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榮與花語婕入了城,又找了一間客棧打尖。不用說,這客棧中也佔滿了武林人士。方榮現在易了容,只要不故意出風頭,卻也不怕他們能認出自己來。
花語婕見著方榮總注意這些說話之人,笑道:「其實這樣也不錯,我們混在其中,可以知道他們說些什麼。江湖上的謠言不正是如此傳開去的麼?」
方榮聽她這話,再怕她要除暴安良,道:「只要你不給我惹事生非,便是義賢莊我也敢闖了。」
花語婕氣道:「我什麼時候惹是生非了?」
方榮忙道:「你沒有,我是提醒你。」
花語婕知不能生他氣,不然非被氣死不可,道:「你知道麼?這客棧中之人都不簡單。」
方榮道:「你給我說說。」
花語婕一桌桌介紹道:「你瞧那邊四人,個個豹頭環眼,乃黑山金刀四豹。那邊三人看似手無縛雞之力、文質彬彬,其實乃南海三傑。那邊面黃肌瘦、老態龍鍾的兩位老者,乃追風雙煞,他二人是邪道之人。這邊衣冠楚楚、峨冠博帶的三位富家公子乃聚英莊三大弟子。而這位無門無派,向來獨來獨往,但武功絕不低這裡任何人的鐵掌萬雄。那五個分別穿紅黃藍綠紫衣服,花容月貌的女子別瞧她們弱不禁風,風一吹便倒的模樣,其實乃拜月神教的五大護法。這四位乞丐模樣的人卻非丐幫弟子,其實武功絕不比丐幫八袋弟子低,乃人稱清風明月的四雅,現在老了,人不再清風明月了,武功卻還清風明月著呢。樓上還不知有些什麼人呢,加上眾所周知的唐門、峨嵋、五嶽劍派、崆峒、崑崙等等等等。這間客棧才算得上檔次。」
方榮輕輕笑道:「他們有你厲害麼?」
花語婕道:「那可不知道。」
方榮道:「你比我還小,怎麼知道得這麼多的?」
花語婕道:「哼,要是不清楚怎麼敢出來呀,不然得罪人還不知道。不像你,管他們是誰呢,反正都與你有仇,得不得罪人都一樣。」
旁邊萬雄道:「小姑娘,你知道這些人大有來頭,你還大聲說他們不是?」
花語婕吐吐舌頭,其實兩人說話幾乎只有嘴唇在動了,想不到還是被臨桌萬雄全聽到耳裡,道:「關你什麼事了,難道你要欺負我這弱女子不成?」
萬雄道:「看來你來頭不小,你瞧,這裡就你年紀最小了。剛才問到你功夫與吾等如何,你言到『不知道』,難道也是個厲害角色?」
花語婕也不知為何,對這客棧中人有股莫名的仇恨,頂嘴道:「那是當然,不厲害能知道你們底細,敢進這客棧麼?」
方榮忙胡扯道:「我們途經此處,可不知這裡發生什麼事,是要開英雄大會麼?」
萬雄道:「去年才開過,每年都開吾等窮苦貧民豈吃得銷。」
方榮道:「那是為何聚了這麼多人?我二人一路行經之處可不少武林中人呢。」
萬雄道:「武當叛徒方榮來了這裡了。我們正在此等他呢。」
花語婕道:「等他做什麼?要抓他也是武當之事呀。」
萬雄道:「此言差矣,為了不讓他再危害武林,這惡賊人人得而誅之,何以說只是武當之事呢?」
方榮道:「看來這方榮挺厲害的啊,引來這麼多武林高手來奪他性命,他多大年紀了?」
萬雄聽他口氣似來探自己口風的,道:「我也沒見過。」
方榮道:「奇怪了,你沒見過,等他做什麼?他便是做到你面前了你也不知道啊?」
花語婕暗暗好笑。萬雄道:「我不知道,在座之中自然有人知道。」
追風雙煞中一人道:「你是何門何派,敢如此大膽打探方榮消息?」
方榮道:「在下無門無派,不過路過的尋常百姓罷了。」
那人道:「當面撒謊,難道尋常百姓能有個那麼大刀疤,尋常百姓能知道我們來頭?」
方榮忙道:「在下意思是跟這裡眾人面前比起來便算尋常百姓了。」
