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一夜北風,大江南北頓時陷入一片肅殺。從南京到濟南,一路逆風,冷風刮得安的小臉如刀割一般,這味道,讓安對風刀霜劍的認識銘心刻骨。
也不去什麼隱蔽地方降落以避人耳目了,安直接循聲鑽入有王洛陽聲音的房間,大呼:「凍死我,快上火盆,上熱毛巾。」王洛陽夫婦兩個正擁爐弄兒,見安到來,欣喜非常,呼五喝六,頓時熱水火爐溫酒流水介送上,不一會兒,安才長吁一口大氣,低呼:「救我一條小命了。」
王洛陽不由問道:「這麼冷的天,你特意跑我們這兒來,一定是有緊急要事吧?」
安懶散地躺在暖龕裡,笑道:「不要總把我想得雲深霧罩的,前不久我監工盤絲谷,天天為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奔波找人,怎麼就沒人體恤我曾經是幹過取千萬人級的大事的。」
花春花拿了剝出的松仁過來給安,邊笑道:「他啊,不知道多想你來,上回你給他破的珍瓏,他前兒又找到兩種破法,正高興著呢,可是去京城找你你卻不在,一個老和尚,說是你師傅的,笑嘻嘻地與我們聊了一會兒,師哥說別看這和尚客客氣氣,以前在揚州城外撞到他時候,誰都頭皮僵。」
安笑道:「啊,確實是我師傅,不過不是和尚,是喇嘛。他的武功如果不是被他的大修為克制著,中原武林就沒那麼安寧了,說實話,我也受其約束很多,包括我們王爺也是。你們可能不知道,我那麼小年紀時候就有出人頭地的各種能力,如果走上斜路的話,後果不可想像,是師傅一直引導著我。師傅雖然沒教我什麼武功,我的本事大多是自己領悟出來的,但他教我很多做人的道理,你們可以想像面對我這麼個精靈古怪的徒弟,他要有多少耐心,但是他永遠笑嘻嘻的,難得板起過臉。而我們王爺手下的武林人士如果不是被他控制著,揚州城的浩劫恐怕還要添上幾分。」
花春花眉頭一皺,道:「安,你在盤絲谷的時候,有沒聽說嘉定三屠?」
王洛陽一聽,輕咳一聲,道:「師妹,與安提這些幹什麼,她又沒參與過的。」
安一笑,對花春花道:「花姐姐,說出來你別生氣,這件事我已經問過了,雖然我回京城才一天一夜,但這麼大的事還是值得我調出文案仔細參詳的。這件事是前明投誠的一個將軍做出來的,名字我忘記了,但現在他是南明王朝最有實權的人,幾乎手握大部南明重兵。我雖然不認為兩下交戰應該犧牲百姓性命,也不認為漢人投靠滿清有什麼不好,但這種出爾反爾的牆頭草我還是非常鄙視的。這種人,說實話,我心中很有夜襲大營取他級的念頭。我看江南文人對此事的態度也是混亂的很,對此人應該怎麼評價,這嘉定三屠的責任究竟應該算在誰頭上,大家都含含糊糊得很,因為怎麼可以扣一個反出清營的所謂義士的大帽子呢?但我私下認為,此人的私德很有問題。大家現在說起來,說得最多的還是揚州十日,非常尷尬。至於對我而言,事情已經生了,我已無能為力,不過我也就盡心為這事做最大的補償吧。」
王洛陽在桌下踢了花春花一腳,總算止住花春花的話頭,自己開口道:「安,你還是實實在在說吧,你一定是有事來找我們的,而且這事可能很讓我們為難,所以你一直提不出口。但是說出來總比不說強,說出來,不管可不可能,我們可以有商有量。」
