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不大的小洞,長三尺,寬一尺,高一尺,如果不是因為費日和參娃娃的身體早已大小如意,想裝兩個人還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整個小洞是由一種紫紅色的水晶構成,洞壁沒有任何打磨過的痕跡,各種劍狀的結晶此起彼伏,稍不小心,就會掛破衣服或撞到頭。在小洞的中央,有一小股乳白色的泉水自水晶中冒出,匯成一個臉盆大小的凹潭。在凹潭的中央,浮著一方碧綠的玉盒,周圍不時地蒸騰著絲絲白色的水氣。
參娃娃浮在玉盒上面,粉嫩的左手掐了個法訣,右手一伸,去拿玉盒。玉盒周圍紫光一閃,泛起一道符紋,參娃娃忙將左手的法訣往上一印,只聽到「叮咚」一聲,玉盒打開,從中射出五點朱紅色的光,四處逃逸。
參娃娃頭頂綠光瑩瑩,頭髮化成葉狀,扎辮的紅色絲帶一晃變長,幻化出五條,飛快地追上五點朱光,一兜一轉,沾著那五點朱光回到了參娃娃的手中。參娃娃一把抓住,送到費日面前說:「大哥哥,這幾個果子送給你!」
參娃娃手中的五個果子個個大約有櫻桃大小,朱紅色,表面還有極細微的紫色花紋,居然天然生成聚靈陣的佈局,薄薄的表皮之下,天地靈氣已被聚為水果凍一樣的乳白色果肉。費日也是個識貨的,忙搖手說:「不用了!這參王果可是你修煉的源頭,大哥哥怎麼好意思拿?」
大凡人參年滿萬年,成為參王后,就會結出參王果。參王果天然就能吸納天地靈氣,反過來促使參王的修為提高,結成元靈,晉身靈道。當滿千年,一個參王果成熟時,又可以結出第二個參王果。參王果越多,表明參王修煉的時間越長,可以吸納的天地靈氣越多,漸漸地成為參王溝通天地靈氣,修煉成長的根源。
除此之外,凝聚了天地靈氣的參王果對其他修行者來說,那簡直就是天材地寶,可遇不可求的東西,費日現在明白為什麼人家老跟著參娃娃了。不說整個參王果,就是拿普通的藥材跟參王果放在一起,受參王靈氣和洞中空青石乳的靈氣溫養十年八年,都可變得跟千年靈芝、首烏之類的絕品藥材相毗美。
參娃娃拉著費日的手,硬是把參王果往他手裡塞,說:「其實我總共修出了七顆參王果,其中一顆送給了空有爺爺,煉出一爐護靈丹,另一顆用來救了海俊的命。剩下這五顆本來想用來提升突破當前的境界,修煉成妖的,沒想到大哥哥幫我提前提升了!從此以後,我就能直接溝通天地靈氣,向散仙或靈蘊體邁進,用不著參王果了!聽空有爺爺說,這參王果對人類的功效比對我們靈道還大,說不定能讓人白日飛昇,所以,我全給大哥哥了!大哥哥可別告訴其他的靈道,快點吃了吧!」
費日現在連自己都搞不清身體狀況,只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吃什麼高級的東西都沒用!參王果固然是天地至寶,但到他口裡,多半是王八吃大麥——糟蹋了!他笑著拿過兩顆參王果,往虛空指環中一收說:「參娃!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參王果我也收下兩顆,這該可以了吧!」
參娃娃搖頭說:「空有爺爺說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參王果對我來說沒用,可對任何修行者來說,都是寶物,讓人心生覬覦。與其以後被人家追著要,還不如我現在都送出去!」
你這參娃娃還有幾分心機了!可惜,難道你不知道,你本身就是最讓人覬覦的天地至寶?再多幾顆參王果,不見得就會增加多大危機。費日又拿了一顆參王果,笑著說:「原來我們的參娃是怕麻煩,那你好意思把麻煩送給我?以後他們跟著我要參王果怎麼辦呢?」
「也對!」參娃娃晃著兩根沖天辮,苦惱地說:「要不這樣吧!我留一顆參王果,別人問起來的時候,我就說參王果還都在我手裡,對!就這麼辦!大哥哥,你說好不好?」
費日啞然失笑,但對參娃娃的一腔好意,還是很感動!誰說靈道是異類修行,其心必異。像參娃娃這樣的靈道,受人之恩,必以一腔誠意回報,簡單真摯,比人類那歪七歪八曲曲折折的心思要好上無數倍!孔夫子說過:「禮失求諸於野!」是不是可以解釋為當人類的心靈被各種慾望所蒙蔽時,只有向靈道這樣的生靈中去尋找美好的心靈?