衡山派一人道:「追風老二,你能坐在這裡給你面子了,你還敢說三道四,沒得嚇到小姑娘。」
那追風老二道:「別以為你們五嶽劍派人多勢眾,我們追風雙煞還沒將你靈劍子放在眼裡。」
花語婕笑道:「靈劍子前輩放心,小女子什麼都怕,就是不怕鬼。」
眾人大笑。追風老二氣得臉都紫了,不過離花語婕這桌甚遠,要發難也是不便,還不知多少人幫著她呢,一來自己對一個小女子動手也有損尊嚴,二來這姑娘敢如此,也不知她武功是不是真的不在己之下,也只好忍氣吞聲。
方榮小聲斥道:「你就知道給我惹禍。」
花語婕道:「誰說惹禍了,你不見大家都開心笑麼?」
追風老大道:「小姑娘,叫什麼名字,師父是什麼人啊?」
花語婕道:「你是要尋我報仇麼?那我可不能告訴你了,要是整天有兩隻鬼在身邊纏來纏去,那可煩也煩死了。不告,誰也不告。」
萬雄笑道:「更怕是兩隻死皮賴臉的醜鬼。」
花語婕想起曾經這樣罵過方榮,不禁往方榮瞧去,卻見他生氣地瞧著自己,忙轉過頭去又低下了頭。
拜月神教穿綠衣女子道:「妹妹,出門在外,凡事給人方便,自己路便寬一點。不要爭一時口快,連性命也沒了。」
崑崙派一人道:「話可不能這麼說,邪魔外道便要對他們如此,何必為了一條小命而讓之逍遙法外呢?」
拜月神教乃有名的邪教,怎奈他們人多勢眾,邪功高深,一時名門正派也奈何不了他們。
花語婕為了逃開尷尬,同時為了表示對方榮不滿,道:「方榮那惡賊,我見了他一定叫他好看。」
方榮怒道:「你算什麼東西?」
眾人暗道:「又多一奪刀之人。」
萬雄道:「姑娘,他說得沒錯,那惡賊武功厲害著呢,只怕在座各位都非他對手也說不定。」
華山派一人道:「聽說此人還會易容。」
方榮暗驚。華山派另一人道:「此人果然陰險狡詐,混入武當殺害無辜,竟大逆不道弒父。江湖上會厲害的易容術之人頗多,不過有那麼厲害武功之人卻不多,他會不會與秘王有關?」
聚英莊一弟子道:「絕無可能。那惡賊當日從武當逃了出來,為何沒見秘王接應?就算當時秘王不在,後來那惡賊逃跑途中也不見有秘王出現啊。可見他與秘王無關。」
花語婕道:「要是能猜出那惡賊與誰有關,抓他可容易多了。」
眾人暗道:「這兩人果然是來探風聲的。」
拜月神教那人又道:「你想知道與誰有關麼?告訴你吧,她與一個叫司馬飛燕的有關。」
廳中突然鴉雀無聲。那人也覺說錯話忙住了口。花語婕道:「哦,聽說那司馬飛燕還特喜歡那惡賊?果然是臭味相投,門當戶對。」
方榮道:「他的事,不用你管,有本事你也喜歡他去。」
萬雄忙道:「我們只吃飯喝酒,不談這些,不談這些。」
花語婕道:「你們怎麼知道那惡賊會在此出現?」
方榮道:「你不要惡賊來惡賊去的,難道他惹到你了麼?」
花語婕道:「當然。我做為正義之士,惡賊都惹到我了,所以他也是惡賊。」
眾人見他二人鬥嘴,都覺方榮膽小怕事,而花語婕天真不知世事。
萬雄道:「也不怕告訴你,聽說銷聲匿跡幾個月的方榮又出現了,而且還在貴州,在被義賢莊之人追殺中又不見了。義賢莊之人便叫他那幫傀儡捉方榮,於是我也道聽途說他要來這裡了。」
花語婕道:「我在路上也聽說了,是被凶神殘神追殺吧?」
雖說眾人均心懷鬼胎,但這些已是眾所周知的,萬雄道:「不錯。」
靈劍子道:「由此可見那惡賊不一般了。敢問這裡人隻身能有幾人能在凶神殘神手裡逃脫呢?」
花語婕道:「那追風雙煞說不定可以。往地下一鑽,直接便到地府了,那地府可是他兩地盤。」
