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騎著竹馬來 正文 第 六 章 曲水風暖暗香來
    玦兒被留下後,永昌帝又下旨讓季漣也搬進宮來住,太子楀知道季漣這一去,自己那個五弟的心思更是要落空了,心下歡喜自不待言。永昌帝又念著玦兒年幼,只怕小宮女們服侍不好,便把季漣的乳母高嬤嬤接進宮來去照顧玦兒。

    永安年間皇帝的寢殿在戰亂中被焚,永昌帝后來重修宮殿後,就另修了一座秋風殿,日常起居都在這裡,秋風殿的西北向,有一座小石橋隔著兩個偏殿,一為南薰殿,一為明輝殿,之前一直空著的,永昌帝命人佈置了,把季漣安排在南薰殿,玦兒安排在明輝殿住下了。除了季漣原在東宮的老師,又把永安二年的一個進士,如今正受寵的柳心瓴來教授季漣的課業。

    季漣每日上午都要上兩個時辰的課,中午常來找玦兒一同用午膳,頭幾日季漣只是和她講一些自己上課時的事,玦兒雖讀了些書,到底比不上季漣年長,多數時候都是只聽不說,在這裡比不得在家裡過得那麼自在快活,也不敢輕易放肆,如此過了些時日,玦兒漸漸受不住宮裡日復一日的無聊生活,時常哭鬧著要回去。

    這日季漣下了學來找她,見她坐在門口望著石橋下的流水呆,便偷偷繞過來蒙住了她的眼,玦兒卻是動也不動,道:「漣殿下,我知道是你,這裡除了你也沒有別人來和我玩了。」

    季漣見她甚是落寞的樣子,就在她身旁坐下,問道:「高嬤嬤呢?」

    玦兒道:「在給我縫衣裳呢。」

    季漣見她都不怎麼說話,估摸著她是想家了,就問道:「你想你爹娘了麼?」玦兒不住的點頭,道:「還有多久才到明年五月啊,我都快悶死了,每天都不能出門去,師傅也不在這裡。」

    季漣安慰道:「師傅?你要是想聽課的話,我可以帶你去聽柳侍郎的課啊,柳侍郎上課講好些故事的。」

    玦兒突然想起來師太讓她不要和外人講自己的事情的,好在季漣似乎也沒有覺什麼,想了想,答道:「那也悶的很,這裡的人每天都說著一樣的話,一點都不好玩。我家裡就不一樣了,家裡人多,都陪著我玩,漣殿下你去過杭州麼?」

    季漣搖搖頭道:「沒有,我在金陵出生的,兩歲時跟著父王到長安來,再也沒有回去過了。」

    玦兒滿是同情的看著季漣:「漣殿下你就一直呆在東宮裡沒有出去過?那,有沒有妹妹弟弟陪你玩呢?」

    季漣也有些默然,吶吶道:「沒有,有一個妹妹,不過——和我不太親近的,我都沒有見過幾面」,歎了一口氣又道:「我現在也就你一個人陪我玩啦,你也別老叫我漣殿下了,皇爺爺總叫我季兒,你就叫我阿季吧」,說完又帶著驕傲的口氣道:「皇爺爺跟我說,季這個字,還是飛光國師給我取得呢。」

    玦兒點頭道:「我也有一個小字,叫玦」,一面在地上劃給季漣看,「不過你不要告訴別人哦。你說的飛光國師……那又是什麼人啊?」

    季漣皺眉道:「我也不知道,不過皇爺爺說他是一個很厲害的人,文韜武略都是世所罕見,有經天緯地之才。以前他跟著皇爺爺南征北戰,還救過皇爺爺的命呢。不過,我三歲的時候,他就離開皇爺爺了。」說完又有點得意的補充道:「皇爺爺說我兩歲的時候,爹把我從金陵送到長安城來,飛光國師還見了我一面,本來我的名字就叫漣的,他就在前面加了一個季字,還說以後我這一輩就算再有皇孫,也只取一個字的名字,沒有我這個季字呢。」

    玦兒追問道:「那飛光國師為什麼給你取這個字呢?」

    季漣愣了一下,訕笑道:「我也不知道,皇爺爺沒有告訴過(,)

    我。誒,你說皇爺爺這幾次來看你的時候,每次都問教你唱歌的那個道長是怎樣的,你說那個道長有沒有可能就是飛光國師呢?」

    玦兒想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呢,我就見過一次啊,皇爺爺每次都來問來問去的,再說都是那麼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哪兒記得那麼清楚。」

    季漣道:「那你明天回杭州再見到道長的時候,可要記清楚了喲?」

    玦兒偏著頭笑笑,道:「那阿季哥哥你能不能去找皇爺爺多問點飛光國師的故事來講給我聽?聽起來也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呢。」

    季漣應承了,一時不知道跟這個五歲的小女孩接下來還能說些啥,想了想問道:「你的那個玦字,是什麼意思呢?」心裡卻在疑惑,玦為缺,取這個字似乎有些不吉利。

    玦兒又在地上寫了半天,季漣湊過去看,地上寫著一句詞:辛苦最憐天上月,一昔如環,昔昔常如玦。玦兒又解釋道:「就是說,天上的月亮,一個月只有一天是圓的,以後每天都不圓,我是十五那天出生的,我師……我家陪我娘唸經的師太就給我取了這個字。」

