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雨殘菊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兄弟牢獄
    昏迷中的蘇宇被帶到了彥王面前。

    兩個護衛駕著少年,揪著他的頭把那張骯髒的面孔揚起。

    彥王用錦帕沾了水,親自擦乾淨那張面孔。

    彥王退後兩步,嘖嘖讚歎:「果然是位勾魂攝魄的美人兒……」

    吩咐一聲「送進地牢」,自己隨後跟來。

    地牢內,門打開,已經被折磨得沒了人形的宋飛猛地抬頭,卻

    見幾個大漢架著一個昏迷中的少年,很快拖到了自己面前。

    宋飛瞪大眼睛,燒得正旺的爐火旁邊,被架在王府護衛手中的

    ,分明就是自己的師弟蘇宇。

    宋飛身子一陣戰慄,猛一抬頭——王袍玉帶的彥王正用錦帕捂

    著鼻子慢慢走來。

    宋飛一雙眼睛如要噴出火來。

    彥王不動聲色,繼續用熏香的錦帕捂緊鼻子,咳一聲:「你這

    個美貌師弟不過是被藥迷昏了,隨時都可以醒來。別擔心,本

    王還沒有親眼看到師兄弟見面的感人場景,怎麼可以讓令師弟

    出意外呢?」

    宋飛身上燒焦的氣味與傷口腐爛的氣息讓彥王不自禁皺緊眉頭

    ,向後退出好幾步。

    彥王低頭一眼瞥見宋飛腿部傷口腐爛處幾條蠕動的蛆蟲,眉宇

    間不禁嫌惡,當即開口道:「人家風火堂的堂主也是個愛乾淨

    的人,怎麼能讓人家宋堂主如此骯髒……」

    話音剛落,立刻有大漢拿起角落裡一瓶藥酒,走過去對準囚犯

    傷腿上巴掌大的腐爛傷口,悉數澆下。

    那幾條蛆果然被高處澆下的藥酒沖得翻滾而下,而宋飛整條傷

    腿也在劇痛下顫抖著,卻又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彥王笑道:「好個硬朗的宋師兄,只是不知你這位美貌師弟是

    不是也如你一般的硬朗……」

    宋飛眼中閃過一絲驚懼,大叫道:「放了我師弟!」

    彥王一抬手,立刻有親隨捧上又一條嶄新的熏香錦帕。

    彥王換過錦帕,捂著鼻子笑道:「莫說你師兄弟一個人,就是

    把你們師兄弟二人恭送出王府,也不過是宋師兄一句話的事。」

    宋飛咬牙道:「你想把我們風火堂的所有弟兄送到虎口……這

    件事情,我宋飛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彥王唉一聲:「看你也是個明白人,居然也這般死活不開竅。

    好好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非要說是送往虎口……」

    宋飛「不開竅到如此地步」,王爺也就不再廢話,丟個眼色,

    立刻有人把地上美少年拎起,捆在火爐旁與宋飛相對的一根大

    鐵柱上。

    宋飛死死盯著對面的每一個動作。

    長長的沉重鐵鏈把昏迷中的美少年裡三層外三層捆綁結實了,

    一大漢上前,把一盆滲了藥粉的骯髒水盡數給美少年灌下。

    蘇宇突然一聲大咳,把灌進胃裡的骯髒水吐出來一大半。咳得

    臉紅氣喘,半日,方抬起頭來,眼前模糊一片,在外人看來,

    一雙桃花眼卻是朦朦朧朧的,分外誘惑。

    宋飛咬緊牙關一聲中吭。

    蘇宇很快看清楚了,對面被折磨得沒了人樣的囚犯竟然就是自

    己的師兄。

    四下裡一掃,登時明白了一切。

    擺滿刑具的石牢,旁邊被燒得旺旺的爐火,幾個橫眉怒目的大

    漢,還有就是遠遠站著用一精美刺繡的錦帕捂著鼻子的彥王。

    蘇宇登時明白過來,再看看自己身上,手腳一動,重重鐵鏈被

    磨得叮噹直響。

    蘇宇只說出一句:「你我居然都落在了這個彥王手中……」

    後面的話沒能說出來,低下頭,不再言語。

    別人還以為他是灰心喪氣,其實蘇宇當時內心,想的卻是昏迷

    前最後看到的:艾布拖著兩條斷腿居然支撐著站起揮出刀,卻

    被踢下那個斜坡,滾到了懸崖的方向。

    這時候的艾布,只怕已然墜下萬丈懸崖。

    蘇宇掙脫不出,一雙手只有死死地抓住鐵鏈。眼中全是悲愴。

    彥王問宋飛是否改變主意?

