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賢,你要什麼?”吳佳玫進屋,用一種溫柔、又帶點扭曲的聲音問他。
他躺在床上,等了太久,於是重新閉上眼睛,連日來有點削瘦的面容,聽到聲音微微睜開眼睛,他的臉上有著安詳、認命的淡然,仿佛世界上任何加諸於他身上的壞事、倒霉事,他都全盤接納、毫無異議。
他不在乎了,眼前,早就是最壞的結局。
“我要水,很渴。”他對佳玫微笑。
吳佳玫捂著腹,急忙去廚房幫他倒水,扶起他,把水杯遞給他。
他用另外一只沒有在掛點滴的手,接過杯子,很渴地喝了一大口水,“謝謝。”很客氣很客氣。
“朋友之間,說什麼謝謝。”吳佳玫滿不在乎地說。
腹部的那股痛,過了半個小時,終於有點緩過來了。
真想不到,兔子怒了真的會咬人!
“是拍檔。”他固執地重申。
“是啊!”吳佳玫白他一眼,“今後都不知道要做拍檔多少年!”
他沉默。
“剛才誰按門鈴?”他淡淡轉開話題。
“送外賣的,我還沒吃中飯,叫了披薩。”她神情自若,“我剛才先吃了披薩,才會耽誤了一點時間。”
他點點頭,沒有懷疑,因為,太疲倦。
“阿賢,我覺得你的身體更應該去醫院做個詳細檢查,而不是自己當醫生掛個點滴就了事!”吳佳玫微詞,“剛才,你還吐了我一身,差點沒嚇死我……”
“抱歉,把你全身都弄髒了。”他平靜道歉,“我的轉氨酶估計又轉高了,才會一直很惡心。”
吳佳玫現在只著一件襯衫的狼狽樣子,都是他害得。
“算了啦,都怪我不好,你在睡覺,我干嘛去搖你!”其實,真相是,收到他的電話,她來找他,現他家居然沒有鎖門,她一進來就看見他掛著點滴在沉睡著,臉色蒼白到讓人揪心,那個樣子,好象他會就此一睡不醒。
“這瓶打完,再掛個營養針,你明天就要走了……”吳佳玫一直在笑眼眶卻有點紅紅的,“那個死小波,他不是很有錢嗎?你和你老爸都讓他養、找他弄點花花又不會要他命,還有房地產公司投資進去的錢,真的壓著拿不回來了嗎?讓黑子請些黑道出面,讓他們把錢吐出來啊!那些人干嘛要去告你,海濱樓市垮了,你也不想的!不能得好處的事情,大家一起數錢,有了壞事,就讓你一個人扛,推你去坐牢!”對他,她是真心在喜歡著,雖然,她永遠更愛自己。
“小波不是不想幫我,資金太龐大,他能力有限。”他平靜地說著,好象無關痛癢。
“那就判刑啊!你這麼多朋友,肯定能弄個緩刑出來!大不了檔案上被黑一筆,你並不在乎啊!你不必走,那條路,不適合你!……”她不相信他這一點事都搞不定。
“佳玫,我怕我的時間有限,更怕自己等不了樓市復蘇,我爸和弟弟在英國生活需要一大筆錢。”很累,他閉上眼睛,不再多說什麼。
為什麼時間有限?
吳佳玫不懂,但是見他很累的樣子,沒有追問。
“佳玫,明天早上,在藍芹的家門口等我。”他再交代一次。
“放心,我知道了。”吳佳玫幫他拉高被子。
……
一個下午,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在這個世界裡,走走停停。
望著一街幸福而過的路人,心,很澀很苦。
愛情,無糖。
後來,不知道怎麼回的家。
她盯著抽屜裡的記事本呆:
x月x日,伙食費xx元。
x月x日,日用品xx元。
這些,都曾經記載著他們共同生活過的痕跡。
她不美不嬌,個性死板,連花多少的錢都斤斤計較,怎麼討他喜歡?
他選擇了別人,她能怪誰?
愛情,真的很痛,為什麼她要一再的嘗試這種揪心。
她將視線轉移到沙的台幾上,那裡,有一枚鑽戒,一把家的鑰匙。
有一個她曾經愛過的男人,說願意給她和肚子裡的孩子,一個家。
她相信,他會是一個好爸爸一個好丈夫。
只是,為什麼,她還在猶豫?
也許,今天的一切,老天都在讓她死心而已。
下次遇見他,不用說太多,說一個“好”字,就可以了。
……
門鈴響起,她想著,也許是傅凌,擦干眼淚,她去開門。
沒想到,門口,是令她意外的人。
他真的來了?
分手的事,他們早就談好,她以為,他不會來。
“我回來了。”他對她一如既往地微微笑。
只是,那種笑容,不再頑皮,不再孩子氣,反而多了很多說不出來的成熟。
好象幾夜之間,那個大孩子,長大了。
只是,是不是突然時空逆轉了?
他這樣的口吻,若無其事到很象之前的每一次回家:“老婆,我回來了。”以前,他總是這樣喊。
她側過身,讓他進來,不激動,但有點適應不過來。
“你……找我什麼事?”是來不必要的多談一次分手?
茶幾上的戒指和鑰匙他都看到了,但是,他的臉色依然很平靜。
“我來,是和你解釋清楚,指使齊暖利用恩惠逼傅隊長結婚,是我的主意,而你爸爸的事情,你和傅隊長都誤會了,我並不知情。”他平靜地解釋清楚。
“所以,藍芹,我們講和了,可以嗎?”他的笑容,沐春風般。
雖然,他的氣色並不是很好。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包括他的話。
講和?……
“放心,講和的意思只是彼此不再怨恨了,不是想要繼續糾纏。”好象怕她誤會一樣,他解釋。
她不知道該作何感受。
她想請他出去。
“吃過晚飯了嗎?我還沒吃過。我想吃焦糖布丁蛋糕。”那種只屬於他的蛋糕。
他卻大剌剌坐在沙上,點完餐,一如既往的大少爺只喜歡動口不喜歡動手的模樣。
他說,他想吃蛋糕,在決定分手以後,若無其事的要求。
“好!”她點頭。
就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答應,也許是突然明白,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替他做蛋糕了。
她將幾勺的糖放入鍋中,用小火煮成褐色,再加入熱開水慢慢攪拌,這就是他最愛的焦糖。
她從冰箱裡取出一直儲備的魚膠粉,加一點蜂蜜水、加入檸檬汁去除腥味,制作成他最喜歡的布丁。
然後,再用蛋黃打到顏色白淺,加入色拉油,加入牛奶,拌到很均勻很均勻,把布丁液倒入蛋糕模,放入專門為他購買的烤箱,預熱15o度。
在等待的時間裡,一雙修長的手臂,從後面環住她的細腰,然後,萬分珍惜的力度,輕輕地點點吻著她的脖頸。
她僵住。
眼淚忍不住,滴落,只是沒有回頭,更沒有讓他現。
“藍芹,我可以最後要你一次嗎?……”他將掌覆住她的胸部,輕聲提出要求。
對於不想再繼續的女朋友,他的要求,太過分。
沒有多考慮,她搖頭。
已經分手的男女,不適合做*愛。
“我很想要你……”他進一步要求,把她環得更緊。
最後一次,他想和她合為一體。
心貼著心,假裝誰也不會離開。
“不行。”她還是搖頭。
寶寶今天出了一點事,內褲裡有一點血絲,她是醫生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如果想要保住這個孩子,必須一點也不能驚嚇到他。
他抱住她,知道自己被拒絕的很徹底。
沒辦法,那個男人先來,他後到。
這個世界上原本的規律不是都如此嗎?先來者,永遠是一。
女人和男人不同,身體忠於感情。
他認命,他不掙扎。
四十五分鍾,他們誰也沒有推開誰,就這樣維持著不變的親暱姿勢。
“叮咚”烤箱時間到。
“我們吃蛋糕。”重新仰起深埋的臉時,他已經能揚起笑容。
她點頭,端出冒著熱氣的蛋糕,彼此一言不,等著他最愛的蛋糕降溫。
他繼續抱著她,好象這是偷來的快樂,一輩子都抱不夠一樣。
切下很大很大一塊蛋糕,她轉過身,送到他面前:
“吃吧。”
他再次揚起笑容,好象生怕被人搶走一樣,咬了一大口。
“好燙。”他吐吐舌頭。
終於有了一點那個大孩子的模樣。
她沒有給他倒水。
因為,能繼續疼愛這個大孩子的人,已經不再是她。
他快地吃完,順便難得乖巧地將碗碟也洗干淨。
“能吃到甜甜的蛋糕,很幸福。”就在她以為他該走的時候,他居然躺上了她的床。
用一種大字型無賴一樣的方式。
“晚上我要睡這裡。”他宣布自己的決定,任何人也無法駁回。
她顰眉。
“你說過不行,我會尊重你,不會碰你。”他的笑容淡了一點,重申,“天亮後,我就會走。”
他現在是別人的男朋友,如果她夠理智,她就應該把他轟出去。
但是,她還是平靜地走到他身邊,平靜地躺下。
如果,這就是無恥的三者,她認了。
這樣的最後溫存,其實,她也眷戀。
她背對著他,把自己縮成蝦米樣,他靜默了下,然後轉過身,將臉埋在她的脖間,緊緊摟住她的腰。
這個姿勢,許久前,他們早已經適應。
然後,弓著身的他們,再次貼著、靠著,仿佛,誰也不會離開一樣。
兩個人彼此都動也不動。
一直這樣靠著、貼著。
彼此的眼角都沒有凝濕。
有時候就是這樣,悲傷到無路可退的時候,往往沒有眼淚。
夜,靜悄悄地流逝。
快要天明的時候,已經開始有嗜睡反應的她,漸漸地沉入夢鄉。
她能感覺得到,後來,沐浴在晨光中的他,一直坐在床邊,低著頭凝視著她。
她伸出手,想抱住他,卻始終抬不起手、醒不過來。
最後,她甚至能感覺到,他一直在屋子裡走動,他把放在浴室裡自己的牙刷、毛巾、胡須刀,甚至是那雙藍色拖鞋,所有屬於他存在過的痕跡,一並放入垃圾筒中。
高以賢,求求你,不要走!
