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榮一時無言以對,他知道楊羽對自己很好,見楊羽低著頭,玩弄著衣角,忙道:「楊姐姐,那天多謝你救我一命了,要不是你,我只怕早已死了。我真不知如何報答你。」
楊羽一怔,忙小聲道:「我不要你報答,我願意的。而且,你不知救過我們師姐妹多少回了。」一時又沉寂起來,忙又道:「方榮,你是一個人來的麼?」
方榮點點頭道:「我要找毒王前輩,聽說他在這裡。我正找他。」
楊羽道:「我以為你來這裡是為了刀的秘密呢。」
方榮問道:「楊姐姐,你真是為了寶刀而跟著我的麼?」
楊羽忙驚恐地道:「不不,我沒有,你知道我的心的。」說著眼淚已流了出來,道:「你到現在……到現在還不瞭解我麼?便是以前我恨著你時,我也不是為了你的寶刀。我一個女子,不為了奪什麼武功天下第一,也不為了什麼榮華富貴,只為在有生之年能快意恩仇,行俠仗義。我可一直沒要過要你的寶刀。以前我確實……追殺過你,恨不得殺了你,那是因為……因為我以為你是最大的惡人,後來我知道了……我便……我便一直護著你了。」
方榮感激道:「楊姐姐,真是為難你了。你為了我,得罪了江湖中人,我真不知……」
楊羽忙道:「你不用說了,我說過,我願意的。好了,很晚了,我要走了,我今晚來,只是想確定一件事而已,不然柳師妹要當心了。」
方榮惑道:「你可什麼事也沒對我說呢,你要確定什麼事,楊姐姐但有所命,方榮定當全力以赴。」
楊羽撲哧一笑,道:「我要確定什麼了,還不是確定你是不是我……是不是方榮了。」
方榮尷尬一笑,楊羽笑道:「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不過,你的鬍子……真是難看死啦。」頓了頓又道:「不過你的鬍子現在又不能剃了。我走啦。」
正欲起身離去,方榮忙問道:「楊姐姐,這袁將軍是什麼人啊?是好人還是壞人?」
楊羽驚訝地道:「你不知道?那你為什麼要待在這裡?」
方榮道:「我正準備殺了他呢,想不到你卻來了。」
楊羽驚道:「啊?你……你絕不能殺袁將軍。是誰……是誰叫你殺袁將軍的?你能聽我的話麼?我求你不要殺了袁將軍。」
方榮忙道:「我跟你開玩笑的呢。既然楊姐姐認同的人,那他一定是個好人了。」
楊羽忙道:「要是袁將軍不是好官,世上便沒有好官了。總之你不能殺他。袁將軍要是死了,大明江山便保不住了。」
方榮笑道:「怪不得本來人人都痛恨朝廷,你們現在卻都願意與這袁將軍和睦相處呢。」
楊羽笑道:「呸,袁將軍是官,我們是民,什麼和睦相處的?對了,我想起了一事,兩日後,這裡將舉行比武大會,選舉一位北盟主。我希望……我希望你不要參加。」
方榮惑道:「比武大會?北盟主?什麼意思?」
楊羽道:「因為這裡要打戰了,而我們這些江湖中人雖人人不怕死,但戰場上可不是論單打獨鬥、誰厲害誰就能勝的,袁將軍說我們武藝雖高強,但真正戰時只怕是一盤散沙,而袁將軍他又不好指揮我們,而且我們當中總有些死腦筋,不一定會聽袁將軍的指揮。而這次我們來的又總是青年一輩的人,一時誰也不服誰,所以開了一個比武大會,推出了北盟主以後,我們大家都聽他的話。然後北盟主又聽袁將軍的指揮,這樣我們便像一支軍隊啦。」
方榮笑道:「楊姐姐一定能當這個北盟主,我也願意聽楊姐姐的指揮。」
楊羽臉上一紅,道:「胡說八道,我一個女子怎麼能當北盟主,怎麼能指揮他們?所以這次參加比武的都是男子,而且都是能文能武之人。」
方榮道:「那鳳王不是一個女子麼?楊姐姐,你不要小瞧自己。要我以後聽別人的指揮,我可不願意。我只願聽楊姐姐的話。」
楊羽臉更紅,啐道:「你說話真是沒正經。我可不是你姑姑。唉,過幾天就要打戰了,也不知會怎麼樣。以前,大明總打敗戰,袁將軍到這裡後,雷厲風行地修築防城,整頓軍紀,穩紮穩打,步步為營,派遣諸將分屯錦州、松山、杏山、右屯、大凌河、小凌河諸要塞,又向北推進了二百里,幾乎完全收復了遼河以西的舊地,使清兵幾年不敢來犯,你說袁將軍不是大明的長城麼?」