追風老二道:「臭婆娘,話可不要亂說,說得過火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花語婕道:「那你們可知他用的什麼武功?」
華山派一人道:「誰人知道,他及力隱藏自己武功出處,從來不使本門招式,不過內力深不可測,當日幾百人圍著他也被他撞了出去。那些被撞之人非死即殘,慘不忍睹。」
方榮道:「為了活命,誰還管那些,要是我,我也那樣了。」
花語婕道:「惡賊便是惡賊,他那麼大本事,不可以從他們頭上而過麼?非要殺人。」
方榮忽地站起,道:「走。」
花語婕方覺說得太過了,道:「圓哥哥,我不說了。」只好跟著他起來。出了門,花語婕又道:「圓哥哥,你不要生氣嘛,我還不是為了讓他們不懷疑你?」
方榮道:「這我當然知道,可是我心裡總不好受的。唉,管他們,我們走吧。」
兩人正要走,忽聽一人道:「想不到又在此見到二位了。」
二人瞧去,正是貽元等五人。方榮忙行禮道:「晚輩圓枯見過貽元道長與四位道長。」
虛空笑道:「我兩還不知誰大誰小呢,什麼晚輩不晚輩的。」
貽元道:「剛才行得匆忙,想不到他們卻先到這裡了,無論如何,貧道也要請圓壯士喝杯水酒。」
方榮忙道:「多謝道長好意,不過剛才我們才酒足飯飽出來,道長好意心領了。」
貽元道:「貧道瞧二位也不像急於趕路的樣子,貧道實想交圓壯士這個朋友,請圓賢弟賞臉。」
話說到這份上,方榮也不好推脫,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花語婕道:「一個個假仁假義。」
方榮漲紅了臉,道:「你少說幾句行不行,你氣我便罷了,其他人也能隨便得罪的麼?」
貽元笑道:「小姑娘家年輕氣盛,喜歡開玩笑也是好的。不過姑娘啊,開開我們這種老實頭罷了,可不要開那十惡不赦的惡人玩笑,隨時連命都沒了。」
花語婕道:「哼,不用你提醒,剛才我在裡面又得罪了人,圓哥哥才拉我出來的。」
貽元笑道:「精靈古怪的傢伙。走,我們進去說話。」當時七人進去時,貽元免不了與眾人一番客套。眾人見方榮又隨貽元等進來均覺奇怪。貽元要了一張大桌坐下。
崆峒派一人道:「原來貽元道長與二位是朋友?」
貽元笑道:「朋友算是吧,其實我們也是剛才認識,不過是相見恨晚啊。」
崑崙派一人道:「剛才這二位在此談笑風生,卻還不知二位尊姓大名呢。」
貽元指著方榮道:「這位姓圓名枯,這位小姑娘麼,她害羞得緊,沒有告訴貧道。」
追風老二道:「那是當然,她口沒遮攔,經常得罪人,不告訴別人大名是好的,不然個個找她算帳,那她一百條命也沒了。」
花語婕道:「你來找我算帳呀。」
貽元道:「看來剛才姑娘說的得罪人,便是此人了吧。」
花語婕道:「惡人我都得罪了。」
拜月神教綠衣道:「小姑娘口氣不小。」
虛然道:「她有那個本事,我們有什麼辦法。」
追風老二道:「她能有什麼本事?」
虛然道:「你們可認得池弦麼?」
靈劍子道:「這姑娘雖邪得厲害,但總不會是池弦徒弟或女兒吧。」
花語婕氣道:「你放……胡說八道!」
靈劍子笑道:「老夫開玩笑的,我想貽元道長也不會跟池弦同流合污吧,道長,你說是不是啊?」
虛然道:「在前面那小鎮子,貧道親眼目睹這小姑娘殺死池弦。」
此言引起軒然大波,天下第一快刀的名聲與厲害之處大家都是知道的,「第一」稱號可不是隨隨便便能得到的,那可是經過無數次較量才敢稱「天下第一快刀」,其實在座之人中鮮有人是池弦敵手,忽然聽說這小姑娘殺了池弦,如何不驚,如何不怪,如何不奇?