她想喊,卻喊不出聲音。
“一定,要幸福!”最後一道很溫柔的吻,印在她的額頭,眷戀不捨。
她輕顰秀眉,終於甫睜開眼,已經一室的空寂。
偏過頭,她的目光對上床頭的日歷本。
四月五日。
剛好,他們試婚滿三月之期。
果然……
先走的人,別說再見。
她坐起身子,想哭,依然哭不出來。
打開垃圾筒,她重新將那雙藍色拖鞋取回,套在自己腳下。
可是,拖鞋早已經失溫。
終於,茫然領悟,他再也不會回來。
可是,有一句話,她還來不及說出口。
打開陽台的門,她奔了出去。
意料不到的,居然,還能見到他最後的背影。那個背影,走向吳佳玫,對方緊緊擁抱住他,然後為他打開車門,他邁上車,直到車子馳遠,他一步也沒有回頭。
趴在陽台上,她眼淚終於一顆一顆的掉。
有時候,承認自己的後悔並不是一件可恥的事。
為什麼,他在的時候,她不能多寵他一點,不能多哄他一點?
高以賢,我愛上你了。
她後悔,這句話,始終來不及出口。
……
“約姆已經在等你,不後悔?”吳佳玫再次詢問他。
他搖搖頭。
不後悔。
人生沒有抉擇的時候,永遠沒有“後悔”兩個字。
微笑、幸福他已經給不起,唯一能給的就是不再傷痛、不再為難。
愛,這個字,是他心裡的一道秘密,他不後悔,“它”永遠沒有機會說出口。
終章
你的影子無所不在
人的心事像一顆塵埃
落在過去,飄向未來
掉進眼裡就流出淚來
曾經滄海無限感慨
有時候孤獨比擁抱實在
讓心春去,讓夢秋來
讓你離開
捨不得忘
一切都是為愛
沒有遺憾,還有我
……
五年的時間,很漫長,因為等待。
五年的時間,很短暫,因為充實。
五年的時間,很寂寞,因為,少了一個人。
五年的時間,不孤獨,因為,多了一個人。
高以賢,我愛上你了。
因為,這一句,始終來不及出口的話。
她拒絕了所有幸福的可能。
她知道,這些年來,也有一個人一直在默默等待她。
只是,永遠的抱歉
愛情,是一種錯過就不會重來的時機。
只是,她和高以賢呢?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活在一個不錯過的空間,等待一個不錯過的機會。
如果再遇見他。
她不會再把一切寄托在明天,不會把將來錯失在猶豫了。
那一天,她在陽台哭泣。
剛巧,二天,她居然收到一封來自新疆寄出的平信。
是他寫的。
三天,四天,五天……每一天,她都能收到一封信,直到整整收滿九封信。
他說,他想她。
他說,藍芹,放心,雖然和佳玫一直在一起,但是,我會懂得把握距離,不會讓她有絲毫遐想的機會。
他說,藍芹,我們結婚吧。
看完最後一封信,她翻箱倒櫃,終於找到那一玫深藏在最底下的戒指。
那個男人很別扭,就連戒指也藏在根本讓人找不到的地方。
她戴上戒指,心情很激動。
她想親口告訴他,高以賢,我願意。
但是,人海茫茫,她卻再也找不到他。
她去找小波,對方卻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你不是和前夫要復合了?高以賢還替你前夫搞定了離婚的事,說這是為你的幸福能做的最後一件事情!我都不知道他什麼想法,那麼困難的環境下,我怎麼勸他,居然也不向你要回房子!”
為你的幸福能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這句話的意思,她根本不懂。明明,她的幸福,已經只有他才能給,只是一個遲疑,僅僅只是一念之差,他就消失在人海。
小波說,高伯父和好好定居在了英國,為了居留權,他們私底下花了一大筆錢,這筆錢不是單單賣車款就可以解決。
除了吳佳玫,誰也不再清楚他的行蹤。
只是,大家隱隱約約的能清楚一些可能,高伯父在英國每月能定期收到匯款,但是收到的匯款地址,總是在世界上的不同、並不固定的地點。
後來,海濱的樓盤復蘇了,在小波他們的努力下,他的控告早被撤消,投資款足夠還清所有借款,高伯父那邊的生活也越來越安定。
但是,他還是沒有回來。
所有人都懷疑,是佳玫搞得鬼,為了得到他的聯系方法,小波深入“虎”穴,最後居然定力不夠反闖“大禍”,磨磨蹭蹭了幾個月,母憑子貴的吳佳玫在臨產前還是嫁入了豪門。
生下兒子以後的吳佳玫倒很本份也很能干,深得小波父親的歡心,更是在強壓政策之下逼迫丈夫放棄酒吧,不斷鞭策他走回“正行”,夫妻倆慢慢地在家族集團公司裡建立了穩固的地位。
但是,多年過去了,對高以賢的行蹤,甚至是生是死,她依然只字不提。
小波說,他老婆表面燦爛、陽光、熱情,其實是個心眼很小的女人,公司裡很多對她不服的親戚,都被對付的灰頭灰腦,更何況當年居然敢打她一拳的藍芹!總之一句話,得不到的東西,即使自己已經不需要,但是她死也不會成全別人。
可能這麼多年來,吳佳玫一直在傳遞錯誤信息給他。
所以,她唯一的辦法,只有等,等到高以賢自己願意回來的那一天。
但是,這一等,居然就是五年。
……
又是除夕。
一大清早,她就很忙碌。
上午,先開車陪著孟爸爸上山,去掃虎子的墳墓。
中午回來,孟媽媽做菜,她抱兒子,吃完飯,洗完兒子的衣服,她匆匆出門去購買用品。
她沒有可以依靠的親人,這幾年,從懷孕到生子,什麼都靠自己。
兒子是一個很能鬧騰的孩子,在肚子裡到現在,沒有一刻不停止折騰,懷孕那一段時間,她的妊娠反應很重,孕吐從初期折騰到生產,來來回回無數次住院,根本就沒有絲毫辦法繼續工作。
她記得很清楚,剖腹產那天,自己是早上還在孕吐,下午接受開刀,才把這個喜歡折騰人到延遲了半個月還不出來的孩子,從她肚子裡弄了出來。
一出生,兒子就象來討債的一樣,哭個不停,連經驗豐富的月嫂帶了幾天以後,也直呼受不了。
兒子要輕輕地搖,才不哭,一停頓或力度、幅度太大,馬上哭得驚天動地。
六個月,兒子會爬了,已經會打得保姆哇哇跳。
一周歲,兒子會走路了,已經學會動不動就踹她。
一周歲半,兒子可以上私立幼兒園了,入園一天,他居然動手亂抓、亂打其他小朋友,家長們和幼兒園老師都拜托她快點把他領回家。
一路走來,她好象都在不停地被人抱怨、不停地道歉、不停地重新打保姆中度過。
她都懷疑,他們的兒子是不是混世大魔王轉世。
那些年,真的很累,足足三年,她不能出去工作。
懷孕的費用兒子的生養費,幸好他留下那棟海濱別墅,生活費全部靠別墅的租賃收入
很有意思的一種現象,他在她的世界消失了,但是,某種意義上,他盡到了一個做父親的責任。
有一年的除夕,帶兒子來s城去孟家過年,兒子居然比較喜歡s城,更是度肯主動開口喚人:
“爺爺、奶奶。”
當時,她很驚訝,從出生到現在兒子只喊過媽媽,對保姆或幼兒園的阿姨們不是打就是吐口水,哪時候那麼乖巧過?
後來,走的時候,兒子又哭又鬧,孟媽媽和孟爸爸也眷眷不捨的提議,他們二老晚年孤寂,不如將兒子寄養在他們家。
當時,她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但是依然忍痛點頭。
對兒子她有愧疚,根本不捨得打、不捨得罵,才會把他寵成這樣。
此後的兩年,她一邊工作,一邊穿梭在a市和s市之間,很辛苦,但是,每次見面,兒子的性情雖然依然不可愛,倒是一日比一日收斂,讓她小有安慰。
……
出門回來,一進來,看見四歲的兒子,又在爬上樹,用樹丫一跳一跳的想打鳥窩。
“果果……不許打小鳥,快下來!”她嚇出一身冷汗。
兒子回過身來,不爽地微瞇著眼睛,顯然很不受教。
她的兒子,小名是蜜果,因為他的生命,來自那個嗜糖如命的男人和她在海濱那幾日最甜蜜的果實。只是,兒子性格暴躁,每次加個女性化的“蜜”字,她的手臂都被兒子打紅腫,更有一次睡覺時,她無意中喊了一聲“蜜果”,就三更半夜被眼
底冒火的兒子推出房間。
不睬媽媽,兒子往上爬,繼續揮著樹枝打鳥窩。
孟媽媽從外面踏進來,驚呼:
“我的小祖宗,你快下來!不然奶奶打你屁股了!”還是孟媽媽比較有能耐,樹上的兒子終於猶豫了一下,收起樹枝慢吞吞地爬了下來。
這孩子,性子暴躁頑劣,偏偏動作又慢得不得了。
兒子一下地,她就上前緊緊抱住他。
方才,幾乎吊到嗓門的心髒才平復一點。
哪知道,兒子不甩她,氣呼呼地跑到孟媽媽的身後,抱著孟媽媽的大腿討抱。
“藍芹,不好意思,剛才虎子的舊同事過來看我們二老,我送他出門去了。”對沒有看好孩子,孟媽媽有點抱歉。
四歲的兒子,已經很有重量,孟媽媽抱起他,有一點吃力。
她趕緊上前,想抱回他,但是兒子生氣的一次又一次甩開她的手。
今天,小家伙有點奇怪。
平時雖然不粘她,但是沒有今天那麼別扭。
“沒關系,孟媽媽。”雖然,她剛才真的有差點被嚇哭。
兒子不讓她抱,反而氣悶悶的環著孟媽媽的脖子,讓她抱進裡屋。
裡屋的桌子上疊著一盒又一盒名貴的滋補品,和五年前一模一樣。
剛才,孟媽媽提過虎子的舊同事??
