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程兵仿若殭屍一般,僵硬的轉動著脖子,看向了表情越見陰沉的屈笑,默然片刻,喉結聳動一下,才偷偷嚥下一口口水,發出一聲幾乎把自己嚇了一跳的咕咚聲。
「屈局長,您怎麼來了。」魏閩站在一旁,靠在牆上,臉上那無所謂的表情也瞬間收斂起來,小心翼翼的掃視著屈笑的表情變化,低沉而緩慢的開了口。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屈笑表情陰沉的幾乎滴下水來,上前一步,冷冷喝道。
與哥哥一樣,同樣出身軍旅的屈笑這一喝,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好似在審訊室內迴盪著一般,令程兵魏閩二人身子一顫,頭一下低了下去。
「屈局長,我···這···」程兵五指一鬆,手垂了下來,尷尬至極的想解釋一二,不過也看出了屈笑正在氣頭上,就是有心解釋,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觸屈笑霉頭。
不過怕歸怕,但程兵還未醒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屈笑突然出現,是下來視察的時候,在外人面前碰到了自己毆打犯人,這才生氣。
回想一下剛才的舉動,程兵心裡也暗暗的盤算起來,自己只是抓住了楊天的衣領,作勢欲動手罷了。若是屈笑真的追問自己,大可以說自己只是在威脅楊天而已。至於楊天臉上的青淤,大可以推說是楊天自己撞的,或者是被一道關押的犯人打的,很輕易就能搪塞過去。
這麼想著,程兵倒也暗鬆了一口氣,打轉的舌頭也利索起來,連忙擠出一絲笑容,道:「屈局長,您怎麼來了,魏閩,還傻站著幹嘛,還不帶屈局長還有這位貴客去接待室。」
「是是是,屈局長,您隨我來。」魏閩猛然醒悟過來,連忙說道,暗中偷摸著打量癱坐在椅子上,淡淡冷笑的楊天,唯恐這個聰明小子突然說出什麼話來,瞪了一眼楊天,警告楊天不要說話。
「放肆,你們兩個真是膽大包天,不想要身上這層皮了。」屈笑厲聲喝道。
才在秦筱面前說過不會有暴力執法的行為,這轉眼間就給自己整出這麼一出,這兩個傢伙,當真是混蛋至極。
「屈局長,您別生氣,我們什麼也沒做,就是在這兒提審犯人啊。」程兵嚇得頭皮發麻,連忙辯解道。
「提審犯人。」秦筱柳眉倒豎,一抬手,直接把屈笑撥到了旁邊,快步上前,蹲在楊天面前,沒好氣的看了一眼楊天,柔聲罵道:「小混蛋,你不是挺能打的嘛,怎麼不還手,混蛋,犯什麼傻,打死你活該。」
「還疼嗎?」秦筱小心翼翼的看著楊天臉上的青淤,輕聲問道。
上一次向楊天袒露了心聲,雖然楊天什麼也沒說,但對於楊天,秦筱的心態也是轉變了,多出了一絲莫名的憐惜,或者說,多了一絲男女間的喜歡,眼下見楊天被打成了這樣,也是心疼不已。
「疼,相當的疼啊,程警官這一手組合拳,可是了不得啊,比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強了不知多少啊。」楊天神情淡然,被帶進審訊室,明知程兵會對自己下手,他怎麼可能會犯傻的讓程兵白打。雖然手被拷上,但也閃避掉了大半的拳頭,這臉上的幾塊青淤,也只是擦到而已,根本沒什麼大礙。
「你才三腳貓的功夫呢。」秦筱白了一眼楊天,也鬆了一口氣,嘴角流露出一絲真摯的笑容,不過轉瞬之間,就籠上了一層寒霜,刷的起身,厲聲對身旁的程兵喝道:「你憑什麼打我家楊天,你今天要是不給我個交代,我廢了你。」
你家楊天。
秦筱這話一出,不止是屈笑大跌眼鏡,身子一歪差點兒摔倒,就連程兵,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愕然的盯著眼前這個彪悍的美女,又瞧了瞧身旁的楊天,愣了愣,才下意識的喝問道:「你是誰,敢這麼跟我說話。」
「放肆,怎麼說話呢,給我滾出去。」屈笑一聽程兵竟然對秦筱說出這樣的話來,更是嚇得眼角跳了跳,唯恐秦筱這位姑奶奶發作,一拳打了程兵。
「屈局長,您別動氣,這名犯人襲警,我正在審訊他,正好,他的家屬來了,等我把他收押了,再接待您。」程兵一見屈笑動氣,嚇得不輕,但還未醒悟屈笑這話是在對誰說,只以為是在跟秦筱說,連忙說道。
「襲警,我看你才是暴力執法,我···我打死你。」秦筱一聽,見程兵竟然說楊天襲警,聯想楊天被打的模樣,更是氣的不輕,頓了頓,一抬手,直接一擊擺拳打在了程兵的臉上。
彭!
