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的彼端 卷十 第五章 攤牌
    費日仔細地打量著那尊探手羅漢,跟他在地球上看過的完全不同,高度跟常人差不多,長得不帥也不醜,似乎平常,雙手長度正常,但骨節突出,給人一種有很力的感覺,左右兩手分別托著一顆圓球,左邊略高,紅色,周圍塑有起伏的火焰,代表了日,右手略低,置於膝上,白色中隱隱透著幾分陰影,象徵著月亮。

    這時,廣林法師飛昇前留給他的一點明悟突然升上心來,費日雙手自然而然地擺出與探手羅漢相同的姿勢,從眉心射出一線光芒,沒入探手羅漢像的眉心。良久之後,他微歎一聲,收回眉心之光,轉向木魚法師,問了一句讓人驚訝的話:「降龍羅漢濟顛,你耍人耍夠了沒有?」

    「什麼?這傢伙是濟顛?」飛白從後面聽得清楚,通過與費日血契,他有幾分省悟過來:「靠!不要告訴我費日老大最近老是九死一生是你在背後搞的鬼!否則,就算費老大放過你,我飛白也要你好看!」

    木魚法師微微一驚,說:「費檀越何出此言?」

    費日歎了一口氣說:「濟顛和尚,你也知道娑婆世界有句俗語,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全天下不只你一個聰明人,一味地裝傻只會讓人瞧不起你這住世羅漢。」

    木魚法師臉上泛起了一絲苦笑,說:「真不知道你小子是怎麼看出來的!」他身形一抖,木魚法師的形象像是被敲碎了的玻璃一樣散了開來,露出那張半陰半陽,半哭半笑的臉。他手中的破扇一搖,說:「換個地方說話!」

    就在他破扇一搖一晃之間,費日等人只見得四周微微一變,被到了一處深谷,四周是巍巍雪山,惟獨中央一塊平地,平地的四角,有溫泉地熱,使得谷中四季如春。在谷中的朝陽一面,搭著兩間茅屋,屋前,搖曳的翠竹、草籬構成了一個防禦陣式。

    屋前左側,正有人背對費日等人在彈琴,不遠處,一個少女在跟一個頭紮沖天辮,身著紅肚兜的小孩子打鬧玩樂,無意間抬頭看到了費日,不由地大喜跑了過來:「大哥哥,你回來了?這下好了,我們可以一起吃中飯,省得參娃娃整天說谷裡太冷清,不如靈島熱鬧!」

    費日憐愛地拍了拍聆聆,笑著說:「好啊!那就要麻煩琴先生和我們的聆聆了!」

    「還有我呢!」參娃娃跳上費日的右肩,將書蟲給擠到一邊說:「我也去幫忙,好不好?」

    「好!」費日點頭。琴先生緩緩地站起身來,看看眼前的幾個人,知道費日這些仙人級的傢伙,都是不用吃飯的非人類,既然他開口讓自己去準備中飯,看來是有些東西不宜讓自己知道。他朝費日點點頭,拉著聆聆和參娃娃消失在谷口。說:「我知道十里之外的藏龍谷有幾顆仙晶冰桃看熟了,不如中飯就吃它了!」

    費日目送著琴先生帶著聆聆和參娃娃出了山谷,眼中終於有了一絲怒色,冷然說:「降龍羅漢,要換地方說話換到我家裡來了,是不是說今後你隨時可以闖到我家裡來指手畫腳?」

    濟顛他不喜歡費日這個變數給他對付芙蓉魔劫帶來麻煩,又知道費日最看重的就是朋友情誼,帶費日來這裡,還真有幾分警告的意味在裡面,讓費日以後在他面前最好不要這樣無所顧忌。他也知道費日明白這一點,更不會說破,所謂的「指手畫腳」不過是費日一時氣話而已!

