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日隨手將一壺淡綠中泛著一點鵝黃底色的液體篩入面前的六隻小杯,淡淡的香味四處瀰散,和在輕柔的月光中,讓人的心襟輕柔得如同夜風中緩緩起伏的葉影。費日將六隻小杯輕輕地分過一巡,舉杯說:「來來來,試試費日特製暗香茶。」
除了那位被軍令逼迫到雪城去的白湧泉之外,靖亂軍團的團部人員一個不拉,全都在場!遠征軍團已在兩天前因糧草不足不得不撤軍之後,靖亂軍團的奏章已遣專人送往若望城,如果沒錯的話,今天也應該到若望城,送呈御覽了!為了留下的人不至於無所事事,費日決定,放假三天後,開始新一輪的軍訓。誰也不知道,這位為玉甌國立下大功的費日軍團長下一個軍訓計劃的內容,只好趕快抓緊時間玩,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費日除了讀書外,就是四處轉悠,千機堡、萬荊關本來就沒有多少文化氣息,只有在帥府裡弄到幾本幾乎是用來擺設的書,而自從擁有旁觀之眼後,費日讀書的速度又整整快了三倍。此消彼長之下,費日在兩天內就看完了所有的書,無聊之下,只好到處溜躂。在萬荊關的一側小丘上,費日發現了幾棵像是茶樹一樣的植物。芙蓉大陸平常所謂的「茶」,其實是湯,是由一種叫「薑汁籐」的葉子和果實曬乾後合煮的。
費日就花了幾天的時間,分別按龍井茶葉和凍頂烏龍的製法,採葉、殺青、窖制,炒制,在干將的嘮叨聲中,完成了他的第一次制茶工藝。費日的雙手早在地球上修復文物時就練得無比的靈巧,炒制幾張茶葉還是綽綽有餘的,而這幾顆茶樹似乎比地球上的茶樹更為出色,炒製出來的茶葉形扁、色翠、香清,加上費日從芥子指環中取出的那套六合玉茶具,在月光下,泛起朦朧的微光,映得杯中的茶水澄出一泓春水般動人。
藍足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費日,你肯定這東西能喝?」
費日拇指、食指成半圈狀,中指托底,以三龍護鼎的姿勢將一隻茶杯取在手中,淡笑說:「放心,就算是有毒,你還怕我救不了!」
熊才真哈哈大笑,說:「先不說這味怎麼樣,光香和色都已讓人有一種飄飄出塵的感覺,能在激戰之餘,喝上這麼一杯茶,真是最好的休息啊!」
多情怯笑著接口說:「藍師弟,如果你不敢喝,不妨將那杯讓給我!」
龍近水和萬古城沒說什麼,雙雙學著費日的樣子,一托杯,對視一眼,一口飲盡,頓覺一團清香隨喉而下,淡澀的茶水似乎自然地從胃中散遍全身,剛想開口說話,就覺得在舌底淡淡地泛起一縷清甜。那縷清甜宛如一條在空靈清泉中游動的靈蛇,漸游漸遠,又像是遠處從來的淡渺的歌聲,極輕極輕,卻又清晰無比。這縷清甜從從舌底一線直透丹田,讓人全身的一鬆,整日的勞累一掃而空。
看著這兩人一副無比舒坦的樣子,藍足有、多情怯和熊才真也學樣一飲而盡,頓時,庭中一片靜寂。良久良久,多情怯才出聲說:「這就是你所說的茶嗎?」
費日沒有回答他,因為連他自己也沒想到,芙蓉大陸的這種茶樹在龍井茶製法下,在秋天都能製出如此極品的茶葉,再加上奇麗山脈高峰處的雪水和六合玉茶具的烘托,產生如此美妙的茶湯。費日不自覺地回答說:「對!這就是茶!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天外天,在何方?令人乘此清風欲歸去。」
多情怯不禁拍著椅子叫好:「好!只有這茶才配得上這詩,也只有這詩才配得上這茶!看來,我這個才傾芙蓉的外號早就該讓給你了!」
費日暗暗好笑,他不過就將唐人盧仝的《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一詩去頭斷尾,改了幾個字而已。但又不能給多情怯解釋誰是盧仝,所以只笑笑,不再開口,反在盧仝也死不知多少年了,不至於能追到芙蓉大陸來告他侵犯知識產權吧!