安心想,怎麼接觸那麼多人下來,女人還真的沒道理可講,要想上得場面,還是要靠男人,像花春花這樣已經算是見多識廣了,但真要論起來,思想卻還是狹隘得很,放不開收不住。看來要她答應什麼,還須從王洛陽那裡下手。於是笑對王洛陽道:「老王,你還記得你欠我三個承諾?一個已經兌現,還有兩個。我現在就想再請你兌現一個,你叫你老婆立刻跟我去南京給一個人看病,就這個,沒別的。」
王洛陽一聽,身子一挺,警覺地道:「安,那個人可是這陣子傳的沸沸揚揚,惡貫滿盈的韃子豫親王多鐸?其他人我看還不值得你千里奔波,頂風上門求助。」
安也不否認,直接答道:「不錯,就是他。要不是知道你們為難,我也不會搬出這三條承諾。」
花春花拍案道:「安,這不可能,此人就是揚州十日的劊子手,史大人就是死在他手裡,雖然我們苟安到今天,大節有虧,但還是知道點恥辱,我們不會兌現這麼個承諾。」
只聽外面有人叫了聲:「王夫人說得大大有理。」
安一聽就知道是宋德雨的聲音,果見外面進來兩人,可不就是宋德雨,後面還跟著朱淮,安很是不情不原地從暖龕中起身行禮,心裡暗歎,***,這人一來,局面就更難掌握。心情煩躁,自然就不會去在意朱淮的神色,只是暗自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等眾人各自歸座,她才竭力抑制著自己的激動,淡然道:「我只知道有句話叫丈夫重然諾,老王,你自己說怎麼辦吧?
王洛陽一臉為難的看看安,再看看花春花,知道不答應就是對不起安,而他欠安的人情實在太多,不答應,他於心難安,而如果答應了安,那不用等江湖上的人千夫所指,他自己當下就已經會愧悔欲死,而且依花春花的性格也一定會與她翻臉不認,想前想後,真是好生為難。
花春花見他委決不下,夫妻心意相通,知道他在想什麼,慨然道:「師哥,我知道你的為難,我這兒倒有個萬全的法子,既不辜負安妹妹平素對我們的一番美意,又可以兌現我們做過的承諾,還可以不負為人大節,安妹妹,我們還欠你兩個承諾,這樣吧,你以後多費心帶好我們的孩子,我們就自己了結性命,否則我們以後即使背著忘恩負義或者是叛國投敵的惡名,我們一樣還是過不下去的。」
安聽她這麼說,知道事情走到絕路,已無可挽回,失望地斜眼看向宋德雨,卻見他手捻鬍子,沉吟不語,頓時怒氣勃,衝他而出:「宋盟主可是開心了,又有兩個身邊人死掉,你的過往又少了兩個知道的人。人人都可以跟我談忠孝節義,唯獨你少在我面前開你的尊口。」
宋德雨沒想到安的無妄之火會燒到他的頭上,而又很知道自己最見不得人的事情都掌握在她手裡,剛才實不該冒失進來支持花春花,如今陷入尷尬境地。但他好歹是個見過風雨的人,抑制住內心的慌亂,強笑道:「安姑娘言重,言重,呵呵。」便不再多言,安知道他是再不敢開口說三道四了。
安見此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勉強,否則簡直是逼你夫妻性命。豫親王的病我知道是什麼,但不知道怎麼對症下藥,當然如果想當然地開個方子,也不是不可以拖延他的幾天性命,但總不如對症下藥的好,這個病花姐姐你可能見到過,也治療過,但它的病理你卻未必清楚,當然你是一定會放棄這個見識的機會的,否則顯不出你的大義凜然。我真是覺得可惜,你完全可以與我談條件的,何必做得那麼絕。事已至此,最應該想的是怎樣化不利為有利,以一己之力為天下百姓做點什麼,為這麼點事就割脖子上吊的,已經連莽夫都不如,簡直是沒有腦袋。我也不要你夫妻性命,要來何用,你們就窩這兒繼續過自己的小日子吧。」說完就要取過斗蓬離開。
