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長林靠在車廂上，鵝毛毯子蓋住雙腿，兩隻手的十根手指攪在一起，似在思量著什麼。馬車在積雪硬實地小路上行駛得很快，只是遇到斜坡時會有些側滑。
車門傳來兩聲扣擊，一個穿著白色狐皮襖的女孩不請自入，大咧咧坐在季長林的對面。
「小鹿在斯科普林玩得好嗎？」季長林右眼瞇起一條細縫，看清來人笑呵呵問道。
「切，你給我分配那麼多任務哪能玩啊！我比你早到的日子就在北方各騎士團城亂轉來，連悅哥哥都沒見到！」女孩摘下狐皮面甲，露出紅撲撲地臉蛋。
「哦？說說看！」季長林坐直身軀，從空間戒指裡拿出一個筆記本準備記錄。
「我覺得暴風城的地理位置比我們想像的還要重要。作為國都斯科普林北方第一大城，位於貫通東西方的要道上，其經濟和軍事潛力大得離譜，不過颶風的林鳳陽對自己的老家明顯重視不夠。先說城牆就不夠高!」女孩垂頭注意老頭寫字，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蒲扇不停地呼扇。
季長林停住筆，抬起頭道：「我去斯科普林時轉道暴風城看過，城牆挺高的啊，有二十多米吧，可比我們東北的城市大多了，你沒見那繁華的，傳說還有好幾家金融機構在那裡建了分部呢……」
「守軍不夠，謝謝！暴風城只有兩個師的精英隊，根本守不住這麼大的城。或許可以這樣說，林鳳陽將暴風城的攤子鋪得太大了，而守軍人數沒有跟上。解決的辦法不是沒有，將城牆再加高一倍，或者再招擴兩萬的精英隊！」女孩神態嚴肅。
季長林又低下頭寫字，不服氣地嘀咕著：「暴風城哪有危險，敵人得先過得了左右艾和朝北要塞才行！」
「再就是君悅的條頓騎士團。我由暗子帶著去條頓精英部隊看過，素質比我們東北鐵騎還要高些。儘管其人數剛剛三萬，但絕對能夠死磕住颶風騎士團的六個暴風師！」女孩說話像倒豆，很快很流利。
「哦？」季長林停筆，手指點著額頭道：「我們倒是小瞧條頓了。他們在東線牽制我們，西線又要和颶風死磕，還真是有兩把刷子的！」
女孩掩口而笑道：「何止是兩把刷子。張松玉號稱北方乃至天下第一術士，其手中的法系整編師人數過兩萬，這些人就足夠我們或颶風喝一壺的了！」
「和林鳳陽聯合有希望嗎？」季長林又問。
「完全沒有希望！我找人探過口風，那個白癡驕傲得很，根本沒把條頓和滅風兩家看在眼裡呢。不過也是，從颶風崛起到現在，這人還沒在那兩家身上吃過虧！估計也不知死字怎麼寫！」女孩哼聲說道。
季長林皺著眉頭，嘴巴一動一動像在嚼著什麼。
「你覺得楚江這人怎麼樣？我剛剛和他聊過了，他單干的想法挺強啊！」他不緊不慢說道。
「楚江，就那個說自己是崔三的小子！哼，不怎麼樣！大哥也真是，人都沒見過就許出個大都督去！眼高手低的貨，還自己要組騎士團！我聽說他就一窮學生，還自己妄想組騎士團呢，他以為這是過家家啊！投進去的可都是真金白銀！等他碰一鼻子灰哭得死去活來時再說吧，估計那時候大哥給他個小隊長都得樂顛地幹！林鳳陽將他晾到一邊算是對了！」女孩瞪著圓溜溜的杏核眼，說一句話都要哼上兩下。
「咳！」季長林忍著笑道：「看來你對他有成見啊，我倒覺得小伙子還是挺有一套的。做事不衝動，而且成熟。他說自己要組騎士團，我感覺心裡頭可能有些譜了！」
「呸！有屁成見，我有說錯嘛！」女孩聲音低落下來，翻起眼睛想了想，突然抱住季長林的胳膊搖道：「老季，你和高興大哥說說嘛，小五在大都督位上幹得好好的，幹嘛把他往海邊上調啊！」
季長林任她搖，斜眼道：「一口一個老季，讓別人聽了都笑話。以後要叫爺爺！」
「誰管你老季還是爺爺啊，反正不和高興大哥說我就不高興啦，大不了情報部副督不干就是！」女孩甩掉老頭的胳膊，板起小臉一邊生氣。
季長林這邊只得來哄，道：「小鹿，你高興大哥這麼做也是有原因的！」
女孩翻了他一眼，依舊生氣。
「你想想，騎士團高管都是我高家的人，其他股東會樂意嘛？把小五拿下去很久之前就定下來了，小五自己也是同意的！而且海邊也不太平啊……」
「那就換上成榮？長得跟野豬似的水平分還沒我高也能當大督都？高興大哥腦子讓驢踢啦！」女孩說到最後也知失言，果然遭到季長林地怒喝。