    季漣若有所思,不過還是沒想懂,想著小孩子也解釋不出更深刻的道理了,笑道:「這個師太看來也是一個學問很好的人了。」他見玦兒在地上劃了半天,手上都髒了,便拉了她去小渠邊洗手,彎著身子聞到她身上散出來的淡淡幽香,甚是舒適,問道:「玦兒,你衣裳裡熏的是什麼香?怪好聞。」

    玦兒一愣:「熏香?我衣裳上沒有熏香的,我覺著那些熏衣的香味道都乖乖的,怪不好聞的。」

    季漣不信,彎下腰去湊在她身上深嗅幾下,道:「明明就有啊,淡淡的,說不出什麼味道,我以前都沒有聞過這種味道,沒有別人跟你說過聞到你身上的香味麼?」

    玦兒茫然搖頭:「沒有啊,我爹娘都沒有聞到過。阿季哥哥你是不是鼻子出了什麼問題啊?」

    季漣不服氣,便拉了玦兒進屋裡去,找來高嬤嬤,要高嬤嬤聞,誰知高嬤嬤笑道:「殿下真是越大越不正經了,小小年紀就惦念著人家姑娘的體香了,讓太子殿下知道了,還不打斷你的腿。」

    季漣見高嬤嬤也取笑他,怒道:「明明就有嘛!」見大家都一副看登徒子的樣子看他,心裡便忿忿的,甩手就走,一路上都還氣鼓鼓的。

    過了兩日,季漣忍不過,還是跑到明輝殿來找玦兒玩耍,又帶了玦兒去聽柳心瓴的課。

    柳心瓴除了給季漣講儒家經典,偶爾也講講君王之術,還有一項必修的內容就是練字。季漣這才現玦兒的字寫的甚是難看,不免取笑於她,去找柳心瓴拿了一些字帖碑帖,給玦兒臨摹。玦兒一樣臨了幾天,便不是很耐煩,柳心瓴的心思也都花在季漣身上,也不是很用心教她。最後只有季漣每日下午在明輝殿裡抓著玦兒的手一筆一畫的教她寫字。

    練了幾個月,玦兒的字總算是能出去見人了,季漣喜歡行書,拿了一些行書的碑帖來讓她描摹;後來現玦兒似乎對小篆更感興趣,於是也陪著她練練小篆。

    季漣平日除了習字和聽幾位先生講授十三經之外,還常常去找宮廷畫師學畫,此時雖年幼,卻能畫的一手好靜物,教玦兒習字時,偶爾也畫畫庭中花草,頗有動人之處。

    轉眼便到了五月,終於到了玦兒能回家的時候,季漣頗有些捨不得,從御膳房要師傅做了玦兒愛吃的糕點給她帶著,又叮囑她回家了要給自己寫信,玦兒一一應了。

    玦兒一到家,孫璞和蕙玉便遣了人去靜心庵報信,師太見到玦兒回來,歡喜自不待言,玦兒卻有一肚子的疑惑去問師太,拉著師太的衣裳跟進跟出的問個不停。

    「師太,你跟我說的那個道士到底是什麼人啊?怎麼陛下好像很想打聽那個道士的事情似的,常常抓著我追問,我都好害怕會說漏嘴呢。」

    師太忙讓玦兒把這半年來的事情細細講給她聽,玦兒講了好多日才把事情一件一件的說明白,師太每日裡調些羹湯餵她。玦兒很久沒有吃到師太做的這些新鮮東西,也是十分歡喜:「師太,要是能在家裡多呆幾個月,晚點回宮裡去就好了。」

    「你在宮裡……過的不開心麼?」

    「開頭有一點,不過後來有阿季哥哥陪我唸書,稍微好些了。宮裡也有好多師傅會做好吃的東西,不過好多師太做的東西他們都不會。」

    想起一事,玦兒又問道:「對了,我這次回去,要是陛下問我道長怎麼找到我,都跟我說了些什麼,我怎麼答呢?」

    師太想了一陣,要玦兒謊稱那道士這次是送了一封信來,玦兒應了,開始追問那個道士的事情,師太隨意應付了她,並再三叮囑她不可將這些事情說了出去,又切不可讓永昌帝知道她的事情,不然師太便會招致殺身之禍云云。玦兒雖不甚明白就裡,不過聽師太這樣說,一一答應了。

    玦兒點點頭答應了,又道:「我回來之前,陛下還要我問那個道長,問他對當年的事情,可有回心轉意?還說自己已知錯了,希望道長能再見他一面。」

    師太點頭道:「我知道了,過幾日我去拜訪道長,會跟他說的。」

    「師太,那個道長法號是什麼啊?」

    師太已有些不悅,皺眉道:「你問這個作甚麼?」

    「季哥哥跟我說,以前有個很厲害的道士,叫飛光國師,輔佐陛下好多年,可是後來走了。季哥哥想知道我遇見的那個道長是不是就是那個飛光國師。」

    師太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不過他當年救了我一命,要我可能的話幫他辦些事情,正好你被挑著入宮去了,所以就讓你去幫他傳了一下話。」

    「哦,原來是這樣……」玦兒似有所悟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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