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河畔尤為迷人,而如果河塘中間還盛著幾朵欲開還羞的蓮花,那就更是人間絕色。河塘邊是一對年輕男女,還有幾名家丁,便是被這如斯美景吸引而至,只是在桌子邊繞來繞去動個不停的少女,顯然並非真在欣賞美景,反倒像在騷擾別人欣賞景色。
「三哥,你說二哥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年方十五的嬌俏少女揚揚辮子,追問正在桌邊認真點畫夏荷的男子。
男子專心繪製手中畫,倒沒有太在意少女,好半天才牛頭不搭馬嘴得答到:「不要在娘面前提二哥的事,娘不喜歡。」
「我知道!」少女不滿得嘟起櫻桃小嘴:「我又不是在跟娘說,我是在問你啊!」
男子滿心在池塘中含苞的蓮花上,沒有答覆少女。苦等半天不見下聞的少女終於覺到自己被涼置,氣得一揚手把桌上的畫紙筆墨全推下地:「三哥!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啊?」
男子無奈得看著眼前光溜溜的桌子,放下手中筆,深歎一口氣:「茹月,我一直覺得,馬家那個少爺真是非同一般常人,否則天下那麼大,為何一定要娶你回家當老婆呢?還是說他有被虐傾向,不被折磨一通不舒服?」
「你……!」少女氣得大吼:「我跟你說得是二哥的事情啊!與馬向君那豬頭有什麼關係?」
「我只是在思考一個天下間最不可思議的神秘事件而已。」男子實在不懂,天下間的女人又不是死光光了,哪有一個堂堂富家少爺會想娶他這個任性潑辣沒有女子家矜持可愛只會拳頭功夫的小妹。
但非常難得地,此次少女並沒有如以往般愚蠢得和他追究下去,而是直攻自己今天追著男子一整天的目的:「三哥,我不信你沒聽說,二哥這次和越天城槓上了。是越天城啊!如果我們不去幫忙,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即使二哥真是天人再世,這次怕也難以獨自抵擋啊!」
男子抬頭,看向湛藍無邊的天際。
二哥的事,他又怎會不知曉!從二哥離開的那天起,他就一直派人暗中探查二哥的消息,但礙於父母,只能暗行,不得明辦。
「三哥,你還猶豫什麼啊!二哥有難,難道你還要袖手旁觀嗎?」少女眼中,滿是哀求:「我們去找二哥吧,好不好?」
美麗的荷塘中,挺立著幾朵初夏的蓮花,透露著出淤泥而不染的純淨之美。記憶中,二哥一直都是那麼明亮照人,總是一身白衣,仿若仙人降世,就正如這蓮花,再吸引人也只可遠觀瞻仰,無法觸及他衣袖一角。
是如何的陰錯陽差,才會造就現在這般結果?
男子搖搖頭,也許,他從來沒有瞭解過二哥。
無論自己有多尊敬他。
這可能是雲來客棧創業以來,最熱鬧的日子。
雲來的菜餚並沒有什麼特別吸引人的美味,比不上真正的菜館子。但此時窄小的一樓卻擠滿了各式各樣的姑娘,全都一身光鮮亮麗的坐在那裡,點著幾個小菜,慢慢熬著。
醉翁之意當然不在酒,她們盯著的都是中間那桌坐著的幾名男子。
天知道哪個神仙大人開恩,居然賜下三個如此優秀的男子來到她們這小小的翼陽。機會來了自然不可錯失,個個眼睛一亮,芳心自許,只謀著如何能接近自己心目中的對象。
少艾雖然生性天真,也不及素仙衣聰明,但還沒有傻得瞎了雙眼。她自然清楚這些姑娘們沒一個把長相平平氣質缺缺的她看在眼中,尤其當她對素仙衣喚一聲「師傅」時聽到廳內幾名女子的笑聲,想來她們一定是認為她是沾了師傅的光才能坐在這裡,否則如何能與他們同席而坐。
少艾瞅瞅左邊面無表情的清嵐,再看看坐她對面笑得可愛的華羽,然後眼神轉回坐她右邊幽雅美麗的素仙衣。
唉∼∼!