    宋飛低下頭,索性閉上了眼睛不再搭理對方。

    彥王做個手勢,揮起帶倒鉤的長長皮鞭,衝著鐵柱上捆綁著的

    美少年揮去。

    啪啪聲響,狐裘被扯爛的聲音,皮開肉綻的聲音……

    宋飛耳中聽得分明,唯獨聽不到師弟的呼痛聲。

    他猛地睜開眼睛,只見對面師弟身上的狐裘被片片扯碎落了滿

    地,那具雪白的身體已然皮開肉綻,不少皮肉都被細小的倒鉤

    撕扯下來,其狀慘不忍睹。

    這些都是宋飛經歷過的,當然,宋飛也沒有呼痛。可是……

    看著師弟緊閉雙目咬緊牙關強忍著劇痛一聲不吭的樣子,宋飛

    的心像是被撕扯開,比打在自己身上還要不堪忍受。

    宋飛失聲大叫:「住手,放開他!」

    彥王做個手勢,滿臉橫肉的大漢握著皮鞭的手立刻停了下來,

    退後幾步。

    蘇宇頭垂下,□的上半身鮮血淋漓。

    彥王上前幾步,但仍然離師兄弟兩個遠遠的,笑道:「只要宋

    堂主改變主意,小王立刻請來最好的大夫為二位療傷。」

    宋飛未及答言,就聽得對面蘇宇一聲微弱的聲音,叫著自己:

