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緩慢升調的「廢棄娘娘」四字一出來,記憶深處的東西便終於重現浮現在了腦海。穆小文生生打了個寒顫。
黑衣人!
頭一次與輕風逛美仙院時遇到的那名黑衣人,與若怡合謀誣陷她的黑衣人,後來幾次想殺她的黑衣人!
一回憶起來,那種對他的恐懼也重新清晰再現,連他身邊的桌椅也有了種居高臨下審判視的壓迫感。穆小文定定神皺眉道:「你怎麼會在這裡?」石姚找到他的嗎?
黑衣人不掩詫異之色:「與兩年前相比,你倒是變了許多。當初明明膽小如鼠卻非要衝動逞英雄的公子,如今竟也有了些膽色。」又冷笑一聲,「當初不知你是女子,要是知道,憑公子我的喜好,你早就成了我的囊中之物,像眾多女子一樣,心裡只有公子我了。」
他這番話說得頗為狂妄,要是普通人,只會令人反感生厭,可自他口中說出來,有種理所當然,高高在上的味道。他容貌又美,即使陰沉也有股冰山般不可冒犯的意味。再聯想到他所說的話……
他是輕風的弟弟?
穆小文蹙眉:「你為什麼把我擄來?石姚呢?」
黑衣人不答,反問道:「你當初為什麼要幫他?」
「幫什麼?」
「美仙院內,你為什麼要幫輕風逃走?」
「幫都幫了,有什麼可問的。」
黑衣人臉更陰沉了,「說,你為什麼要幫他?」
在此氛圍下,他緊咬著兩年前的一件小事不放,穆小文有些莫名其妙。再說,她應該也沒幫到輕風多少。如果黑衣人有心要追,就不會浪費時間與她耗著了。她可不認為自己真的能在關鍵時刻扭轉乾坤。
穆小文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感覺這黑衣人……忒幼稚。
穆小文問:「重要嗎?」
黑衣人挑眉:「不重要嗎?」
穆小文:「……」
本來挺陰沉的氣氛突然有了種搞笑的味道。
黑衣人似乎看出了穆小文所想,冷笑道:「與兩年前相比,你還真是膽大了不少。你想知道我為什麼追殺輕風嗎?很簡單,我看不慣他。想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你嗎?很簡單,與他為友就是與我為敵。」他欺身過來,捏住穆小文下巴,「他現在做了皇帝,我更是看他不順眼。你既然現在落在我的手裡,就不會有好下場。加之你知道了石姚,結果……你能猜到吧?」
他後面幾字說得很慢,陰冷如蛇。下巴被他冷不防地緊緊掐住,生疼生疼。那本應該是魅惑眾生的墨瞳裡,是深重的怨氣,彷彿隱忍很久,爆出來時,長久的時間內,世界都會籠罩如冰。
穆小文意識到,這次可能真的有危險了。
黑衣人,還是兩年前的黑衣人。陰冷殺戮之氣便是他的本性。
「我幫他是因為……」黑衣人鬆開了手,穆小文揉了揉臉頰,繼續說道:「是因為我們是兄弟。做兄弟的,當然會為對方做些什麼。這不是很自然的嗎?」
眼下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等到別人來救只怕還要一段時間,只能察言觀色,自己救自己。
黑衣人踱回凳子上坐下,又恢復慢條斯理的陰冷。看了穆小文一眼:「若是我有難,你會救我嗎?」
穆小文一愣:「應該不會救。」
話音剛落,只見黑衣人手腕微微一動,穆小文左膝上便中了彈般,清脆的一聲悶響,劇烈的疼痛讓她慘叫出來,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癱倒在地。這次難太過突如其來,穆小文忍著劇痛難以置信地朝他望過去:「你……」
黑衣人慢條斯理:「忘了我剛剛說過的話麼?落在我手裡,不會有好下場。再問你一次,若是我有難,你會救我嗎?」
穆小文怒氣被激了起來,也不管是不是會惹他生氣,咬緊牙忍痛道:「你幾次想殺我,我為什麼要救你?」
「若是我以後不殺你呢?」
「你為人陰狠,有難也是自作孽,我為什麼要救你?」
「輕風也為人陰狠,為什麼你要救他?」
穆小文稍稍沉默一下,道:「那時候他對我是很好的。」
「要是我也對你很好呢?」
這種問話……難道黑衣人有什麼心結?
「你怎麼可能對我很好?你要是對我很好,我也會救你的。」
話音剛落,只見黑衣人手腕微微一動,右膝上又有劇痛傳過來,穆小文驚愕地張大嘴,只覺得劇痛連心,連呻吟聲都難以置信地堵在了喉嚨裡。許久,劇痛一點點蔓延開來,穆小文抱住雙膝蜷在地上渾身抖,眼流了出來。
很疼很疼。
黑衣人手一用力,茶杯碎裂。他狠狠地將碎片摜於地,全身抑制不住地泛著怒氣:「胡說!你怎麼可能會對我好!我對你再好,你也只會對輕風好!輕風有什麼好,值得你們所有人都圍著他轉!明明我才是皇后之子,才是真正的嫡儲,他只不過是一個娼妓之子,跟他娘一樣會取悅於人罷了!這樣就值得你們對他死心塌地?!他才是真正的陰險毒辣,是你們這幫蠢驢沒有見過罷了!我已經很努力了,憑什麼母后要嫌我不得父皇心?憑什麼?!」
原來還有這樣一段。穆小文是頭一次聽到過輕風的家事,頭一次知道這兩兄弟恩怨。吃力地回應道:「存在即合理。輕風能得你父皇喜愛,必然有原因。別的不說,光是隱忍功夫你就不如他。你易激動,情緒暴躁,連這點小事就會大雷霆,怎能辦大事?再說,你只能見到他的光鮮一面,至於他暗中流了多少血灑了多少汗,你可曾注意過?」
黑衣人洩一通,似好多了,冷笑道:「你什麼都不瞭解,憑什麼在這自以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