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澤花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對策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劉欽大踏一步,上前問道:「怎會如此突然!?」

    夕岄臉色微微一動,瞇眼道:「將軍去北營時並不知曉,但夜裡有探子來報,說有大批人馬進了端睿王府。將軍於是回府,才知竟是皇帝微服私訪。」夕岄緩了一拍,轉而瞥向一旁呆若木雞的芊澤。

    女子神色微爍,一張煞白的秀臉在搖曳的風燈下忽明忽暗。夕岄不知芊澤怎想,只說:「芊澤,這裡已非安全之地,我這就帶你走。」他說罷便抽出馬鞭,欲要揚長而去。臨行之時,劉欽卻像想到了什麼一般,驀地拽住馬繩。

    夕岄狐疑的側視。

    「不行。」劉欽微皺起眉,低沉道:「這出了西營,就是荒漠,你帶著芊姑娘能去哪躲避?況且你兩人隻身出營,反倒打草驚蛇,不如就留在營地躲藏起來,還多一份把握。」

    夕岄聽罷,覺得有幾分道理。漠西大營,方圓幾里之內都空曠無人,一旦有馬匹出入,盯梢的人一眼便能看見。但待在營地,可謂是羊在虎口。夕岄恐會弄巧成拙,於是又說來:「可是,皇帝來了王府,肯定是要來營地的。到時候全營的兵士和婢女都要出來迎接,芊澤該藏哪?」

    皇帝來定不是隻身一人,他的隨從奴僕都是宮裡的佼佼者,誰會不認識芊澤?芊澤躲在營地,來日方長,那些侍衛奴僕們四下走動,如果露出馬腳又該如何?夕岄越想越鬱憤,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一氣之下他怒喝道:「我不管,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直接把她帶走!」

    劉欽訝異他的反應,夕岄向來都冷靜沉著,這次碰到芊澤的事上,卻暴躁易怒。看來祁澈對芊澤,的確極是在乎。而如今不是衝動的時候,他又上前一步,勸慰到:「夕岄,你莫要衝動,皇帝來營地,自不會太快。我們尚有幾日準備,我有一計,尚且可試。」

    「什麼?」

    夕岄迫不及待的問到。劉欽卻稍一躊躇,緘默的轉回身。他頗為高深的眼神,鄭重的投向不遠處雲翹的帳篷。夕岄和芊澤隨著他的視線看去,兩人一頓,竟不約而同的臉色一沉。

    「你是說,讓郡主幫忙易容?」

    「不錯。」劉欽若有所思的頷,夕岄卻一擺手說:「不成,郡主現在對芊澤芥蒂甚深,怎勸也勸不動,如何會幫她?」夕岄想起雲翹不分青紅皂白,把他們趕出帳篷,就怒氣騰騰。看來他從來都沒有錯看她,她就是個刁蠻任性,不做思量的嬌貴千金。

    「話雖如此說,但我們總得一試。我信郡主不是無理取鬧之人,她識得大體的。」劉欽為雲翹說話,夕岄見他言辭灼灼,倒撇過視線稍作沉默。此時,恍然失神的芊澤卻突的開口:

    「澈……」

    劉欽見她喊夕岄『澈』,大吃一驚,駭然的望著兩人。祁澈也頓覺蹊蹺,芊澤應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把兩人相認的事說出來。他低注視女子的神情,但見她雙眸不止顫抖,小嘴囁嚅:

    「我想問,皇……皇后娘娘她,有沒有跟來……?」

    芊澤一直以為祁燁說不定已被上官柳瑩給控制。她心中一直擔憂此事,而丘都被屠之時,她因為不願意相信是祁燁所為,更是下意識的把一切歸結為上官柳瑩所做。洛羽晴死前的叮囑,仿似是一把堅不可摧的鎖鏈,把她的心牢牢禁錮。羽晴知道芊澤心地極軟,即便受盡祁燁的凌辱,也不會真恨他。

    但是祁燁的愛,太沉重,羽晴不忍芊澤承受,索性斷了她的念想。芊澤在漠西的這段日子,故意忽略心裡的疼痛,嘗試過得平靜。她以為自己可以面對新的生活,不會想過去的種種,然而,一旦聽見皇帝即將駕臨的時候,心又不由自主的抽痛。

    夕岄聽芊澤一問,心中煞是疑惑,說到:「你不知皇宮的事?」

    劉欽也不解的望向芊澤。

    「皇宮生了什麼事!?」芊澤急迫的拽緊夕岄的袖襟,忙不迭問。夕岄愕然,說到:「皇后怎會跟來,她圖謀不軌,欲篡權謀反,早就被廢了。就連上官家餘下的三百多口人,也已被一併問斬。」

    「她死了……?」

    芊澤聽罷,瞳仁一張一縮,小手顫顫巍巍的舉起,摀住小嘴。她的心情極為複雜,一是慶幸祁燁沒有被上官柳瑩控制。二是,丘都裡,所有無辜百姓的性命,竟當真是他奪取的。商隊是他殺的,路邊無家可歸的孩子是他殺的,救了自己性命的杏姑姑,亦是他殺的……

    竟都是他殺的!

