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祈 正文 煌煌帝京行 【2】
    「小姐,你看!」如袖笑著尖叫。

    喬羽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從馬車上翻身坐了起來,「唔,到帝京了?」

    冠卿在馬上回過頭來笑,「沒呢,還得有半日的光景才能到。」

    咚,喬羽反手在如袖的頭上敲了個爆栗,「那你高興什麼?」

    「嗚,我是看見那瀑布很漂亮,想叫小姐看嘛!」

    如袖抱著頭,嘟著嘴,淡墨在後面咬著袖子偷笑。

    喬羽笑著罵,「誰讓你沒說清楚。咦?幼幼?我困了到車上睡覺,你幹嗎也跑到車上睡覺?」喬羽好笑,作勢要打它,「你也好意思,跑得比馬快,居然還跳上馬車睡覺。有你這麼懶的金糜嗎?」

    幼幼直著脖子跟她大眼瞪小眼。

    「哈哈、、、」大家都笑了,連冠卿也忍不住在馬上笑彎了腰。

    與三娘分開後,無論是她,還是冠卿,又或者淡墨和如袖,都從心底感到了一種說不出的輕鬆,一種令人愉悅的希望在每個人的心地蔓延。在這個即將被建立起來的「家」,寄托了她們太多的嚮往。

    霍三娘在分開前,塞給喬羽一張薄薄的信封,吩咐喬羽等她離開之後才可以看。

    喬羽一看,是張鬼畫符的東西和一封信,喬羽沒當回事,把那張符扔給冠卿,把他嚇了一跳,忙問她是哪來的,那是張5oo兩朱金的金票。

    喬羽也傻了,打開三娘的信一看才知道,霍三娘特地囑咐她莫虧待了自己和冠卿,要買間大點的房子,裡邊給她留一半,那5oo兩朱金算是買她半套房子的錢。

    喬羽想了想,卻笑著罵三娘不仗義,那自己豈不是得再掏5oo兩朱金買那半套房子。

    「哎,冠卿。」喬羽將幼幼趕下了馬車,跳到它的背上,跟冠卿並駕齊驅,「在孝茲買套房子得多少錢?」

    冠卿想了想,「若是普通人家兩進的房子,十二兩到十五兩朱金就夠了,再打理一下,添些新的必須器物,不到一兩朱金,就可以辦妥了。」

    「什麼叫兩進的房子?」

    「有一個露天庭院的房子稱為一進,有點規矩的人家,都會將男眷特別安排一間院子,所以一般都會有兩進。要是再講就的人家,主人,下人,書房,會客,以及各房的男眷都會有自己的庭院,那就不好說了。」

    喬羽眨巴眨巴眼睛,「衛相的宅院有幾進?」

    冠卿想了半天,「至少也有四五十進吧?」

    喬羽眼角抽搐,「那她每天在自家宅院裡走來走去不累嗎?」

    冠卿笑了,「大戶人家的私宅裡,都會有小轎,作替腳用,方便男眷。」

    「整得自個家跟公園似的,該不會進去還要收門票吧?」

    惹得冠卿一陣笑,似春風破面,勝桃李三分。

    喬羽哇哇怪叫,「難怪人家說,肯愛千金輕一笑呢。」鬧得冠卿漲個大紅臉。

    「哎,冠卿,那而是不是有人家?」喬羽遙指那瀑布處,山後似有炊煙整裊裊升起,不過不仔細辨認卻也不太容易分辨。

    「好像是。」

    喬羽摸摸肚子,「冠卿,我們啃了好幾天的餅了,跟這個人家打聲招呼,煮點飯吃吧。想吃點熱乎的東西。」

    「好。」

    喬羽跟在冠卿後面,離開了正路。朝著瀑布方向走去。

    原來她們還怕山路崎嶇,馬車難行,但漸漸地,竟然走上了一條石板道,恰可容下一輛馬車行走,雖然已荒草叢生,掩蓋了路徑,但依稀能看出路形極為工整,在轉彎處,還有示意的石跺。冠卿下馬仔細察看,只見石跺上面已長滿綠苔,苔衣下的花紋簡潔細緻,不似俗物。

    冠卿抬頭看著喬羽。

    喬羽抬頭環望四周,青山環翠,鳥語花香,一簾瀑布臨空而下,身姿婀娜,細密而不湍急,仿若神來之筆,重意而不重形,山谷之中瀰漫的水氣,隱隱有虹光出現,美不勝收。

    「即入寶山,豈可空手而歸。這般雅致的主人,若不見上一面,冠卿不覺得遺憾嗎?」

    冠卿見她端坐在幼幼上眉眼帶笑,顧盼生姿,心中一軟,「希望這家主人的飯菜也是一般的雅致,才好。」

    哈哈,喬羽大笑出聲。

    冠卿牽著馬韁,走在喬羽的前面,細細地打量,不敢掉以輕心。

    青石路順著山勢蜿蜒,凡有陡彎險峻之處,外側都有石跺或亂石磊起,可見當時修建的人的確考慮地細緻入微。

    一路行來,恍入畫中,景隨步移,喬羽驚贊不已。

    又繞過一個彎,一幅美景頓入眼簾。

    此處是兩山之間峽谷的半腰,剛剛的瀑布就是在對面青山的半腰之上,但是她們面前這處地形卻極為奇特。兩山半腰中皆有一塊數十丈寬的平台,險險相接,對面的石台處於山之陽面,上面建有一座庭院,但似乎年數久遠,修繕不周,一任青籐滿牆,野花怒放,那炊煙正是從院中升起。

