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然藍天,蒼莽群山,玉台皎皎,浮出雲端。
溫洲的白雲尖玉台只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金黃色的陽光從水晶般透徹的天空中肆意穿越,照得遠近一片晶亮溫暖,在山間峰側,是一層層淡得幾乎看不出來的煙嵐在氤氳浮動,微微地扭曲著身後的影子,讓人有似真似幻的感覺。高距群上之上,俯瞰茫茫大千,坐在玉台上的感覺似乎能與長天化為一體,心情更是如白雲舒展自如。
可惜,就有那麼一批人有著焚琴煮鶴的不良嗜好,吆喝聲慘叫聲幸災樂禍聲聲聲入耳,將好好的一處人間聖境變得粗俗不堪。具體地說,就是費日、玄月、若望四少、飛白、參娃和聆聆等一夥在玉台之上正飲酒作樂,鬧得不可開交。
費日被若望四少兩人按手,兩人按腳,死死地固定住,飛白正拿著一大杯深碧色香氣四溢的液體往他的口裡灌。玄月和聆聆不但不出手救人,反而在邊上拍手叫好。人哪,就是這樣,見到一個平時光鮮萬分,算無遺策的人難得出一回丑,誰不巴著落井下石?
其實這事也怨不得別人,誰讓費日這傢伙在獲得書蟲的知識後,也不好好修煉,整天東逛西竄,但太豐富的知識已使任何東西在他眼中都能得出理性的正確解釋,如此一來,這世界豈不是無趣了很多?窮極無聊之下,居然異想天開的釀起了空靈碧飲。
這空靈碧飲又稱醉神酒,玄界大神們也不乏好酒之輩,可是當他們修煉日深時,酒就漸漸失去了刺激作用。什麼白酒黃酒猴兒酒,到了修行道的口中就跟白開水似的,怎麼都醉不了。碰到一些異類,如天界真龍,除非有一水庫一水庫的酒,才能品出一點點味來。這樣下去,累不死造酒的,倒是急死喝酒的。個別酒癮大的,像濟癲那樣,都是自封修行去喝酒,那醉態還都大半是裝出來的,或者說是拿酒做媒介自我催眠的結果。
有需求就有創造,以酒入道的酒神狄儀為釀出新的酒,花了幾萬年的時間,踏遍各界,尋取新的配方,甚至不惜在娑婆世界連續轉世兩次,才最終弄出空靈碧飲的配方。將一系列靈藥仙石,利用仙靈之氣或神靈之氣直接發酵,提純出一種變異的靈氣,壓縮這種靈氣,得到深綠色的靈氣之液,稱之為空靈碧飲。
空靈碧飲最大的功效在於它能直接對飲者體內的靈氣做出反映,而且遇強則強。同樣一杯空靈碧飲,在人界修行道的口中,只是如啤酒般淡雅,但到了天界仙人口中,對仙靈之氣的作用就如同白酒般清冽,到了玄界神聖菩薩那裡,乖乖,就像給普通人喝酒精了,不少自詡酒中之神的玄界神聖菩薩都栽倒在這上面,使空靈碧飲有了個外號醉神酒。
在費日生之力的發酵提純之下,只花了他三個月的時間就造出了空靈碧飲,可是正因為這玩意兒是生之力作出來的,對生之力的效果也特別明顯。如果不是因為他體內還另有一股混沌願力,再加上和之力也正隱隱萌芽,恐怕在釀出空靈碧飲之後的日子裡,他會全在醉態裡渡過。
對空靈碧飲的釀成,最得益的莫過了多情怯了,這傢伙本來就是酒色之徒。只因為錯生了一副粗糙的外表,不能像白湧泉那樣招大姑娘小媳婦的喜歡,只好知恥而後勇,將一腔熱血全交代在酒缸裡。當他在溫洲裡避過仙罡劫,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將神形合一時,正趕上費日釀成了空靈碧飲。一試之下,就整天像只蒼蠅一樣繞著費日轉,想盡法子蹭酒喝。
