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不是說只是最初級的魔道嗎?居然也會耍詐?費日只不過是神識附身在那個白色微粒上,面對氣勢洶洶而來的魔道,情不自禁地動用了很久未使用過的般若波羅蜜多咒:「揭諦揭諦,波羅揭諦,婆羅僧揭諦,菩提娑婆訶」。
十八個具體而微的金色梵字浮在面前,擋下了那個魔道的攻擊。那個魔道神色大變:「佛門秘咒,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那你又是什麼東西?」費日針鋒對麥芒地回敬說:「哼哼,連當個魔道都當成這樣,恐怕連東西都算不上了!」
「你知道個屁!」那個魔道面紅耳赤,雙手虛虛一托,幻出一支方天畫戟,遙遙地指著那般若波羅蜜多咒結成的防禦陣式,說:「魔神出世,三界再造。我們就成為將來玄界最原始的魔神,假以時日,不難超脫三界,自成圓滿境界!」
靠!這年頭是不是變了,自己身上弄出一點小微粒,居然是神之原形,面前這個細菌似的魔道還大言不慚將來要超越三界,達成大圓滿境界。想想當前三界之中,即便是三清道祖、如來佛祖,甚至於人界所供奉的那些創世之神,如大梵天、盤古等都未能達到大圓滿境界,可見大圓滿境界絕不是路邊的野花,想採就能采的!
「是嗎?」費日剛剛冷笑一聲,還沒等下文出來,那個魔道手中的方天畫戟一個橫掃,從戟尖飛出一個月牙形的黑色氣勁,撞得般若波羅蜜多咒轟然一聲巨響,化為流光四散而沒。一招得手後,那個魔道更是得禮不饒人,方天畫戟一振,抖出一顆斗大的戟花,直奔費日中心而來。
費日一個翻身,還沒想出對戰的法子,就身不由己地化為一縷白光,繞過方天畫戟直撲那個魔道,與那個魔道一接之下,像是一杯牛奶加入了咖啡,奶不再是原來的奶,咖啡更不是原來的咖啡。兩個身體無聲無息地化為一團原始靈力消散在天地之間。他的神識沒了寄托,自動地回歸本體,注目之下,手中的黑色氣團除了一線靈力波動之外,便沒有了變化。對於裡面數以千萬計的魔道來說,只不過是損失了其中的一個,哪還有誰關注啊!
費日隨手將黑色氣團投入鹿鼎之中,叮囑了一聲:「你不是能找出他們與外界母體的神秘聯繫嗎?這事就交給你了!那個什麼瘟母魔君看來也不是個好惹的角色。傷腦筋啊,我們的人用一個是一個,可是東海魔域的那班傢伙倒好,乾脆是剝洋蔥,幹掉一層還有一層!」
「老大!話不能這麼說,呵呵,據我所知,我們的力量也會增加的……而且馬上就來了!」書蟲器靈冷不丁地鑽到費日的神識中,接了費日的下茬。
費日略略一怔,旋即笑著說:「看來是那個春秋筆有下落了吧!孔老夫子做人不地道,既然要將他的兩件神器留給我,就該在恆古文殿中布下個萬全之策,讓我順利收取,結果倒好,你書蟲算是達成目的了,春秋筆卻去向不明。」
「話不能這麼說吧!孔老夫子說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最不喜歡以勢力壓人,以力服人,自然也不會動用玄界神通來制約我們。」書蟲倒是替原主人辯護起來了:「何況,有了我書蟲,等於繼承了孔夫子至少一半的神通,老大,做人要有良心啊!」
費日神識微微一動,手中掐了個法訣,將桑鶴和桑彩姬送出了山谷,然後打開柴門,笑著對門口正想敲門的一位神色蕭瑟,極其憔悴的老者說:「前輩有何指教?」
那位老者對費日的出現毫不驚訝,一腳踏進門來,說:「老夫梅友根!」
「原來是大國師駕臨,失敬失敬!」費日隨後拱手說:「不知大國師此來,所為何事!」
梅友根冷哼一聲:「無事就不能來?」
「我說阿筆啊!你是還那麼臭屁?什麼大國師,真羿國早就滅國了,你這個國師也該回歸原形了吧!在主人面前,還擺什麼架子啊!」書蟲出現在梅友根的肩上,扭動著身子,學著梅友根方纔的口氣說:「老夫春秋筆,見過主人!」
梅友根身子一挺,眉毛一挑,說:「主人?我生天地之間,何來主人?」