「怎麼了?為什麼歎氣?肚子已經餓了?」華羽笑著把面前的糕點塞到少艾嘴裡:「先吃些點心頂頂肚子,我叫店家快點兒上菜啊!」
歎氣的原因當然不是因為五臟廟問題,但一對上華羽那陽光般動人的笑容,少艾就不忍拒絕,順著他張口吃下點心。
隱約聽到旁桌幾名女子看到此況又在倒抽氣,少艾決定裝作耳背聽不到。
從前在京城的時候,少艾就知道華羽很受小家碧玉的喜愛。華羽無父無母,又只是晴王府一名小小的帶刀侍衛,好戶人家的姑娘自然看不上他。但若擯棄掉這些背景身世問題,華羽性格豪爽,為人誠實可靠,長得也算不錯,又有個正當穩定(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c的職業,加上濫好人的他還經常幫附近鄰居修修屋頂補補房子的,自然多得是心儀他的姑娘,常有姑娘送吃的給他。只是華羽那個笨蛋遲鈍得要命,從來看不出那些姑娘的所圖,還高興得全部都照收無誤,以為是別人的謝禮。
至於師傅嘛,雖然他穿著打扮像姑娘家扮相,但從來沒有人會討厭他。因為他本來就長相俊美到非一般男女能比,而且舉止幽雅凡脫俗,還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在揚州的時候就常有人芳心暗許,而且是男女都有。只是當時他是仙人閣的老闆,許多人自知配不上他,也只是單純仰慕,不敢有非份只想。
其實即使素仙衣什麼都沒有,光是他那張俊美到天地失色的皮相,就足以讓無數人迷戀上他,死心踏地為他獻上一切。
最令人意外的反倒是清嵐。從前在路上相處的那幾天,清嵐對穿著打扮都十分隨便,對自己的形象什麼更是全然不在意。如今洗過身子換上了華羽買回來的新衣裳,少艾萬沒想到他竟是如此俊秀出眾的外表,他性格又不愛說話,比起華羽的「真」,師傅的「雅」,倒猶為突出他「靜」的氣質。
清嵐看來也不過二十七、八,少艾突然想起她也沒聽清嵐提過有無妻小的事,於是問到:「對了,清嵐,你到底多少歲?有妻子沒有?」
少艾這話一問出,全廳突然都靜下來,所有姑娘都豎起耳朵,屏息等待答案。
清嵐拿著茶杯,看了看少艾,又微微泯過杯邊的茶水,才輕聲道:「二十八,沒有。」
頓時,全廳又是無數鬆口氣的聲音。
「那……清嵐的父母呢?你真的不需要傳封家書給他們報平安呢?」
清嵐猛得愣住了。他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他最後一次見到父親時聽到的話:——你說你是我的兒子?可我只有一個兒子啊……
「沒有,我沒有父母。」冷淡得蹦出那幾個字,清嵐才知道,他還沒忘記。
還沒忘記他體內流的是如何骯髒的血,才會教他居然曾經認那種人為父親。
不是父母已亡,而是沒有。從來就沒有!
少艾隱約感覺到清嵐話中的冰冷驟然增加,心裡也愧疚起來,何必一定要提這些。聽到清嵐語中冰冷,讓她更為擔心。
「天啊!杜公子,你的朋友果然個個是人中之龍!」
一個嬌柔的聲音響起,眾女子中走出一個黃衫身影,臉上暈紅一看便知是剛抹上的胭脂,細心打扮過才敢出現在此。趙姑娘自認比其他眾姑娘與華羽親近,自是不客氣便倚在桌邊,雙眼掃過桌上另兩位男子,沒看少艾,最後目光停在華羽身上。
少艾心裡忽地有陣緊,卻不知為何。
「杜公子不虧是京城的人,人面真廣,不知道這兩位是哪裡的公子?」趙姑娘笑得歡,彷彿她真與華羽認識多年般。
華羽本是開朗性子,沒瞄到少艾的心驚,反倒笑得乾脆:「趙姑娘,您好。」
「杜公子真客氣。」
雖然另外兩名男子看來更為驚天,但她也知道什麼叫自量。一個貌勝天仙,一個寒氣如冰,她怕是都不好接近,還是杜公子最好,人又爽朗,又是京城的侍衛,能攀上也是門當戶對。
看!其他桌的姑娘都在咬牙切齒,可她們又能如何呢?連人家名字都還不知,如何能靠近?