她搖搖頭,覺得不可能。
孟媽媽看著一桌的滋補品也搖頭:
“那孩子,還是和幾年前一樣客氣,禮禮貌貌的,就是感覺好象變了一個人一樣,少了很多溫暖,不怎麼愛笑了,可能這麼多年,吃了很多苦頭。”
“壞人!”兒子突然蹦了二個字眼。
孟媽媽驚訝,“果果,你不可以那麼沒禮貌!”回過頭對她苦笑,“藍芹,這孩子,我們二老也教育不好,真對不住你!”語氣,很愧疚。
“不,不!是果果太頑皮……”她尷尬。
“剛才虎子的舊同事過來,才一剛坐下,這孩子居然就拿樹枝打他,還朝他吐口水。”
孟媽媽的話,令她好汗顏。
天!二周歲前的頑疾又犯了!
“壞人!”兒子又重復。
“果果!”她提高嗓門,警告。
這孩子,遲早她的血管會被他氣爆!
“壞人!”兒子又重復。
她、她,真的真的很想揍他屁股。
“高以賢是壞人!”突然,兒子說。
所以,他要打不回家的壞人。
她准備好言教育的所有話,都梗住。
孟媽媽奇怪,“果果怎麼會知道那孩子的名字?”
她整個人被雷亟住。
兒子當然知道爸爸的名字!而且,沒有被送到s城之前,怕孩子會不認識他,a城家裡的床頭邊上有他的照片,她的皮夾裡也一直放著合影。
“果果,你有沒有喊爸爸?!!”她很激動,握住兒子的雙肩。
“我沒爸爸!”兒子扭過頭,否認到底。
孟媽媽完全一頭霧水。
“孟媽媽,他去哪裡了?”五年裡,她一次激動到快要哭出聲音。
孟媽媽見到她那麼激動,怔怔回復,“剛才他說要上山,要拜祭虎子……”
話音剛落,她已經旋身奔向門口。
她很怕很怕再來一個錯過。
……
相較早上晴朗,下午,雨下個不停。
小路又很泥濘,她的車根本快不起來。
車子和以往一樣,只能停在半山腰。
她低頭,慌張地解著安全帶,可是這安全帶偏偏在這個時候和她作對一樣,怎麼解,都解不開。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修長身影,從山路上步下,因為下雨,他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干的。
五年的時間,足以改變一個人的氣質。
當年,在同樣的地點,她看到的他,即使一身頹廢,依然優雅到象個王子。
現在,同樣的地點,她看到的他,全身上下有種說不出來的成熟與肅冷。
她一邊拼命拉扯安全帶,一邊拼命開始按車喇叭。
但是,他並沒有多關注,低頭,他鑽進一輛一直侯在山腰的出租車。
“嘩啦”一聲,她終於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追了出去。
可是,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出租車的輪胎濺起一地泥濘,飛飆而去。
“高以賢!”她大喊,聲音已經嗚咽到變調。
還是錯過了,錯過了……
癱在泥濘裡,大滴大滴的雨點打在她身上,很痛。
她掩面,大哭出聲。
只是,幾分鍾後,一雙靴子,停在她的面前。
“……藍芹?”
好熟悉的聲音,她急抬起淚眸,見到那種熟悉中又帶著陌生的成熟感的臉孔。
“好久不見。”用很淡的嗓音,他問候。
“好久不見。”她仰著臉,看著他,忘了剛才為什麼哭泣。
“剛才,你在喊我?”他的表情,依然很淡。
“是。”呆呆的,她回答。
“有事?”他蹙眉問。
他臉上的表情很淡漠、很疏離,揪痛她的心,仿佛五年後再次相遇,只是路人。
“有話。”
但是,她再也不要錯過。
“什麼話?”
一句,她欠他好久好久的話:
“高以賢,我愛你。”
他的眉頭淡淡一揚,有點意外。
(全文終)
番一:高以賢——還想再聽一次
藍芹說:
高以賢,我愛你。
我很意外。
這一次剛巧出任務才回國,原本會見到她,已經有點意外。
這幾年,不是沒有過她的消息。
但是,全部來自我的經紀人吳佳玫。
藍芹再婚了。
新郎依然是那個人。
藍芹有寶寶了,是個兒子。
……
聽多了,麻木了,後來,就再也不想聽了。
這個結局,毫無疑問。
我有一份很好的職業,只會拼命想著怎麼活下去,而不是風花雪月。
於是,很後來,心情一點點平復了,空余的時候,也很少很少再想起過去的人,和過去的事。
但是,現在,藍芹卻告訴我。
高以賢,我愛你。
很想很想問,藍芹,你是不是喊錯名字了?
但是,始終還是沒有問。
過去的一切,人或事,對我來說,好象另外一個世界,都有點陌生了。
唇角只是稍微一拉:“會感冒。”我扶起她。
“你現在要去哪?有聯系號碼嗎?有e-mai1嗎?”她卻拼命地問問題,好象生怕我會再次走丟。
我沒有回答她。
因為這些問題,都很奇怪。
而我,不打算和過去糾纏不清。
“你去哪?我送你去。”但是,她堅持。
剛才聽到熟悉的聲音,思慮以後,司機已經被我打下山,確實沒有其他車可以下山。
我點點頭。
於是,她送我去旅店。
一路上,並沒有怎麼交談,她一直在專心開車,認真的樣子……有點可愛……
但是也老實說,藍芹的車技依然很爛。
旅店到了,我說謝謝,但是,她一路亦步亦趨地跟著我上電梯,沒有識趣離開,跟著我回房。
時間的距離,將我們拉開,也可能是我的性格變得有點不愛說話,一時之間,我們有點尷尬。
“先洗個澡吧。”我把旅店裡的睡袍扔給她。
凍成這樣,一直在抖,卻不肯回家,依然用很奇怪的象被遺棄的小貓一樣的眼神看著我。
她不吭聲,卻乖乖的抱著睡袍走進浴室。
和記憶裡的她一樣,沉默、乖巧。
三十歲的女人了,但是,依然有能讓男人動心的安定氣質。
她的丈夫,應該很幸福吧。
換下衣服,我泡一杯茶,放在茶幾上,給她。
快要三十三歲的我,不再愛甜食,不再愛蛋糕,不再……愛任何人。
門口,有鈴聲。
我去開門,然後,一點也不意外,又見到那位女委托人。
“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我說話很冷。
多年來,我已經習慣了冷淡。
因為,無數的戰爭會讓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離開,誰也不知道,明天是他還是你!對誰我也不能產生感情。
但是,那個女委托人,一點也不怕被凍著,她美麗的面孔微微一笑:
“是,你的任務已經結束。但是,也許我們可以開始來一段新的關系。”
她不是一次提議,話中的含義,我自然懂。
但是,懶得應酬這種女人。
這幾年,每到一個城市,總是會有幾個這樣的女人出現。
“我知道,你們雇傭兵生活動蕩,自己有沒有明天都不太肯定,根本不喜歡建立長久的關系,只會找個短暫的性伴侶,所以,我對你沒有任何要求,如何?”
女人開始解衣服,一件又一件。
“你們雇傭兵要的不就是一具能洩欲望的女人身體嗎?聽說,你們根本就不挑……看看吧,我的樣貌不錯,身材也還行!最重要的是,我不會煩你,不會主動聯系你,你來中國的時候,我隨時提供你洩!”
面前眼前幾近全裸的女人,我不語。
對方的提議很讓人動心,對方的“先天”條件也很讓人心動。
但是,我就是提不起興趣。
這幾年,對女人一直都如此。
“要試貨嗎?”女人還在窮興奮,已經開始動手解胸罩的紐扣。
藍芹還在裡面,不想太過尷尬。我正想干脆把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推出走廊,讓所有人觀賞、鑒定。
沒想到,身後傳來很輕很輕的聲音:
“我也可以。”
我一僵。
什麼也可以?
我想我聽錯了。
“雖然,我的樣貌普通,身材也不行,你可能更對我已經失去興趣,但是,一具能給你洩欲望的身體,我可以給,我不會煩你,不會主動聯系你,這些,我都可以。”她這樣急切地爭取。
很意外,印象中,她從來不是開放的女人。
現在,居然敢背著丈夫亂搞?
我不知道自己當時在想什麼,可能,突然有點點生氣了吧。
她很強,五年了,我從來不再有的情緒,居然被她調起。
直接把那個錯諤著居然半路殺出程咬金的女人,半件衣服也不給冷狠地推到走廊裡,直接關門。
冷冷的,我走向藍芹。
“你合格了,脫衣服吧。”
她遲疑了一下,看得出來,剛才的勇氣根本沒有經過深思熟慮。
低眸,抿唇,她脫掉睡袍。
我更意外了。
睡袍下的她,一絲不掛。
顯然,如果不是剛才太急著出來搶“肉骨頭”,就是,她早准備今晚留下來,生點什麼。
也許,兩者都是。
我強勢地將她抱起,放在床中央。
仔細地看著,多年前,原本就很熟悉的那具酮體。
她的小腹有一道不是很丑陋,也並不很長的刀痕,應該是生小孩留下來的痕跡。
聽說,她有個四歲的兒子。
她的胸部長大了很多,不再象以往那麼盈小。
我伸手,去握住。
75B,有的。
因為我的動作,她顫了一下。
看著那具美麗的酮體,我有點僵。
老實說,當時知道她和僵屍臉住在一個房間時,我都沒有那麼生氣。
“藍芹,你聽好,我不當三者。”說完,我離開那張床。
那一年,之所以說不想再繼續,也是因為,我高以賢不當三者!
“、三者?”她微弱吐出話,遲鈍了幾秒以後,終於有點聽明白,“我和他……沒有在一起……從來沒有啊……”
我驚訝轉身。
“一直……只有你……”她囁嚅。
一直……只有你?