    濟顛扇兒搖搖,一道仙訣形成結界,隔絕了外界的窺探,嬉皮笑臉地說:「連修羅魔眼都看不穿我的化身,你是怎麼知道我不是真的木魚法師?是不是華慕斌那小傢伙什麼時候給你露的底?」

    費日悠然地說:「原來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

    「什麼事?」濟顛知道費日終歸要說出理由的,華慕斌雖不見得跟費日有多大交情,但費日絕對不會因為自己讓一個也算是半個朋友的人受冤。

    費日的臉色已恢復了慣常的慵懶說:「東海國軍在芙蓉大陸鬧得這麼沸沸揚揚,卻不見你跟華慕斌出來看一眼,難道不讓人覺得奇怪嗎?別人不知道,難道我也不知道你這個住世羅漢之所以住世,防的就是芙蓉魔劫?為何魔劫近在眼前卻無一行動?難道你們不知道嗎?就算沒人告訴你們,憑你濟顛的羅漢五神通,扳扳腳趾頭都能算出來!不要跟我說閉關修煉之類的,像你這樣的天界大羅漢根本不需要再閉關清修。古人說,工夫在詩外,同樣適合你,只有在世事的歷煉中有所悟,就能提高。而且就算閉關,這一閉沒有個千百年是不會開關的,這芙蓉大陸還要不要?」

    他一連串的發問和反問,聽得濟顛連連搖頭苦笑,這年頭,連玩失蹤居然都是一大破綻,還被人當面扯著說,有失面子啊!

    費日不等濟顛答話,繼續說:「還有在東方世家!為什麼手持金塔家令的玄月對東方一線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連散仙金捨予、李夢龍也似乎無處下手!東方世家就憑一個散仙能拽成那樣?如果說不是你這個李家老祖宗在背後放縱東方世家,打死我也不信。」

    「這……」濟顛還真不知道該不該承認!

    「也許你只是想試探一下我修到何種境界,或者想讓東方一線教訓一下我,或者是想挫挫東方一線的銳氣,但不管怎麼說,干將被毀卻出乎你的意料,你也知道一旦被我發現是你在背後操縱,導致干將被毀,必然跟你沒完沒了。才會在一發現我重現芙蓉大陸後,授意靈島的散仙風空有傳我還靈訣。對了,說不定連還靈訣也是你先傳給風空有的。」

    濟顛笑了,說:「費日小子,你也有猜錯的時候,連我也推算不出到底是誰傳了還靈訣給風空有,這種功能上直追玄界神訣,卻能以人界散仙之力發動的法訣來源絕對不簡單。不過,的確是我以另一種天界仙訣換了風空有將還靈訣傳給你!」

    「我也只是說不定而已!」費日一定也不氣餒說:「說不定,連冷劍那傢伙的蘊神瓶也是你給的!」

    濟顛都快瘋了,這麼多的事,他怎麼都能猜得出來?費日開始笑了:「在我們煉成仙器時,發個紙鶴引著我們去妙果寺,甚至不惜將修羅從佛心封印裡放出來,跟我們練練,你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白湧泉驚奇地插嘴說:「修羅不是以魔入佛,成就火一般的智慧,擁有佛心使佛心封印自解的嗎?」

    費日搖頭說:「修羅是以魔入佛,成就羅漢果,但離擁有佛心還遠著呢?要是他真擁有佛心,就會直升玄界,成就菩薩果了!也不會在取回肉體金身時受到彌勒佛像胸前殘留的封印攻擊!修羅沒出手破佛心封印,那麼只有一個解釋:有人解開了這個封印。這樣的人物,我想來想去,就只有濟顛一個。更大的破綻還在彌勒佛像上,什麼佛生佛滅,羅漢住世,無非是說大雄寶殿中的羅漢像裡有我所需要的時空扭曲法訣而已。弄得那麼玄虛,讓人在幽幽暗暗反反覆覆中追尋時,忘了平平淡淡從從容容才是真,其實很多事情回頭想想就會覺得不對勁!」

    說到這裡,費日頓了頓,對濟顛說:「我還記得你曾說過,我是一個連你都無法推算的變數。你又怎麼會在妙果寺創建時,就在彌勒佛像上留下這種誘導性的謎語?在我的眼中,那八個字表面上雖古老陳舊,但實質卻是現刻的。能對妙果寺瞭解的如何深透,又在時間上把握得那麼好,除了你濟顛還有誰?」

    「算你小子精明!」濟顛狠狠地說:「可是就算你知道是我在背後操縱,憑什麼肯定木魚法師就是我?」

    費日聳聳肩,雙手一攤說:「因為木魚法師的表現太反常了!明知道修羅出了封印,不率眾逃之夭夭,反而發動大周天十萬八千神力降魔陣,將妙果寺和外界通通隔絕,自斷後援!到了後來,讓徒子徒孫們逃的時候,不讓他們把鎮寺之寶帶走,為後世子孫留一件奇寶,還死捏在手裡不放,難道他想在自己殉寺之後,將豬頭鍾送給修羅當紀念品?最後,還惟恐我不知道似地,主動提醒我探手羅漢的神通是摩日轉月。」