    「師兄……」

    宋飛猛一抬頭,就連那邊彥王也眼不眨地盯著美少年。

    彥王笑著說出了:「果然師弟就是比師兄聰明些,識時務者為

    俊傑……」

    根本沒有正眼看王爺一眼,蘇宇咬著牙說出一句:「不管那個

    狗屁王爺提出什麼狗屁要求,師兄都不要答應!」

    幾個護衛盡皆變色。

    王爺臉上現出一絲殺氣,卻又轉瞬即逝。

    宋飛點頭淒然笑道:「我們風火堂的師兄弟,果然個個是有骨

    氣的。只是苦了我這師弟了……」

    彥王用錦帕捂著鼻子輕笑一聲:「好一對有骨氣的愚頑師兄弟

    ……」

    王爺一聲輕咳,吩咐手下:「把這個新來的美人兒好好招待一

    番,只是注意一條,萬萬不可傷及性命,絕對不能讓這美人兒

    那麼容易就死去。至於這位有骨氣的宋堂主,今晚就不招待了

    ,只讓他好好在一旁看著。這對師兄弟倘若改變主意了,立刻

    報告本王!」

    彥王在親隨的簇擁下轉身離開了。

    地牢的大鐵門轟一聲關閉。

    行刑者將手中帶有細小倒鉤的皮鞭在鹽水中浸得足了,這才沖

    著「新來的美人兒」猛力揮去。

    啪啪聲響。

    蘇宇沒有叫,宋飛卻臉部肌肉顫動,閉上了眼睛垂下了頭。

    聽著皮鞭抽打在皮肉上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才停歇了下來。

    宋飛臉上肌肉牽動,睜開眼睛,只見師弟披頭散,嘴唇都被

    咬破,嘴角流著血,上半身更是找不到一處完好的地方。

    宋飛瞪大眼睛,看著那個行刑者從火爐中舉起一把燒紅的鐵鏟。

    宋飛扯著身上鐵鏈歇斯底里叫嚷著:「不要碰我師弟,有種來

    折磨我!」

    那名行刑者哼一聲,只說一句:「不聽從王爺的下場……還不

    是自找的!」

    燒得通紅的鐵鏟緊緊貼在了美少年的胸間。

    滋滋聲響,皮肉被燒焦了的聲音以及氣味……

    宋飛兩眼通紅,大叫道:「你們這幫不得好死的畜牲!」

    蘇宇沒有叫出聲,卻是眼一閉,暈死了過去。

    行刑者把手中鐵鏟隨手扔到腳下一桶髒水中,燒紅的鐵鏟在水

    中滋滋直響。

    那名大漢看著垂著頭昏死過去的蘇宇,嘴裡嘀咕著:「這般細

    皮嫩肉,別是經不住折騰……」

    想起之前王爺的交待,內心惴惴,還真怕這個新來的就這麼咽

    了氣。

    大漢彎下腰,拎起另外一桶水沖著昏死過去的美人兒劈頭蓋臉

    地澆下去。

    蘇宇在冷水的激靈中悠悠醒來。

    睜開眼,模模糊糊中見一個面目模糊不清的大漢伸手抬起自己

    的下巴,□著:「這麼漂亮的臉蛋,可惜了……」

    大漢沒有再說下去,看看對方身上層層疊疊纏繞的厚重鐵鏈,

    心知這個重要囚犯身上的鐵鏈那是說什麼也不能除去的。當然

    ,隔著層層鐵鏈也沒法出火……只有舔舔嘴唇,吞吞唾沫,在

    那張漂亮之極的臉蛋是狠狠捏了一把,這才又嚥著唾沫走開了。

    走到角落裡回頭時,只見美少年低垂著頭,就一副半死不活的

    鬼德性。

    行刑者臥在角落裡的稻草堆中,翻了幾個身,很快鼾聲大起。

    爐火仍然在燃燒,偌大的地牢內半明半暗。明的那部分是被緊

    緊綁在鐵柱子上的一對師兄弟;暗的那部分則是蜷在角落裡的

    看守。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蘇宇慢慢抬起頭,與自己的師兄四目相對。

    師兄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輕輕搖搖頭。

    蘇宇心下明白:師兄一條斷腿,根本沒法從鐵鏈中逃脫。

    多少年來,風火堂最頂尖的殺手幾乎都用過堂中最頂尖的絕學

    「縮骨功」來逃生。包括去年從將軍府地牢時逃出來的錦秀。

    師兄腿骨斷折當然不能用;自己就不一樣了。

    蘇宇瞟一眼角落裡睡得正酣的看守,心想果然睡得如死豬一樣。忍著身上的傷痛,暗暗運氣,身段竟然明顯縮小。

    蘇宇無聲無息地從鐵鏈中爬出,從地上拾起那一大團骯髒的麻

    布,身形一閃,轉眼至看守身邊,伸手點了對方的穴。

    在那個口水直淌的大嘴裡塞上麻布,然後又用長長的鐵鏈給那

    死豬般的身子來個五花大綁。

    蘇宇從他身上解下不多的幾個鑰匙,再奔過去給師兄解開全身

    的鐵索。

    宋飛拖著一條斷腿摔倒在地,搖頭道:「我這個樣子出不去了。我們兩個人走,兩個人都會困在王府中。你一個人,希望還

    大些……」

    蘇宇不答,把那個死豬一般的看守拎過來點開了他的穴道,二

    話不說,把他的臉直摁到了燒得旺旺的火爐前。

    燃燒得正旺的火焰幾乎把眉毛鬍子都燎捲到,蠢大的身子在拼

    命地掙扎。

    蘇宇順手用一把燒紅的鐵鏟剷起幾塊紅通通的木炭,笑道:「

    你最好老實點,否則的話,你信不信我用這幾塊木炭喂到你的

    肚子裡?」

    看守說不出話來,嘴裡嗚嗚作聲,臉上亦是驚恐萬狀。

    蘇宇看對方臉上的表情心倒放下一大半來,再在對方耳邊低聲

    道幾句,看對方頻頻點頭,整張臉都幾乎埋在了炭火中。這才

    一把把師兄背起,同時又揪著那個囚犯,拉扯著踩上石階,至

    鐵門前。

    門是往外反鎖的。王府護衛守在門外昏昏欲睡,突然大力敲門

    聲,很快把所有人都驚醒了過來。

    鐵門內自家兄弟殺豬一般的叫聲:「不好啦,那個新來的在不

    停地吐血……」

    幾個護衛同時一呆,心想皮鞭烙鐵什麼的應該還不至於讓人吐

    血,難不成新來的是個「癆病鬼」?

    顧不上細想,大夥兒都知道,這個新來的是王爺特意囑咐過了

    絕不能有什麼閃失。真要是吐血吐得出了什麼差錯,這等罪責

    可不是他們幾個小小護衛能擔當得起的。

    幾個護衛明白過來,趕緊掏鑰匙開鎖,開了三層大鎖,這才齊

    心協力,把個沉重的鐵門拉開。

    門剛剛開了一條縫,就見一大團身影在眼前一晃,轉眼消失。

    眾護衛一呆,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咚一聲大響,就見一

    個蠢大的身子重重倒地,全身鐵鏈纏繞。抬起頭來,一張油膩

    膩的肥豬臉——居然就是眾護衛唯一一名看守在鐵門內的兄弟。

    等眾人終於明白過來囚犯已然逃跑時,也已經晚了。

    蘇宇背著自己的師兄宋飛,不顧全身的傷痛,施展輕功,在黯

    淡的月光下,轉眼就已經遠離地牢,沒入夜色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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