這句話的效果很大,徹底摧毀我這幾年的堅信。
見我一直沉默,她爬了起來,很小心翼翼地用小手圈住我。
她用一種很奇特的眼神一直看著我,那種感覺,我說不出來。
只覺得,很暖。
這幾年被生活冰寒的心,一點一點回暖。
“快放手,再抱下去,你應該清楚,會生什麼事。”我出聲警告她。
曾經,很愛很愛這個女人,愛到分手也是帶著遺憾。
遲疑了以後,她慢吞吞地爬下了床,我以為她要走,沒想到,她換著我的腰,跪在了我雙腿之間。
“我記得,我還欠你一次。”她仰臉,眼眸裡有微微的,激動的淚光在閃動。
我沒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她解我的皮帶,然後,在我全身一震下,清雅的臉,慢慢地埋入了我的褲襠……
生命的源泉,驟然,被一股異常的溫暖細細的包圍。
一種很溫暖很溫暖的回憶,也闖入腦海。
獎勵。
藍芹,我要獎勵。
記憶裡的自己,有著最任性的率性笑容。
那一次,原來是那一次。
極致極致的快感,一浪高過一浪從她青澀的唇間傳遞過來。
我撲倒她,再也忍受不住這種折磨,急地進入她。
她都表示成這樣了,我不可能無動於衷!
很奇怪,她的身體很緊,更難以適應我的急燥,好象這幾年,根本沒有過男人。
我和他……沒有在一起……
突然,我信。
那個晚上,我很失控。
但是,更失控的人,也許是她。
她一直抱著我,不停地哭。
不停地說,不停地說:“高以賢,我愛你。”
好象想把這一輩子來不及說出口的話,都急切表白。
我不知道……該做何表示。
一次,她說這句話,我可以假裝沒有聽見,但是,她反復表達,我能假裝是聽錯了嗎?
清晨,是永遠最適合分別的時刻。
我想走,但是,卻莫名其妙地留下來,一直坐在床邊,低著頭凝視著沉睡著的她。
因為,如果她還願意說,我還是很想再聽到她說一次:高以賢,我愛你。
番二:藍芹——幸福,就是寫在他體檢單上的“良好”二字
剛開始,我們真的只是一段短暫的關系。
每次他來的時間,不一定,有時候隔一個月,有時候隔三四個月,每次他會停留四天。
他來的時候,那幾日,基本我根本上不了班,因為,每一次被他肢解到四肢百骸酸痛到連手指也無法飄一下。
我們很少交談,因為,五年後的他,不愛撒嬌不愛端脾氣不愛說太多話。
我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麼,那中間的空白,他從來不願意談。
甚至,對這段感情,我也沒有把握。
通常小說裡男女主角,誤會重逢以後,都會寫著甜蜜無間,遺失的骨肉,男主角會疼愛有加,恨不得將全世界的疼愛都捧到孩子手上。
但是,現實生活並非如此。
我和高以賢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會覺得彼此不太熟稔,我甚至會恐慌,生怕他會厭倦這種說不出來的隔閡,再也不願意回來。
對蜜果,他會無措,不知道跟這個孩子怎麼相處。
更多的時候,大眼瞪小眼。
所有誤會都解釋清楚的那一刻,一年多的時間,我們都在面臨這樣的尷尬。
人生,不是童話。
很久的一段時間,我都在做著他再也不會歸來的惡夢。
但是,每次,翹等待中,他還是回家了。
於是,我能感覺到的,這段關系,不是我一個人在努力而已。
他也沒有放棄。
後來,即使沒有做*愛,他也會躺在我身邊
雖然,他常常被惡夢驚醒。
他是一個不夠酷的男人,那種血腥的生活並不適合他。
雖然,他從來不提。
所以。
有一天,他問:“藍芹,你要什麼?”
其實,之所以這麼問,因為,驗孕棒上的二條紅線。
他想要個女兒。
我知道,他不會允許我拿掉這個生命。
而我,也沒有這樣的想法。
但是,我反問:“高以賢,我想要的,只是一種安定的幸福。”
他沉默了。
後來,四日以後,他沒有走。
吳佳玫的名字,從他的手機裡刪除。
以後,再也不會有任務。
……
“藍芹,安定的幸福,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給。”
決定結婚的前夕,他特別特別沉默。
有好幾次,半夜起床,甚至能看到,他一個人站在窗前,心事重重的樣子。
“高以賢,從此以後,我會一直信任你,但是,你也信任我,好嗎?”他所有的心事,我很想很想分擔。
凝視我數分鍾,他淡淡笑了一下,點頭。
二日,在我的陪同下,他去做了一個詳細的身體檢查。
一連串、被單一樣長的收費單,全部是針對肝部。
那一日,體檢報告單,下午2點出具,12點,我已經等到報告。
我承認,拿著體驗報告單的我,雙手一直在抖。
因為,驗孕棒上的二條紅線是我的傑作,不是他的初衷。
藍芹,我可能會死,五年十年,我不確定能陪你多久。
那晚,他這樣說過。
鼓起很大的勇氣,我翻開報告單:肝內血管網絡清晰,門脈未見擴張,右葉肝內見一大小約27·22囊性暗區。
小結:轉氨酶指標少許偏高,肝部囊腫,觀察隨防,注意飲食,不必手術治療。
看到那份體檢單,我又哭又笑。
有時候酒精中毒,短時間內轉氨酶極增高,也會引起血液變化!
當時,那名急症醫生忽略了這種可能性。
讓他無緣無故承受了多年的沉重負擔。
原來,幸福很簡單,簡單到只是寫在他體檢單上的“良好”兩字。
……
後來,我們公證結婚,好好在英國已經有獎學金,父親也找到了一份體面又輕松的工作,他肩膀上的重擔輕了很多。
於是,我們把海濱的房子賣掉,在a城買了一套一百八十平方左右的躍層式房子,把孟媽媽和孟爸爸也接了過來一起居住。
買房剩下的資金和還債以後剩余的投資款,他和幾個舊友合資開了一間貿易公司。
我們的生活,在重新開始。
可能沒有以前的奢侈繁華,但是,我們都明白,曾經共同窩在一間小公寓裡的我們,其實,對生活的要求都很簡單。
雖然他從來不說,但是,我知道,他能感受到幸福,因為,後來,他唇角笑意慢慢轉深。
只是,他和蜜果的關系,依然很差。
起初,對這個孩子有所愧疚,他有很大耐性、容忍,但是,在蜜果一次又一次朝他吐痰以後,他和所有人一樣,徹底崩潰。
呃,這孩子的頑劣程度真的很恐怖,我一直忘了警告他。
老實說,我有點愧疚。
“那個……要不要做個親子鑒定?會不會在醫院的時候抱錯了?”那段時間,剛好蜜果出生的醫院傳出因醫護人員疏忽,換錯孩子的爆炸性新聞,未免,我也有點擔心。
孩子的衛生習慣、教育問題通通如頑石一樣,就是不開竅。
雖然,我很肯定,一直關注著這個寶貝兒子,洗澡的時候絕不會被換錯。
但,孩子的五官不太像他,不俊美,很平凡。
我承認吧,其實這種平凡有點象我。
但是,問題是,這孩子古怪的個性到底象誰?
“呃……不用了……我小時候、就這樣……”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表情更慚愧。
他說,不用。
不帶半分懷疑。
雖然,蜜果晚出生了半個月。
但是,他說不用。
這代表,一種信任。
一種,我們都必須學會的元素,在婚姻裡慢慢建立。
……
因為再次懷孕,讓他終於一點一滴能體會到做父親的感受。
於是,他說,對蜜果不能放棄,要進行再改選工程。
剛巧那一次,蜜果又“呸、呸、呸”故意在地板上隨地吐痰,我認命的跟在他後面善後,剛巧下班回家的他,見到三個月身孕的我弓身擦地板,“騰”的一聲,他怒了。
於是,引了父子大戰。
蜜果驕傲的掏出小雞雞就仰起臉,神氣地在他腳邊的垃圾筒裡就地尿尿,結果……他拿起滿是尿液的垃圾筒,冷狠地扣到孩子的臉上……
那一次,蜜果吃盡苦頭,後來更是直接被扔進魔鬼訓練集中營,被餓被訓的幾乎死裡逃生,從此以後,再也不敢對“魔鬼”爸爸囂張。
……
懷孕到四個月,我們替肚子裡的孩子取名蜜糖,因為B室的醫生偷偷透露給我們聽,是個女娃娃。
他興奮的幾乎幾夜沒閉眼。
蜜糖這個孩子很乖,我幾乎都沒怎麼孕吐過,胃口更是相當相當好,常常會突然想起吃某某樣東西,得不到,就如螞蟻在肚子裡爬噬一樣。
某一天,凌晨三點。
我突然肚子餓。
於是翻箱倒櫃想找跑腿公司的電話號碼。
他被吵醒,有點迷迷糊糊。
“在找什麼?”臨近年底,他剛好加了好幾天的夜班,身心疲憊。
“我……想吃xx街夜市xx號的豬髒粉……”那是他最痛恨的東西,聞到一點點氣味,他就崩潰,我實在提得有點不好意思。
以前同居的那三個月被他帶壞,對吃,我很有要求。
隔一條街的那一家,我不要。
他用很冷靜很冷靜的眼神看了我一分鍾,然後,他再次倒回床上。
我重新翻箱倒櫃,好不容易找到名片,一轉身,想拿電話,他已經穿好衣服,拿著車鑰匙准備出門。
“我去。”
“不用了,找到電話號碼了。”我挺著微隆的小肚子,揚揚名片。
“我去,省跑腿費。”
說完,就傳來關門聲。
跑腿費才2o元,那麼遠的地方,一來一往連油費都不夠。
結婚以後,我越來越清晰地懂得,他是一個口是心非的男人,明明對一個人很好很寵,但是,所有的感情他都放在心裡,不喜歡甜言蜜語。
這和被很多人譽為風流的他,最不符合的一點。
對他認定的人,他會付出所有的好,不計較回報的寵。
他的感情,很真,只是深藏在心裡。
那天二日,他請人把車子送到洗車店,整整洗了二天,厭惡的程度,幾乎想換車。
到現在,我都懷疑,那晚,他是如何有能耐,將熱騰騰的豬髒粉帶回家。
……
懷孕五個月,孩子有了胎動,他會驚訝。
於是,更加瘋狂的折磨蜜果。
他說,這是望子成龍。
蜜果哭了,我這個做媽的,一次見到兒子示弱。
……
懷孕七個月,他和所有爸爸一樣,學習怎麼數胎動。
他常常一驚一乍地要送我去醫院,因為和書上一對照,胎動不是過多就是過少。
唉,真想提醒他,我就是醫生。
……
懷孕八個月,他已經讓我教他怎麼給孩子打尿布。
我終於知道,這世界上也有他學不會的東西。
成為學習對象的蜜果,又哭。
……
懷孕九個月,我提早有了臨盆跡象,被緊急送到醫院。
我們的蜜糖出生了。
我對不起孩子,對不起孩子將來脆弱的心理。
因為,居然還是一個男BB,一個叫蜜糖的兒子。
所以,B檢查不是萬能的,和當年的急症醫生一樣,也有失誤的地方。
都是獨生子女的我們,二胎後已經沒有計劃生育指標,所以,他生個女娃娃的夢想破碎,可以找塊土地一邊抹淚一邊去埋掉那件粉紅公主裙了。
被折磨已久的蜜果,“哈哈哈”冷笑三聲來示幸災樂禍,在他戾氣的眼神一瞇下,閃在孟媽媽身後。
現在,蜜果很怕很怕爸爸。
……
蜜果很討厭很討厭他,這一點,我從不懷疑。
直到七歲那年,蜜果卻在小學一年級的一個作文課題“我最崇拜的人”時,錯字連篇地寫道:我最崇拜的人是爸爸,只要他叫我坐的事情,我不敢不從……
……
蜜果八歲,蜜糖在逐漸長大,這個孩子繼承了他所有的俊美,還有,我的好脾氣。
蜜糖二歲,很喜歡甜膩膩的東西,比如,蛋糕。
於是,常常見到他一口蜜糖一口,他好象一點也沒有現,自己又開始漸漸愛上布丁蛋糕。
一個性子溫和、漂亮到讓人愛不釋手的娃娃,實在無法讓人不愛。
他對蜜糖的好,對蜜糖的寵,簡直已經到無法無天的地步。
讓蜜果嫉妒不已。
於是,蜜果開始學著懂事,開始學著討他的歡心,每天“爸爸、爸爸”屁股後面叫個不停。
“乖!”他摸摸蜜果的頭,然後一見到蜜糖向他搖擺不停地走來,他眉開眼笑:
“寶貝,爸爸在這裡。”
蜜糖撲到他懷裡。
“寶貝,好愛你!”
