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籽言,我來了!」輕風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穆小文焦急地向外望去,怎麼也看不到,不由得自言自語道:「要是能出去就好了。」
話音剛落,只見李雲尚將手伸出去,按了個什麼鈕,柵欄便沉重地緩緩升起。
穆小文目瞪口呆。「你怎麼……」
李雲尚微微一笑:「仔細找一下就會現。季籽言大概也無心困住我們,只想引輕風過來。」
現了不早說?敢情故意的啊?
不過顧不上這些,穆小文趕緊跑出去。季籽言只冷冷看了她一眼,竟是毫不在意,便轉頭凌厲地看著輕風。果然如李雲尚說所,他目的已經達到,也就不會在意她了。
輕風看到穆小文,眼裡亮了一下,又迅皺眉道:「你沒事就好。快到我這裡來。」
李雲尚緊跟了出來,攬過穆小文的肩,淡淡道:「小文,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我們離遠些,別妨礙了他們。」
穆小文點點頭,隨他走在了一邊。李雲尚很隨意地在坐下來,穆小文愣了一下,也在他身邊坐下……似乎在看pk現場。
天已微亮,風裡夾雜著清新的氣息。晨曦裡,白衣的李雲尚似蒙上一層淡淡的光,臉龐泛起柔和的光澤。長偶爾會因為風飄起,眼睛認真地看著前方,純潔動人。穆小文一瞬間有些心跳的感覺。
輕風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她的一舉一動自然都收在眼底。心底湧起無名怒火,冷冷移開目光,衝著季籽言道:「我的好皇弟,你到底還要鬧到什麼時候?不是跟你說過麼,你永遠都贏不了我的!你贏不回父皇的寵愛,你贏不回皇位,你贏不回任何東西!」
季籽言看著他,沉默著。許久,他拔出劍:「是麼?那你可知,你那穆弟是我帶進妓院的?」
輕風眼裡有隱隱的怒火:「我知道。」
「那你又可知道,她差點被玷污?她知道這些都與你有關,可是全然不告訴你。比起恨你來,她更像是在漠視你。你這次也敢說,你贏了麼?」
他語氣平靜,卻如驚天之雷。輕風難以置信地轉頭看向穆小文,穆小文淡淡道:「都過去了。再說這已經成了我與他之間的恩怨,你不必替我報仇,解決你與他的恩怨就好。」
輕風怔住,心裡說不清的怒意與失落,許久冷笑道:「誰要替你報仇了?」話音一落,像是洩般,突然拔劍凌厲地向著季籽言衝過去。
很快兩劍相交。空曠的山洞裡,劍嘯鳴鳴,季籽言此刻一反平時凌厲之勢,劍使得極穩,似乎心境平和。而輕風,卻意外地急進。
兩人交鋒中,青衣和崔宇明也趕到。沒有帶其他人,就清清爽爽,瀟瀟灑灑地,兩個人單獨到來。看到李雲尚和穆小文也在,青衣甚至點點頭算是問了一聲好。接著也站到一邊去,靜靜觀察纏鬥的兩人。
而崔宇明,沒有像平時一樣站到李雲尚附近來,而是遠遠地,與青衣站在一起。甚至都不曾向這邊看過一眼。
那兩個人鬥得天翻地覆,他們四人卻悠悠閒閒地看著。穆小文簡直要絕倒。哪裡是生死搏殺啊,明明就是觀看比賽嘛。心裡又因為方才季籽言的話有些疑惑,模模糊糊地想到了什麼,卻沒能抓住。下意識地轉頭看向李雲尚,經過這勉勉強強算得上是共患難的一夜,心裡對他的依賴不覺多了些。問:「季籽言是想殺了輕風麼?」
「難說。」
光看打鬥看不出什麼來,穆小文便向李雲尚打聽輕風與季籽言之間的恩怨。李雲尚竟然知道得挺多。也是,當初他與輕風和謀來著。關於一切有可能的敵人,大概都會有所耳聞。
聽著李雲尚的解說,穆小文的眉皺了起來。忽然想到什麼:「皇上,有沒有什麼辦法讓人假死?現在他們正鬥得厲害,我們要是動動手腳,大概也不會被現……」
李雲尚明白了她所說的,臉上慢慢溢出欣賞的笑意。
季籽言平穩地,一次又一次將手中的劍遞出去。他防得滴水不露,也攻得穩健無比。而輕風,他的好皇兄,一如既往地無法奈他分毫。從小,他就專心於武功劍術,皇兄怎能比得過他?是,這項不就是他贏了麼?可是為什麼,他覺得自己是輸的。
就像此時,明明他是佔了上風的,可是為什麼,一點也感覺不到贏呢?到底是為什麼呢?