朱淮毅然起身拉住安的斗蓬,微笑道:「安妹妹也是心急,既然來了,有什麼事不可以有商有量的,你也不想想,依師傅兩個的性格,你走了,他們還有臉活在世上嗎?一定是等你一走,他們立即自殺謝你,到時只怕你後悔都來不及呢。你快坐下,有話好好說,都別心急。」
安吃驚地看他一眼,道:「淮哥哥什麼時候開始變得能說會道了?」
王洛陽愣愣地道:「我們幾個大的不知世務,只等著坐吃山空,反而現在靠宋盟主帶著朱淮獨立支撐,盤下個藥材鋪子,這一年下來也做得很好,維持這兒的開銷還綽綽有餘。」
沉默許久的宋德雨起身道:「我們本來是想請王夫人去倉庫看看新進天麻的成色,但既然大家都忙,這事不急,我先去前面看著他們卸貨,叫他們先等得幾刻,你們慢慢聊,都別心急。」說完就避了開去,他知道在這兒聽著也討不到好去,反而會被安抓住遷怒,這幾個人中,就他與安的交情最淺,而他又是最多把柄在安手中的。
安本就不想走,見此當然又回身坐下,陪笑道:「若不是花姐姐鐵了心地隱姓埋名,否則憑花姐姐的名氣,招牌一亮出去,再厚的大門都會被人擠破。」
朱淮見花春花不語,知道這個師傅脾氣特倔,好鑽牛角,便道:「安妹妹說得不錯,即使我這麼個前明王孫都覺得事情可以商量。現在呢,安妹妹你先收回剛才說我兩位師傅的話,然後兩位師傅也請考慮考慮把剛才的事再想一想,你們要知道,安妹妹是什麼人,手中的特權有多少,只要大家商量好,叫安妹妹做些什麼,恐怕天下百姓就會因此受益匪淺,大家感謝你都來不及,怎麼還會說你叛國投敵的?這樣一來,你們的又不會失信於安妹妹,又為百姓謀到福利,豈不是兩全其美?」
安忍不住斜眼看朱淮一眼,心想他怎麼就變得這麼會算計,要以前在揚州時候就那麼會說話,恐怕兩人關係也不會鬧得那麼難堪。
而花春花則是白了朱淮一眼,道:「你現在是話越來越多,越來越市儈,討厭。」
而王洛陽則道:「答應就答應,不答應就不答應,怎麼還可以再要求安答應什麼條件,那還不如不要承諾,安直接拿條件來交換的好。朱淮,沒這種事,我們不可以欺負安。」
朱淮一聽,便朝安使了個眼色,安恍然大悟,便道:「既然這麼說,那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了。我聽說花姐姐手頭有一本真本《千金方》手稿,一本天下最有用的花氏行醫心得,想借來參詳,這個要求老王你不會拒絕吧?」
王洛陽一聽,忙道:「安,你對我們大恩,這些事你只要開口,沒有不可以的,春花,你去取來給安。」他這人心直,就是沒想到安的話裡有狡計。
花春花雖然不捨得,但她很清楚安對他們的恩德,只有忍痛割肉。這兩本冊子都是好好地裹在綢布包裡,拿木匣嚴嚴裝著,可見花春花的重視。
安接過兩個木匣,隨意往身邊茶几一放,道:「老王,自此起我們之間就已經沒有什麼三個承諾了。來,大家漫天開價,著地還價,你們要我答應什麼條件,才肯去南京走一遭。」王洛陽與花春花兩眼一對視,立刻了然兩人中了安的圈套,但此時又不可能把安推出去當作陌路,不作交談,真的只有依她所說漫天開價了。兩夫妻眼對眼看了半天,王洛陽這才道:「安,請允許我們考慮上一天,明天立刻答覆你。」