唉,等了幾乎十個春秋,終於等來一句“寶貝,好愛你”,但是,卻並不是對我說的。
他口裡的寶貝,不是我。
我和蜜果一樣,瞪眼、嫉妒。
很遺憾,這個叫丈夫的男人,還是從來不懂對我說“我愛你”這三個字眼。
但是,現在的我,已經能肯定,他愛著藍芹愛著孩子們。
番三:吳佳玫——高以賢,你幸福嗎?
(一)
看著遺體慢慢的升棺。
整個喪禮都以天主教的儀式舉行大殮,唱詩班的合唱讓一座又一座的墓碑有著寧靜肅穆、催人淚下的感覺。
這片墓地埋葬著一具又一具平凡又不屈的靈魂,他們在這裡安息,藍天籠罩著一片綠色,他們矗立在各種樣式的墓碑中間,矗立在平凡的男女老幼中間,共享這一片藍天綠地。
我緩緩上前,將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花放在棺蓋上。
裡面躺著的這個孩子,才19歲而已。
年輕到根本還沒有機會懂得什麼叫愛情,但是,他會紅著一張靦腆英挺的臉,說:
“佳玫姐姐,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天使。”
“佳玫姐姐,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天使。”
天使?這孩子真單純,如果我是天使的話,會拯救他們的靈魂,而不是看著他們一個又一個為了生存將自己交給魔鬼。
而我這個他口中的天使,愛的名牌包包,愛的華麗跑車,全部是他們亡命換來的利益。
“見到高以賢了嗎?”我問著一臉肅穆的約姆。
對方搖頭。
但是,我們都知道,他會來。
因為,高以賢重情、重義。
但是,這樣的人,並不適合存活在這個圈子裡。
半年前,我親眼見到高以賢沉默地抱著伙伴的屍體,無論約姆喊了多少聲,他都不願意松手。
“如果可以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懷裡的兄弟,就不用死。
“高以賢,讓他入土為安吧。”我輕輕拭去他眼角的眼淚。
這個男人,從來不示弱。
但是,我知道,這一年裡,他很苦很苦。
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離開,不知道下一個輪到的是不是自己,所以,他從不和任何人聯系,包括最好的朋友最愛的親人。
所有人,對他的感情都淡了,離開的那一天,朋友、親人們自然不會哀傷。
他這樣以為。
“他來了。”約姆提醒我。
我回過頭,看呆眼。
高以賢居然穿著一條長度及膝的方格呢裙,裙子用皮質寬腰帶系牢,方格背心和一件花呢夾克,修長的腿上更穿著一雙長筒針織厚襪,他的肩上還斜披一條花格呢毯,用卡子在左肩處卡住。
非常荒唐非常荒唐的穿著。
如果在平時,我一定指著他狂笑出聲。
但是,現在,我笑不出來,因為他臉上的表情。
“高以賢和辛特魯那孩子約好,誰先死,誰就在對方的葬禮上穿著蘇格蘭裙子,讓幸運待在天堂上的人取笑留下的人,有多糗多可悲。”
高以賢,也將一朵玫瑰花慎重地放在棺蓋上。
“高以賢,你會幸福嗎?”幸福結束以後,我忍不住問他。
如果、如果他說他不幸福……我、我也許會、也許會……
但是,他搖搖頭,“我的債務還有多少?”他問我,他只關心的問題。
“還有一點。”我模糊其詞。
“所以,我不能休息也不能就這樣‘安息’。”他的神情很淡。
他不能死,沒有給父親和弟弟留下一大筆錢以前,他必須好好的。
我知道,這一年裡,他一直是這樣活過來的。
好幾次死裡逃生的兜兜轉轉。
我不忍。
每一次,幫他接到任務的時候,都很想很想問一句:“高以賢,放棄好不好?”
這一次更忍不住想吐出口郁結在胸口兩個多月的秘密:高以賢,你有兒子了。
小波找過我好幾次,讓我代為傳達,他甚至說,吳佳玫如果你真正了解過阿賢那個人就會明白,親人對他來說有多重要,你不能讓他錯過為人父親的每一個過程。
“高以賢,藍芹有兒子了。”而我,卻這樣說。
他的神情,明顯一僵。
然後,他出現一種表情,那種表情,近似麻木。
不懂的人,也許以為,他早就不介意,只有我明白,對一個早就對生活不抗爭、對命運全盤無條件接受的人來說,這種麻木代表什麼。
我知道,我很殘忍。
“傅隊長還包下了明珠酒店的三樓大廳,給孩子擺了滿月酒,他很愛那個孩子和藍芹。”我沒有在撒謊,只是在誤導。
果然,他變得越的沉默,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幸福,就好。
曾經,他這樣說。
這句話,包含著多少割痛成全。
藍芹曾瘋一樣找他,藍芹孤零零生下他的兒子。
看著這兩個人的心房都血流成河,我無動於衷。
他們都不是我,我只知道,我也會痛。
一種,求之不得的痛。
“高以賢,有沒有一種患難見真情的感覺?”我輕笑,將長壓在他的肩頭,故意貶低那個女人。
沒想到,他站了起來,淡淡避開我。
再次,無止境的難堪,漫上我的心頭。
“我們都過去了。”他的聲音淡,他的表情更淡。
再多的患難,也沒有“真情”。
對於愛情,他是一個固執到了極點的男人。
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再也找不回來。
時光,能讓任何東西,都成為過去。
“如果住在我心頭的人,我不會捨得與她共患難。”他漫步,離開。
只留下,怔住的我。
原來,是因為捨不得啊。
捨不得為難,捨不得她跟著他吃苦,才會選擇離開。
心房,如被蟲噬。
我冷笑。
我清楚,有一天,靠著“時光”這個並肩戰友,藍芹也會和我一樣,成為他的過去。
生活中,這是誰也敵不過的現實。
所以,我咬牙,殘忍。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無論是我,還是藍芹。
……
(二)
三個月以後,我懷上了身孕。
小波孬得慌成一片。
因為,這個孩子他持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為什麼不再去等?
那晚,對小波抹開迷人的笑容時,我知道,我放棄了。
如果十年八年,能等到高以賢,我會耐心等待。
可惜,我不得不認清事實。
就算我為他耗盡所有青春,他也不肯回眸多看一眼我這道風景。
女人青春有限,這樣固執的男人,我等不起、賭不起。
那為什麼是小波?老實說,象小波一樣有錢的富家公子,我身邊也有幾個,樣貌風度上更勝他一籌。
我還得忍受對方得知一夜情玩出“人命”時,那種驚嚇到癡呆的蠢樣,還得忍受:“不……不是戴套了嗎?”笨蛋,一點也沒想過,一個女人存心設計你的話,保險套能帶給你保險嗎?!
我還他一個無所謂的白眼:“你在懷疑什麼?我自己會把孩子撫養長大,我吳佳玫的兒子不需要爸爸!請你走開。”我故意這麼說。
“為什麼是我?!”那麼倒霉,老天爺這不是耍人?小波走的時候一臉沮喪。
對啊,為什麼偏偏是他?
因為,這個男人很好掌控?也許。
也許,還有另一個因為。
因為,那晚,這個男人喝醉酒,羅嗦地叨叨:“佳玫,求你把阿賢勸回來吧,別等我娶了老婆就連兒子也生了,他這干爹還一點音訊也沒有……”很早之前,這兩個男人就互相約定,以後誰有小孩,就認彼此的孩子做干兒子,讓彼此的小孩喊對方“二爸爸”。
二爸爸……
我看向自己尚平坦的小腹。
這樣,我也算有了一個喊他“爸爸”的孩子吧。
(三)
最近,高以賢有點奇怪。
“阿賢,你兒子照片。”我笑盈盈地給他看我家寶貝的照片。
我家的寶貝今年已經快三歲,這個孩子一點也不鬧,在我的刻意栽培下,很高貴很有氣質。
象極了某人。
他看著照片恍神,表情很淡,好象心事重重,突然,他問了一句:“佳玫,男孩子都喜歡什麼玩具?”那種表情,好象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和孩子相處。
“我家寶貝不喜歡玩具,因為我不許他浪費時間在無聊的事物身上。”當時我還以為,他要送玩具給我家寶貝。
“那,小小波會朝小波揮樹枝,吐口水嗎?”他又問。
“怎麼可能!把孩子寵成這樣,還了得!”我驚訝。
他點點頭,自言低語,“對啊……怎麼把孩子……帶成這樣……一眼看到那個孩子,我還想著哪家的孩子這麼沒教養,結果居然……”
“這幾次回去,我和她睡在一起,那個孩子還常常跑過來,不是踹門就是亂吼亂叫。”他苦笑,“對待我的態度不象對著親生爸爸,反而象對待殺父仇人一樣。”
他的神情,好象怎麼也想不通一樣,而我,卻漸漸有點聽明白了。
心驚膽戰。
他是在說?……
“你和藍芹復合了?”我問得小心翼翼,心中卻早已經波海洶湧。
“嗯。”他輕點一下頭。
“這不象你,高以賢。”為掩飾心慌,我干笑。
不是好馬不吃回頭草嗎?遇見那個女人就沒原則了?千萬,不要!!!
