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哪裡?」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在楊天耳邊響起,又響了一遍,才拉回了楊天的注意,四下看看,一下子苦笑了出來。
霉!
這個時候,楊天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字,來形容自己的遭遇。
偏頭看了看穿上新買的衣服,趴在桌子上,呼呼的大睡的秦筱,楊天默然一下,還是看向了面前的中年警察,報出了家庭地址。
「她住哪兒?」中年男警記錄下來,見楊天神情茫然,不由得撇撇嘴,嘀咕了一句什麼。
楊天沒有聽清,不過看到男警的表情,還是明白了男警再說什麼。
「不知道。」楊天回答,再沒了下文。
見楊天默然不語,男警打了個哈且,似乎也沒了多問的慾望,合上記錄本,隨口道:「今天晚上就呆在這兒吧,等你們家屬來領你們。」
說完,男警向不遠處的一個同事揮了揮手,道:「小王,帶他們去拘留室。」
楊天點點頭,也沒有多說一句話的慾望,架起了一旁的秦筱,跟著睡眼惺忪的王姓警察,向拘留室走去。
「進去吧。」王姓警察打開拘留室的大門,指了指秦筱,道:「男女不同室,她在旁邊。」
看了看渾身發軟,幾乎是掛在自己身上的秦筱,楊天連忙道:「警官,她醉成這樣,我還要照顧她。」
王姓警察掃了一眼頭垂下的秦筱,撇撇嘴,點點頭,示意楊天進去,關上門,轉身走了個沒影兒。
聽著房門在身後緊閉,看著眼前這光線暗淡的大房間,楊天默然片刻,心底才發出一聲長歎。
這算怎麼回事兒。
「混蛋。」秦筱嘀咕了一句,手無意識的揮舞了一下。
「對,混蛋,不過不是他們,也不是我,是你,碰到你,算是我倒了大霉了。」楊天好笑的搖搖頭,鬱悶的心情卻也好了不少,四下看看,見房間內還有五六個人,躺在長椅上,隱有鼾聲傳來,搖搖頭,向房間最裡面走去。
「這位先生,你能讓一下嗎?」楊天拍了拍房間深處,背身橫躺在長椅上的一人。
那人一個激靈,猛然轉過身,倒是把楊天嚇了一跳,不過下一刻,楊天是真的被嚇了一跳,映著門外投射進來的昏黃燈光,盯著這人看了一眼,差點兒就要驚呼出來。
華鋒!!
楊天目瞪口呆,驚得差點兒鬆開秦筱,怔怔的看著這個一臉灰土,衣服也髒兮兮的看不見本色的男人,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別叫。」華鋒也同樣的驚愕無比,不過眼見楊天要驚呼,連忙探手摀住楊天,低聲說道。
楊天點點頭,示意華鋒鬆手。
「我的天,你怎麼在這裡,我們在外面找你都找瘋了,難道,你還真殺了人,被關進來了?鋒哥,你也太衝動了吧,什麼事兒,非要殺人才能解決,你有沒有想過華雪,你知不知道,華雪現在都擔心死你了。」華鋒手一鬆開,楊天的話就如連珠炮一般,一股腦兒的吐了出來。
「好了,別說了,你先坐下。」楊天的反應,也在華鋒的意料之中,無奈的笑笑,擺擺手,示意華鋒坐下。
楊天點點頭,先把秦筱橫放在長椅上,脫下西服,疊在一起給秦筱枕頭,才坐在華鋒身邊,見華鋒盯著自己大瞧,張口就要詢問,不過話到嘴邊,還是縮了回去,長歎一聲,搖搖頭,讓腦袋清醒一些,才低聲道:「說吧,鋒哥,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華鋒好奇的看了一眼楊天身旁的秦筱,隨口回道。
「還沒什麼。」華鋒的這種無所謂的口氣聽得楊天直皺眉頭,差點兒叫出來,不過還是壓低了聲音,道:「鋒哥,你不會真殺人了吧。」
「沒有。」看了兩眼秦筱,華鋒也收回了目光,見楊天緊緊盯著自己,一臉擔心,感激的一笑,輕輕的搖搖頭。
「那你怎麼進來了?是不是被他們誣陷了,要是這樣,我們現在就出去,把事情說清楚,打官司,請律師,說什麼也不能讓你平白受冤枉。」華鋒親口承認沒有殺人,楊天才長鬆一口氣,吊了一下午的心,也放了回去,激動的說道。
「楊天。」華鋒連忙拉了拉楊天,示意楊天小聲,才靠在牆壁上,緩緩道:「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而且,我也不是被他們關進來的,是我自己進來的。」
「自己進來的?」楊天一怔,古怪的看了華鋒一眼,隨即猛然醒悟,不敢相信的問道:「你不會是故意進來的吧。」
見華鋒點頭確認,楊天心裡恍然的同時,才放下的心又吊了起來,憂心忡忡的問道:「你遇到了什麼事情,竟然嚴重到這種地步。」
楊天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事情,能夠嚴重到,讓華鋒用一種自尋死路的方式,故意被關進警察局,躲避起來。
華鋒回過頭來,掃了一眼滿臉擔心的楊天,微微感動,拍了拍楊天的肩膀,道:「楊天,多謝你了,不過這件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你··恐怕也管不了,所以,還是···」
華鋒搖搖頭,又是長歎一聲,再也說不下去了。
「你話說半截兒,算是怎麼回事,還有,你怎麼知道我管不了,我告訴你,華鋒,我可是親口答應了華雪,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華鋒的不配合,令楊天心情愈加的煩躁,催問道。