    說到這裡,費日突然歎了一口氣:「可是我始終不明白一件事!」

    濟顛驚奇地說:「原來也有你小子不明白的地方?說來聽聽!」

    「為什麼你會這麼在意我?居然在背後玩了這麼多的小動作?除了為應付東海魔劫之外,你到底還想幹什麼?」

    濟顛罕見地收起了陰陽怪氣的臉色,正色地說:「因為我不喜歡變數!我之所以能夠嬉笑怒罵,縱橫自如,是因為我能掌控全局。但你卻讓我越來越看不透,我必須測試出你的底線,才能判斷出你在即將到來的魔劫中會充當一個什麼樣的角色。你有時候的無法無天率性而為,也有幾分魔性,因此,我必須確定你會不會成為最大的魔,會不會搞出個無法收拾的場面!」

    費日知道濟顛說的是真話,兩個聰明人在一起的結果很簡單,只有說真話才會使雙方得到真正的交流,否則,誰也騙不出誰的底細。他仰面向天,望著雲卷雲舒,悠悠地說:「不管成佛成魔,對我來說都沒什麼吸引力!我只希望我所認識的人都能心和人好,幸福安康,認識我的人不會因為認識我而帶來額外的痛苦。我知道我做到不到這兩點,所以,我只想幸福的人最多,痛苦的人最少,這樣,我就能心安理得地躲在一個安靜小角落裡看看書,看看人,看看這世界。」

    「看來是我想多了!」濟顛微歎一聲,又恢復了陰陽笑臉,說:「其實讓你小子這麼鬧騰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一直找不到本該同我一起住世守護的伏虎羅漢,只好先把芙蓉大陸有點本事的人都折騰個半死,也許能讓那個玩貓的傢伙出來見我!」

    費日將手虛托,鐵棒似的幹將本體出現在他手中:「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看在你還是真心為我找還靈訣和探手羅漢扭轉時空法訣的份上,只要干將復活,那麼所有的算計一筆勾銷。今後芙蓉魔劫,我自然會盡全力,但盡力的方式可不一定如你所設計!」

    濟顛略略尷尬了一下,破扇一拍自己的腦袋說:「好了!我還要回去督促華慕斌那小子練功,就不打擾你們吃中飯了!」

    「好走!」費日連虛情假誼的挽留都免了!

    濟顛轉身走出兩步,停了下來,轉過身子,盯著費日的雙眼說:「不知道下次見面,我們是什麼關係?」

    費日也盯著濟顛的雙眼,真誠留露無遺,伸出一隻手說:「朋友!不是嗎?從奇麗山脈玉峰出世那一日算起,其實我們應該是朋友!對不對?」

    「對!」濟顛一拍費日的手,遁光一閃,消失在空中:「費日小子!我會記住這句話的!不過,就算我老人家不算計你,冥冥中也會有老天爺算計你的!否則,這芙蓉大陸不會平白無故地出現你這樣的一個怪胎!另外,無論是摩日轉月訣還是還靈訣,都不能用在龍近水的最後一縷神識上,神識是不能複製的,除非你能找到沉思羅漢羅候羅的獨門秘訣,才能憑著神識殘餘,從虛無中將已消失的神識提出來!」

    費日嘴角又勾一縷微笑,輕柔地如同這午時的柔風,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對若望四少和飛白說:「其實有沒有人算計又有什麼關係?重要的是我們按照自己的意願活著,以心中自己的原則來支配自我,並承擔由此產生的責任。」

    飛白哇哇大叫說:「我才不管那麼多狗皮倒灶的事,反正費日老大的話我聽就是了!」他伸出一隻手,往費日的手上一拍,接著是藍足有、白湧泉、萬古城、多情怯都伸出一隻手,就連書蟲也從頂門上幻出一隻半透明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這一握,將前途所有的危險和艱難全都看成了微塵細末,每人臉上都出現了堅定樂觀的笑容。