啪啪啪,費日鼓掌說:「說得好!這話我愛聽,每個智慧生天地之間,誰可以為其主人?就算創造三界的元在此,也是跟我們同等的生命而已。不過,大國師,可我發現你幹過的事,有些可不地道,什麼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什麼皇帝天子,上應天象,為天下主。這些事你已在娑婆世界幹過一次,到了芙蓉大陸怎麼還不改其行?我的董仲舒董老太師!」
梅友根臉都不紅一下,說:「為天地立心,為萬世立言,只要能治清天下,一時權宜之計又有何妨!」
「又有何妨?」費日怪叫一聲:「心口不一,弄到後來,搞得儒家成了儒教,除了一些迷信得只知道向孔老夫子磕頭的書獃之外,全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這也叫權宜之計?不過今天我可不想跟你爭論這些東西。真羿國一戰之後,你除了前幾年跟花花公子有秘密交易,被他耍過一陣子後,就音信全無,現在又這付模樣跑到我這裡來,恐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梅友根長歎一聲,頹然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說:「也許你說對了!我的權宜之計的確大有問題,不瞞你說,自從我被那個幻化成你模樣的華慕斌耍得團團轉,玉甌一統天下之後,我就乘槎浮於海,到東海去了!」
一聽到東海兩個字,費日就知道肯定又跟魔道脫不了關係,神色一正,說:「大國師可是遇到了魔道?」
梅友根搖搖頭,又點點頭,將費日看得一頭霧水,才緩緩地說:「我從娑婆世界來到芙蓉大陸時,還帶來了三個弟子,當然,不是你見過的春秋三傳,那是我在芙蓉大陸收的修行道。我的那三個弟子到了芙蓉大陸後,沒有跟著我一起入世,而是在東海各尋靈脈清修。當我心灰意冷時,原本也想找他們一起切磋清修去,誰知……」
費日的心裡猛然一跳,說:「且慢,你的三個弟子?是不是在漢以後收的?」
「不錯!」
「那麼唐是不可能了!整個大唐,佛道儒百工並行,可沒出什麼獨尊儒家的大人物。剩下最有可能就是宋了!你的三個弟子是在宋時收的?」
梅友根有點驚訝地說:「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媽媽的」費日難得開粗口,說:「我還敢肯定,你至少有一個弟子修入了魔道。朱四喜!我呸,如果還想不起你是誰,我可真是笨蛋了!朱熹,吃人禮學的鼻祖之一,自己當時就為了妓女嚴蕊,吃醋地去污告同僚,可說起來什麼存天理滅人欲,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流毒千年,這樣的人不修魔道,簡直浪費了大好天賦!」
梅友根瞠目結舌了老半天,雙目微閉,以手從額摸到下巴,呻吟一聲說:「錯了?難道我真的錯了!可是天下一統,必須先要思想一統。為什麼我播下去的是龍種,收穫的卻是跳蚤?」
費日冷笑一聲:「一統?現在芙蓉大陸不就是一統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如果天下萬物定於一,哪還有萬物?只有三,只有多樣化,只有在各種思想的衝突和妥協之中,天下萬物才能獲得發展。孔夫子不是持中庸之道嗎?沒有兩端,哪來中庸?沒有一和九,哪來的平均數五?」
梅友根仰天長歎:「為什麼我第一次入世,沒有遇到你這樣的人?可是錯已鑄成,今後我有何顏面對孔老夫子?」
「錯已鑄成?」費日雙眼閃閃:「朱熹已被魔鴟壺反噬,又融入冥傳正的體內,算是完全被毀了。莫非另兩個弟子也出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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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友根點頭說:「別忘了程朱理學,程朱理學,程還在朱之前,說到真正流毒天下的,還是程學的死生事小,失節事大理論吧!」