秦筱力氣也不小,程兵完全吃了這一拳,身子一個踉蹌,扶住一旁的桌子才站穩,晃了晃頭,一臉震怒,一抬拳頭,就要還手。
局長在旁邊又如何,你一個瘋女人,敢打我,找死呢吧。
程兵一臉羞怒,被女人打了一拳,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心道你們這果然是一家人,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兒。
不過,程兵這一拳還未完全抬起,就被一隻鐵鉗般的手抓住,愕然的轉過頭,迎上了屈笑幾乎把眼珠子瞪出來的凶狠臉孔,不由得愣在當場。
「你敢動一下試試。」屈笑也被這個愚蠢的手下弄得肺都要氣炸了,老子當祖宗當老爺般供著,還唯恐惹了的主兒,你竟敢又是放狂言,又是動手的,我看,你才是找死。
「屈局···」程兵是真的糊塗了,這屈大局長,哪裡來的這麼大氣。不過,終究面前站得是自己頂頭上司,就算心裡再憋屈,程兵還是壓了下來,迅速的想解釋一二,卻被屈笑一眼瞪了回去。
「給我出去。」屈笑寒聲說道,用眼角的餘光不住的打量身旁的秦筱,唯恐這位姑奶奶再發瘋,捎帶著教訓自己。
「慢著。」秦筱冷冷的發了話,指著程兵,又指了指楊天,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你過來給他道歉。」
「什麼!」程兵眼珠子一瞪,就欲發作,心道局長在旁,我忍了你了,你竟然敢不依不饒的想讓我給這小子道歉,癡心妄想!
作勢欲罵,程兵卻感到身後被人推了一把,餘光一掃,卻是魏閩,在不斷的向自己使著眼色,讓自己看屈笑和秦筱。
不會吧!
程兵猛然一驚,腦中出現了一個不可能的可能。
這瘋女人,該不會跟屈笑有什麼親密關係吧?
秦筱出現,程兵卻一直沒注意到這個女人,一直在注意屈笑的反應,絲毫沒有想過,這個女人,到底是誰,跟屈笑又是什麼關係。
後來,程兵見到秦筱為楊天打抱不平,尤其是秦筱說出了我家楊天的話,更是令程兵想當然的認為,秦筱是認識楊天,正好碰上了。
可是,這時,程兵才猛然想到了另外一個令他驚的魂飛魄散的可能,莫非,這秦筱,甚至是這個囂張的小子楊天,跟屈笑屈大局長都是認識的。
我的天,那我?