“她說,她愛我。”他淡淡一笑。
她說,她愛我?
我崩潰。
這麼簡單?!就這樣?就這樣?如果說“我愛你”有用的話,我同樣可以說一千句一萬句我愛你啊!!!
“阿賢,已經五年了,太多事物的改變,你有把握能讓這五年的空白一筆揮過?”我為他分析。
他沉默。
果然,我說中了要害。
“你是不是有時候也會覺得再也找不到那種感覺?藍芹活在你的記憶裡,而不是生活裡?阿賢,你眷戀的到底是那種溫暖的回憶還是曾經愛過的人?”我一再強調“曾經”兩字。
再次沉默以後,他卻搖頭。
“不是曾經,她一直還在。”
一直還在哪裡?
他不說,我悲哀的,卻懂了。
原來,走不出去的人,不是只有藍芹一個。
因為她一直還在,所以,他願意努力,願意一點一滴地讓五年的空白慢慢縮短。
“有時候做惡夢,夢見凱已夢見辛特魯,夢見血淋淋的他們成為自己,夢見不是我抱著凱已,而是藍芹抱著我一直在哭,夢見喪禮上穿英格蘭裙的人是辛特魯而不是我,我都不敢躺在她身邊,生怕一個習慣性的太警惕,還沒從夢裡醒過來,就對著她開槍……我不是以前的我,以前的我摟著她,絕不放手,但是,現在的我,連太接近,也不敢。”生怕傷害身邊的人。
這種感覺,不是他一個人有,很多戰友都是。
後來,沒多久,再次接到任務的我,試圖聯系他。
但是,那道號碼成了空號。
我知道,他做了抉擇。
笑了一下,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情該如何,只是,那晚,我對小波說,“我想專心生意,雇傭兵的那些鳥事,再也不關我吳佳玫的事了。”
小波驚訝,然後,傻笑,“就是說嘛,我早說了,我又不是養不起你,不需要你賺這點私房錢!”
這傻瓜,現在的我,又何需這點小錢?
私房錢?如果他不是有個精明的老爸,估計整個家產落在我手裡,他也傻呼呼的。
但是,我環住了他,靠在他的後背上,“小波,抱一下我。”
聞言,他配合地馬上擁住我。
讓我冰冷的心,漸漸回暖。
(四)
高以賢和藍芹公證結婚了,婚禮很簡單,只是找幾個親朋好友聚一下而已。
如果是我,一定不依。
他的新家落成,搬家那一天,有邀請過往知心的幾位朋友來做客。
當然,小波有被邀請,只是,我也會跟著過去,讓所有人有點意外。
包括藍芹。
藍芹見到我時,神情僵了一下,不過,沒有表露出來。
當然,說到演戲,我比她強上百倍。
只是,即使我演上癮了,也已經沒有演戲的必要。
高以賢和藍芹已經結婚,而我,也不會輕易放棄現在和小波安逸的生活。
只是,有時候,忍不住還會酸兩下。
“很厲害哦,這麼快就讓你又做爸爸了!”
“是個女兒。”還沒問,高以賢就主動告訴我。
眉宇間,有股說不出來的愉悅。
這種單純的快樂,讓我看呆了。
突然,有一種感覺,過去的高以賢慢慢地被藍芹找了回來。
“這就是你退出組織的原因?”我笑著,忍不住繼續酸他,“說過了,哪有女人不愛安定的關系?!一個蜜果扯不斷你們的關系,再來一個意外牢牢捆住你!再老實的女人,這點心機這點本事都會有的!”我清楚自己在不動聲色地離間他們,我在暗示他,每個女人一旦有想要的男人,都會變得不簡單。
只是,我沒想到,他不作,不深思,反而淡笑回答:“會不會有孩子,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男人手上,如果一個男人實在不想要,女人根本沒有能懷上的機會。”
被他淡淡的話語一梗,接著我所有的話,再也接不下去。
是啊,如果每個女人都有這點本事的話,今天能懷上蜜糖的人,就不會是藍芹。
高以賢在這方面從來不糊塗,所以游走情場多年,才能一直置身事外。
(五)
後來,蜜糖出生了,令所有人跌破眼鏡的事,居然依然是個兒子。
“你都不知道當時阿賢臉上的表情有多精彩,哈哈,我太慶幸當時我也在場,拿著攝錄機拍攝他‘女兒’降世,每一分每一秒‘激動人心’的場面!”回家後,小波笑得很壞心眼。
“這有什麼難,再生一個就好了,藍芹不是一向很能生?大不了醫院的工作不要了,阿賢又不是養不起她。”我淡淡諷刺,“不會是這次太篤定是個女娃娃,把自己結扎了吧?”如果是的話,活該!
知道他們沒如願生到女兒的時候,我的心裡比洗了三溫暖還要爽透。
其實,我心頭不願意承認,一個女人去結扎代表著什麼,代表著她認定了那個男人,就算婚姻有其他變故,也不會再替其他男人生兒育女。
比如,我就絕不會去干這種蠢事。
“還真被你說中了!”小波大腿一拍,對我佩服的五體投地。
我一邊抹著保養品,一邊有點不是滋味地和小波閒聊,“這有什麼難的?現在醫學這麼達,讓她重新‘接’回來就得了。”最好痛死那個女人!
所以,阿賢想再生個女兒,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也建議過了,但是阿賢說不要了,他不想讓藍芹受這種罪了。”小波捂著嘴巴笑,“不過我好同情蜜糖,不僅有個女娃娃小名,還得未來二三十年,都得被阿賢當女兒般養著疼著,哈哈哈哈!”一連竄沒心沒肺的大笑,“哈哈,希望以後別
養成‘育’不正常了,不過不正常也沒關系,反正在阿賢心中他家已經有個需要頂天立地的兒子了!”
……
終於見到蜜糖時,那個孩子已經二歲。
如果說蜜果那個孩子遺傳了他們夫妻兩人的所有缺點,毫無疑問,蜜糖就是遺傳了所有優點。
那個孩子,漂亮的就象個洋娃娃。
是個兒子,著實是可惜了。
去他家做客時,高以賢剛巧正你一口我一口的給孩子喂著蛋糕。
“二爸爸。”小小波喊他。
“嗯!吃蛋糕!”他將蜜糖交給藍芹,客氣地也將蛋糕切了一大塊給小小波,也喂了小小波幾口以後,甚至細心地也幫孩子擦嘴巴。
他對小小波很好很好,但是,永遠不會你一口我一口地不分彼此。
所以,我知道那種好,無關親情。
真正的親情在這裡,對一個孩子嚴厲無比,對另一個孩子寵上天。
“高以賢,你幸福嗎?”靠在陽台上,我忍不住問。
“嗯。”他應聲,沒有一絲猶豫。
“幸福……就好……”那時候,我的笑容一定很難看很牽強。
但是,他沒有注意,因為,他的寶貝正搖搖晃晃地向他伸手跑來:
“爸、爸……搖搖馬……”
他眉開眼笑。
“爸爸在這裡!”
蜜糖奔入他懷裡時,他摟著蜜糖般的兒子,深深感慨,“寶貝,好愛你!”
這個男人,從來不說愛。
但是,那句“好愛你”卻脫口而出。
我怔住
因為,蜜糖的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不放心孩子的藍芹。
他蹲著,沒有抬起頭,這句話,明明是對蜜糖說的。
但是,我卻有一種強烈的錯覺,其實,他是在對著孩子的身後說著:寶貝,好愛你。
番四:傅凌——旁偶的我
世界上,有一種感情叫做錯過,也有一種感情叫執著。
前者,是我和她,後者是她和高以賢。
只是,我一直努力將錯過變成執著,她一直將執著變成不錯過。
我的新家最後還是裝潢完畢了,但是,鑰匙卻被她退了回來。
“對不起……”她能說的只有這三個字。
看著她,因為另一個人而孤獨。
孤獨的生活,孤獨的產檢,孤獨的生子,孤獨的養育孩子。
這種孤獨,旁側的我,只有一種深沉的無能為力。
曾經,她也這樣孤獨過,因為我。
有能力對她伸出手,自己選擇視若無睹。當你想要珍惜愛情,“彌補”那道門,不一定會隨心打開。
所以,珍惜當下。
只是,懂得這些,已經太晚。
她是一個學不會記恨的女人,這幾年,我們偶爾會出來喝喝茶,話題安全不深入,沒有任何徘徊的可能。
我不止一次求過婚,但是,答案永遠是搖頭。
到後來,我不太敢提那個字眼,因為一提,起碼會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被她躲避。
我們的關系一直不鹹不淡,我以為,就會這樣到老。
也好,就這樣守在她身邊,默默注視著她。
直到,她突然忙碌了起來。
後來有一次,我打個電話給她,想問問平安。
但是,接電話的卻是一個男人,“哪位?”
才兩個字,我已經頭腦一片空白。
“我找藍芹。”終於,找到平穩的語氣。
“她在洗澡。”對方的態度比我更沉穩。
“那……你讓她回個電話給我。”
“好。”對方沒有遲疑,一口答應。
那夜,窗外的凝露很深刻。
一天、兩天、三天、四天。
那個男人的幼稚我不是沒有見識過,就在我以為對方肯定不會傳達時,她的電話回了過來。
“傅凌,前幾天找我有事?”