安怕夜長夢多,而最怕他們拿這去與宋德雨商量,便斷然拒絕:「不,你們看我今天進來時候凍成什麼樣子,要不是情況緊急,何至如此。反正你們兩個今天都在,要商量就商量,要開多高價就多高價,務必今天說好,我沒有時間再拖了。」
兩夫妻說到底都是直性子人,已經覺得很對不起安了,再拒絕她的這個要求很是不妥,但開價又很難開,得顧忌著安這麼個小中間人的面子,抓了半天頭皮,才看向他們的徒弟朱淮,希望他給個建議。
朱淮知道他們的意思,便對安道:「安妹妹,這個價不好開,如果我們獅子大開口要你們滿人退出中原,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而其他安妹妹,你看這樣好不好,你回家與你們王爺商量,對揚州和嘉定的傷害已經造成,當務之急是如何減輕那裡殘存百姓的痛苦,你回去要個主意,免除這兩地的十年徭役可好?也可以讓這兩地百姓休養生息。」
安一聽,頓時心裡長出一口氣,心想這個要求與自己原來的打算相比,真是輕之又輕了,但她當然不會在臉上顯露,而是轉頭看著王洛陽與花春花道:「你們覺得如何?」
王洛陽先道:「這是個好主意,我們既然承認既成事實,那就要在這基礎上做些什麼,還是朱淮的主意好,這個主意確實不錯。」
花春花卻是笑道:「這世道,還要徒弟給師傅們捏主意,而且還捏得不錯,我們真是白活了,安,就那麼定,我們明天就出。」
安笑道:「別急,我們立個字據。免得我到時抵口不認。」
王洛陽笑道:「對你,我們還會不信任?立什麼字據?」
安一笑,道:「但我還是要把話說前頭,我是一定會做到的,即使為求個命令拿刀子架在我們王爺脖子上我都會幹,但是這需要一個時間。現在還是打天下的時候,如果立刻就執行下去,那不就是否定我們前面的政策嗎?而且這對我們攻城掠池也是很不利,叫大家都知道了只要打得狠,殺掉清兵越多,得到好處反而多,那大家還不拚著命地打我們,你將心比心想想,這怎麼可能?所以這個條件,我答應得有前提,一定得在天下初定時候兌現。」
王洛陽又看向朱淮,見徒弟稍一點頭,他立即道:「好,安,相信你。」
安排妥當,安不欲在濟南多留,告辭先走,朱淮送她出去,反而卻是一句話都沒有,只默默地看看她,看看她。安被他看得心裡毛,忙把手裡的兩個木匣交給他,吩咐道:「你也知道我拿她這東西的意思,謝謝你今天提醒,要不我還真沒轉過彎來。你兩個匣子你等花姐姐出後,你把這些給老王收起,我怎麼會要他們的寶貝。」
朱淮把東西接過,本想說點什麼,但隨即打住,只低聲說了句:「你自己一路小心,不要逞強,不要太辛苦。」直到安的身影消失不見,他的臉才垮了下來,心知什麼話說了也是白說,反而給安製造負擔,依兩人現在的交情,現在的身份,什麼都是不可能的。
再次回到多鐸在南京的王府,安的心情略見輕鬆。她沒想到花春花的要求就那麼簡單,與多爾袞的決心出入太大,這之間的差距,安覺得浪費了非常可惜。
才到南京城外,卻見兵士進進出出非常活躍,還見一門紅衣大炮從營裡給搬出來,難道周圍現敵情?不會吧,這兒都太平了近一年了,除非是城郊出現什麼綠林好漢,否則有什麼必要把紅衣大炮都搬出來。想到那些笨重無比的炮都有個響噹噹的封號,安心裡就覺得非常滑稽,照此類推,那未來的什麼原子彈氫彈的不就得用如來佛的封號了嗎?