流毒天下?費日跳了起來說:「那個瘟母魔君是誰,程灝還是程頤?媽媽的,你春秋筆收的好弟子?把娑婆世界的炎黃子孫折騰個半死,到現在還未恢復元氣不說,又跑到芙蓉大陸興風作浪來了!」
「是程灝!」梅友根像瀉了氣的皮球,徹底蔫了:「我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程灝居然吞噬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煉成了遠古魔道中最邪門的瘟母魔君。早在我剛到芙蓉大陸沒多久,就飛昇天界成為天魔,後來又在大魔神的幫助之下,破開兩界壁壘,將天魔真身重歸芙蓉大陸。在經過兩界壁壘時,他所煉成的瘟氣微魔全都被封印掉,不得不躲入東海深處清修。為了免得被其他魔道吞噬,他甚至連魔域也不敢去,而是偽裝成一個修行道繼續修煉。當我去找他切磋清修時,無疑是送了一件大補品上門,如果不是春秋三傳拚死相救,我早已死在他的魔訣之下。」
梅友根總算吐出了他心中的鬱結之氣:「我也真是傻!芙蓉大陸和娑婆世界一樣,都是最利於修行的地方,進入修行道後,至多三五千年不是到了應劫的地步,就是身體無法承受停滯不前的境界而崩潰,重入輪迴。不像其他世界,連修上幾十萬年的修行道都有!可我去東海時,居然也信了程灝的話,說程頤飛昇了,自己的修行不夠,一直在那裡清修!結果被他從容地騙入吞靈魔陣。所幸他為了完整地吸取我們的元嬰,不能驟下毒手,在困了我們幾年後,被谷粱天找到一個破綻,犧牲了他們三個,才勉強將我的遁出魔陣。可憐……」
「停!」費日及時止住了梅友根有向祥林嫂發展的趨勢,看來正是完整吸收了春秋三傳的元嬰,才使得瘟母魔君破開封印,得以重新馭使瘟氣微魔。他也不好意思說,你師徒四人不是總是嚷嚷著捨身取義嗎?被困在魔陣之下直接自毀元嬰,不就得了?程頤的天魔真身還不得繼續封印下去?
不過費日沒說,這話說出來,自己豈不是也有了點儒教三流聖人那樣的,讓別人家存天理滅人欲來滿足自己的利益需求的味道了!程灝既然已恢復了天魔真身,自然回東海魔域去了,否則也不會跟魔鴟壺攪在一起,讓他化形為老羅盤的樣子來這裡放毒。
老羅盤?費日手中的白光一閃,從虛空指環中拿出一隻羅盤,沒好氣地說:「行了!你的劫數已過,還不出來給我幹活?」
羅盤一彈,蹦到地上,恢復了老羅盤頭髮鬍子一團亂糟糟的形象,笑哈哈地說:「我早說過,你費日是靈道們的貴人,找你擋劫果然沒錯!」
如果魔鴟壺在邊上還真是會活活氣死,難怪他一進門沒幾句話,就讓費日揭穿了真面目,原來正牌的老羅盤根本就在費日身上。這傢伙最大的本事就是借天地之力來探測未來,自然不會算不出自己將要面臨一劫,乾脆跑過來求費日幫忙,將它收入虛環指環中貼身帶著,又讓費日用生之力活生生塑造出一個替身,到處招搖,終於在一次不小心之下,讓魔鴟壺給幹掉了,也算是應了劫數。
費日對著老羅盤揮揮手說:「老羅盤,你趕快排排看,到底東海魔域還要出幾個魔頭,再這麼折騰,有完沒完啊!我怎麼感覺自己像是活在一個三流寫手的小說裡,編不下去了就又弄出個魔頭來,難不成他真的以為在演什麼聖鬥士星矢,要把黃道十二宮一個一個打穿才算成功啊!」
老羅盤眼珠一陣滴溜溜亂轉,才訕笑著說:「有些東西也不是我能算得準的,有些東西我一說就不准了,有些東西那是天機,想說也說不出來……」
「得得!」費日不耐煩地說:「反正大國師也不是外人,乾脆,你知道多少,統統說出來,大家一起來排排,能不能找個機會把東海魔域給一窩端掉,一了百了,省得老讓人掛著那裡不舒服。」
老羅盤一副高人模樣:「一了百了?須知天下事了猶未了,不如以不了了之!據說,當初元在創造三界時,訂立的最根本法則就是對立平衡法則,有友就有敵,有上就有下,有陰就有陽,有正義必有險惡,使得沒有一個因素能真正成為三界主宰。聖人不死,大盜不止,諸神不滅,魔道不絕,你想將魔道一窩端掉也不難,只要將玄界神聖菩薩也跟著一窩端掉就可以了!」
「那還是先顧著眼前吧!」費日一陣洩氣地說。開玩笑!要將玄界無窮多的神聖菩薩連同三界魔道一起端掉,還不如直接讓我腳下的螞蟻去吃掉天界四大聖獸之王來得簡單些!不過,你老羅盤不會真的就給我這麼一個建議吧!
