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的彼端 卷四 第三章 四無公子
    望子成龍的父母對子女的將來會有種種設想,當孩子能玩木頭槍時,就幻想著他能成為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當孩子能拿著紙筆塗鴉時,又幻想他能舞文弄墨,大魁天下;當孩子能扭兩下腰肢,那一個舞蹈家就在他們的心中誕生;當孩子剛開了兩嗓子,就是未來歌唱家的雛形……但絕沒有那家父母會認為華慕斌這個花花公子將來能成才。

    酒能壯行,酒能釣詩,酒能掃愁,但如果嗜酒如命,喝上一點點又醉得一蹋糊塗。醉就醉了,乖乖地回去睡覺也沒事,如果還要加上時不時發發酒瘋,誰也不知道他下一個節目是什麼的人,就只能叫「好酒無量」了!

    色誘人欲,色迷心竅,色銷英雄膽,或者乾脆直接點,仗劍採花也就罷了,可如果一個人一見美女就流口水,跟在美女後面轟也轟不走,但當美女邀他為入幕之賓時,他卻呆頭呆腦,甚至臨陣退縮的,那就是「好色無膽」了!

    家裡有錢不是你的錯,喜歡花錢也不是你的錯,但如果三天兩頭做怨大頭,不是被騙就是被耍,是不是有點「耗財無度」?

    這些都不是關係,只要你有錢,你愛怎麼花就怎麼花,管它有度無度。有錢當然也能買酒,你喝也好,喝醉也好,只要你不乘醉去傷天害理,也沒多少人吃飽了去管這種閒事。還有,要是有錢,縱不能買到天下所有的絕色,但買那麼一位兩位,十位八位總是有的,只要買到手了,有膽沒膽都在其次了!關鍵一個人活在世上總得有點本事,一個花花公子也許不能從事生產,但他往往知道「回」字有四種寫法,放到崇尚訓詁考據的國度,干個研究員,或者當個院士,養家餬口總是不成問題。如果你什麼都不會,或者連玩都不會,那恐怕丟人就丟大了,「不學無術」的帽子怎麼也逃不掉。

    好酒無量,好色無膽,耗財無度,不學無術。這就是華家三公子華慕斌人稱「四無公子」的來歷。

    四無公子華慕斌現在很忙,忙的原因不在於家族遍佈芙蓉大陸各地的經營事業,更不是傷腦筋地去考慮玉滿崑崙集團的遷留問題,他在忙著佈置房子。

    一個月前,永嘉城來了一位美女。所謂「美女」只是縮寫,也許全稱該叫「美麗動人的妓女」。美女叫桃花,據說她來的第二天,去城北一乘寺進香時,那份勾魂攝魄的美麗居然讓寺裡修「不淨觀」的老方丈都怦然心動,差點廢了他六十餘年的清修。嚇得老方丈在桃花剛離開寺廟的當天,就宣佈封寺三月,還自罰面壁十年。

    對於這樣的美女,華慕斌又豈能放過?第一天是因為宿醉未醒才錯過圍觀的機會,第二天就火急火急地跑到桃花所暫居的「軟香樓」。在口水流了三尺三寸零三分時,華三公子就大叫,如此美人怎麼可以住在軟香樓這種惡俗的地方,他要送桃花一座莊園。

    即然是送桃花的,華慕斌就毫不猶豫要在城東的桃花塢建房。本著設計真羿國,乃至芙蓉大陸最雅致的妓院的理念,華慕斌扔出一馬車黃金,將幾位建築大師攬在旗下,又招募了術士、武士和能工巧匠,居然在短短一個月內,完成了這座清雅怡人的建築。華慕斌大筆一揮,將之命名為「桃花庵」。後人對於桃花庵的評價是:美輪美央,清雅脫俗,宛若紅蓮濯清流,嬌花照水影,如果非說有什麼敗筆的話,那就是華三公子的題字就像是老鼠托著墨條在紙上打轉的感覺。還有,將一個妓院叫成庵,不知算不算褻瀆清靜佛門?

    「不!當然不!」今天,在桃花庵的僑遷之喜佈置時,華三公子盼顧自雄,依紅就翠地大發謬論說:「美女與佛祖一樣,都能普渡眾生。何況,即便在清靜佛門裡,還有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化身金沙灘馬郎婦施一切人淫,可以說是妓女事業的開拓者和探索者。何況佛門也就是讓眾生脫離苦海,但清修難耐啊!美女呢?只要一笑,就能讓人頓悟成佛,自到西天極樂世界。佳人兩靨的酒窩就是三千佛國淨土啊。在桃花所居之處,叫桃花庵又有什麼不妥?」

    這時,旁邊一個幫閒賠笑說:「那是!那是!華三公子博古通今,才學更是直追令兄天下文宗慕文公子,怎麼會連個小小的妓院名也取不好?」

    華慕斌滿意的喝了一口茶說:「說得好!呆會兒到賬房那裡領一個大銀元,算是本公子賞的!」

    「謝謝公子!」那幫閒見有賞,更來勁了,接著拍馬說:「這回的桃花庵接來了桃花姑娘,我看,華三公子就可以稱為桃花仙了!」

    「不對!」乙幫閒看著甲幫閒得賞,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忙截口說:「仙人哪有華三公子逍遙?我看有桃花姑娘在,華三公子可是只羨鴛鴦不羨仙啊!」

    「對,對,對!」丙幫閒也跟著起哄:「那桃花姑娘可是艷絕人寰啊!我看,公子爺也要加緊練練《黃帝素女問答》,以防兩天後下不了床!」

    華慕斌滿臉的笑容一收,怒說:「狗頭討打!誰不知道桃花姑娘可是個清倌人,賣藝不賣身啊!居然如此唐突佳人,又豈是我華三公子的作風,給我掌嘴十下,然後去賬房領一個大銀元遮羞費。」

    「是!」打嘴十下也不過是痛一會兒,一個大銀元可夠一個中等之家三五天的開支了!這下挨得也算是值,丙幫閒一邊在心裡罵著華慕斌的好色無膽,耗財無度,一邊自行掌嘴!

