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與陝西交界處,王文韶先期率領的五萬八旗士兵已經到達,他們所到達的時間距離一個月期限也還有幾天,因此王文韶便下令部隊駐紮,就八旗子弟那些士兵那副熊樣不用問也知道,他們絕對不敢沖在第一線,所以在王文韶下達了駐紮命令之後雖然反對聲音連連不斷,但真正紮營的速度卻一個比一個還快。
一陣微風吹過,鬍鬚順著風向微微飄動著,王文韶站在一處山頭之上,看著眼下祖國的那片江山,四川可以說已經易主,各地的駐軍也未必就敢反抗,地震一來哪個不是抱頭亂竄?誰還有膽量在地震的同時還與對方戰鬥?更何況對方似乎也沒將兵力派往成都等平原城市,更多的是派去了山裡。
王文韶歎了口氣,單手摸著鬍鬚,另外一隻手按在自己的戰刀之上,輕輕的拂過刀柄,眼裡不住的露出一陣惋惜,自己在外人眼中看來已經是權勢滔天,可在真正的權勢滔天面前又如何?還不是就如螻蟻一樣,說滅就滅?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拖延一下時間了。
「三喜,你隨老夫時間也不短了吧?」王文韶趁著八旗兵正忙著花天酒地的時候領著自己的貼身護衛三喜來到了軍營處的一片角落中。
三喜摸了摸腦袋,嘴上呵呵的笑著,旋即回答說「大人,三喜已經隨您十多年了。」
「嗯,十多年了,老夫也沒給過你什麼,你也別怪老夫不講情面。」王文韶心中感歎道,是啊,當年三喜追隨自己的時候只不過是名剛剛從老家出來的行伍人員,看著當時年輕力壯的少年如今也漸漸的有了些白髮,而自己除了一些錢財之外似乎也就沒再給過他什麼了。
「大人,您說哪裡的話,如果不是當初大人收留了三喜,三喜現在估計早就餓死街頭了,也不會有錢娶媳婦。」三喜習慣性的放低自己的心態,王文韶此時說出這話,追隨他十多年的三喜自然知道要有大事發生了。
「三喜,老夫年紀也不小了,這輩子活的也差不多了,你還年輕,還有大好的前途,我們此次來這裡我也是看中了你速度快,人又夠機靈,別人來我怕他會死在路上。」王文韶眼中突然露出一股傷感,叫起他人來或許他們會死,但是不讓他們來他們就一定會死,慈禧這人心狠手辣,什麼事情他都幹得出來,如果這次只殺王家人倒還好說,如果連親衛什麼的也殺那可就麻煩了,這正是王文韶最擔心的事情。想到這裡,王文韶轉身看了看周圍,發覺不曾有人發現他們之後便伏在三喜耳旁說道:「三喜,今日老夫便送你一條活路,至於能不能活著出去就看你自己的了,你這樣做……」
「大人,萬萬不可,如果您真的這樣做了,夫人公子也會沒命的。」聽完王文韶的安排,三喜嚇的急忙跪地,這件事雖然與自己關聯不大,而且王文韶似乎早有預料,已經讓幾個親衛的家人全部搬出了城,但如果真的要這樣做了,無疑也就是告訴了慈禧,你現在可以滅我全族了。
「老夫為官這麼多年,許多事情也看的比較清楚了,既然上位者要整你,無論如何你也跑不掉的,這次我們按照他們的意思來做是這個結果,不按照他的意思來做也是這個結果,唯一不同的就是一個要背上千古罵名,一個至少可以不會讓人罵的那麼慘,三喜,做完這次之後你就悄悄的領著你妻子孩兒隱姓埋名,安穩的過完下半生吧,千萬不要為我報仇或者再去為官,官場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只會令人越陷越深。」王文韶左手掠過自己的鬍鬚,年紀大了,又在官場這麼多年,早已養成了時不時的摸下自己的鬍鬚,似乎這就是象徵著自己權位的標誌。
三喜與王文韶二人最終悠悠的回到了軍營帳內,此時八旗陣營各派首領已經是在中軍帳內飲起了酒,更是連王文韶的將軍位也給霸佔了去,最終王文韶也只能一笑了之,反正老夫已是活了這麼多年,就算死去也沒有什麼遺憾,唯一的遺憾就是要禍及全家,可這些八旗兵就不一樣了,每每想到將會有這麼多八旗兵為自己陪葬,王文韶心裡那股痛苦便小了許多。
三喜趁著夜色的掩護偷偷的翻越圍欄跑出了軍營,來時紮營的時候三喜就已經觀察好了周圍的情況,因此在剛剛逃離出去之後也還算是一路風順。想著王文韶那不屈的一身忠骨如今卻要落個抗旨不從的名號,三喜的心便在不停的滴血,王文韶對於三喜有知遇之恩,更有培養之恩,如今王文韶卻要自己苟活,而他卻要背負著一世被人誤解的頭號。