輕風急躁地進攻,常常忘了防守。季籽言在他身上劃出一道道無法致命,卻看起來恐怖的傷口。輕風的紫衣被鮮血染透,在漸漸明亮的陽光裡,血凝成了暗色花朵。
即使如此,他仍是贏的那個。只要一道命令,青衣就會救下他,會有最好的御醫替他治療,會有人圍在他身邊噓寒問暖。
而他季籽言,即使現在贏了,今後也是輸的。
心中想贏的慾望突然高漲。他想看到皇兄悔恨的目光。
季籽言突然加快了度,將劍舞得密不透風。
青衣在一旁道:「皇上……」
輕風噴出一口鮮血,咬牙道:「不用你插手!」
季籽言冷笑,一招一招將輕風逼得無還手之力。是了,只要他願意,他可以讓皇兄死於他的劍下。再次一劍刺過去,輕風卻突然無法動彈,劍刺向他的胸口。
突然的變故讓兩人都呆住。時間像是在這一刻凝滯。
輕風保持著站立的姿勢,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接著,向後倒在地上。劍隨之拔了出來,季籽言呆呆地望向帶著血的劍尖,半晌不得作聲。
李雲尚收回了手,頗有些邀功似的,低聲向穆小文道:「那一劍不會令輕風死的。是我用石子點中了他的穴,讓他昏睡罷了。」
穆小文下意識地拍拍他的手,以示讚賞,李雲尚笑開。兩人又迅走到青衣身邊,低聲告訴他事情真相。如今季籽言像是傻掉了一般,自然不會到這些。qǐζǔu不過,光從這點看出,他也不是真想殺掉輕風。
「青衣,放心好了,輕風不會有事的。」
青衣掃了李雲尚與穆小文手上的玉戒一眼,淡淡地應了一聲。
那邊,季籽言已經火燙般扔掉了劍,後退了幾步。臉色白,像缺氧般一般無法順暢呼吸。心裡滿是難以置信。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死去?
……皇兒,你要殺掉季籽輕,你要繼承皇位!
那詛咒一般,令他多少個夜裡輾轉反側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母后臨死前仇恨的雙眼也在眼前浮現。他早就壓下去了的。他早就不打算替母后報仇的。反正母后從來也沒真正愛過他。可是,為什麼此時又想起這些呢?
是了,定是他一直想殺死輕風,所以如願之時,就是他得償之日。
不對!如果真想殺死他,為何此時他一點都不快樂?為什麼他反倒希望皇兄能夠醒過來?
季籽言腦中混亂一片,心裡絞痛,甚至不敢上前去查看輕風的死狀。他希望有人來告訴他是為什麼。黑暗中,怎樣才能看到曙光。
「季籽言,輕風死了,你開心嗎?」一個冷靜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季籽言痛苦搖頭。他不開心。他一點都不開心。
「為什麼?」
季籽言混亂:「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穆小文擰起眉毛。想了想,繼續問:「你曾經想殺了文娘娘,是因為她是輕風的好友,而你不是麼?」
「……我不知道……」
穆小文緩緩吐出幾字:「那……你是因為寂寞麼?」看他獨來獨往的,說不定會賭對。皇宮大院,不受寵,無權勢的皇子,寂寞也很正常。
季籽言點頭。寂寞,怎能不寂寞?寂寞如附髓之蛆,如影相隨。
「輕風說你想贏他,其實你根本不想贏他是不是?」
季籽言驀地停止了混亂掙扎,心中像有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某處。
是了,原來……他沒有想過要贏皇兄啊。他只想皇兄能再回過頭看他一眼。
只是,怎麼可能呢?那是小時候。皇兄早已不是原來的那個皇兄。他也不原來的那個他。只是,心底深處的那個小小孩童,能期盼著皇兄拉住他的手,說一聲「我喜歡你」罷了。
耳旁的那個聲音又出悠悠的歎息:「不如離去,瀟灑走天涯。」
季籽言神志清醒過來。看著出聲音的穆小文。此時,李雲尚又走上前去,解開輕風的穴。輕風醒轉,撫額起身,胸口那淺淺的傷口早就被青衣上了藥,此時已凝結,
季籽言呆呆地望著眼前一切,突然仰天大笑:「好一句不如離去!」他時時刻刻著黑衣,顯得陰沉。此時笑了一下,似乎已往的陰沉晦暗都一掃而空似的,與之前判若兩人,連那身黑衣都不再晦暗,只是讓俊朗的他多添幾分神秘色彩。
他撿起劍,繞過皺眉疑惑的輕風,竟頭也不回地離開。
穆小文無語。就這麼解決掉了麼?總覺得心裡有些不甘心。就算他事出有因,但沒理由讓別人做炮灰啊。她以前因他受到的罪又怎麼算?緊走了幾步,想說點什麼,一時又想不起來。望著遠去的背影喊道:「季籽言,你寂寞什麼啊?你跟我的恩怨還沒算清,事情多著呢!」話說出來,覺得有點怪怪的。
遠去的背影頓了頓,似乎還回頭望了一望,接著便消失在林子裡。
穆小文雖然還是不太明白,但心裡總歸是長舒了一口氣。想回去時,李雲尚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語氣溫柔,無比認真:「小文,如今該解決我們之間的事了。這次,我不會再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