忽然一騎白馬過來,到安面前卻倏地停下,上面一人穩住馬蹄叫道:「是安妹妹嗎?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紫金山那裡落下個黑糊糊的怪物,生人勿近,只要靠近它一點,就會被彈出來,摔得靠近的人半死。我們想請大將軍炮出去轟它一下,看能不能打趴下了。」
安一聽,忽然只覺心頭一震,隱隱感覺那黑糊糊的東西與自己很有牽連,忙與勞親道:「你快馬追上那尊大將軍炮,我先你一步走。」說完飛身就往紫金山。
那黑呼呼的東西並不好找,給上面的枝葉給遮得嚴嚴的,但是外圍的人已經裡三層外三層,人聲喧嘩,內圈的挽弓搭箭,只等一聲令下,大家射個痛快,外圈的刀槍出鞘,耀武揚威,恨不得拖出黑呼呼東西裡面的東西,剁成肉泥。人的情緒給煽動起來的時候,已沒有好壞善惡之底線,誰都沒有想想,黑呼呼的東西壓根就沒傷過什麼人,更別說要人性命。它只是很怪而已,不願意讓人接近而已。
按徑直找到在場的軍官,亮出自己的金牌,不想那軍官看都沒看,離開行禮道:「哎喲,這不是安姑娘嗎?下官給您問好了,聽說您來南京,正要去找您呢,正好,今天就見了。安姑娘有什麼吩咐,儘管差人叫下官去辦就是,不用自己特特地趕來。」
安一看,差點笑出聲來,這不是以前一起在盛京王府搓麻將,捉弄姑萊爾姐妹的侍衛嗎?只是名字暫時想不起來而已。忙道:「原來沒見到你是因為你到前線來了,怎麼樣?看來混得不錯。」
那軍官得意地笑道:「那還不是托我們王爺的福。王爺前兒把我們老兄弟全放出來,說是到前線掙個功名,回家光宗耀祖,現在大家都混得好得很。」
安心想,他們這些攝政王府出來的本來就是挑出來的人尖,再加上是攝政王府舊人的背景,即使多鐸都得看他們三分薄面,只要沒什麼大的過節,應該誰都不會混得差。說起來還真是托王爺的福。便笑道:「這怪物我看著眼熟,你能不能暫時叫弟兄們退下五十步,刀箭收好了,我過去看看,如果不行再拿大炮轟它。」
那軍官忙道:「姑娘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只是這怪物古怪得很,姑娘得小心了。」
安應了聲,等士兵都收起弓箭退下,這才撥開身前的樹枝,舉起雙手慢慢接近那怪物。接近了,看仔細了,就明白,所謂的黑糊糊的怪物不過是個金屬製品,但看其樣子,應該不是來自未來世界,就是來自神秘莫測的外太空,只有現在沒科技知識的人才會視之為怪物。而那個不知該叫太空船還是該叫時空穿梭器的東西一見有人接近,頭上一個攝像頭類似物立刻自動跟蹤,轉向安的方向,隨即只聽「崩」地一聲,旁邊緩緩開出一條縫,一個人頭鑽了出來,衝著安大叫:「安,安,是你嗎?我是逸豪,哥哥。安。」
安一聽,頓時如墜夢境,兩腿一軟坐到地上,眼淚止不住滾滾而出,她自己的都不知道究竟是因為歡喜還是委屈,一邊忙又急急地大喊:「哥,是我,是我。」可就是覺得傷心,不想起來。
裡面的逸豪不知是怎麼回事,忙縮回身檢查一下所有儀器,沒錯,都沒在射中,但安怎麼會坐倒在地?又急急鑽出頭來想過去看,不想才鑽出頭頂,就聽外面一聲噓叫傳來,下意識地回縮脖子,只見一箭飛快飛過,剛才要是回頭晚一點,可能已經中箭。
只聽外面安大叫道:「勞親,你作什麼?那是我哥哥,快別動手。」
又聽一聲音道:「安妹妹,你沒事吧?他真是你哥哥?那你怎麼會坐地上?你小心,不要上當。」逸豪想,這就是勞親了吧,看來他對安很不錯。
知道是誤會,逸豪才放心又鑽出來,跑到安身邊,眼裡自然全是安,但還是不忘環顧一下四周,見有個少年凸立於眾人之前,非常關心地看著安,看來就是勞親。逸豪哪有時間多注意他,忙忙地也一屁股坐地上,仔細看了安半天,才道:「好,還不錯,人是長大了,但看來沒吃什麼苦過,一定的。」