費日簡直能分心兩用了,他一邊走神,一邊從虛空指環中拿出一件淡綠色的絲網,對參娃娃說:「來!我再送你一樣東西,就不怕別人來煩你了!」
這一件超級道器叫南山羅,取義於「張羅南山,網開一面」的故事!不過,南山羅的網開一面,不是針對敵人,而是針對自己。說白了,這是一件隱匿自身,逃之夭夭的法寶。只要施展開來,就連散仙都無法覺察到施展者的方位,再加上本身就有轉換空間的功能,即便是最惡劣的環境中,都能順利逃脫,送給引人覬覦的參娃娃正好物有其用。
參娃娃看著費日手中靈氣流轉的南山羅,又驚又喜又遺憾地搖搖頭說:「這是道器?!是道器!可惜我不能用!」
對靈道來說,大部分是異類修成,很難擁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法寶。一些靈道的所謂靈器,也大多是拿著各種天地間自然生成的各種寶物向煉器的修行道換來的殘次品。對會煉器的修行道來說,他所煉製的是用元嬰之力馭動,靈道用不上,也不會換給靈道,大多是拿煉道器剩下的材料或廢品,改造一下,變成靈器。所以,靈道所用的靈器跟道器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只有極個別的高級靈道,因為機緣巧合,獲得前人遺留的道器器靈承認,才擁有真正的道器,但這種道器也基本上是中低級的道器。
在參娃娃的心目中,連靈道都是極為難得的東西,何況是道器?更何況,從費日手中南山羅的構造和靈氣變化來看,根本是件超級道器,除非散仙才能煉化駕御!
費日沉聲說:「別急別燥,按你平時修煉的方式修煉,至於煉化南山羅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恩!參娃娃重重地點頭,心神一斂,用自己幾萬年都能保持得清純如冰的童心去溝通天地靈氣!費日一手托著南山羅,一手緩緩地引動著參娃娃的靈氣。隨著他氣機的溝動,參娃娃的靈氣開始汩汩地流入費日的體內。
如果此時費日有任何自私的打算,只是將自己的混沌願力一回溯至參娃娃體內,參娃娃幾萬年來修成的靈力都將盡歸費日所有。在另一方面,如果參娃娃對費日存在戒心,保留元靈不隨靈力流入費日體內的話,最後煉化南山羅的就是費日,而不是參娃娃!
費日的混沌願力包裹著參娃娃的元靈靈力一點一點地滲入南山羅,很快找到了南山羅的器靈所在。一顆淡綠的繭,在受到天地靈氣振動時,開始有規律地一縮一脹,怦然跳動。靈力越來越多地進入器靈的繭內,但在器靈之外,仍有一圈無形的力量,將參娃娃的元靈擋在外面。
這是器靈本能的防禦,如果是修行道,就可以憑借元嬰之力破開這層防禦,將心神進入淡綠的繭中,一起孵化器靈,達到器人合一的境界。看來,只有找別的法子了,費日心念一動,將參娃娃的元靈從靈力中輕輕地剝出,裹在自己的混沌願力之中。
在混沌願力一觸及器靈繭的本能防禦層時,一變而成仙靈之氣。這下子,算是殺雞用了屠龍刀,器靈繭的本能防禦頓時轟然洞開,參娃娃的元靈一貫而入。
接下來就看他自己了!費日將自己的心神停在繭外,只是源源不斷地沿著破開的防禦層往器靈繭內輸入靈力。以這種靈力輸入速度,參娃娃現在體內的靈力只夠一時半刻,幸好有費日這個怪胎在,他每次只是抽取一絲參娃娃的靈力,然後將自己的混沌願力化為與之一模一樣的靈力輸入器靈繭。
靜中不知時間,費日分心兩用,順便檢查起自身來了!不過,他對自身的情況從來都是瞭解得一塌糊塗,所以,查來查去,發現自己的元嬰沒了,倒是混沌願力像是武俠小說裡寫的真氣那樣,在全身經脈裡流動,無遠弗屆;丹田里多了一根黑色的竹簡,看樣子應該就是李斯那裡弄過來的無字天書。此外,沒有發現有額外的變化,這種情況也沒有哪本書或秘籍中有所紀錄。雖然他隱隱然覺得應該跟那根無字天書有關係,但在沒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之前,隨遇而安吧!