    冠卿走到崖邊,現雖然兩座石台看似咬合,但實際上最接近處也有丈許,人馬皆無法通過。對岸有座吊橋,卻未放下。

    喬羽示意如袖上前,如袖揚聲喊,「請問有人嗎?我們是路過的行人,想打擾一下。」

    那院裡似乎有人應了一聲,片刻,院門打開,走出一位老婦和一位少女,來到崖邊。

    老婦年紀已經很老了,拄著一根籐頭枴杖,那少女不過七八歲的樣子。老婦見喬羽坐在金糜的背上,料她不是一般的人,客氣地問,「小姐,有什麼事嗎?」

    喬羽跳下幼幼的背,拱手行禮,「打攪老人家了,我們主僕路過此處,日已過午,腹中飢餓,見有炊煙升起,特來討饒一頓。」

    小姑娘見喬羽說的直白,暗暗笑。

    老婦見她們眉和目善,便讓小姑娘放下吊橋,迎她們過來。喬羽和冠卿將馬車留下,只帶了淡墨和如袖還有幼幼進了院子。

    喬羽進了院子細細打量,院落佔地不是很多,但設計得寬敞風雅,松密有度,還引來山泉,蓄在一石槽中,只可惜,除了日常生活的地方收拾得還算乾淨,一些別緻的設計都被枯籐落葉塵土遮住了。

    老婦將她們讓進了大廳,請她們坐下,不一會兒,小姑娘奉上湯食。喬羽也不推讓,說了聲多謝,將碗吃了個底朝天。

    冠卿笑笑,吃相極斯文,看得那小姑娘目不轉睛。

    喬羽放下碗,只覺得回味無窮,可惜吃不下了。

    老婦坐在她對面呵呵笑。

    喬羽忙客套兩句,「老人家,這座庭院真美,您老真是好福氣啊,在這青山綠水造了這座洞天福地,想必花了不少心思吧。」

    「唉。」老婦苦笑,「姑娘見笑了,若說是當年這座玲瓏精舍剛落成時,的確是一時翹楚,風光無二,可惜世事變遷,風流易損,誰人還記得啊?」

    「玲瓏精舍?」喬羽疑惑地看著冠卿,冠卿也搖頭不知。

    「哈哈,」老婦苦笑,「那也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我家主人在朝為官,位高權重,在孝茲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人物。這座玲瓏精舍便是她的別院,每每閒暇時,她便來這裡住上幾日,與朋友談詩論酒,當時孝茲均以能作客玲瓏精舍為榮。可惜,因為主人她生性不羈,不拘小節,結果遭人陷害,落得滿門抄斬。這座精舍也無人繼承。」

    喬羽安慰道,「這是您的孫女吧,日後她住在這兒也不錯啊。」

    小姑娘噘起嘴巴,「我不要住在這兒,到孝茲買點糧食得走大半天呢。可不方便了。」

    「唉。」老婦歎了一聲,「我在這兒守了一輩子了,可主人已無香火傳嗣,再守下去又有什麼意思呢?孩子大了,日後總得有個營生,總不能老待在這座院子裡。我們也準備收拾收拾,搬到離孝茲近點的地方。」

    喬羽心中一動,與冠卿對望一眼,冠卿一笑,明白她的意思,跟那老婦說道,「老人家,我們是舉家遷移到孝茲的,但現下還沒有個落腳的地方,如果您不反對,我們想買下這個院子。您看怎麼樣?」

    老婦很意外,「這兒離孝茲很遠,每次我們走著下山,都得一天時間,購置食物都很不方便。你們為何不找個離孝茲近點的地方呢?」

    喬羽笑,「我生性愛靜,不喜人多的地方。而且這個院子有很雅致,很合我意。您要是願意,我願意出二十兩朱金購買。您覺得可好?」

    老婦有點猶豫,小姑娘在一邊噘著嘴巴,使勁扯她的袖子。

    老婦無奈,「也罷。這玲瓏精舍已無主了五十餘年,如今能有姑娘這般人物,作為新主,想必也不會辱沒了它。

    當下,冠卿便付給了老婦二十兩朱金的金票。

    小姑娘興高采烈地接過來,老婦扶杖歎息良久,還是起身,帶著喬羽將庭院細細的瀏覽了一遍。她年紀雖然老邁,卻將當年精彩的情景記得分外的詳細,想必對舊主感情極深。

    喬羽對冠卿歎道,「她家主人必是位風雲一時的人物,也不知是如何的精彩,竟能讓一位老僕,在五十餘年之後仍對她如此念念不忘。」

    想必那小姑娘早已厭倦了山中的寂寞,老婦才翻出房契交給喬羽,她便已經將細軟收拾完畢,迫不及待的要拉著老婦離開了。

    冠卿見也留不住她,便吩咐淡墨和如袖駕著馬車送她祖孫二人一程,又吩咐她倆到山下的集市上,將那必需的器物、糧食等先買點回來。

    淡墨如袖領命去了,那老婦臨去之時,老淚滿襟,真是一步三回望。」

    喬羽站在崖邊,望著老婦那依依不捨的背影,「冠卿,不知道如果我死了,五十年之後,是不是也有人會這般懷念我。」

    冠卿笑,「別人怎麼樣,我不知道,我一定是不會的。」

    喬羽嘟著嘴看他。

    冠卿繼續道,「我若在你之前死了,自然不會再懷念你;若你在我之前死了,我必定馬上跟你一起去了,又怎麼會在五十年之後懷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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