在硬生生紮了進去。衝勢不減的重甲騎兵就好像十八把刀的飛刀,水銀洩地般撞在了那尊沉重的銅獅子上,毫無懸念地被彈飛了開來。
而這銅獅子可是在向前滾動的!
所過之處,重裝騎兵也終於體會到了被碾壓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