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幾天,安帶著逸豪走遍京城上下,就是連皇宮都進去了,還見了小皇帝福臨。福臨終究是還有點小孩子的好奇,對這麼個頭只有一寸長,穿著奇裝異服的人特感興趣,再說這人是他心目中內定皇后人選的哥哥,因此對逸豪特別垂青,親自領著他去看尋常進不去的殿堂。可是逸豪出來卻悄聲對安道:「都是黑呼呼的,一點都沒歐洲皇宮金壁輝煌的感覺。以前還以為故宮是因為老舊,才沒什麼亮色,現在才知道純粹是與房子結構導致的采光缺失有關。」
不過大家子的新年還是過得逸豪興趣萬分,從來沒有過家庭的人忽然穿上希奇古怪的新衣服,跟著安跑來跑去湊熱鬧,而面對層出不窮的美食,他也放棄了對半熟牛排的愛好,這讓阿弟當然是頗為失望。但是元宵鬧過花燈後,兩人還是決定開走。
安一早就去多爾袞那裡辭行,門外的丫頭見了她,忙笑瞇瞇地擺擺手,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安本想退出先到師傅那裡去,卻聽裡面傳來聲音,「你起來啦,不早啦。」說話的正是任意。安以前聽過任意使出的魅惑魔音,只覺得她現在的聲音比魔音還要溫柔婉轉,不用加入內功就可以迷死一大幫,想想多爾袞也是好福氣,身邊有這麼個死心塌地的解語花。
只聽裡面多爾袞嘟噥道:「再給我一會兒,我再瞇一會兒嘛。」這口氣也渾不似平常糾糾男子的口吻。
任意又在裡面道:「你兩隻眼睛睜得溜圓的,還瞇什麼嘛,起來。」
安見那丫頭小心地看著她,知道這麼聽下去不大好,反正已經知道任意和多爾袞的幸福生活,那不告辭也可以,她可以放心走了。便笑笑轉身出去,找師傅告別。
大喇嘛還是不適應安的擁抱儀式,很僵硬地接受一抱,又掏出一張羊皮畫給安,道:「這是我的寺院,以後你來的時候如果找不到我,就到這兒找去。你四個徒弟我生點好心也帶了去,不反對吧?」
安笑道:「可不行,我知道我四個徒弟已經有相好的了,師傅如果方便,把我的兩個丫頭許配給小瘦子和雙胞胎,再幫沒飯吃和又一個定下媳婦兒,以後就讓他們媳婦去管他們吧,師傅你別操心他們。而且我又不是去了不回的,來年春節還是回來過。」
大喇嘛詫異道:「怎麼我反而不知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安得意地笑道:「都好久了,再不讓他們結婚恐怕會闖出禍來。師傅你不知道這種事是正常的,要換了我也想不出這四個傻蛋兒還有美人緣。我是偷偷聽到才知道的。」
大喇嘛笑嘻嘻答應了,送安和逸豪上路,不知為什麼,安居然會流下別離的眼淚,這是以前所沒有的。
果然,這以後她與哥哥遊歷歷史長河,遭遇各種風雪雷暴,也遇到各類精彩人物,樂不思蜀,忘記歸期,直到一個專用計時器的時間指向145o,兩人這才想起,還有個地方,有一群人,有一大堆關聯。
回到老地方,安不是不感慨的,與逸豪兩人騎了馬直奔睿親王府,路上經過多鐸的府邸,外面冷冷清清的,門可羅雀,看來他是真的死了。安不由道:「其實我本來是想一離開王府就直接到145o年的,但一個是我自己的心理調整不過來,另一個是我沒長大,就這麼去見若干年後的他們,他們看見我也一定接受不了,所以才拖到今天。」
逸豪笑道:「自己玩瘋了差點忘記回來,也就別找理由了。」
安不好意思地道:「那是,那是,從小到大一直沒好好玩過,這幾年算是補足了。不過也別總是說我,你還不一樣?」
隨即「咦」了聲,道:「怎麼門口那麼多人,全是大大小小的官轎?今天什麼日子?啊,對了,可能王爺現在全不上朝,想明白了,就不去受那個苦了。我們進去吧。」不想兩人才剛靠近大門,立刻有門人大喝一聲:「什麼人,也不看看這兒是什麼地方,是你們兩個白丁來的嗎?」
安看看四周,確實全是穿著官服的,逸豪忍不住道:「怎麼全換人了?難道連一個認識的都沒了?你好生與他們說說,可能有知道你的人。」