每一代政權都不可能對上一個朝代的政權得到認可,更不會將他們的功勞以及好事記錄在案,甚至還會大筆的抹黑他們,這點不難看出,歷史上的每一個朝代都是這樣,例如大秦帝國,始皇帝統一六國,統一了貨幣文字,使華夏第一次統一,可謂是千古一帝,但大秦帝國滅亡後他的結果又如何?不還是被華夏第一強國大漢帝國說的一文不值?大漢帝國雖然是曾經世界上最強悍的帝國,但那又能如何?後來的朝代不照樣抹黑?或者根本就不承認他們的功績?如果不是大破匈奴,深的百姓歡心並且時時交給下一代的話,相信到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知道大漢帝國曾經將消滅了被西方稱為世界最強大帝國的羅馬帝國的匈奴人打的不敢回到亞洲。
三喜不知道王文韶的結果會是如何,但他不希望看到王文韶因此成為歷史罪人,甚至成為一名背負了萬世罵名的漢人,他要把事實的真相說出來,直到被世人認可為止。
三喜感覺到自己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身子被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剛想爬起來繼續前進卻感覺到自己被什麼東西頂住了一般,一種渾身好不舒服的感覺,三喜慢慢的抬起了頭,只見兩名衣著打扮怪異,手裡拿著從沒見過的洋槍對著自己。
「什麼人?」其中一名大漢背朝月光,只留下一個黑影讓三喜看到。
「你是何人?」三喜反問道,為了防止自己被八旗兵抓到,他沒有直接報出自己的名號,雖然他直到八旗士兵沒有這樣怪異的服裝,但誰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會喬裝打扮,讓自己上當。
那名大漢沒有回話,而是看了眼另外一名大漢,另一名大漢會意,收起了自己的武器,跨前一步直接將三喜提起,重重的撞在身後的一顆大樹上,旋即在他身上搜索了一番。
「王文韶身邊的人?」大漢拿起從三喜身上搜出的王文韶護衛的令牌看著。
「我偷的。」三喜急忙說著,現在連對方是何人都還不清楚,如果草草回答的話最終是死是活誰又直到?更何況自己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帶他去連部。」這名大漢對著身後的戰友說著。
連部內,連長與幾名士兵看著被捆的猶如一顆粽子般的三喜連連搖頭,無論怎麼說對方就是不肯開口,只是要說見自己的長官,能說上話的長官,氣的一眾人等暗暗罵娘,心說就你們那個張揚的盡頭,剛一出北京城我們就知道了,也已經準備好了,現在你都到了這裡,你們部隊的動態我們早就掌握到了,你連最重要的東西都被我直到了還裝著有什麼秘密非要見上級才肯說的?
「你們要來偷襲我們,而且先頭部隊已經到了,現在已經紮營在等著後續部隊到來,我說的對不對?」連長點燃一顆煙,坐在三喜對面的凳子上死死的盯著三喜問道。
三喜聽到連長的話身體突然一陣抖瑟,連連在心裡墨問著他是怎麼知道的?臉上漸漸的露出一副焦急的狀態,如果在他們攻擊開始之後,那麼王大人最後肯定是要背罵名的,為了報主的知遇之恩等等,三喜決定豁出去了,把什麼都告訴面前這個小軍官,之後再想辦法接近他的上級。「王大人不會下達進攻命令的,王大人要我來就是要我通知你們做好準備,後續部隊大約三日之內便會到達,王大人希望你們能為漢人爭一口氣,不要讓滿清韃子得逞。」
什麼?王文韶竟然派人來通知自己做好防禦準備?而且還說自己不會下達進攻命令?這次所來進攻的部隊不聽王文韶指揮這個大家都知道,朝廷讓王文韶來統兵也就是為了讓他來頂這個罵名,一旦統帥沒有下令,下面的人私自做出軍事行動,那麼一切後果就由私自行動的人來負責了,屆時王文韶充其量也就是治理下屬不嚴的罪名,但這種方法也就只能拖上三日,三日之後大軍到來,那個時候王文韶如果還不下達進攻指令的話,那麼王文韶就是抗旨不從了,是要殺頭的,除非……想到這裡連長渾身有些不舒服,難道他真的敢這麼做嗎?
連長急忙找到了營長,並且將這一情況告知了營長,同時將三喜交給了營長,營長又直接聯繫了師長,最終三喜經過了幾手之後終於見到了六十七師師長。
「姓王的,就算你年紀大了也不能這麼晚了還賴在帳中不起啊。」一名八旗軍官罵罵咧咧推開王文韶的大帳走了進去。
眼前的一切深深的震驚了這位滿族軍官,只見此時的王文韶靜靜的躺在行軍床上,右手緊緊的握著戰刀,上面沾滿了血跡,脖子上的血跡早已結成了血塊,被褥上,衣服上,床上,地上儘是王文韶的血液。
統兵大將戰前自盡,這個消息一時傳遍了整個大軍營內,整個大營頓時亂糟糟的,雖說王文韶沒有實質的兵權,但好歹也是名義上的統兵大將,大將自盡,對於士氣的打擊還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