    華慕斌得意洋洋地說:「你們要記住,美人是用來讓我們心痛的。怎麼可以為了自己的一點淫慾就去污損那份難得的美麗?你們說是不是?」

    「是!」幫閒們都知道,第一個惹華三公子不高興的,打臉十下還有一個大銀元的遮羞費,第二個惹他不高興的可能就是亂棍打出,十天不准入門。跟著耗財無度華三公子,隨時都有撿銀子的希望,當然不能隨便出門,所以齊聲應是!

    華慕斌兩眼一瞪,說:「那還不趕緊佈置?等會兒桃花姑娘來了,要是見到這裡還亂七八糟的,看我怎麼收拾你們!記住,在佈置的時候,心裡要念著呵護佳人、討好佳人,誰要是再敢動什麼骯髒的念頭,就自動給我滾回家領罰。」

    眾幫閒別的本事沒有,但焚香度曲、磨墨揮毫、清玩擺設、品評建築的手段總是有那麼一點點,否則怎麼才能稱得上幫閒呢?見華慕斌已經有此要求了,當即一轟而散,掛紅的掛紅,擺設的擺設,一會兒工夫就將桃花庵佈置的清清爽爽,就等桃花過來了!

    倒是華慕斌不知又從哪裡弄來一杯清酒,邊啜邊搖頭晃腦地自我陶醉說:「美女是水做的肌膚冰做的骨,花做的神情玉做的魂。男人呢?只不過一團爛泥而已,又怎麼可以隨便去污染美女?所以風流而不下流,好色而不淫,才是泡妞的上上手段啊!世人愚笨,又有誰能知道這其中的美妙?」

    「切!」門外響起一聲冷笑,接口說:「好色無膽就是好色無膽,何必找這麼多的理由來大發謬論?」

    華慕斌也不怒,雙眼盯著杯中的美酒,似乎整個人已經有點醉了的樣子,懶洋洋地說:「門外那位朋友既然敢公然損我華三公子的面子,不妨說出個理由來!」

    門外進來兩人,走在前面的一襲青布衣,不高不矮,說醜不醜,說美也談不上,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少年,身後則是一位壯碩雄悍的漢子。華慕斌掃過一眼,盯著前面那位少年的眼睛,說:「我在等你的理由。」

    少年的嘴角掛起一縷燦然的微笑,配合那雙溫潤如玉的眼睛,讓人感覺是一位無害的老朋友的樣子,說:「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華慕斌哈哈大笑說:「好一個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我倒想看看閣下有沒有手段折下我們的那枝桃花!」

    少年也笑著一拱手說:「小弟貝符,跟學兄宇天鈺途經永嘉城,聞說華兄風流和桃花美艷,遂冒昧拜訪,不知是否唐突?」

    華慕斌連連搖手說:「沒關係!沒關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既然貝兄是這麼個有趣的人,正好可以一起出席呆會兒桃花姑娘的僑遷酒會!」

    貝符?貝弗?那就不是費嗎?來人當然就是費日!跟費日在一起,五大三粗,又敢出入這些風流場景的,除了才傾芙蓉多情怯,又能是誰?見華慕斌發出的邀請,多情怯搖搖頭說:「要是酒會就免了!貝小弟不擅於喝酒,至於我嗎?說句老實話,就憑華三公子手中十年陳的沉碧酒,還引不起我的興致!」

    「好朋友來了!」華慕斌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大叫說:「能憑酒香酒色就知道這是沉碧酒並不奇怪,但能準確地判斷出年份的好朋友可不多見!拿十年陳的沉碧酒招待這樣的好朋友,是說不過去!來來來!宇兄,小弟在寒舍還藏了幾罈好酒,什麼時候有空去品一下?」

    多情怯隨手拋過去一個小瓶說:「如果那些酒次於這個瓶子裡的酒就免了!」

    華慕斌擰開瓶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先用泉水漱了漱口,才換了個小杯,倒入約三分之一,看了看,一口抿盡。良久良久,才長長出了一口氣,說:「想不到宇兄的眼界居然高到這種程度,如果以三十年陳的東海國冷泉暗香為標準,小弟的藏酒中大部分都該算是漱口水了!想來想去,也僅有三兩種酒還可以拿出來獻寶!」

    多情怯眼前一亮,說:「三兩種?那也夠了!」兩人對視一眼,均哈哈大笑起來。剛挨了嘴巴的丙幫閒乘機湊過身來說:「公子幸遇知己,此事不可不賀,在下已為此事賦詩一首,請公子雅正!」

    華慕斌看都不看,說:「有詩嗎?好!賞大銀元兩個,交別人度曲吧!等會兒在晚宴上好唱!」

    多情怯則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說:「說到寫詩,有人比得上我這位貝小弟嗎?如果華老兄有興趣,讓貝小弟來上一首,今天的酒會倒是十全十美了!」

    「對!對!對!」華慕斌拍案大叫說:「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能寫出這樣句子的人又豈是凡俗?不知貝兄弟有沒有興趣為桃花庵賦詩一首?」

    費日心裡暗笑,雖說古今文章一大抄,但像這樣公開的剽竊讓原作者杜秋娘知道的話,不知該做何感想。反正也是抄了,乾脆把風流才子唐伯虎的《桃花庵歌》也全文「借鑒」好了!他清了清嗓子,在丙幫閒氣得發紅的眼光中,似乎不經意間地開始了他在永嘉城的第一場個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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