聽到她的聲音,我有點恍神,因為那道聲音聽起來有點虛弱,元氣不足到好象大病了一場一樣。
“生病了?”我問她。
“沒……沒事。”聲音聽起來很尷尬。
於是,恍然的,我有點懂了,這種虛弱,沒有任何病態。
“他回來了?”明明是已經知道的事實,我卻還在自己傷口撒鹽巴。
她輕輕“嗯”了一聲。
無法看到她的樣子,但是,我卻能清楚感覺到她微揚的唇角。
後來,說了些什麼,我的意識有點模糊,只是很清晰地認清一個事實。
這通電話四天後才回電,無論那個男人是不是刻意,他確實給我了“好看”,“身體力行”宣示著自己的領土,讓她四天後才想到,有個不重要的人找過她。
而那個不重要的人,就是我。
……
後來,還是習慣的每日到她家的樓下停駐過。
只是,那種停駐變成了一種折磨。
每隔一段時間,他會背著很重的背包進入她的公寓,每次他會停留四天。
那四天,他們幾乎都足不出戶。
到五天,藍芹會紅著眼睛,送他出門。
藍芹把他的衣服拉得很緊,好象生怕他再也不會回來一樣。
那個時候,他會牽她的手,讓她一路相送到路口。
他的牽法,十指相握,象有一種很大的決心,誰也不許再輕易放開對方。
那一刻,我懂了,他們的愛情,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很後來,果然聽到了他們結婚的消息。
然後,聽說他們又有了一個兒子。
最後一次見到他們,那天,我正在面包車上指揮、監控現場。
然後,他們出現在我的目光裡。
他的前胸掛著一個背孩子用的背帶,幾個月大的小兒子恬睡著,就掛在他的胸口,這種很折損男子漢大丈夫的行徑,換在他身上,卻分外迷人。
商場上,好幾名女孩子回頭看看他們,眼裡都有著羨慕。
藍芹牽著大兒子的手,他們一家四口逛到商場的育嬰用品店。
他拿起一個粉紅色的帽子往小兒子頭上扣,藍芹急忙制止,他又拿起一雙粉紅色的小棉鞋,又被制止。
不知道藍芹說了什麼,他的神情看起來有點懊惱,然後,大兒子冷眉,不知道對他嘲笑了什麼,他踢了大兒子一腿,那個態度好象踢路邊的流浪狗一樣。
但是,受過虧的我知道,那一腿他的力度控制得相當小心翼翼。
七年多不見,他成熟了太多太多,那種公子哥的習性,在他身上早已經漸漸淡去,但是,有一種本性卻還潛留在他的體內,那就是根深蒂固、只對心愛之人私下展露的孩子氣。
看,他一把把奶嘴塞到大兒子嘴上,能欺負到對方不遺余力,哈哈大笑的樣子,很爽朗也很孩子氣。
不是沒聽說過,消失的那五六年裡,他可能經歷了很多,但是那份血腥,顯然,會被生活的幸福感一點一滴沖淡。
“大隊長,目標出現了!”
我回過神,緊急戒戎。
“砰”的一聲,場面失控,匪徒朝空中開了一槍。
尖叫聲四起,商場裡所有群眾都本能的抱住頭,蹲了下來。
除了他。
高以賢的眸裡銳光一閃,他的左手牢牢托住小兒子,右手本能、快的探向自己的腰間。
但是,那裡空空如也。
藍芹急忙拉下他,用弱小的手臂牢牢抱著他和大兒子的頭。
他怔了幾秒,隨後,一家人,額對著額。
那一刻我沒有眼花,確實在他的眸底看到一絲不甘,但只是一閃而過。
他淡淡笑了一下,選擇展開雙臂環住妻兒,選擇不再悍勇善戰,把自己變成最平凡的一個男人。
我很快制服了現場。
押著匪徒,和那一家四口擦肩而過的時候,藍芹抬起頭來,對我淡淡一笑。
我扯動唇角,回她一個平靜的笑容。
但是,背對著我們,不知道有沒有看見警察的他,卻拉下了藍芹的纖脖,一個淺吻罩上了她的櫻唇。
他一向是個不會顧忌環境,情隨心動的男人。
藍芹怔了一下,但是,馬上情不自禁地回吻他。
吻由淡轉深,四周,好象有什麼絢麗的煙火在他們身邊綻放。
我黯淡轉身,退出那片絢麗。
番五:蜜果——那個叫爸爸的男人
爸爸?
四歲之前,我沒有爸爸。
雖然,無論我多不耐多朝媽媽大吼大叫,她總是一直不厭其煩地指著幾張合影,讓我喊爸爸。
我不愛和媽媽一起,因為她是一個表面總是微笑,將傷心埋在心裡的女人,這在別人眼裡是堅強,在我眼裡就是傻氣。
如果不是有時候午夜夢回時,會摸到媽媽那邊濕濕的枕畔,我一直以為關於爸爸的“傳說”,只是媽媽的杜撰。
直到,我真的見到那個男人。
見到他的一眼,我就認出了他。
但是,他沒有。
“孟媽媽、孟爸爸。”越過我,他和爺爺奶奶招呼。
一股怒氣,突然卻湧上我的喉間,化成一團不吐不快的——
呸呸,我跑上前,朝他使勁吐痰。
爸爸是好人?我呸。
我呸我呸我呸呸呸。
呸不夠,我還拿樹枝去揮他。
討厭的壞人,討厭的壞人!
爺爺奶奶被我突如其來的戾氣嚇了一跳。
而他,朝我皺眉再皺眉,從他的眼神裡看的出來一個信息:哪家的孩子那麼討人厭。
哼,我不用他喜歡、不用他稀罕,我討厭他!
因為,他根本不認識我。
那天媽媽聽到他來過了以後,激動地沖了出去,一夜沒有回來。
二天他又出現了,是媽媽領著他。
“果果,喊爸爸。”媽媽的神情,很緊張、有點不安。
而他,一直看著我,用一種活象我是石頭蹦出來一樣驚諤的眼神。
我扭頭,當然拒絕喊爸爸。
“賢,你走的那時候,我有了果果,我以為你和佳玫在一起了,所以……沒說……”媽媽的神情很慚愧。
而他,依然是反應不過來的樣子。
“帶你來,不是要你承諾什麼,我知道我們分開太久,很多東西都變了……但是,果果總得見見爸爸……”媽媽還在笑,笑容裡遮掩著一貫的憂傷。
他蹲了下來,用好仔細好仔細的目光,一直盯凝著我,許久,才吐出一句:
“對不起……”
媽媽說過,那時候爸爸出了一點事,以為媽媽不會跟他走,也沒有能力帶媽媽走,才會留下我們。
媽媽一貫好哄,但是我不!
我不領情,就在他想伸手碰碰我時,我跑進裡屋,當著他們的面就摔上門。
我知道,我脾氣暴躁,我不討喜,但是誰讓事事都不順我的意呢?!
“高以賢,對不起……”我聽到媽媽和他說對不起,但是媽媽有什麼錯?是他不要我們,是他不回家!
我故意忽略媽媽告訴過我,爸爸絲毫不知道我的存在,當時,媽媽根本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
我豎起耳朵,想聽聽那個是爸爸的人會說什麼。
但是,他居然沉默,很沉默很沉默。
後來,他還是走了。
那段時間,媽媽很失神,常常連泡茶都能燙到自己。
於是,我知道,他的選擇還是不要我們。
但是,那有什麼了不起?奶奶家隔壁歸我罩的小胖,就和我一樣沒有爸爸,小胖常常說,媽媽以為有了他,就能留住爸爸,結果每天還是呼天喊地,爸爸除了定期捎點錢過來,根本連人影都不冒泡。
我應該和小胖從此一樣了吧。
還好,我慶幸,有個不太吵的媽媽。
所以,會再見到他時,我很意外。
“模型飛機,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他從行李袋拿出一架很新型很漂亮的飛機,送給我。
“我很早前就不玩飛機了!”從他小心翼翼地語氣裡,我知道我被人巴結了,我驕傲了,鼻子朝天,野蠻的扯過玩具就用力摔在地上,把飛機摔成兩半。
“那你要什麼?”他的神情嚴肅,但是聽得出來,拿出了十足的耐心。
“我討厭你!我要你走得遠遠的!”
我不客氣地摔上門。
他再按門鈴,好象和我耗上了一樣。
我馬上再開門,小眼瞪大眼,都看到了燃燒的火焰,於是我知道了,不是我一個人脾氣不是很好。
那天,我沒有勝利。
因為聽到門鈴的媽媽,聞聲而來,見到他乍喜下眸底凝著水珠,一動不動站在了我身後。
“我回來了。”對著媽媽,他淺淺的笑。
媽媽撲到他的懷裡。
然後,我變成透明人,他們再也看不到我,媽媽被他抱到了房間裡。
我吼,我踹,讓他把“人質”放出來。
但是,裡面沒有一個人睬我。
再接著……我聽到媽媽出一陣輕微、細碎,很痛苦的喊聲,不停叫他,“輕點,求求你,輕點……”
啊啊啊!爸爸是魔鬼,會虐待人質!
我越聽越害怕,急忙跑過去找奶奶,嘰裡咕嚕講了一通以後,奶奶笑了,牢牢地拉住我:
“果果,不許去搞破壞……”
為什麼不許???
想了半天,奶奶回答,“如果現在果果去破壞,爸爸會暴躁到打你屁股。”
暴躁?其實說起來,有點丟臉,那個叫爸爸的男人好巨大,我會怕,如果他一個巴掌扇下來,我肯定會被打趴。男子漢大丈夫,偶爾也會懦弱一下下。
那四天,他和媽媽一直耗在家裡。
媽媽的臉色,是我從來沒見過的紅潤,亮亮、好象被什麼滋潤著。
但是,媽媽眼裡有什麼東西,也是我沒見過的。
奶奶說,這叫患得患失。
半夜裡,我去倒水,看見那個叫爸爸的男人躺在沙上睡覺,媽媽總是會一次又一次走過去,給他蓋被子,望著他出神。
然後,患得患失地歎息,回房。
我沒有告訴媽媽,她一走開,那個男人就醒了,睜開清冷的眼,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
於是,我別扭,我又朝他吼。
他皺眉,我就拿腳踹他。
媽媽跑了出來,見他被我吵得根本沒有辦法休息,就問他要不要回房間和她一起睡?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這裡有沒有保險箱?”