安也不知道自己的眼淚為什麼直流,只得擦了又擦,喉嚨哏嚥著說不出話,眼睜睜看著見面第一句話被哥哥搶去,心裡很是不甘心,擠了半天擠出一句:「哥,你怎麼長鬍子了?這麼難看,才幾根黃毛。」說完,自己忍不住先笑出來,可是眼淚還是在流。
逸豪笑道:「幹什麼,怎麼打小的脾氣都改不掉的,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快止住,好好說話。」
安耍賴道:「不,我就要哭,我就起不來,誰叫你現在才來找我,害我天天擔心你。」
逸豪本來有點擔心妹妹這麼多年沒見,感情會疏遠幾分,但是安這一鬧,他反而放下心來,忙改坐為蹲,笑道:「好,你起不來,老規矩,哥背著你,行了吧?」
安忙擦掉眼淚,趴上背去,笑道:「那當然,這中間有多少年給你躲過了,罰你走著回王府去。」
逸豪道:「你就不看看我的寶貝了嗎?這可是我偷偷摸摸花了那麼長時間研究出來的,全是天上難找,地下難覓的技術啊。以後我們可以乘著它在時空長河裡旅遊了。」
安吃驚道:「什麼?你用什麼能源?老天,哥,你是不是能利用核聚變的能量了?是你去的那個時代的產物嗎?」
逸豪把安背到自己的寶貝前,打開門,得意地道:「不,全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我那時候被射到的時間是三十年後,我很想不通,計算了好幾天才算出,這裡面有個能量場問題,就猶如順風逆風,用同樣的力氣,飄出去的長度就不一樣。但好在三十年後的變化不大,我很快就適應環境,入侵電腦給自己弄了身份,然後專心準備這個寶貝,以方便我來尋找我真正的寶貝。安,你可以不回去了,我們就乘著這個寶貝遊歷史長河去,我想看看什麼赤壁之戰,火燒阿房宮等歷史事件。」
安鑽進去東摸西摸,心癢難搔,感覺如同被拋進蠻荒之地多年,如今才重回文明。但磨蹭幾下立刻收回手,道:「哥,我得把這兒的事情交待好了再走,時間不用太長。因為你不在的日子,我有好多好朋友,還有待我如親人的人,我可不能拋下他們一走了之。你順便也可以看看這段時間的歷史,那是我最清楚的歷史,是明朝與清朝交替的時候,這種改朝換代的時候,往往都是歷史的閃光點。再說嘛,我安大姑娘在這兒享有很高很高的特權,你要不沾點光去,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逸豪笑道:「好啊,我在辛辛苦苦研製小寶貝的時候,你卻在這兒享福,得,我就跟著你享受,也算是休長假。哎,你的特權是不是剛才那個少年給你的?」
安「嘁」地一聲,小嘴一撇,道:「我安大姑娘是誰啊,需要別人給我特權嗎?哥你別心急,跟著我走就是,到這兒了,你就什麼都別操心,有我呢。」
逸豪忍俊不禁,笑道:「好,那我跟老虎吃肉,你前面帶道吧。」
安鬼鬼地一笑,道:「那個圍著老虎打轉,跟老虎吃肉的是什麼?嘻嘻,是為虎作倀的倀。」
安與逸豪牽著手笑笑鬧鬧走到勞親前面時,卻見勞親鐵青著一張臉,已經騎在馬上。原來他本來是跟著英親王的,但是聽說安到了多鐸大營後,忙要求著過來,說是來探望多鐸,其實是等安到來多一點。但眼前所見卻是安與別的男人親親熱熱,他很覺受不了,想打馬回去,但卻又捨不得,只得若受煎熬地等著安一起走。安一看就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並不點破,微笑地介紹道:「勞親,這是我哥,他總算找到我了。哥,這位是我最早認識的好朋友,我們一起長大,一起欺負人,他是當今權利最大的攝政王的兒子,叫勞親。勞親現在戰功赫赫,已經是貝勒爺了,哥,就你好吃懶做,什麼都不是,嘻嘻。對了,你們應該是差不多大小。」
勞親仔細回味那幾句話,頓時心裡一塊大石落地,原來這就是安以前嘴裡說的哥哥,那就沒什麼可怕的,反而應該好好親熱才是。少了這芥蒂,再加上勞親這人本就性格直爽,好交朋友,立刻雨過天青,陽光明媚,再外面看著的汪洋立刻知道怎麼做,牽兩匹馬過來給安兄妹。