「我又沒錯！那個成榮色迷迷的，明知道我和小五定婚了還總是勾引我！哼！色豬一頭！」女孩小聲嘀咕。
「你個人精還怕他?嗯……以後注意點，高興是你未來大哥，別說話不經大腦！」季長林拿出爺爺的架式，不停地數叨起來，可算是將女孩的不滿岔了過去。
……
楚江站在雪窩裡，摸著鼻子想著什麼，突然笑了起來。「眼高手低，眼高手低，哼哼！沒想到的是高五的未婚妻還是刺刀騎士團的情報部副督，而這次北行兩個情報部的頭子都到了，看來刺刀騎士團西向之心不小啊。季長林還許諾自己什麼共掌東北，自己不被高興吞了就不錯啦！」
「你就會這麼一個魔法？還有別的嘛？」他轉動手上的擬寵物空間，裡面胖胖的小龍玉帝漠河連連搖頭。
本來他正徒步追季長林馬隊，突然就想起還有一條龍在自己的擬寵物空間裡呢。連忙察看，才發現小小的空間裡正發生著一場戰鬥。
說是戰鬥可能不大恰當，主要就是老馬狐狸刀正在教訓玉帝漠河。小龍身子還沒長硬，哪是四蹄掛鐵的老狐狸對手，被訓兒子一樣喝令蹲在空間的一角，而老傢伙則打橫佔據了絕大多數空間。
楚江的意識一伸進來就被小龍察覺，嚇得在角落裡縮成一團。他苦笑兩聲，感覺自己像拐賣小孩子的怪叔叔，正想幫小龍伸張正義時小傢伙卻突然在突間裡施出個魔法。
感覺並不是惡意的魔法，他就打開空間任由這魔法落在身上。原來這是巨龍特有的目聽術，也就是你的視線清晰鎖定什麼就能夠聽到那上面發出的聲音。看來小傢伙確實是嚇壞了，有這麼個魔法也拿出來討好曾經的敵人。
「別害怕，叔叔不吃龍肉！」楚江嚴正安慰小龍，事得其反地發現它更害怕了。
他沒有偷聽偷窺地癖好，但值此時刻這個魔法倒是正好有用。果然，一字沒漏地聽到了某個女孩對自己的抨擊！
因為沒有聽到關於八十掛尾狼師父的問題，他只得繼續吊在馬陣左側千米外，阿爾法球根之瞳緊緊鎖住季長林乘坐的馬車。因為看得清楚，所以目聽術聽得也非常清楚。只是要一直看著那個方向不能錯眼，他已經撞斷三棵小樹了。
……
「我覺得這次見鄧發機會也不大！」女孩道。
「哦，為什麼？他對八十掛尾狼的影響不夠？」季長林問。
「不是。而是姓鄧的……脾氣太古怪了。」女孩擦了一下秀氣的小鼻子，道：「都八十多了還玩遊戲，而且直到今天水平分還不過百！在左艾開個茶樓吧都沒人去，自己還幹得勁勁的！」
「呵呵，人老了脾氣就古怪，像爺爺我就是。所以你應該多順著點老人家！」季長林做捋鬚狀，實則鬍子刮得光光。
女孩望著窗外，神情極為專注。
被忽略了？季長林生出些英雄遲暮的感覺，只得提高音量繼續說道：「鄧老雖然殘了，但還任著武協的理事，各方面的大人物都認得許多。若是得他相助……」
女孩突然轉過頭，臉色十分嚴冷，嚇了老頭一跳。向老頭做個噤聲的手勢，她從小蠻靴裡拔出兩把漆黑塗毒魯爾鋼短匕，示意一下窗外身形就漸漸變得淡化，最後完全消失不見!
季長林水平分不過七百出頭，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幫不上忙。有心提醒護衛自己小孫女潛行離開了又怕打草驚蛇，這一刻的矛盾不可以道理計。
塞外白雪茫茫，本來的官道都被埋在雪下看不清楚。從小艾口出朝北要塞是少有人會走的路，因此路況更差。想來季長林選這條路也是經過思量的，走颶風騎士團領地內的道路雖近難免被颶風的探子盯上。自己一行人都是東北過來的，扎眼得很。
此時季長林瞇起眼向遠看，就見白茫亮銀無邊無際，不僅什麼都看不到眼睛還被晃得疼痛。
而另一邊的楚江則瞪大了眼睛鎖定那輛馬車。貓著腰近似於爬的走在雪原中十分辛苦。本來在千米左右時他大搖大擺地走也不虞被人看見，只是剛才突然聽不到聲音了這才不得不拉近些距離。他沒想到那邊聊得火熱會突然中斷，還以為小龍魔力不濟，又因為時間過久導致目聽術作用下降了呢。
這一片地勢起伏不大，他拉近到七百米時就不得不四肢著地了，而且還得半蹲著，生怕被那些護衛看見。又爬了一會兒前面終於出現一處雪丘，做了半天狗的他頓時大喜，連忙飛奔而去。
剛到雪丘後面還沒站好，眼前的銀色中突然泛起一抹亮光。空氣波動，寒意更盛，一把鋒利的匕首似乎從虛無中遞出，直刺向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