方榮本對這些不感興趣,但他聽這袁將軍如此英雄了得,對之敬佩不已,道:「你倒懂得這許多。放心,到時我用我的射日弓射倒他們的統帥,叫他們群龍無首。」
楊羽慍道:「你好像對大明安危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的?袁將軍都急死了,你卻還在開玩笑。」
方榮忙道:「我沒開玩笑,我是說認真的啊。」
楊羽無奈,道:「好啦,總之希望你聽我的話,一不要殺袁將軍。二不要參加比武。」說完忙走了出去。
方榮想到自己本來是尋找毒王的,現在卻在這裡了,但想到自己也可以說是為了信王,反正毒王一時也找不到,只得先在這留下了。又想到這袁將軍也不知真是好官還是表裡不一的偽官,閒來無事,還是暗中去試探一下為好,這次可是自己自作主張的,不然要是幫了個魏忠賢的爪牙,花語婕是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東方齊天也不會高興。忙換上一身夜行衣,往那袁將軍房中而去。
正要躍牆而上,忽見一黑衣人點倒兩門衛,在窗前偷聽房內聲音。方榮暗驚,原來這黑衣人內功造詣足可與屍王之類的人相比。若是對袁將軍不利,那可大大不好,忙悄悄跟了上去。
一會那黑衣人推門而入,只聽屋內一聲斷喝:「什麼人?」與兩聲女子尖叫。不過都一下停了下來。想來已被那黑衣人點了穴。
方榮本來要救,但想這袁將軍暫時也沒有生命危險了,現在倒要瞧瞧哪邊是好人,哪邊是壞人。但門窗已被那黑衣人關上,見不到裡邊情形,只得聽裡邊的動靜了。
只聽黑衣人的聲音道:「今天我來,是想知道袁將軍是想活還是想死的。」
袁將軍哼一聲,憤然道:「願聞其詳。」
黑衣人笑道:「降,則活,且錦衣玉食、享不盡和榮華富貴,戰,則死,且身首異處,你的家人,母親、妻兒老小都得死。就這麼簡單了,你想想吧。」
袁將軍斷聲道:「不用想了,死又何惜?你殺了我吧。」
黑衣人笑道:「那韃子叫什麼努爾哈赤的其實很賞識你的雄才大略,你多考慮考慮。」
袁將軍悲笑道:「我只道你是辮子兵,原來你是他們走狗。你最好馬上殺了我,不然你會後悔。」
黑衣人哼一聲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也不想理會什麼國家大事,不過我有求於韃子,韃子也有求於我,今天我來,是要你降的。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條,我也不想為難令堂與尊夫子,你再想想吧。」裡面許久未說話,黑衣人又道:「袁將軍,你現在已落入我手,戰與不戰你們都是死,你區區一萬老弱殘兵,能敵擋辮子兵的二十萬大軍麼?再說,你故是諸葛亮,你人在我手,你們能怎麼樣?你不為你家人著想,也要為全城百姓著想啊。剛才我已跟你說明白了,你是讀書人,應該比我還清楚,降了不僅不降你的職,還陞官,而戰了,你可就……」
袁將軍喝道:「你不用多說,這寧遠城可不只我一個袁崇煥。死了我一個又有何懼,比我有才識之人多得是。快動手吧。」
黑衣人哼一聲,厲聲道:「那可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方榮大驚,破門而入厲聲道:「住手。」黑衣人嘿嘿一聲,反掌往方榮擊來。
方榮擊掌相迎,方榮本來知道他厲害,所以出了全力,而那黑衣人也猜到眼前之人也是個厲害角色,不然以他的本事,豈會不知暗中有人,而方榮是在破門而入才知道有人的,那此人輕功是相當了得的,所以一開始也沒輕敵。兩掌一接,呯地一聲,兩人都往後退去。
方榮瞧見了黑衣人的眼睛,這眼睛是獨一無二的,而只有邪王才有,驚道:「邪王?」
那黑衣蒙面人正是邪王,聽了此言,哈哈一笑,道:「正是敝人。我早知這府中無人,想不到半路跳出你這程咬金,年青一輩中,只怕只有方榮有這等功力,你是方榮?」