安一見汪洋,忍不住道:「呀,汪洋?你什麼時候來跟著勞親的?」
汪洋微笑道:「任姑娘搬出大院後,我也離開那裡了,直接來投奔我們貝勒爺,希望找條活路。」
安一想,也對,任意搬出去是為方便多爾袞前去探望,如果還把汪洋帶在身邊,一定多有不便。於是笑道:「那就好,憑你的聰明,原本也是大有出路的,不過能過來幫著勞親,也是勞親的福氣。」
汪洋還是不溫不躁地輕問:「請問安姑娘近日見過我們姑娘嗎?她現在可好?」
安想了想,才回答他:「她很好,現在也很幸福。一家人終於團圓,你可以想像得到她的滿足感。」
汪洋一怔,抬眼盯了安一會兒,隨即又低下眼去道:「那就好,那就好。」
安知道汪洋心裡是很不好,很不好,但那是他自己的事,是他的心結,與他交情泛泛,也就不做勸解,他應該自有他自己解決的辦法,這是個聰明人。便撇開他,對逸豪道:「哥,你會不會騎馬?如果不行,我帶你。不過話說前頭,我也馬馬虎虎,你要想飆馬的話,趁早與勞親坐一起去。」
逸豪道:「別小看我,為了到古代來找你,我已在馬場訓練過好幾次,連奧運項目盛裝舞步都會那麼一點了,不信你就坐我後面看著。」
安笑道:「好,信你。問題就怕馬兒不信你,我還是自己坐自己的好。對了,你得帶上一些醫療設備,給我們這時期的女神醫開開眼界。」
到得多鐸府邸,就見大管家急急迎出來道:「安姑娘,您可來了,這兒來了個女的,凶巴巴的,說是您請來給我們王爺看病的。我們不敢怠慢,由著她在廳上摔杯子敲碗的,就只盼著您快來了。」
安一聽,笑道:「是花春花,人稱萬人屠,不過當面都只敢叫她花神醫,據說她脾氣大,今天也可以給我見識一回了。」
進廳一見花春花,果然身邊躺著不少瓷器碎片,邊忙笑道:「花姐姐一路趕著來的吧?我都沒想到你那麼快,在別處打個彎,這就怠慢你了。好了,不要生氣了。」
花春花一見安,板著臉道:「你怎麼哭過,誰欺負你了?說出來,我替你出頭。」
安笑著把逸豪拉過來道:「花姐姐,你看我哥哥,我都沒想到還能見到他,今天真是巧了,我高興得眼淚剎都剎不住,我眼睛很腫吧?」
花春花這才開顏,拉住逸豪左看右看,忍不住又替他暗暗把了脈,這才道:「安,這下好,這下好,你既然找到你哥哥了,以後就不要與韃子來往了。啊,不錯,你哥哥身體很好,與你一樣好。」
一席話聽得勞親直翻白眼,汪洋忙把他拉出去與他說明了,勞親這才哭笑不得回來。卻被花春花不時白上兩眼。
安知道花春花的小動作,知道她的脾氣,當沒看見,微笑道:「花姐姐先休息休息,你來得那麼快,一路也一定趕累了,先吃飯睡覺,明天再說。」
花春花俏臉又刷地拉下,道:「不用了,我家兒子還等著我回家,這兒我就早看早了,看完就走。」
安當沒聽見她話中有話,笑道:「那也好,我們這就過去,哥,你帶上設備也來,與我們花神醫一起會診。勞親,你先回去,等下我們一起吃飯。」勞親一聽,忙歡天喜地離開去安排了。
三人來到多鐸臥室,花春花在外面深呼吸三下,這才板著臉進去,逸豪看得莫名其妙,暗暗用英語問安是怎麼回事,安微笑著簡單與他一提,逸豪立刻明白,也開始微笑地看著花春花做各種小動作了。等她寫好方子,安搶過一看,把裡面的「蕃瀉藥三錢」劃掉,這才交人去配藥。花春花忍不住一把牽過安。咬牙切齒道:「小東西,壞我好事。」安笑道:「我這是成全你的神醫美名。好,廢話少說,來看看我哥哥的診斷,哥,你開始吧。」
花春花看到逸豪從大箱子裡拉出一堆亮閃閃的東西,看著好奇,這才放過安,跟到逸豪身邊,她對行醫有天生的癡情,與王洛陽喜歡圍棋一樣,兩人配對真是珠聯壁合。然後就輪到花春花暈呼呼地聽著安和她哥哥對話。
「這麼小B?」花春花想,碧?怎麼看著不綠的。
「是,三十年後的家庭都可以配得起,用著很方便,所以我把它帶著。」三十年後?什麼意思?難道是聽錯?