在費日雙目炯炯地注視之下,老羅盤終於頂不住了!舉手投降說:「我最多只能告訴你,到目前為止,芙蓉大陸出的魔道你基本上都還能應付。別洩氣,很多人在看著你,萬一你不住的話,天界玄界馬上會有人下來!」
「哇佳佳,敢情我那麼努力是讓人家當猴戲看!」費日怪叫著睨了梅友根一眼,說:「還統一大陸,還統一思想,還玩個屁啊!」
梅友根木呆呆地坐在那裡,像是沒聽見費日在說什麼似的,喃喃自語:「為什麼我想得到的都是別人不屑一顧的,為什麼我想得到的偏偏又得不倒的,從獲得意識以來,我就是別人的器具,好不容易成為人類,以為可以擺脫別人的擺佈,卻始終還在人家所布下的羅網之中。為什麼要有我,我到底為了什麼?」
完了!又一個誤入歧途的可憐孩子!費日朝趴在梅友根肩上的書蟲飛了一個眼色,書蟲心領意會地格格笑著說:「其實,要跳出別人的擺佈也不是不可能!」
「怎麼跳?怎麼跳?三界之中,誰能擺脫命運的擺佈?」梅友根像是落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對著書蟲說:「當初就是你鼓動我修靈,還給了我修靈蘊體的法訣,到頭來你自己卻成了別人的器具,還談什麼擺脫命運的擺佈!」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書蟲倒是學會了賣關子說:「你還記得孔老夫子將我們留在恆古文殿時說的最後一句話嗎?」
「該是了結的時候了!三界各有命運,誰都無權控制另一個根源同樣是元的生命。」梅友根一字一字地複述出來,才喟然說:「正是因為如此,我才不想再成為誰的神器,我要做我自己!」
「可是你現在做得了自己嗎?」書蟲步步緊逼!
「我!」梅友根一時語塞!
書蟲滿臉詭計得逞的笑容:「那是因為你走錯了路!其實孔老夫子早給我們留了自由控制未來的路,那就是跟著費日小子。那些個玄界老人家個個頭腦僵硬,全是物我尊卑之分,最是看不起不如自己的生靈。就算是眾生平等的佛家修行,也屈於三界法則之下,真正能打破三界法則的人,在我看來只有費日小子一個!真正能將我們視為朋友,而不以我們能否對他有貢獻而將我們分為有益有害,只要我們不損害其他人的自由,就能給我們天生的自由也只有費日小子一個!我這麼說,你該知道為什麼我一直比你聰明的原因了吧!」
梅友根直直地站了起來,從頭頂開始裂開,一塊一塊的血肉往下掉。
「同志哥!我這是小茅屋,不是殺豬場,弄成這樣還讓不讓人活啊!」費日嘴裡嚷嚷著,生之力飛快地佈滿了整個地面,將血肉化為靈氣重歸天地之間。不到一刻鐘,梅友根的肉體完全崩潰,一個褐色的元嬰赤裸裸地站著費日面前,身形拉長呈筆桿狀,頭部紫色的長髮根根豎起,束成筆尖,雙腳並在一起,化為玉色的筆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