比如今天,本來滿好的一個早晨,費日在一處鮮花盛開的小山谷中正愜意地曬著太陽,推算著今後溫洲世界的走向。多情怯就來了,還帶了若望三少、玄月、聆聆過來,說是天清氣爽,陽光明媚,正適合野餐。
媽媽的,我這個世界無風無雨,本來就天天天清氣爽,陽光明媚,用得著找這種借口嗎?費日不滿的話還沒出口,被多情怯充滿了諸如浪漫時尚美妙絕艷等華麗詞藻所修飾的語句所迷惑的玄月和聆聆也跟著起哄,說要拉上大家一起出去野餐,而且地點就在白雲尖玉台,當年他們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落腳點。
出酒出菜,出人出力,費日也只有認了。可是,這天底下喝酒的人全都有一個毛病,那就是自己喝酒的時候,見不得別人不喝酒,於是,費日也理所當然成了被城門之火給烤焦的池魚了!一邊被灌酒,一邊從喉嚨裡發出殺豬般的嚎叫,而且這豬還不是普通的豬,是一隻幾乎超越了三界的豬,這嚎叫之聲之可憐可怕程度,從百里之內,飛鳥逃盡,走獸伏地就可以想見一二。
總算是見識到費日出糗的一幕,頓時將他的修往遠超眾人而帶來的微微隔膜消得乾乾淨淨,到後來,大家一致放過這只已醉得不省人事的豬,開始內哄了。再到後來,除了聆聆和玄月之外,所有的人獸統統趴在了玉台上,不是礙著女士們在,說不定還扒光了曬日光浴呢!
玄月微笑著搖了搖頭,手中的法訣微動,一朵朵白雲凝在她面前。隨手裁粘,就成了一張張棉花床,托著酒醉的大夥兒回平時所住的小山谷去了。
剛落到山谷之中,就見一位矮矮胖胖,頭髮鬍子一團糟的老頭正手腳無措地在谷中團團亂轉,他見玄月和聆聆回來,忙招呼說:「玄月姑娘、聆聆妹子,你們可回來了!出大事了!」
「出什麼事了?」玄月按下雲頭,說:「老羅盤,你是不是又推算出什麼天機來了?」
「費日呢?」老羅盤說:「本來,說好了這三年期間,大家各自修行,不想來打擾他的。可這事依我看,別人還真對付不了!」
聆聆拉著老羅盤的手說:「老羅盤,到底是什麼事啊?先說給我們聽聽,再說大哥哥現在這樣子,恐怕也沒辦法聽你說事兒。」她揮揮手,雲帳中露出了費日等一夥人滿臉通紅,只高呻低吟,彷彿痛苦又彷彿快樂的醉醺醺樣子。
老羅盤奇怪地說:「他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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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知道費日釀出了空靈碧飲的人除了玄月和聆聆之外,其餘的都醉在雲帳裡呢,難怪老羅盤覺得奇怪。
老羅盤不可思議地說:「為什麼會出這種事?連仙人也會爛醉如泥?」
玄月微笑著說:「是費日釀出了玄界醉神酒,結果自做自受,被若望四少給灌醉了!」
老羅盤這才鬆了一口氣,醉神酒,聽樣子連神都能灌醉,那麼醉倒幾個仙人又有何難?可一想到自己遇到的那事,眉頭又皺了下來說:「不知怎麼回事,遷入溫洲的修行道和靈道似乎越來越變得像世俗道,居然有人病了,所以我想請費兄弟去看看!」
「病了?」玄月若有所思的樣子說:「什麼病!」
「頭痛、發燒、鼻塞、打噴嚏、流眼淚、咳嗽、嗓子痛」老羅盤報出一大堆症狀,然後下結論似地說:「開始只是這些典型的感冒症狀,繼而昏迷!雖然還沒出現死亡的病例,但被傳染的人卻越來越多。」
聆聆誇張地拍著前額說:「不會吧!老羅盤,連感冒都要大哥哥親自出馬?多喝開水多休息,熬個三五天就好了!再不濟,找百草門的那些老頭,三帖藥就好了,用得著這麼緊張嗎?」