    「可惜缺了龍師兄!」白湧泉感慨地說。

    費日笑著說:「放心!解決完芙蓉魔劫之後,我們就努力飛昇天界,去找沉思羅漢去!如果還不行,大不了兄弟們加把勁修到玄界去,我就不信救不活龍小子!」

    等琴先生、玲玲和參娃娃採了十來只仙晶冰桃回來時,費日已跟大夥兒出酒的出酒,炒果子的炒果子,弄出了一桌不算豐盛,但也馬馬虎虎過得去的小酒席。仙、人、器、偶完全不同品種的一夥難得地有了一段和諧寧靜的時光。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聚到茅屋前的小亭中曬太陽時,費日邊泡茶邊說:「東海魔劫有濟顛在,其實我們不需要太過於擔心的,我們要做的是盡最大努力保護芙蓉大陸的世俗道。不過,在此前,我們先要完成兩件事!其一是加強修煉,智慧很難在一時半刻裡提升,但力量的鍛煉只要方法正確,應該可以在短時間內達到一個新的境界。在亂世,只有實力才能保證我們立於不敗之地。另一件事是復活幹將,如果機會許可,能將龍小子給復活了最好。不過,此事一時心急不來。」

    「行!」多情怯抿著茶說:「你老大的還靈訣和摩日轉月訣準備得差不多了吧!」

    「沒問題!」費日自信滿滿地說:「憑著我的靈藥和法訣,加上參娃相助,應該沒什麼問題!」

    多情怯說:「哪還等什麼?老大,你指定幾個助手,其餘的人全都給我閉關修煉去,如何?」

    費日點點頭,手一抬,一股混沌願力注入書蟲體內,書蟲頭頂金色筆狀角中射出幾色不同的光芒,分別沒入若望四少、琴先生和聆聆的額頭說:「干將的事有我、參娃和飛白就夠了,大家修煉去吧。琴先生和聆聆等一等,我有些事先交代你們。」

    若望四少相視點頭,化為四抹流光分別消失在空中。費日從虛空指環中拿出三顆九轉造化丹、一顆太一神精丹、一顆飛昇丹遞給琴先生,笑著說:「芙蓉之蕊的那些人打破腦袋也想不到,我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藏私。琴先生,客氣的話我就不說了,如今芙蓉大陸風雨在即,送你一把傘吧!」

    琴先生儒雅地一笑,也不推辭說:「如果我料得不錯,芙蓉魔劫之後,你們也許就飛昇了,放心,到時候我會盡力照顧聆聆的。」

    琴先生想錯了,費日給他丹藥是感激他原本對聆聆的照顧,加上芙蓉之蕊山門一事,早就將他看成朋友,分丹與友,對費日來說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根本跟今後的事無關。何況,若望四少強煉仙體,今後還有沒有飛昇的機會都難說。他也不說破,否則琴先生可能就不會那麼心安理得地收下這三樣奇藥了。

    費日拉上聆聆說:「等一會兒,我會吧聆聆給送回去,還得麻煩您照顧!琴先生世外高人,定然不想再趟魔劫這淌渾水,就讓聆聆有片清靜的天空吧!」

    琴先生點點頭,退入茅屋,服下一顆九轉造化丹,入定消化書蟲送他的修煉法訣去了。費日把參娃娃放在左肩,書蟲放在右肩,左手拉著聆聆,右手遁訣微動,就到了原來煉器的玉洞上空。煉器時的天劫早已把這裡四周轟成粉碎,只有受到杏黃空界保護的玉台,如今變成了一根玉柱。

    飛白跟在他的身後呵呵笑著說:「還是老大精明,整個芙蓉大陸都很少能找得到如此靈氣充足的地方。只是,你不覺得這裡太過空闊,沒什麼保障,萬一有人心懷不軌,在緊急關頭搗亂怎麼辦?」

    費日哈哈大笑,手一抬,一道杏黃色的光圈將聆聆護在圈中。然後,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十指張開,長髮無風自動,向後獵獵飛舞,渾身光芒致致,如天神臨世。混沌願力在頭頂形成一個灰色的漩渦,帶到著百里之內的天地靈氣,五行元素蠢蠢欲動。

    飛白心領神會地現出神獸原形,以玉柱為中心,跑動起來。每跑一圈,體內的五行元素都化為幾道五色光輝,打入玉柱四周的地底。整整三十六圈之後,整個大地振動,從地底發出「隆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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