安沒好氣地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對付那些看門的,你越客氣,他們的豬頭越仰得高,別看他們地位不高,但用起權來比王爺們還狠呢,要是回王府我還要與他們客套塞錢,那也太丟面子了,你看我的。」
說著又大搖大擺地上前去,冷冷地道:「瞎了你們狗眼了,安姑娘都不認識了嗎?進去立刻通報王爺,說我回來了,王爺不在,告訴任姐姐也可以,還有我師傅大喇嘛,再不行把勞親和多爾博叫出來,快,我沒耐心等著。」
門人見她口氣老大,兩個小王爺的名字就那麼隨口叫出,也(,)
不知道她什麼來頭,早有人怕出事進去報了。可是過了很久,人是回來了,但誰都沒叫安進去,但那些門人對安的態度卻沒那麼強硬,只是敢軟軟地請她別急,再等等云云。安不解,問逸豪是怎麼回事。逸豪想了想道:「可能是因為你久不歸家,對你略施薄懲。」
安疑惑地道:「王爺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一定是我的院子又給誰佔了,他怕我回去生氣砸東西,先慌慌忙忙佈置起來。」
逸豪不屑道:「別給自己戴高帽,你們相處才幾年,這一分別比相處時間還長,人家忘了你是正常的。」
安不答,心裡很難受,暗暗責怪自己不應該跟李白學那麼多時間作詩,不應該拿從李白那裡學來的一手資料與蘇東坡斗詩,更不應該上下五千年地見識最出名的美女,玩得忘記了時間忘記了朋友,受點小罰是很應該的。正懊惱間,忽聽大門轟然大開,周圍官員立刻議論紛紛,不知道王府要迎接什麼貴賓,門開處出來一個英氣勃的青年,安拿眼一瞥就知道是勞親,雖然人長得高了壯了,但輪廓還是一點沒變。見是勞親迎出來,安知道一定接的是她,才要上前去招呼,卻聽勞親道:「安妹妹別來無恙?你先別忙,阿瑪說了,一定要你先聽完他的口訓才可以放你進去。你稍安勿躁,我立刻就讀給你聽。」神色賊忒兮兮的,似乎有抑制不住的好笑。但又輕咳一下,一本正經地甩開那卷紙開讀:「你這小東西,才放你出門,就不知道回來,我早就知道外面有好吃的好玩的綁著你,但」安才聽到「小東西」三字,立刻就知道不妙,頓時明白勞親暗笑的原因,知道再聽下去被周圍人笑話,忙一步飛出,逾牆而進,先自逃了。勞親見聽的人都跑了,便住口不讀,也不想再出她洋相,收起紙條請逸豪進門。
安熟門熟路就摸到多爾袞那裡,見多爾袞早摒退眾人,一個人笑嘻嘻背手站在外面的石板明堂中,安見面就道:「本來我還是有點內疚的,被你這麼一笑話,我生氣都來不及,不理你了,我找任姐姐說話去。」
多爾袞忙一把拉住道:「不要去了,不久前我剛送她回盤絲谷,我想你前幾年沒來,今年一定會到,所以叫她先去那裡打個前哨,否則我們如果有什麼打算,人多總是不方便。」
安驚喜道:「你決定了?這就退出江湖?」
多爾袞見外面勞親與逸豪遠遠走來,便引安進房,笑道:「我還有其它選擇嗎?難道非得在這兒等死?當然是走為上策了。」
安想想也是,自己當初考慮的就是這麼做。但心裡還是有點忐忑不安,怕冥冥中真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操縱著這一切,不知道多爾袞是不是真的能逃過這一劫。又問:「師傅呢?還有我的徒弟們呢?對了,王爺,你又瘦了。」多爾袞接住進來施禮的逸豪,笑道:「幾年沒見,你現在是真正的大小伙了,安應該說是大美女,但是總少點女孩子氣,怎麼頭弄得那麼短,像個野小子。」見安不服地衝他做鬼臉,笑道:「你別不服氣,你師傅要在也一定那麼說你。你師傅說你知道他在哪裡的,如果有空你過去看看他。還有你那四個徒弟太混,你師傅說放在這兒他還是不放心,給他們各自成了家,一起跟著他走了。松陽大師留了下來,鶴齡嘛,你師傅說他可能與以前通知勇和逃走有關,他不在,也不便留著鶴齡坐大,找個借口也打走了,這麼多人一走,我這兒人都換了,連我都不認識,不用說你那麼多年不回了。」