程兵這才醒悟,屈笑表情為什麼那麼陰沉,那一句滾出去的話又是對誰說的。
一想自己對楊天的所作所為,對秦筱說的話,程兵只覺得腿肚子在悄然之間軟了下來,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屈局長,我···」屈笑第一時間的看向自己,眼中的意思也很明白,過去道歉,令程兵結結巴巴的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算了,跟我道歉就不用了,不過我想請程警官跟我的朋友華雪道個歉,怎麼樣,程警官能做到嗎?」這時,楊天慢悠悠的站了起來,淡淡的掃了一眼嚇得抖如篩子的程兵,瞟了一眼屈笑的表情,淡淡說道。
「那怎麼行,這傢伙打你,不打他幾拳出出氣怎麼行。」秦筱抓住楊天胳膊,靠在楊天身旁,一副氣不過的樣子瞪著程兵,也重重的甩了屈笑一眼。
屈笑訕訕笑著,不過心裡也是暗鬆一口氣,秦筱是急性子,容易生氣,也容易勸,這事,隨口就能搪塞過去,怕的就是秦筱在意的楊天氣不過,非要追究,不過好在楊天沒有太過追究,給了自己台階下,感激的看了一眼楊天,才轉頭看向程兵,喝道:「愣著幹什麼,還不照辦。」
「是是是,這事我做的不對,不該動手打人,懇請楊兄弟原諒。」程兵一個激靈,明白過來事兒的他也終於醒悟自己闖下了什麼大禍,打了屈局長的朋友,不是找死嘛。連忙上前站在楊天面前,躬身道歉。
「錯了,程警官,我說的是我的朋友,華雪。」楊天指了指一旁呆呆坐著的華雪,淡淡說道。程兵這種人,楊天不屑於理會,更不稀罕他的一句道歉。
「是是是。」程兵連聲稱是,又站到了華雪面前,道起歉來。
秦筱出現,華雪就沉默了下來,尤其是看到秦筱對楊天如此關切,更是覺得不舒服,但也沒有多說,只是默默的坐在一旁,兀自發愣,恐怕連程兵說什麼都沒聽見。
「好了,出去吧。」見程兵道完歉,屈笑也不願再看這兩個愚蠢的傢伙,冷喝道。
眼見程兵魏閩二人如蒙大赦般的走了出去,秦筱才氣不過的橫了一眼屈笑,冷冷道:「屈笑,你這手下的脾氣真夠大的啊,比你的官架子都要大呢。」
「呦,秦大姐,看你說的,我哪有什麼官架子,在您面前,我就知道倆兒字,謙虛,再謙虛。」屈笑一聽,連忙道。
秦筱哼哼了一句,算是放過了屈笑,這才搖著楊天胳膊,心疼的說道:「你怎麼來這裡了,看被打的,我帶你去看醫生吧。」
「對,看醫生。」屈笑一聽,連忙把臉色一正,說道:「楊兄弟,我們公安系統出了這種敗類,是我治下不嚴,我在這裡向你道歉。不過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追查到底,對相關責任人進行嚴懲,讓你滿意。但眼下,楊兄弟要不先去醫院,我這就叫人,送你們去。至於醫藥費什麼的,這件事責任在我們,由我們負責。」
「誰稀罕你的醫藥費,我們家楊天可是開的有大公司呢,還在乎你那點兒小錢。」秦筱撇撇嘴,白了一眼屈笑,隨即道:「不過,屈小濤,這事可不算完,我可是親眼見證了你們拘留所內部存在暴力執法的行為,回去之後,我一定會實事求是,向廣大讀者進行披露。」
「秦大姐,您就放過我吧,我認錯,我求饒還不行嘛,這事您要是真給曝光了,我可就是倒大霉了。」屈笑表情一塌,求饒道。
「好了,秦筱,事情都解決了,也就別不依不饒的了。」楊天拍了拍秦筱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追究屈笑的不是了,這才走到華雪身旁,心疼的扶起華雪,對屈笑道:「屈局長,我們想見一人,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方便,有什麼不方便的,」楊天站出來幫自己說話,而秦筱,似乎也極聽這個楊天的話,屈笑也是高興的眉開眼笑,哪裡還會不同意。
不過此時此刻,屈笑也在心裡猜測開來楊天的身份來。這個時候,屈笑也想了起來,那一次在古槐街的派出所,就見過這人一次。那個時候,屈笑就看出,秦筱跟楊天關係不一般,不過卻也沒有多想,畢竟看起來兩人年紀有些差距。但眼下一瞧,卻不是那麼回事兒啊,這楊天,跟秦筱的關係可是真不一般呢。
轉頭,屈笑又陡然想起在拘留所大門外秦筱說的那番話,不玩了,找個好男人嫁了,相夫教子,難不成,這楊天就是秦筱口中的好男人,也是導致秦筱性子轉變的人。
看來以後要是惹到了秦筱,還要多求求這個楊天了。秦筱簡直就是屈笑的剋星,從小到大,屈笑可是沒少受秦筱的欺負。所以,屈笑也一直想著,有個人能治住秦筱,原來寄望的對象是老哥屈濤,但現在看來,恐怕就是這個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