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祈 正文 宮深影迷離【4】
    朱太師仍是半信半疑,但事以至此,別無善法,如果炎赫真的有遺詔當然更好,如果沒有,對她們來說,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暫且將他的命多留幾日便是了。

    朱帝夫挽著炎赫的手,兩人互相攙扶著去了,彷彿兩人一直以來相依為命的樣子。太師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眼神中有著淡淡的嘲諷,到此作罷,現在還有一個更為頭疼的事情。

    原來以為所有的事情都會在今夜塵埃落定,但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到最後還是要與自己最想避開的人打交道。

    喬羽,喬少微。

    太師冷哼一聲。這個女子是天下第一的麻煩人,狡猾如狐,奸詐似鬼,即便是自己這個在官場裡經營了一生的人,碰上她也是得小心再小心。而如今如果真的有遺詔在她手中,只怕她也不會乖乖地交出來,看來只有另想它法。

    「太師。」親信低聲稟報,「七公子一定要見你,你看?」

    玉竹!

    太師略微一愣,心中還是有些踟躕,但很快她就將這猶豫不決拋諸腦後,「我去見他。你們著人看管好寢宮,不得任何人進出。不能驚擾到陛下遺體。」

    「太師儘管放心。」

    玉竹雖然隨著人流進了皇宮,但那些女衛不敢放他進去寢宮,卻也不敢得罪他,只能假借朱太師的命令,將他騙進一間閒置的宮室中等候。

    玉竹一個人坐在其中,沒有坐在燈下,反而是挑了一個陰暗的角落,一如他在喬府或玲瓏精舍之中,反正他的房間就他一個人,形單影隻,何必憐影自憐。

    宮燭突然閃了一個燈花,燭光在他的臉上明滅了一下,便是這微微明亮的一瞬間,他的容顏便在太師的眼中鮮明起來。

    太師站在門外,靜靜地看著他。

    玉竹,他的幼子,最冷落也最心疼的一個。她所有的兒女,只有玉竹是沒有父親照看的,而偏偏只要看見他,就讓她想起當年令她又愛又恨的人來,她只能把他放的遠遠的。但誰知,盡然是這樣無心之舉,造就了朱家唯一的一朵芙蓉。若大的朱家,居然只有這樣一個乾淨人。

    太師在心中自嘲。

    標榜自己那是朝臣們之間的事,捫心自問,就不用睜眼說瞎話了,朱家人干了哪些事,還有誰會比她更清楚,若真是量罪,除了玉竹之外,朱家每人長十個頭都不夠砍的,但勝者為王敗者寇,如今她佔上風,天下人能奈她何?

    攘內必先安外,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她向來不強求,只是全力以赴,不留遺憾。

    「母親。」玉竹站起身來。

    「嗯。」太師一揮手,家將們退出門外,將殿門緊閉。

    玉竹緊盯著她,母親的表情冷靜非常,而自己卻是微微地抖,心中萬千的質問,到出口是卻只是一句幾乎於絕望的呻吟,「母親,你為何這樣做。」

    太師緩緩走到他身前,抬手將他鬢際的一縷亂拊好,「玉竹,母親別無選擇。」

    玉竹胸口緊,眼眶酸澀,這麼多年,這是第一次母親與他站地這麼近,近到可以聞到母親身上的薰香味道。玉竹一把抓住太師的手,「為什麼沒有別的選擇,你權傾天下,姐姐、兄長和族人雖有大過,就算一朝清算起來,以功勳相抵,不過是流放的罪名而已,陛下待你如同姐妹,必然罪不及你,有什麼必要逼宮,密謀造反?」

    太師苦笑,「傻孩子,人不是石頭,不是躺在那裡不動,就沒人來傷害你。太女給陛下服下毒藥,如今陛下已駕崩,她連自己的母親都容不下,又豈能容得下我。」

    「那你為什麼明知太女給陛下下毒,卻不告訴陛下?你若告訴陛下,陛下廢了太女,自然會考慮毓儀,你…」

    太師搖頭打斷了玉竹的話,「沒用的。太女是什麼樣的人,毓儀又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都太清楚了。莫說我不能將朱家的實力暴露在陛下眼前,即便我拼卻身家性命不要,救了陛下,以陛下的英明才智,豈會將江山交給毓儀這個庸才?她考慮的必然是毓熙,而且陛下身體康健,千秋正盛,以後說不定還有什麼變數也未定。母親年紀大了,等不到那天。」

    玉竹急得淚花亂顫,可他向來談鋒不盛,怎說得過他母親。

    太師以手摀住他的嘴,「玉竹,你聽母親說完。對國家盡責是忠,對家族盡責是孝。母親自問是個能幹的人,卻也不能做到忠孝兩全。母親明知此舉乃是保小家棄大家的不義之舉,但母親在這條路上走了這麼多年了,無法再回頭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毓儀接位之後,我把持朝政,挑選良臣干將,匡扶社稷,必定能再造一個興盛的金閭。到時史官筆下或濃或淡,此事也就過去了。你又何必太介懷。」

    自此,終於無可回轉,玉竹淚眼婆娑,哽咽難抑,「母親。」

    太師將他摟入懷中,「玉竹我兒,不用再勸母親。母親明知有違大義,但已經無法再回頭了。」

    玉竹將臉埋在太師頸側,痛苦的閉上雙眼。

    無法再回頭了。

    「我兒。」太師拍拍他的肩,「喬羽呢,喬羽在哪裡?」

    玉竹低頭,幽幽地說,「我從不過問她的行蹤。我只知道她離開京城已經好幾日了。」

    太師疑惑,「你可曾聽她說過要往北疆?」

    玉竹神色恍惚,只是搖頭,不再多說一句話。

    太師見他神色失落,想起暗哨曾回報說喬羽雖不曾虧待過他,卻一直偏愛冠卿,心中頓起殺意,只待遺詔事情一了,她便殺了喬羽,為玉竹再尋良人,她的兒子,何必過得這麼委屈。

    低聲哄道,「你且在此間歇下,反正她也沒有回來,你回那個府中也沒什麼意思。待過幾日帝京平靜下來,我便讓人找她入宮見你,到時你們一起回去便是。」

    玉竹遲疑,「我若不歸,冠卿必然要擔心的。」

    太師笑,「你放心,我立刻派人前去傳口信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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