安點頭道:「師傅可能知道鶴齡先生的問題不是很嚴重,他控制得了,怕說給我聽了,我沉不住氣找他算帳,影響大局,那幾年亂,還真少他不行。但是王爺,你還沒說你為什麼又瘦了。」
勞親在旁邊謹慎地插話道:「豫親王過世時,阿瑪大病了一場,才好不久。」
安大吃一驚,道:「是我不好,我應該早就回來的,真的是該罵,勞親,你把口訓掏出來再念給我聽一遍吧,當著我面王爺一定不好意思開口說我,還是你代勞吧。」
多爾袞忙道:「你啊,我這是尋你開心的,你還當真了。我沒什麼大事,我記著你和逸豪的話呢,知道自己那時候不會有事的。不過話說回來,那時候還真的是想見你,可是哪裡找得到你,還是有點生氣。不過見你回來,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麼還會生氣?只是想著久未捉弄你了,怎麼也得尋你一次開心,才寫了這段話叫勞親取笑你去,要真想罵你,我就不會叫別人聽著了,關上門狠罵,一點都不客氣。」安還是很內疚,捉著多爾袞的手臉色通紅,過會才道:「王爺的脈息好得很,沒什麼大礙。」
多爾袞微笑道:「我就說過沒事了。不過小皇帝卻是為了你與我鬧得更僵,我和莊太后做主為他訂了個親,是科爾沁卓禮克圖親王吳克善之女,莊太后的親侄女,博爾濟吉特氏,但皇上堅持要等你回來,說是答應過你要娶你做皇后的,態度非常強硬,我當然是不答應,莊太后當然是更不答應,硬逼著他同意這門婚事,這一來,他現在看見我兩眼更會噴火了。也不想想我這是為他好,你這人滑不溜秋,誰抓得住你?」說著,眼睛卻意味深長地瞟了逸豪一眼。
安看得出多爾袞的意思,知道他已經懷疑到她和逸豪的關係,但不欲點明,卻問道:「呀,要這麼早結婚嗎?我們那裡可都要到二十四歲才可以的,整整要晚十年。那麼說來,勞親也一定已經結婚了吧?」
勞親臉上一陣不自在,尷尬地答道:「是,你走後一年阿瑪做主的。安妹妹有沒人家了?」
安笑道:「沒那麼早的,不過忘了恭喜你,你也得補請我吃喜糖。」
四人說說笑笑,勞親一直沒離開,可見多爾袞現在對他的重視,和他地位的提高。直到飯後才被多爾袞遣走,三人關上門說話。
逸豪最初一直看著他們說話插不上嘴,早憋得慌,見終於有自己的機會,忙道:「王爺,我們的安排是找個與你相像的人代替你,你與我們出城乘上我的寶貝飛船到盤絲谷,然後我們一步不離地盯你過出那一個月,只要過了那段日子,那就沒什麼可以操心了,你愛留在盤絲谷也可以,願意去我們那裡看看也可以,願意與我們一起到處玩也可以。你說怎麼樣?」
多爾袞道:「我也是這個意思,這麼個人我也已經找下,是個死囚,為了與我長得更像,我還特意餓了他幾頓。我叫松陽管著他,需要時候就可以用上,雖然他是死囚,因為我死,我還是會接濟他家一些錢的。我們現在就只要定個日子,先傳出去我生病的消息,然後一兩天後暴病而死。我不在福臨與莊太后只會拍手稱快的,是不是正身他們不會太追究,何況他們也未必看得出是假的。」
安忙道:「那是最好,王爺,沒事也別呆這兒了,乾脆就明天傳生病,大後天晚上我們就卷包走吧,不過得用上任姐姐的迷藥,叫盍府全睡上一覺才好,否則人多眼雜,總有看見的,傳出去就糟了。」
多爾袞愣了愣,道:「沒想到,這日子已經近在眼前,想起來,還有大量後事沒有安排,不過我上回生病時候已經吩咐他們,如果我死的話,只要他們夾著尾巴做人,有我大量功績在,人家未必敢動他們,何況英親王阿濟格和多爾博勞親手裡握著正藍旗和兩白旗的兵力,皇上也不敢輕易打他們主意。哎,罷,我走都走了,還想那麼多幹什麼?安,就按你說的,明天話出去吧,我們這就行動起來。」
事情敲定,大家分頭行動,逸豪此時已經學得安的所有手段,所以提人運人的事做得乾淨利落,不落痕跡。第三天夜,三人換出多爾袞,把死囚屍體置放床上,一起回盤絲谷去了。
歷史就在這兒輕鬆翻過,開始福臨一掌天下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