方榮笑道:「正是在下。」
其時已然驚動眾人,眾人已往這邊趕來。邪王已知討不了好,笑道:「想不到在這遇上老朋友,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到外面去談如何?」說完飛身破瓦而上了屋頂,往城外逃去。
方榮忙幫三人解了穴,不待袁崇煥言謝,也飛身追邪王去了。尋了許久不見邪王蹤影,想起可不要又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以前都是他們找自己,怎麼這回成了自己找別人了?忙又往城內趕去。其時城中已戒備森嚴,若非方榮輕功了得,還真難回到自己房中,換了衣服忙跟著府中之人搜查刺客。
袁崇煥安撫好了母親妻兒,這才命令眾人不再搜查。群雄忙都向袁崇煥請罪。袁崇煥道:「刺客叫邪王,我也聽說過一些江湖之事,他與白銘白大人齊名,是與江湖中劍王、屍王、刀王齊名之人,你們也不要太過自責,你們本非他對手,枉自送了性命。」
群雄都慚愧不已。袁崇煥又笑道:「你們可知是誰救了我性命麼?當那邪王要殺我之時,一人突然衝了進來,將那邪王打跑了。你們猜這人是誰?」
楊羽忙往方榮瞧去。方榮對之微微一笑。楊羽忙也感激一笑,不敢再瞧方榮了。
王重道:「難道劍王前輩或刀王前輩也來了此地?」
袁崇煥相手一擺,笑道:「非也,他們來了故然更好,不過救我之人不是劍王,也非刀王,而是方榮。」
眾人大驚,齊聲道:「方榮?」
袁崇煥笑道:「不錯,是方榮。我知道他來了。可惜啊,他現在又不見了。」
楊羽忙道:「將軍,既然方榮在您危難之時救了你,那他一定是時刻在暗中保護著你的,那麼他一定還在府中,將軍也不用太惋惜,將來方榮也一定會在緊要關頭出現的。」
袁崇煥哈哈一笑,道:「楊女俠說得對。好了,驚得大家深夜起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眾人這才散了。
方榮已明白這袁崇煥是個好官,心中想定一定要幫他,打起戰來時自己至少可以多幫殺幾個敵。第二日一大早,李成將方榮行李物件一起還了回來。方榮出了門,在操場上一見,士兵都在操練,而江湖俠士們則一個一個在練劍,為明天的比武作準備。一角,比武擂台正在搭建。方榮無聊得緊,只得找了一塊地方坐下,瞧著士兵們的操練。
不知不覺想到自己在這裡是不是浪費時間,又想到許久沒見著父母了,也不知他們怎麼樣了,更想到花語婕、東方妍雪,越想越是傷心,忽聽得楊羽柔聲道:「花公子,在想什麼呢?」
方榮忙抬頭一瞧,正是楊羽三人,正欲開口,宋惠道:「還能想什麼,瞧他這樣,便知是貪生怕死之輩。一定在想怎麼逃走。我一個女子尚且不怕死,一個大男人也如此,真是丟人現眼。」
方榮怒道:「你……」
楊羽忙道:「花公子,她一向這樣,你不要放在心上。」
宋惠又道:「喂,我問你,方榮的射日弓為什麼會送給你?」
方榮笑道:「關你什麼事了?」
宋惠大怒,拔劍而出道:「還沒人敢跟我這樣說話的。」
楊羽忙攔住道:「好了,惠兒,你也真是的,動不動便這樣,花公子,那我們不打擾你了。」本來還有一肚子話要跟方榮說,被宋惠這般一攪和,只得另尋它日了。
才走幾步,突聽宋惠道:「楊姐姐、柳姐姐,你們瞧那是誰。」
方榮也尋聲瞧去,暗驚,原來來者是信王、袁豐與朱湘。暗道:「他們是來找我才來這裡的麼?還是怎麼的?」
宋惠本來想上前譏諷幾句,但想到自己現在是在將軍府中,這朱湘可比袁將軍大,她要是一個不高興,叫袁將軍把自己怎麼怎麼了可不好,只好忍氣吞聲。
這時袁崇煥也迎了出來,但見他把信王只當成普通客人一般迎見了廳中,方榮猜想一定是信王事先叫袁崇煥不要太張揚,信王現在算得上微服私訪,且他現在危險得很,這樣應該是最好的。