玄月輕輕地一拉聆聆,說:「老羅盤的顧慮是有道理的。別說修行道,就是世俗道的高級術士和武士,都早已百病不侵,何況修行道和靈道們早已能自由控制全身經脈,導引天地靈氣,根本不可能生病。可如今居然會患上小小的感冒,必然事出有因,萬一是魔道暗中搗鬼,這麻煩就大了。」
「正是!」老羅盤點頭說:「玄月姑娘果然冰雪聰明,費兄弟為取信修行道和靈道,完全開放了六個傳送陣,保不住有哪個不長眼的傢伙藏私帶毒的混進溫洲,如果讓他們詭計得逞,豈不是前功盡棄?」
玄月一揮手,雲床將費日等人自動送入小屋,從山谷的四周升起幾道光華,在空中一觸而隱,一個包括四周十方天地的防禦仙陣自行發動,護住了山谷,笑著對老羅盤說:「老羅盤,如果不介意的話,先帶我們去看看情況,好嗎?」
「沒問題!」老羅盤點點頭,跟在玄月的身後出了山谷,化為一縷遁光向東南方向飛弛。快到海邊時,才指著一處剛興起的城鎮說:「這個市集是我們靈道和修行道們商議好的集市區,只允許交易,嚴禁任何相爭,最初的幾個病人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三人落在城鎮的一條大街之上,反正目前溫洲只有修行道和靈道,大家都有飛來飛去的本事,平空從天上掉下個人來的事比掉餡餅的概率高出無數倍,也引不來任何驚奇的目光。玄月輕鬆地拉著聆聆,跟在老羅盤後面一拐二拐,到了一處典雅的青磚平樓前面。
萬通茶樓,居然有人將萬通茶樓開到剛剛開放了不過一年多的溫洲,真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這座茶樓除了材料不同,在格局上完全效仿永嘉城的萬通茶樓總樓。三人在三樓的貴賓室入座之後,老羅盤就對在一邊侍候的靈道夥計說:「桑鶴,把彩姬放出來,讓這兩位修行道瞧瞧。」
靈道夥計向老羅盤作了個揖說:「老爺子,你說的是桑彩姬吧!不慌,我們這裡還有個人想先見見你帶來的這兩位仙女!」
老羅盤詢問的目光轉向玄月兩人,玄月點點頭,說:「誰啊!」
「玄月妹子別來無恙?」一聲朗笑,打門外進來一位風流瀟灑,又有點玩世不恭的傢伙,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後:「到萬通茶樓,還能見誰啊!」
玄月嫣然一笑,說:「原來是華公子!老羅盤,這下你可失算了,放在高人不求,跑去找費日!如果連華公子都擺不平的事,費日能解決得了嗎?」
華慕斌哈哈大笑,說:「沒想到這麼長時間沒見,玄月妹子倒是越來越風趣了。可惜華某不過一個修行道而已,有些事也是力不從心啊!」
玄月微笑著搖搖頭不語,這個花花公子太聰明了,對於聰明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什麼也不多說。何況不管費日也好,若望五少也好,對花花公子的手段可佩服得很。事實上,在芙蓉大陸一統這件事上,費日只開了個頭,真正成事的還是這位花花公子。如果,把他對芙蓉大陸所做的事一五一十如實地羅列公佈出來,費日在民間「芙蓉之帝」的稱號可能要換人了。
別看現在華慕斌的修為跟玄月一樣,不過是他化自在天上品的修為,可憑他威能君臨天下,慈能撫慰蒼生,智能運籌帷幄的心境,今後的提升必然勢如破竹,就連降龍羅漢也曾面許千年之後,這位花花公子的成就將在他之上,或者飛昇玄界也有可能。要知道,現在的玄界神聖菩薩哪一個不是幾千幾百萬年地折騰過來的?
