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楚要塞的戰鬥已經進行了四個多小時。城頭之上，雙方糾纏得很是纏綿。十八牙營早打得疲了，被替換下來。現在站在城頭的是梁樹聲的左翼獨立師一部萬餘人左右。
與之相持的是滅風一方萬餘人。
城頭空間不大，站上兩萬人已經是極限。這些人挨挨擠擠，滅風一方自然是想將敵人一鼓做氣打下去。但失了先手讓敵人登城成功，再想將其打下去可就不容易了。
不周山一方徹底拿下城頭的動力似乎不足，並沒有發動大規模的衝鋒。但混戰到現在，城頭包括箭塔、箭樓等等的城防設施早被拆掉。
與其說雙方在爭奪城頭，倒不如說是在爭一處光禿的山頭了。
滅風一方開始時還有補兵的優勢。畢竟他們是有登城石階的，但這種優勢在牙營最初登上城頭後就不復存在。
開始時隨法系師推來的工程設備完全曝露出來，並頂到了最前線。一共五十多架登城梯，不周山的財大氣粗直接將城防優勢抹平。
另外五十多架是造型奇特的箭塔。採用螺旋式設計，不用時並不很高。若要使用只需幾個士兵在下方搖動把手，這箭塔就旋轉著向上拔升起來。
因為結構的問題，這箭塔非常穩固，也可以升得更高。而且在拔升到五十米後相鄰的箭塔還有相互支持的結構，彼此算是連成了一體。
若是普通騎十團用得起這種箭塔，上面也頂多只能站上十來個獵人射手。以不周山的財力，那上面卻只有兩個士兵，但操縱著的是一架大威力的工程巨弩。時不時居高臨下對城內掃射一番，封楚要塞守軍打得別提多窩火了。
廉鳩舉著望遠鏡，仔細觀察著城頭的戰事。一旦發現敵人派了援兵自己也派上一些，讓城頭保持住平衡之勢。
這種戰術俗稱添油戰術，是實實在在的消耗戰。
蘇開復看了許久大概也看出是在打消耗戰了。每個士兵的陣亡可都是錢呀，因此心疼得難受。轉臉吸著涼氣對廉鳩道：「大都督，為啥不一股做氣拿下這封楚要塞？以我們的戰力，這應該不難吧？」
廉鳩笑了笑，放下望遠鏡認真地解釋道：「以我們的軍力，拿下這裡並不困難。根據我們得到的情報，滅風的大部主力持續在圍剿王弘毅殘軍，至今未能盡全功。又要防著條頓一方，因此在這裡死抗我們的意圖並不堅決！建這封楚要塞耗資繁多，卻更多是用來試探罷了！」
「試探啥？李隨風不會就這麼把要塞送我們了吧？」蘇開復想到那日楚江並不將要塞放到眼裡的語氣，直到此時才明白過來一些。
「當然不會白送我們。這要塞主要用來試探兩個方面。一個是試驗我們大團長有沒有勇氣向滅風這個龐然大物挑戰，第二個就是要試驗我們的戰鬥力。」廉鳩緩緩說著，其耐心令一邊的曾義文和莊靜儒頻頻側目。
以兩人的想法，這樣解釋完全沒有必要，因為就算你解釋了這蘇開復也不一定能夠理解上去。廉鳩的想法和兩人並不完全相同，不解釋總是說不明白。更何況，蘇開復對不周山的資金支持力度實在很給面子。
「那……滅風有沒有試出什麼來？」蘇開復緊張地問。好像自己有什麼好東西要被別人發現了一般。
廉鳩轉頭，目視城上的慘烈廝殺低沉道：「當然試出來了。從開戰至此時，城內援軍新增兩萬，已經接近七萬眾。顯然，他們是想在這裡死抗我們了。抗得住，我不周山必然士氣大跌，甚至很可能會因此而發生將士流失，從此一蹶不振再無力南向的結果！」
蘇開復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看封楚要塞，又看看廉鳩。小腦袋迅速地轉了好幾次才道：「那……那為啥開始時不一鼓作氣拿下這裡？那時候我們的兵力佔有優勢，城也登上去了。猛攻之下應該有把握拿下的吧？」
廉鳩笑道：「那時當然能拿得下。現在……也是拿得下的！」
蘇開復聽他這樣說才長舒口氣，至少放下一半心來。不知怎麼的，他總覺得這瘦子比別人可靠得多。他說能拿下，那就一定能拿下。不過他還沒解釋為啥不在一開始就攻下封楚要塞的問題，想來現在城內守軍還在嘲笑自己這邊的人不懂得把握戰機呢。因此，他瞪著眼睛等著下文。
廉鳩並沒有讓他等待太久，緩聲道：「蘇兄也知道大團長帶中央軍跳到了敵後。我們多拉扯些敵軍過來，他們那邊或可收到奇功也不一定。」
「而且，我們也在試探！」廉鳩用力按著腦門，似乎也有些焦燥起來。