這時,南山羅裡的器靈繭開始左右晃動起來,劇烈地晃了一陣子後,又平穩下來,從頂端破開一個小口,參娃娃的元靈身纏淡綠絲網,從繭中一躍而出。身器合一,沒想到兩個稚嫩的心靈一下子能達到這種完全契合的地步。從此之後,南山羅就是參娃娃,參娃娃就是南山羅,心動器動,除非天界的仙賢羅漢,在人界,再沒有什麼力量抓住他們,更談不上將讓他們再行分開。
費日將參娃娃的元靈送回身體,左手的南山羅往他身上一拍,就像油滲入麵粉,頓時融為一體,再也找到南山羅的影子。參娃娃收了功,從地上一跳,鑽進費日的懷裡,咯咯咯地笑著說:「謝謝大哥哥!謝謝大哥哥!」
費日拍了拍他的後背說:「好了!以後,只要你不想讓人找到,就沒人能找得到你了!」
參娃娃圓睜著眼說:「可是這麼好的法寶大哥哥應該自己留著用的啊!你給了參娃娃,你自己怎麼用呢?」
費日安慰他說:「沒關係!我要是想讓人家找不到我,別人也一樣找不到。」一說到這裡,在他的識海深處泛起了一句心法,很自然地微吸一口氣,將自己的心神藏於一點,存想虛空。參娃娃頓時覺得眼前一空,失去了費日的蹤跡,整個洞裡,上下左右,全然沒有一絲費日的氣息!只在耳邊聽到費日輕聲說:「這下你信了吧!」
「信了!信了!大哥哥快出來吧!」參娃娃拍著手叫著,見費日又出現在面前,剛想開口,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不由大急說:「大哥哥!我們煉器時到底花了多長時間?」
多長時間?費日也沒概念,搔搔頭,馬上想到問題的癥結所在,一拉參娃娃,從洞中遁了出來!心神在煉器空間裡是感覺不到時間的,也許只是一瞬,也許已是三五十天,希望還能趕得上萬靈大會。
外面正好落日鋪海,藍天碧海間,沒有一絲雲彩,唯有太陽鮮紅一點,在海天一線間留下匆匆而去的半個背影。在靈島的上空,萬靈大會四個大字仍未消褪,只是花雨停了,只剩下空氣中曼妙的香氣仍在氤氳飄散。
正好落日時分,看來連萬靈大會的開幕式都還能趕上。費日和參娃娃齊齊鬆了一口氣,難得地看到一回海上日落,費日倒也不忙,拉著參娃娃站在海邊,看著太陽最後的餘暉,映得半個碧海金紅一片。海風徐徐,聽著參娃娃指手劃腳的介紹,費日打心底地感覺平靜寧和,整個人似乎化在這一片海天之間,不知今夕何夕。
當太陽的第後一縷殘影消失的同時,一縷仙靈之氣沖天而上,在空中迅速轉了一圈,「萬靈大會」四個大字彭地一聲,化為四團強烈的燈焰,光芒四射,映得暮色中的靈島亮如白晝。整個靈島本身也亮了起來,透出絲絲若有若無的銀光,愈發地如同仙境福地。
參娃娃手中法訣一掐,發動剛剛煉化的南山羅,帶著費日一晃身出現在聚靈台上。聚靈台上,早已被各種各樣的燈光、擺設裝扮得花團錦簇,甚至還有籐妖和花妖不停地將所能看到的空隙吐滿各種或艷麗或淡雅的花朵,也有一些靈道不滿足到處是花,張口吐出一團火焰,燒出一個空地,然後自己法訣一掐,白玉台、青羅帳頓時平地而起。
風空有見費日和參娃娃到來,忙迎了上去,口中哈哈大笑說:「歡迎,歡迎我們的主賓!」