靈劍子道:「她是如何殺得了池弦的?」
花語婕道:「這有什麼,我趁他喝醉酒時殺了他的。」
眾人這才「哦」地一聲如負釋重。
虛然道:「別聽她胡說,那池弦刀法我是見到了的,說實話,貧道也非他對手,不過在與這姑娘相鬥中卻處處落下風,原來其實這姑娘早有破他刀法的劍法,前面幾十招是讓著他的呢,後來尋個破綻一招直刺正中池弦右腰。那池弦想逃之夭夭,被圓兄先追上,當這姑娘到時,你們猜那池弦是怎生死法?」
花語婕道:「誰要你亂說了?」
虛然道:「姑娘怕什麼呢?你應該感到自豪才是。」
追風老二道:「池弦是怎麼死的?」
虛然道:「池弦是被姑娘的冰針刺中眉心死的。世上又有幾人能做到呢?」
追風老二驚道:「冰針?」
靈劍子道:「確信是冰針刺中眉心而死的麼?」
虛然道:「不信問我師兄與師父。」
拜月神教中紅衣道:「以此種手法殺人的只有百花宮,不過百花宮用的是銀針。」
拜月神教綠衣道:「姐姐,百花宮練的乃極陰的內功,說不定終於有人練到至高境界,化氣為冰了也不足為奇呀?」
紅衣道:「冰雖是堅硬之物,其實遇風即化,也極難刺入肉中,更何況還要刺入穴道中,要用它殺一個人,確非尋常高手所能辦到的。」
綠衣道:「姐姐,這麼說她還在姐姐之上?」
紅衣道:「這哪裡知道了?說不定她還有許多本事沒拿出來呢?」
綠衣道:「向來百花宮在江湖上默默無聞,不過做些養花修花之事,今出了個如此棘手角色,將來豈不蓋過拜月神教了?」
紅衣怒道:「百花宮算什麼?敢與我們拜月神教相比麼?她那點微沫功夫,能與教主相比麼?」
綠衣不敢言語。黃衣道:「如此說來五毒教前任教主也是命喪她之手?」
虛然道:「難不成誰還敢冒名頂替,搶這功勞?」
忽聽得樓上一人道:「想不到五毒教與冥靈教找的人在此。」話未說完從樓上飄下十人來,五為五毒教之人,五為冥靈教之人。
貽元道:「貧道在此,由不得你們胡作非為。」
那十人本來便欲動手,聽了貽元之言,想到這裡正派之人居多,不易動手,其實就算只方榮與花語婕二人而已,他們也不敢輕易動手的,連教主都殺得了的人,殺自己又算得了什麼?一時還真騎虎難下,一人道:「好,瞧在貽元情面上,暫且饒了你們。」
虛然道:「貧道只聽說五毒教教主死在冰針之下,怪了,難道說冥靈教教主也是死在冰針之下?」
拜月神教那綠衣女子笑道:「我可聽說冥靈教神功最會移筋錯脈,豈能隨便讓人刺中死穴嗚呼哀哉的?」
方榮暗道:「怪不得點冥靈教人時總沒用呢。」
花語婕暗道:「怪不得他不死呢。」
那綠衣女子又道:「不過貴教另立教主,看來應該是同一下場了。屍體可找到沒有?」
紫衣女子道:「姐姐,不是說這位妹妹劍法厲害麼?就算那教主筋脈找不著了,難道連皮肉,五臟六腑也都錯位了麼?用劍多刺幾劍,讓那血流呀流呀,便是神仙也死了。」
綠衣女子道:「說得沒錯,反正殺得死人便是啦,何必非要用冰針,何必非要用劍,用毒也可以呀。」
眾人見她二人胡扯一通,敢情還剛好跟這兩教有仇?
靈劍子道:「姑娘,這二人也均是你所殺麼?」
花語婕道:「關你什麼事?不用你管。」
其實不用問,大家也知眼前之女子乃殺死武林三大高手的人,也都猜測她乃何許人也,師承何處?
靈劍子道:「姑娘真是百花宮之人麼?」
貽元道:「正是。」
靈劍子道:「那姑娘武功是誰教的?」他實難相信百花宮有如此厲害的人、如此厲害的功夫,只怕所授武藝是另有其人。
花語婕道:「不是百花宮武功還能是你們崑崙派的武功麼?誰教的為什麼要告訴你?」
紅衣女子道:「看來以前百花宮的人都去種花修景去了,現今只姑娘一人重武輕花才有如此造化。」
花語婕道:「總比你們整天拜月亮強。」
紅衣女子暗怒,笑道:「聽說百花宮之人向來不與男子親近,姑娘怎麼整日價與這醜八怪在一起呀?你們什麼關係呀?」
方榮道:「她是我妹妹。」
紅衣女子道:「不過聽說百花宮之人可也都是孤兒。妹妹來妹妹去叫得還真是親熱,叫得姐姐我也心癢癢的。」
方榮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小時失散,現今我又尋著了。」
五毒教一人忽道:「你們知道她身邊的男人是誰麼?他便是你們要找的方榮!」
花語婕急道:「你胡說什麼?他是我圓哥哥。」
那人道:「他那刀疤是貼上去的,不信你們叫他撕下來。」
方榮笑道:「我妹妹殺了你們教主,你們不敢報仇,想叫別人幫你們報仇麼?你們想借方榮之名讓眾位英雄殺了我麼?」
花語婕拔劍道:「你們這幫陰險小人,我先殺了你們。」
貽元忙攔住道:「請姑娘住手,不能在此動手。我們怎麼會相信這種無恥之徒的言語呢。」
方榮道:「你小子玩笑可開大了,要是眾位英雄不信我,那我豈不能刀下冤鬼了?豈有此理,我先殺了你。」
花語婕道:「圓哥哥,我們走,下次再見到他們,一定不饒他們。」
方榮站起抱拳道:「道長,眾位,在下還要趕路,先行告辭了。」
貽元道:「貧道交了圓賢弟這朋友,後會有期。」兩人急急出了客棧,上馬便奔出了城,見後面沒人跟著,才慢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