「我們……也在試探？」蘇開復開動腦筋，卻想不出來自己這邊有什麼可試探的。
「我們在試探條頓！說實話，條頓和滅風和好如初很出乎我與大團長的意料！若是條頓和滅風兩家一心與我不周山為敵……」
廉鳩沒有說下去。這種結果也不用再說，對軍事白癡如蘇開復也明白這樣的嚴重後果。條頓滅風聯結一體，別說他們現在攻下了封楚要塞，就算是拿下了隨風城也得再吐出來！不周山還不如馬上解散的好！因為以一敵二，而且是本來就佔有極大優勢的兩者，還是自殺快活些。
蘇開復並不知道怎麼在封楚要塞試出條頓的想法，但看到莊靜儒、曾義文和廉鳩同樣沉重的臉色，知道現在不是十萬個為什麼的時候了。
城頭的廝殺似乎遙遠如同隔世。不周山高層都沉浸在海底一樣凝重的氛圍中，只有廉鳩偶爾對著傳音魔法下達命令維持添油戰術，或者與另一邊的楚江說上兩句。
這種氛圍似乎永無止境。曾義文煩燥地撓著頭皮，見廉鳩面露喜色，不禁問道：「暗諜有好消息過來嗎？」
廉鳩搖頭，道：「是大團長那邊有消息過來了。他們已經在秀風城站住腳了。」
「能打下來嗎？」蘇開復急急問道。就算他對戰略層面的東西不大懂也明白只要拿下秀風城，不周山就可以說已經打出去了。
廉鳩沉吟片刻，道：「不太好說。僅以秀風城的兩萬多正規軍想要頂住大團長的中央軍全無可能。但那裡是滅風要隘，周邊多有機動力量。馬上湊出萬把人馳援並頂住我們中央軍不成問題。只要再從暴風要塞派幾萬人過來，大團長也只有夾著尾巴跑路一種選擇。」
見蘇開復有些失望，他笑著補充道：「不過事情並非絕對。秀風要塞的傳送陣已在我們手上。只要花幾個小時調試便可和喀山西秦聯通一氣。那時我們也可以支援過去了。」
蘇開復又恢復了信心，卻不知道廉鳩仍只說一一半的話。先不說現在那傳送陣還在不停地周轉中央軍部隊。要想調試傳送陣必須使之處於停運狀態。而且四個精通傳送陣工程的魔法師不停工作四個小時才能使之轉向。如果沒有記錯，楚江那裡可是只有一個精通傳送陣工程的法師的。若那個法師沒掛，想要憑自己的力量將傳送陣轉向需要的就是八個小時了。
廉鳩並不認為楚江的中央軍有能力在強敵環伺的敵後挺住八個小時。
楚江也不認為自己能挺住八個小時。所以他和魯有熊的設想是以最快的速度將秀風守軍打垮，在敵援到來之前完全將秀風城抓在手上。
但這種想法有些太一廂情願了。
此時，不周山中央軍已有一萬四千多人踏入秀風城中。從設置傳送陣的小廣場開始，大軍如同章魚般向四周伸展著腳爪，不斷擴展著戰領區。
滅風守軍節節敗退，並有意識地匯聚。很快就退守到南城門和東城門之間的街區前方。以秀風大街為界，秀風守軍在這裡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抵抗。
魯有熊殺得滿身血，將帶領大軍突進的任務交給了楊歡後退回到了後軍。
「大團長，李隨冰在這裡抵抗的十分堅決呀！」他還沒站穩就喘著粗氣道。
楚江圍著白熊皮的披風正遙望著遠方的戰場。秀風大街寬達十幾米，兩方軍隊在這條街上犬牙交錯，誰都不退半步。看秀風守軍護著的區域建築高聳，繁華遠勝其他地區。想來那裡就是秀風城的商業區了。
騎士團城中的商業投資來自各種渠道。作為一個騎士團的武裝力量，是有義務以死來悍衛來到騎士團城投資者的商業利益的。若是讓商業區毀掉，對於滅風的形像打擊極大。你連自己的投資人都保護不了，以後誰還會到你這裡來投資？
這樣一想，李隨冰拚死守住那裡也就可以理解了。楚江甚至可以想像，現在的李隨冰肯定站在一群激憤的商人面前大打包票，說的無非就是：大家把心放到肚子裡，黨國會護著你們的。城亡這商業區在，我們都死了，這商業區仍然還在！
「意料中的事。只是沒想到這李隨風反應滿快。一發現攻不下我們就有意識地整軍在此。」楚江掏出金創膏，臨時客串一把醫務兵，幫助魯有熊塗抹傷口。
「要不……我們就不要秀風城了？乾脆一把火燒了這裡，讓滅風吃個大虧？」魯有熊小聲地說道。
楚江幫他塗藥的手頓住，兩人四目相對，又都別過頭去。這個想法太無恥了……不過，還真是個不錯的選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