媽媽說有,然後,我親眼看見他把一樣東西放進了保險箱。
那樣東西,很象我的玩具水槍。
二天早上,我看見他取回了那樣東西。
我不解地去問奶奶,為什麼爸爸這麼大了還帶著“玩具”。奶奶沉思了一下,說,象爸爸這樣的人,那樣東西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一旦卸下來,根本睡不安穩,危險的感覺會時時折磨他,但是,同樣,如果不卸下來的話,媽媽會很危險。
雖然聽不太懂,但是,我可以理解成,媽媽的安危比他自身要重要?
如果是這樣,我考慮接受他。
但是,四天後,他卻又走了。?
就在我以為自己從此以後有爸爸時,他又走了。
後來,這一年裡,他總是來了又走,在我以為他會停留下來的時候離開,在我以為他不會再出現的時候,又出現,唯一的區別,不用我吼、不用我鬧,漸漸的,他開始在媽媽身邊醒過來,那樣東西在保險箱裡鎖著的時間越來越久。
這個爸爸,象謎一樣難解,象風一樣難以追逐,傻氣的媽媽怎麼玩得過他?!
吼吼吼,我不要爸爸,於是,家庭大戰一再爆。
趕趕趕,可是,這個陌生人一樣的爸爸,居然趕不走。
不要臉!
更不要臉的是,媽媽居然又有了身孕。
就在我以為我又會有一個和我一樣沒有爸爸的弟弟或妹妹時,沒想到他居然提到買房子。
我和媽媽一樣不懂他的意思。
“藍芹,我不想再錯過另一個蜜果的成長。”啊,原來爸爸的意思是結婚?!
分明只是為了責任才求婚的一句話,媽媽居然笑著含淚。
我呸,沒骨氣的媽媽。
後來,對這個爸爸稍微有一點好感,是在英國時。
因為真正的爺爺和叔叔都在英國,所以,他們在國內注冊後,蜜月旅行定為英國,順便帶我去見見未謀面的親人。
我一去,爺爺就好歡喜,給我買好多好吃的,寶貝的程度讓我高興無比,但是,很奇怪的一點,爺爺說:果果,是不是快生日了?
哪有!聖誕節的時候才是我的生日呢!
爺爺的臉,黑了。
後來,我偷聽到爺爺和他說悄悄話:
“閒閒,真的能確定那個孩子是你的?月份不對,模樣更不對,會不會……”
我的額頭整個黑成三條線。
媽媽說我當時比預產期遲了半個月還不肯出來。
“爸,是我的孩子。”他斬釘截鐵,不容質疑,“我信她!她說跟我以後,沒有和別人牽扯不清,那就是這樣。”
爺爺還想說什麼。
“爸爸,這孩子模樣象她,性子很象我。”
爺爺聞言,終於放下心來,大笑出聲,“那倒是,你啊,小時候也這麼‘橫’!”
小波爸爸說過,爸爸因為某些成長經歷,不太信任別人。
但是,爸爸信任媽媽。
一次,覺得,其實有個會維護我的爸爸,也不錯。
但是,很快,我就現自己錯了。
維護?屁,簡直是虐待!
我們一家人還算幸福了幾個月。
從媽媽一查出懷孕的時候,擦地板、做飯這些家務活都是爸爸在做。
雖然,他拖的地板勉勉強強也只能拿到及格,他煮得菜每每我都懷疑是不是下了除蟲劑,不然為什麼會難吃成這樣?不過媽媽每次都好賞臉,津津有味地吃光每道菜,讓我深深懷疑媽媽是不是味覺出了問題。
不過,顯然他沒有,夾一口菜,他馬上會眉頭皺成一團。
“不許吃了。”他起身想倒掉。
“不要。”媽媽總是堅持。
然後,媽媽只要輕輕說一句,“你燒得,我都愛。”
爸爸會怔住,然後傻傻松手。
後來,我會看到他一點也不man的舉止,居然坐在客廳,拿著筆記本,一邊記錄一邊反復看教做菜的婆婆媽媽欄目。
可惜,他還是沒有天份,怎麼學,燒得菜都能毒死人。
後來,在媽媽的堅持下,廚房又回歸了她的領土,我受虐的胃,終於得到解救。
只是每一次媽媽下廚,他總會默默在旁邊幫手,媽媽燒一道菜,他洗鍋,油開了,由他負責將菜倒下去,以免讓媽媽吸入過多油煙。
小波爸爸說爸爸曾經是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但是,媽媽說不想請保姆,他就二話不說包下所有家務活,哪有這麼命苦的大少爺!
不滿,我又呸呸呸。
他不在家的時候,我無聊,又開始欺負媽媽,懷著身孕的媽媽,跟在我屁股後面擦地板。
這時,他剛好進門,然後一向對我忍了又忍的他,居然爆了!仰鼻子?說我壞?哼,我壞給他看!
沒想到棋逢對手,他把我的尿尿往我頭上扣。
看得媽媽目瞪口呆,整得我當場大哭出聲。
好髒!崩潰!
我和他打起來,家裡能砸得都被我砸光,結果……我被他扔進了很恐怖的一個地方,那裡都是好胖好胖的同學,餓得我嗚咽的力氣也沒有。
媽媽,我要出去!
奶奶,我要出去!
爺爺,我要出去!
但是,在他的冷眉下,沒有一個人敢救我。
那一刻,我真的恨死他了。
魔鬼、魔鬼、魔鬼!
後來,“妹妹”出生時,和我一樣居然是多根“棒”的,看著他極度受打擊的臉,我哼哼冷笑。
報應!
這個魔鬼還有更壞的地方,媽媽生完弟弟才二個月,他居然又“打”媽媽,還和弟弟搶奶喝。
那天,我從幼稚園回來,剛一回家,就聽到他們的臥室又傳來媽媽破碎、帶點痛苦的小小聲音,“閒,慢點、別這麼快,求求你,慢點……”
“我忍了快一年了……慢不下來……”這回,怎麼爸爸的聲音聽起來也好痛苦?
難道打起來了,互相家暴?
我急忙闖進他們房間。
可能太急,或“生”的太意外,他們沒有上鎖。
於是,我看見他們都沒穿衣服,爸爸整個人壓在媽媽身上,整個臉埋在媽媽胸口上,那個位置,剛好是弟弟吃“飯”的地方。
我一闖進來,媽媽嚇了一大跳,差點叫出聲來,而他,迅地替媽媽拉好被子,居然跋扈地瞪我。
一不小心,我從隱約的被角看到,他和媽媽的身體還粘在一起。
他的唇角邊上,還沾著一絲可疑的白乳色。
弟弟的糧食……
“出去!”一個枕頭暴躁地扔過來,正中我的額心,明明枕頭軟綿綿的,卻打過來好痛。
我哇哇大哭。
那一次,我差點被打到腦震蕩,成為了事件中唯一被家暴的對象。
於是,我多了一份心眼,現,他真的和弟弟搶“糧食”。
媽媽總是給自己喝好多湯,然後給食量不大的弟弟准備“糧食”的時候,也會在玻璃杯裡給他准備一份。
看著那乳白色的物體,他的眉頭總是皺得厲害。
“寶貝,不喝行不行?”爸爸靠著媽媽的肩膀,苦著臉。
現在爸爸的性格越來越“居家”,有求於媽媽的時候,他總是會喊媽媽寶貝。
原來,“魔鬼”偶爾也會撒嬌,恐怖的現。
“不行!”媽媽搖頭,細聲細語,“這個是治轉安酶的偏方,雖然你現在沒有以前那麼高,不過一直出正常范圍。”
“被你管著,我很久沒抽煙喝酒了。”他為自己申訴。
“嗯,喝。”媽媽將玻璃杯湊到他的唇邊。
被逼著,爸爸閉上眼睛,很慘烈很慘烈地一口“干”盡。
然後,喝完以後,媽媽哄他,他一臉欲哭無淚。
這樣“不爭氣”的爸爸,除了媽媽和我,其他人都見不著。
這種情況見多了,我忍不住懷疑,他根本是裝蒜,借口想撒撒嬌而已。
我就不信爸爸那麼悍的人,誰能逼得了他?
不好吃?弟弟能喝得那麼開心?!
於是,當當當,當情節演到他很慘烈地閉上眼睛,准備一口“干”盡時,我奔上前,一把搶過來,和他搶,一飲而盡。
那時候,他和媽媽的表情,都好奇怪。
難以忍受的腥味一入口,“噗”的一聲,我全噴了出來,終於知道為什麼他們的表情都那麼扭曲了。
……
隨著弟弟慢慢的長大,爸爸的個性倒越來越“後退”。
在家裡的時候,為了逗弟弟他會鬧鬧跳跳,沒有人的時候,更很喜歡粘著媽媽,讓我深深懷疑,這和一眼見到酷冷的爸爸真的是同一個人?
是愛哭的弟弟改變了他?
我嫉妒。
於是,我爸爸、爸爸,追著他也叫個不停。
嗯,寶貝,乖。
爸爸很濫情,寶貝這個字眼,對弟弟這麼喊,對媽媽這喊,對我也這麼喊。
我摸摸鼻子,爸爸,我愛你,這麼娘的五個字,就是說不出口。
明明知道,要俘虜這個男人,很容易。
弟弟的一句“我愛爸爸”,就能讓他嘴巴合不攏。
但是,永遠學不會,還有另外一個,那個永遠只會站在我們身後,溫溫笑著的女人。
我開始的時候,就說過,她是個傻氣的女人。
只有傻氣的女人,才不懂得撒嬌。
但是。
“老婆,我回來了。”爸爸並不介意她的傻氣,每次一回家,就會對她笑。
“嗯。”她會彎腰,給爸爸取來拖鞋。
家裡屬於爸爸的拖鞋,永遠是藍顏色,從來不給任何客人借穿。
“寶貝。”爸爸會吻吻媽媽。
和我不同,這句寶貝,不用媽媽追在屁股後面,才能討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