藍足有也長歎一聲,說:「能喝到這樣的極品,就算是被毒死了也心甘情願!不對!我怎麼覺得,眼前開始發黑,費日老大,是不是真的有毒啊!」
沒等別人接口,萬古城一指天空說:「看!」
時近中秋,夜空千傾,在碧色中沉澱出神秘的黑色,在這樣的背景下,一輪金黃的圓月光輝四射,掛在中天,照得四周如白晝般明亮。這時,圓月的一邊出現了一點黑影,黑影漸漸擴大。圓月漸漸被吞蝕而盡,在黑影外面顯出一圈月暈。
費日不以為然地說:「不過是月食而已,有什麼可以大驚小怪的?」
這時,在黑影的中央,漸漸地泛出一點紅色,紅色開始漫延擴張,在佔據了黑影約四分之三的面積時,停止了繼續擴長,結成一朵芙蓉花狀。這時,夜空中的星星開始亮起,在星空的深處,如同下雨般地閃過無數鮮紅的流星,無數的流星居然也結成一朵芙蓉花狀,從天之東南,經中天,向西北而去。
龍近水面色凝重,一字一句的念著一些似詩非詩,似偈非偈的句子:「…當明月被黑暗所吞蝕,當芙蓉在夜空中綻放,當血花在陣前飄零,當大陸面臨沉淪。轉輪聖王應運而生,君臨芙蓉。無敵的軍隊一統大陸,無尚的智慧澤佑萬民,無盡的榮耀流傳千秋。芙蓉大陸的子子孫孫從此得以享受平等、自由和尊嚴,直至永遠……」
費日瞠目結舌地望著龍近水,半晌才回過神來,說:「龍某某,你什麼時候也學開跳大神了?在這種月食之夜,再來點陰森森的句子,倒也算是深得裝神弄鬼之神韻。」
龍近水看了一眼其他幾人,除了藍足有面露驚異之色,萬古城仍是面無表情之外,其他三人莫不露出疑惑的神情,他像是怕驚動了什麼似,輕輕地說:「藍師弟應該能知道這事!」
藍足有略一遲疑,不敢確定地說:「莫非…是芙蓉之約?」
龍近水聽著藍足有說出這句話後,長出一口氣說:「我想也是!」
費日開始笑了,笑得很虛偽,很皮笑肉不笑地說:「如果你們兩人不能在最快的時間內讓我弄清楚什麼叫芙蓉之約,那麼,明天,我會專門為你倆設計全套加料特訓。」
藍足有嚇得全身一抖,全套訓練已經快死人了,還特訓?還要加料?據他所知,整個玉甌國裡除了在天一道館閉關的吳望天和另一位牛人傅別林之外,恐怕很少有人能完整地完成全套加料特訓。
總算在藍足有戰戰兢兢的敘述中,費日和多情怯等人明白了「芙蓉之約」。從整個芙蓉大陸有文字記載的兩千年歷史來看,芙蓉大陸一直處於戰亂狀態。整個大陸的國家多的時候有近千個,少的時候三國鼎立,但從來沒有人能完成一統。這其間,也曾出過不少賢明君主、名將名相,甚至很多次接近於一統時,總會出現某種意外,使一統大業付於流水。
在九百三十年前,一位號稱絕世智者的展楊老人,以畢生的修行為代價,預言了他身後五百年的天下大勢,就是史稱驚世預言的《天運歌》。《天運歌》內容晦澀難懂,但此後幾百年之間的所有大事發生時,後人總能在《天運歌》中得到印證,其準確程度無乎可以當那五百年的歷史大事記來用。為了防止有人利用《天運歌》來散佈有利於己方的謠傳,當時大陸的各國皇族下令收繳民間所有的《天運歌》,毀棄此書,並嚴禁談論。因此,除了個別名門世家內部口口相傳外,芙蓉大陸已找不到《天運歌》一書。
《天運歌》的內容只是五百年的預言,但它的附錄中卻有幾頁更加神秘的內容:「……隨著時間的沙子流逝在遠古的空虛,在不知久遠的未來,當日、月、星連成一線,恐怖大王從天而降,人類面臨滅世之災……」「……嗜血的狂獸在海外驚醒,魔鬼披著人皮從東而來,無數人將在夢魘中死去……」「……歷史在黑暗和血腥中沉淪,我看不到光明,也許光明是存在的,除非這個大陸能迎來芙蓉之約……」
從這個附錄來看,在若干年之後,人類將面臨滅絕的危險,雖然不知道這個危險是什麼,但既然展楊老人對於王國的滅絕都是在標出大致時間後,一筆帶過,卻花了如此之長的篇幅來說明這個危險,看來這個危險絕對是極其嚴重的。甚至,在老人的預言中找不到解決的辦法,而將一線希望寄托在芙蓉之約上。
《天運歌》一書中並沒有提到芙蓉之約,直到大陸各國下令禁書,並將原稿當眾燒燬時,在火中舒展出一張白布。這張傳說中的火浣布上是展楊老人關於芙蓉之約的預言,也就是剛才龍近水所念的句子。
芙蓉大陸的人對「…當明月被黑暗所吞蝕,當芙蓉在夜空中綻放」這一天像雖不太熟悉,但也不是一無所知。在芙蓉大陸,每過一段不確定的年限,總會在月食時,月食的黑影中綻放出芙蓉狀的血影。
於是,此後的幾百年間,很多人將這個預言看成大陸一統的預言。每當月食中出現芙蓉血影時,往往就意味著大陸各國新一輪的爭霸開始。特別是五百年前的星國和一百七十年前的真幻帝國更是在當時,併吞了大陸近百分之七十的土地,讓人感覺一統有望。但在最後一刻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而不得不放棄,才使人們認識到芙蓉之約的天像還有著另外的玄機。否則,展楊老人也不會神秘地將之寫在火浣布上,藏於《天運歌》手稿之中,秘而不宣。
今天,除了月食芙蓉血影的出現,連天空中的流星雨也變幻為血色芙蓉的形狀,才讓龍近水又想起了「芙蓉之約」中的句子。這也許就是展楊老人芙蓉之約中的天象,不管怎麼樣,自從芙蓉之約這個預言在大陸名門世族中口口相傳之後,明智的人幾乎都在暗中準備各種力量和物資,等待著新天象的出現。新天象就意味著大陸征戰的開始,也許會有很多的國家將被滅亡,也許會有很多的國家將興起,但在未出現預言中的轉輪聖王之前,這一切都只意味著兩個字:戰爭!
龍近水再次長歎,對費日說:「恐怕你想當清閒軍團長的念頭要遭到重創了!如果我料得不錯,召你回若望的緊急文書會在一個時辰內起草,並在三天內到達萬荊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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