「啊,那與我們那時候的腕帶式血壓器是一樣方便了。有小x
光機嗎?還有什麼?」花春花被一大堆名詞徹底搞暈。但是立刻就被安拍醒,提醒她道:「花姐姐你看著,通過這東西可以不剖開人就看到他得的是什麼病。」
花春花笑道:「這還用看嗎?此人五毒俱全,胃穿孔,肝爛掉。」不想這時候多鐸睜開眼睛,雖然身體虛弱,但眼光一掃,還是看的花春花心頭毛。
逸豪看安一眼,道:「他既然醒了,那我就先問問他的病情?」
安見多鐸眼中的疑問,忙向他介紹了,多鐸這才又閉上眼睛,輕聲道:「安,你看著辦。」
安點點頭,對她哥哥道:「哥,你盡力吧,他是我喜歡的長輩之一,以前最喜歡抱著我往天上拋。我前幾天已經問過了,初初查一下,應該就是胃和肝那裡的毛病,你胃鏡帶著沒有?」
逸豪一笑:「要什麼胃鏡那麼吃苦的東西,現在有微型數碼相機,吞一顆進去。就可以查個水落石出。」說完就拿出一粒銀灰色的東西,扶多鐸起來,給他餵下去。
花春花吃驚地看著小屏幕上出現她熟悉的胃壁,隨著逸豪手指的轉移,裡面的畫面不斷切換,真是神奇無比。忍不住輕歎道:「要早有這種東西,我也不用剖那麼多死人,師哥也不會噁心地避得遠遠的不理我。」然後就看著逸豪又換個東西看肝那裡,都是她似熟悉又似不熟悉的。等全身全查好,又見他拿出透明管子插進去取血,裝到一個會嗡嗡響的東西裡。花春花只覺聞所未聞,稀奇古怪,忍不住對安道:「怪不得你這麼聰明,原來你家都這樣。」
安衝她一笑,不語。直到結果出來,才問道:「我看就這兩處有問題了,不過還是肝的好一點,我估計只是酒喝多了的酒精性脂肪肝,胃好像不容樂觀,應該是癌變吧?」
逸豪一笑道:「還好,你離開那麼多天,這些還沒丟下。沒錯,今天先按花姐姐的藥吃了,明天我們給他動個小手術,把病變點切了,不過我需要再從小寶貝那裡去取些儀器。」
多鐸睜眼道:「什麼古怪,我只覺得冷冰冰的東西探來探去的。」
安笑道:「呀,你醒著啊,我們明天要給你動個手術,就像關公刮骨療傷一樣。」
多鐸嘀咕道:「關老爺吃得消,我也沒問題,誰怕?」
安笑回:「才不會痛的,要會痛,我就不叫安。」
多鐸也扯扯嘴角道:「誰知道你這名字有什麼古怪,你這安究竟是姓還是名誰也搞不清楚,反正隨你說。只要可以起來,再同我也忍了。」
安握握他的手以示鼓勵,不再說話,帶大家出來。到得外面,花春花忽然尷尬地道:「安,我今天累,不回去了,先睡一覺。」
安知道累什麼的只是借口,她最關鍵的是想留下來看逸豪怎麼動那個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