趙姑娘難免笑得幾分得意。她略為掃過少艾,平凡不施脂粉的小丫頭臉蛋,一身粗衣,這樣的小女孩,怎會能坐在這桌上?她簡直像是走錯地方,坐錯桌子的傻瓜。
素仙衣看在眼底,他提起杯盞,泯過一口淡茶,然後揚起一抹讓人神魂顛倒的笑容,看得全客棧的姑娘都深吸氣,而立於同桌的趙姑娘更是看得忘記呼吸。
「趙姑娘?真沒想到,這小地方竟有如此絕色,仙衣簡直是得了三世修來的福氣,才能見姑娘一面。」
趙姑娘滿面飛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聞:「哪……哪裡,公子過獎了。」她只覺心兒砰砰直跳,全身滾燙。
好話人人愛聽,尤其是從如此美麗的男子口中說出。
素仙衣又添幾分笑意:「姑娘的胭脂好美麗,可否走近讓仙衣看清楚。」
「好……」趙姑娘只覺身體似不屬於自己,雙眼只看得到素仙衣的笑容,哪裡還有華羽的影子。她走到仙衣面前,仙衣仔細看過,忽地笑了,笑得尤為可愛動人,能令全天下的精靈都醉倒。
素仙衣端詳過,收起笑容:「對不起,原來我看錯了,那是胭脂不適合皮膚引起的紅斑過敏,我勸姑娘你還是快快擦去這多餘東西,免得山林裡的猴子見到,還認錯了親戚。」
趙姑娘一愣,忽然明白到對方所言,一臉尷尬:「你……你……」
「怎麼了?難道我看錯了?你過來,再讓我看多一次。」
「混蛋!」趙姑娘氣得甩袖就走,天知道她也是一介小姐身份,何時受過這等侮辱。
素仙衣回過頭,看到少艾輕輕鬆口氣的表情,嘴角翹起一抹真實的笑。非常細小的笑,以至無人看見。
但同時,他的眉頭也擰起輕微的愁。同樣細小,除了清嵐,沒人能現。
「師傅……」
少艾正想說什麼,還沒開口,素仙衣便嘟著嘴抱怨:「菜怎麼這麼久還沒上來,想餓死我嗎?」「師傅!」素仙衣彷彿沒聽到:「我先去外面轉一圈啊,這兒人太多,悶得慌。」說著瞟了眼滿客棧的圍觀者,轉身便出了客棧。
清嵐看到,沒說什麼,竟跟了出去。
少艾本想追出去,可看到對面的華羽天真遲鈍的笑容,身子僵住,又坐了下來。
她只是一個人,不可能,分給兩個男人……
總有一個要捨棄。
「怎麼了?吃東西啊?」華羽笑著把滿盤的食物塞到她面前。「你總是太瘦了,多吃點兒嘛,一想到你那麼小的個子,一個人從京城到揚州,我就擔心得不得了。你要多吃點,才能長大。」
不懂!華羽不懂!
他不知道,少艾剛才那一瞬,拿他和其他男人比較了。
多麼差勁的做法!
少艾叼著筷子,食物未送入唇,淚水便輕易掉落:「對不起……對不起,華羽……」
「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哭了?不舒服嗎?」
少艾說不上為什麼,只覺得心裡全是一股腥,湧上喉間,想把腹中所有都嘔吐出。
為什麼,她不能是兩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