一邊的榮老爺子目光炯炯,落在參娃娃的身上,好半天,才微歎說:「到現在,我才能確定你真的把參王當成一個朋友或一個親人!其實在我們靈島,參王的遭遇雖非最慘,但卻是真善良純真的一個,有時為了救助別人,甚至不惜自損靈力,參王須、參王血、甚至於參王果,如果別的靈道真的需要,他連眉毛都不皺一下,以至於自己的修行一再被耽誤。這樣的一個孩子,有你罩著,我也欣慰多了!」
費日感慨地拍了肩上的參娃娃,難怪修了一萬七千年,連參王果都修了七顆出來,卻一直未能晉身「妖」級,原來還有這麼一個內幕!他笑著說:「助人者,天必助之,也許老天只是派我來補償一下參娃娃這麼多年的付出。再說了,我幫幫自己的小弟弟,總不至於要老爺子來千恩萬謝吧?」
「那是!那是!」榮老爺子出乎意料地也大笑著拉著費日的手,望聚靈台中央的白玉座走去。四人還沒到白玉座,只覺得天地間一暗,不知從何而來的烏雲毫無徵兆地佈滿了天空,將四團燈焰牢牢地裹住,使天地之間頃刻烏黑一片。
風空有微哼一聲:「每次都是來這一招,也不嫌老套?」手一抬,幾道仙靈之氣四射而出,靈島之上雖仍是微風清撫,熏人欲醉,但在靈島之外、之上卻頓時狂風大作,排排海浪直立而起,上摩烏雲。狂風也不是只朝一個方向吹,而是大軍做戰一樣,統御全局之下,分成各個不同方向的向烏雲發動進攻。
漸漸地,烏雲開始被撕開一道道口子,燈焰的光輝重新照耀著靈島。這時,雲中有聲音悶哼一聲,豆大的雨點鋪天蓋地向靈島瀉下。榮老爺子微笑著說:「只想憑幾點雨就把我靈島的歡樂氣氛打散?難啊!」他一抬頭,仰天吐出一顆琥珀色的珠子。珠子中央,一顆金色的蠑螈頭緩緩吐出一縷白氣。白氣擴散開來,將靈島牢牢罩住。傾盆而下的大雨與白氣一接,頓時消失得乾乾淨淨!
「哈!有進步!」雲中再次悶哼一聲,雲雨一收,一個龍頭蜥身的龐然大物落在聚靈台上。風空有和榮老爺子各打出一道仙訣落在它身上,一陣雲煙過後,龐然大物已化為一個虯髯大漢端坐在聚靈台的一角,隨手抓過邊上的佳果,怡然自得地享用起來!
「每次都是這樣!」風空有丟過一壺酒說:「佘化龍佘老哥,論修行,你遠在我們之上,可就是不修散仙也不修靈蘊體,更不願意找主人,以至於到現在還鬥不過我們兩人,連化形都需要我們幫忙,不覺得有失面子嗎?」
佘化龍毫不在意地將壺中的酒倒入口中,一抹嘴角的殘液,說:「我始終懷疑所謂靈道只能修散仙或靈蘊體是一個陰謀說法,限制了靈道修行的發展。我就不信,除了神獸、聖獸外,其餘靈道修行不能直接飛昇天界,非要托庇於人類修行之下!」
風空有還想說,佘化龍一揮手說:「這個問題我們都快爭論了一萬年,就不要再研究了,今天我是湊熱鬧來的,先給我介紹一下今天的主賓吧!」
風空有往邊上略略一讓,將費日拉到前面,剛想開口,突然從外面傳來號啕大哭聲,一個青衣淡雅的文士出現在白玉座前,雙膝長跪,磕頭說:「榮老爺子、空有爺爺,你要為我作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