袁崇煥也不將信王、朱湘與眾人認識,只將袁豐介紹給大家,還言到明日的比武,他也會參加。眾人知袁豐的身份,雖是令他們始料不及的,不過也沒多少異議。
方榮也不願多生事端,也就沒有跟信王三人打招呼,遇上時也形同陌路。而楊羽那邊因為三女幾乎總是形影不離,所以楊羽也找不到機會再來找方榮。這裡又沒人與方榮相熟,方榮在無聊中度過了一天。
終於到了比武的日子,方榮跟著眾人到了擂台前,原來比武規則早已說定,袁崇煥說了些場面話,最後說有要事在身,由滿桂主持,然後離去。滿桂也是個武林高手,由他主持,眾人也沒異議。其實這比武之事也是一派選一位出來與別派比武,所以這裡瞧來人數雖眾,比武之人也不過十幾二十人,且已然事先抓了鬮,誰與誰比,哪個比第一場哪個比第二場也是定好了的。一番準備後,比武正式開始了。
首先上場的是崑崙派的郝堅與唐門的唐簫。郝堅本是崑崙七子之首,武功也是最高的,而唐簫只暗器厲害,若比刀劍拳腳功夫只怕不敵,眾人都是這般想法。
郝堅一聲:「請!」一招青松迎客往唐簫攻來,唐簫當然知道這招只是請招,便無攻人之意,抱劍一揖,正好化了這青松迎客這招。過了這招,兩人都不再客氣,各人使出自己本派本領,一下攻了五十幾招。
眾人連連喝彩,均贊唐簫劍法了得。楊羽不知不覺來到方榮身邊,輕聲道:「你說他們誰會勝?」
方榮道:「論經驗,論劍法,論內力,我想郝堅會勝。」
楊羽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有人可不這麼想。」
方榮惑道:「誰?」
楊羽笑道:「當然是木佩木妹妹了。」
方榮笑道:「啊?她也來了的麼?我怎麼一直沒見她?」
楊羽道:「唉,她一來便生病了,直到現在還沒好呢,今天是比武的日子,她才出來了,她一直在房中養身子,我也沒來得及告訴你,而且也不好告訴你呀,告訴了你又怎麼樣?」又指著一全身裹著貂皮大衣的女子道:「瞧,那便是木妹妹啦。她大概受不了這寒冬之氣吧。」
忽聽得群雄一聲喝:「好!」原來台上兩人劍尖相交。這可是少有之事,便是兩個時常一起練劍之人也難練到劍尖相交。雙劍一交後,兩人相對一笑,都一動不動,但暗中卻在不斷催發著內力。
眼見唐簫臉越來越脹紅。方榮笑道:「勝負馬上便要分了。」
楊羽往木佩瞧了瞧,輕輕點了點頭。
唐簫忽地一喝,劍一卸,身子一倒,腳下一滑,從郝堅胯下而過,挺劍刺向郝堅後背。
郝堅對這突變,變招也快,劍往後擺,力度位置正好,正好擋住了這一劍。但令他大吃一驚的是,自己突然動彈不得了,只得道:「我輸了。」
唐簫站了起來,道:「承讓。」
眾人都不知怎麼回事,方榮小聲對楊羽道:「唐簫右手挺劍去刺時,左手同時發了兩枚暗器,點了郝堅的穴。想不到有這變故,只是不知這樣的比試算不算。」
楊羽歎口氣道:「只要是沒有傷人,只要是自己的絕技,都算的。」
方榮道:「那豈不是也可以用毒藥了?還比什麼武?」
楊羽道:「厲害便是厲害,若他真是厲害,暗器毒藥對他有什麼用?若他真是厲害,根本就不會讓唐簫有出手的機會。」
方榮笑道:「你對人家好像有偏見。」
楊羽嗔道:「我是跟你講道理,你又胡說八道。」
其時場上唐簫已幫郝堅解了穴同下台來。第二場為聚英莊的王重對泰山派的青木。王重得了剛才郝堅的教訓,不再那麼彬彬有禮,他本來武功甚高,怕又生什麼變故,而泰山派這回來的全不是高手,王重雷厲風行地勝了第二場。
兩場下來,已至午時,眾人忙都開桌吃飯。楊羽自然而然與方榮坐了一桌,柳琳與宋惠只當他是愛屋及烏,只得也委屈與個不相識之人一桌,這時木佩、唐簫、岳儒也走了過來坐下。眾人忙向唐簫賀喜。
唐簫忙道:「不值一提,這是我使卑鄙手段勝的,勝之不武,別提這事了。」
宋惠又對方榮道:「喂,昨天我問你的射日弓怎麼回事,你可以說了吧?」
方榮忙道:「那時我在山上打獵,弓突然斷了,正好有個人看到了,於是將弓送了給我,我當時可不知是方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