「楊天。」華鋒愕然,不過還是搖搖頭,好半晌,還是點點頭,道:「楊天,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你應該知道,我今天要去見一個朋友吧。」
「不錯,是你的發小是吧,怎麼,難道事情就出在你這個發小身上。」楊天點點頭。
「算是吧。」華鋒無奈的點點頭,似乎也有些後悔,繼續道:「我這個發小,叫做郭軍,是市財政局國庫科的科員。」
聽到這兒,楊天心便咯登一下,終於明白,疤頭李所說的華鋒惹到了官面上的人物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連忙豎起耳朵,凝神聽了下去。
「說實話,我跟這發小,也好幾年沒聯繫了,只知道他在財政局,做個普通科員,可是今天他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是有重要的事情找我,我心裡雖然感覺有些怪,不過還是去了,以為就是找我幫忙的,可是見到他之後,他就慌裡慌張的交給我一張軟盤,然後就走了。」華鋒說道。
「軟盤。」楊天一愣。
「不錯。」華鋒點點頭,四下看看,見沒人注意,從懷裡掏出一張軟盤,遞給了楊天。
楊天接過,翻來過去的看了看,心知這恐怕就是引發一切事情的根源,但根本看不出什麼異常,問道:「你讀取了嗎?」
「自然是讀取了。」華鋒點點頭,一臉後悔的搖搖頭,道:「郭軍當時匆匆而來,就交給我一張軟盤,然後就走了,連多餘的話都沒說,我心裡感覺不對勁,回家之後,就想看看軟盤裡是什麼,不過,軟盤裡空空的,根本什麼也沒有。那個時候,我還以為郭軍是在玩我,便給他打電話,想問他給我這張軟盤到底想幹什麼,不過。」
「打不通了是吧。」楊天默然,也隱隱推測到了一二,如果事情真就是郭軍拿一張空軟盤開玩笑的話,華鋒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了。
華鋒點點頭,繼續道:「我打了好幾次,一直聯繫不上他,心裡也覺得古怪,就上門去找他,然後。」華鋒閉上眼,搖搖頭,好一會兒才睜開眼,手也捏緊,強忍激動的說道:「郭軍死了。」
「然後呢?」楊天輕輕問道,心裡隱隱有一個不好的預感,見華鋒不語,不由得道:「就有人追殺你,想要這張軟盤,對吧。」
見華鋒苦笑一聲,點點頭,楊天心裡也頓感一絲荒誕。
這樣的一個故事,真的,就好像電視劇本裡的經典橋段一樣,楊天一直覺得,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但現在,它發生了,就在自己的眼前,讓楊天覺得又是古怪又想發笑。
默默的打量著手中的軟盤,楊天也不由自主的好奇,這種軟盤裡,到底存放了什麼東西。
不過,楊天還是驅除了腦海中的古怪想法,迅速問道:「對了,你知道是誰下手追殺的你嗎?」
「是潮南幫的人。」華鋒目光冰冷,從牙齒縫裡吐出了幾個字眼。
「潮南幫?」楊天一愣,反問道。
楊天不清楚,華鋒也想到了,解釋道:「你該知道,我是小刀會的老人,後來小刀會倒了,我也就退了下來,不過這杭州市的地下勢力,還是我們小刀會的天下,各大黑·幫,也都是原先小刀會分出去的舊部。至於這個潮南幫,則是這兩年,新晉的幫會,相當有錢,聽說,背後相當有勢力。」
「背後相當有勢力,怎麼說。」楊天追問道,潮南幫追殺華鋒,那必然與殺死郭軍的人有關聯,這樣一來,潮南幫的背後勢力,恐怕就是幕後黑手了。
「應該是恆元地產的老總。」華鋒撇撇嘴,道:「曹棒頭跟潮南幫走的近些,有一次我跟他聊天,聽他隨口提過一句。」
恆元地產!
楊天一驚,那個念頭再次出現在腦海裡。
城市規劃,拆遷,恆元地產,國庫科。
幾個字眼,如流星一般,劃過楊天的腦海,令他倍感震驚的同時,也隱約找到一條線,把這一連串的事情聯繫起來。
許久,楊天才輕吐一口氣,看著華鋒頗有些喪氣的坐在長椅上,不由得反問道:「那你現在怎麼辦,總不能一直躲在這裡吧,要是被警察知道你的身份,事情恐怕會更糟。」
「沒關係,這就是一個屁點兒大的分局,警察都沒幾個,我進來的時候,什麼也沒說,他們根本不知道我是誰。大不了,再惹點兒事,讓他們多扣我幾天,等風頭過去了,再想辦法不遲。」華鋒隨口說道,不過語氣之中,也是深深的無奈,被逼到如此地步,也算是破天荒頭一遭了。
楊天默然,打量著手中的軟盤半晌,輕聲問道:「那你要我做什麼?」
「照顧好華雪就行了。」華鋒目光又落在秦筱身上,皺了皺眉頭,想說些什麼,但又沒說,盯著秦筱枕著的衣服,默然片刻,長歎一口氣,道:「對了,你怎麼進來了,惹了什麼事情,嚴重不嚴重。」
照顧好華雪。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令楊天心感慚愧,想起下午華雪告白之後自己的舉動,心裡愈加的不是滋味,不過聽華鋒詢問起自己,無奈的一笑,掃了一眼安靜的秦筱,道:「我沒什麼事,恐怕要不了多長時間,等她清醒了,就能出去了。」
說著,楊天嘴角也不由得露出一絲會心的笑容,不由自主的想起,若是秦筱發現,自己在警察局的拘留室醒來,該是什麼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