    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

    芊澤的淚奪眶而出,她自欺欺人的下場竟是這般慘烈?

    恐懼與彷徨感鋪天蓋地的襲來,芊澤一想到已變得更為暴戾血腥的祁燁,即將來臨,便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他來漠西做什麼?他來漠西,要把她抓回去是麼?她不要,她不要被抓回那個冷冰冰的牢籠。她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好不容易才嘗試要開始新的生活,不要回去,不要!

    她答應過羽晴,要遠走高飛,永不回去的!

    「澈,祁澈,你要幫我,我不要回去,不要!」芊澤柔荑攥的愈緊,她猝然的緊張,讓祁澈大為吃驚。但一見她倉皇無措的表情,他便更加堅定了要保護好她的決心。此時他想,除了雲翹的幫助,的確沒有什麼更保險的方法。

    於是他便雙手一按芊澤的雙肩,篤定道:

    「你放心,芊澤,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祁澈說罷,霍然跳下馬,遂又把芊澤抱下來交給劉欽。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扶了扶自己腰身的佩劍,逕直向雲翹帳前走去。劉欽訝然,從身後呼叫:「你要做什麼?」

    「我去勸她。」

    祁澈瞇了瞇眼,加快步子。劉欽見他執意,便也不多勸,只希望他能成功勸服雲翹,不然事情就麻煩了。想畢,劉欽側目睨了一眼驚魂未定的芊澤。她竟這般害怕,看來她在皇宮裡,的確受盡了委屈。

    「哎……」

    想時,劉欽喟然一歎。心中感歎命運的多變,如果當初明夏將軍早一步把芊澤救出,或許就不會是這般下場。

    夕岄停在雲翹帳前,和守夜的阿嬤耳語了幾句,阿嬤便面有難色的進了帳。芊澤與劉欽站在遠處觀望,兩人的心不約而同的吊了起來,生怕雲翹這次再鬧彆扭。哪知,半晌之後,阿嬤出來請了夕岄進帳,這時劉欽才舒下一口氣:「看來解鈴還須繫鈴人啊!」

    芊澤此刻也平靜不少,但依舊憂心忡忡。

    夜裡風大,侍衛手中的風燈,幾欲在凜風中湮滅。劉欽的目光至始至終都盯著雲翹的帳前,他等了又等,心急如焚:「怎麼還不出來?」

    芊澤也訝異,惴惴不安的雙手合起,攥了緊。

    而就在劉欽說完這話的時候,突然一陣怒極的哭嘯聲從帳內傳出:「出去,出去,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別再說了,別再說了!!」

    伴隨著這哭喊聲,撞入芊澤眼簾的,便是夕岄被推搡出來的一幕。雲翹把他趕出後,便衝著阿嬤喝道:「誰都不許再放進來,你們都走,都走!!」雲翹哭著向這邊咆哮,劉欽大驚失色,忙不迭上前問起夕岄:「你怎麼勸人的,沒把人勸好,倒把人給氣哭了!!」

    他見雲翹不是普通的生氣,那泣聲分明伴隨著心傷,於是便惱起夕岄來:「你是不是跟她說了不該說的話!?」

    芊澤也是這麼認為,雲翹看上去傷心至極,定是夕岄多說了什麼。

    夕岄低,大手緊了緊,淡淡說來:「我只是先把誤會澄清,既然要澄清,我便直話直說了。」

    「直話直說!?」劉欽抬高一聲調,又問:「你說什麼了?」

    夕岄仿似極不願意談起此事,但卻見芊澤和劉欽都滿是期待的等待一個解釋,於是便吞吐道:「我……我只是說,我對她沒有別的意思。」

    「哎呀!」

    劉欽料了個准,頓時捶胸頓足。

    「你是要氣死我啊,現在你讓堂堂郡主,明明白白的失戀了,她現在管著自己傷心,哪有空想別的了!」劉欽懊惱的反身,芊澤聽罷,也是一臉失望。但旋即,她又想了個明白,說到:

    「沒什麼,我們可以想其他方法的。」

    她能理解雲翹的心情,更能理解夕岄的直白。她調轉回身,兀自向自己的帳篷走去,邊走仍邊說:「明日再做打算吧,現在夜深了,還是早些休息。」她的腦子如今一片亂,太多事情湊在一起,她無法一一理清。

    只希望,這一次,命運不要再捉弄她。

    她只想過平靜的生活,哪怕孤身一人,她再也不想陷入曾經的痛苦當中,再也不想失去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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