華慕斌神色一正說:「要論追隱索密,勾心鬥角,費日還不足以跟我華某相提並論,但論到真正的心境和神通,費日已遠超我之上。這次,我們也只查到第一個出現這種病的桑彩姬曾在芙蓉之蕊附件莫名其妙地失蹤,而後出現在東海靈島,隨著靈道遷入溫洲。十天後,出現感冒症狀,繼而昏迷,原本以為可能是修煉之中走岔了氣,傷及肉體。可在其他靈道的渡靈理氣之下,毫無起色,而且接觸過的人相繼出現傳染現象,才引起我們的重視。」
老羅盤連連點頭,說:「想不到華公子查得這麼清楚!我們也只知道先是桑彩姬,後來很多人出現傳染,所以為了防止萬一,就把她寄放在桑鶴的萬寶錦囊中。」
華慕斌說:「桑鶴的萬寶錦囊雖然能夠隔絕天地,自成空間,的確是最後的隔離靈器,但無奈這種病症已傳染開來,為害不淺啊!」
老羅盤說:「老朽也覺得此事事關重大,才去找費日他們幫忙。」
「可是費日沒來是吧?連若望四少也一個沒來。」華慕斌的臉上浮起一抹微笑說:「兩位仙女的身上透出一股淡雅的香味,不是女人香,也不是什麼其他的浮華香味,倒像是酒香,那傢伙該不是釀出了什麼能醉倒仙人的酒,結果把自己也給灌醉了吧!」
「哇!」聆聆吐了吐舌頭說:「你是不是大哥哥說的那個整天吃喝嫖賭耍陰謀不務正業的花花公子?要不怎麼會一猜就中?」
華慕斌微哼一聲,哭笑不得,就知道費日的口裡吐不出什麼好話,可轉這麼可愛的女孩子來轉述,讓他又怎麼生氣得起來?不過好酒……一想到這裡,不由心裡一亮,好久沒有嘗試醉的滋味了,心裡盤算著怎麼才能讓那傢伙乖乖地獻出來,嘴上卻一本正經地分析開來:「據我所知,桑彩姬的原身是一隻山雞,而最初傳染上此病的靈道原身也大半是飛禽。受到傳染的修行道在發病前的一段時間內,也都跟飛禽有關接觸,是以我考慮是不是先將飛禽出身的靈道和其他飛禽隔離。可馬上發現,現在的傳染病已不限於飛禽了,任何病人與其他的生靈接觸,都有可能傳染,而這溫洲除了費日之外,還沒有誰能有隔離這麼大一個群體的權力,只好做罷!」
玄月臉色凝重地說:「那麼依華公子看來,此事跟魔道有無關係?」
「不知道!」華慕斌仰面向天:「不過,現今芙蓉大陸上最大的危機就是魔神出世,不管這事跟魔道有沒有關係,都可能在客觀上對魔神出世有利。現在,已經有修行道和靈道暗中傳言,說出現這種病的原因就在於這個世界跟芙蓉大陸不同,存在能讓修行道、靈道染病的戾氣。長此以往,只怕還沒等到飛昇,大家都會因為這樣那樣的病症先行折磨致死。說得人心惶惶,還有人計劃重新遷回芙蓉大陸,又因為費日說要斬斷芙蓉大陸的靈橋,逼得一些人鋌而走險,計劃在靈橋重現之時,破壞芙蓉大陸與這個世界的傳送陣,只要阻止費日在十二個時辰內找不到靈橋,就可以使芙蓉大陸的傳統至少再行延續萬年。」
聆聆恨恨地說:「這些人真不知道好歹,難道他們不知道一旦魔神出世,芙蓉大陸就會毀於一旦嗎?」
華慕斌悠然說:「哼哼!總有人以為自己能夠與眾不同,以為自己能避過大劫,至於其餘的生靈,關他什麼事?如果能抓緊時間飛昇天界,那就更好了,在我飛昇後,哪管洪水滔天!」
這就是華慕斌,對人性陰暗一面的認識遠比經常抱著幻想的費日要深刻得多:「按我說,現在還來得及,直接對修行道、靈道進行清洗,將那些不識大局者送去轉世,不能直接進輪迴的,統統先禁起來再說。」
「這……」費日不在,誰能做得了主?連見多識廣的老羅盤都有點期期艾艾起來:「萬一冤枉了人家怎麼辦?」
「冤枉?」華慕斌笑著喝了一口茶,胸有成竹地說:「我若是沒有證據,會有那麼狠辣的計劃?華某人只是花花公子,不是冷血劊子手。」
「可是……」聆聆搖頭說:「我想大哥哥會反對,他常說拿刀子威脅人家,不如拿糖誘惑人家;打死人家來維護自己的利益,不如引誘讓人家拚死維護自己的利益。難道,你這個花花公子就找不到一個法子將這事用另一種方法解決?還是你想偷懶,只想用最簡單的方法來解決?」
「哦!」想不到天真浪漫的聆聆說出來的話如此犀利,華慕斌微微驚愕地打量了聆聆一眼,點頭說:「小姑娘,你說得不錯,也許我該去找那個醉鬼費日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