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雨殘菊 正文 第八十四章公主大鬧
    唐盈兒像往常一樣地賣自家鋪子前賣糖糕,卻是魂不守舍,本

    來是應該遞給人家熱氣騰騰的糖糕,卻隨手從籮裡抓起一大把

    銅錢就要塞過去。好在買糖糕的小伙子是個老實人,連連喊了

    幾聲,唐盈兒這才猛地驚醒過來。趕緊拿新鮮的桐葉包好糖糕

    ,遞了過去。卻還是忘了接錢,對方把幾個銅板扔到籮裡,她

    也是低著頭,怔怔地呆,像是什麼沒看到。

    唐盈兒心裡,全都是躺在臥房裡的昏迷中的公子。

    濃濃的藥汁灌下去,對方卻沒有任何反應。躺在那裡,氣息微

    弱,臉上布著一層黑氣。

    唐盈兒曉得公子現在中的蛇毒怕是尋常草藥解不得,可她一個

    弱女子,還能去哪裡求救?如果換成以前,她會毫不猶豫跑到

    將軍府去求救,可如今……

    高高在上的趙大人率著一幫手下凶神惡煞地到處搜捕,看那架

    勢,公子真要落他們手裡,只怕會很慘的。

    唐盈兒思來想去,泫極欲涕,也沒有心思再做生意了,很快把

    攤子收拾了,早早地關上了門。

    門剛剛關閉,鐵蹄聲,滿街人呆望,一匹高頭大馬一陣風似地

    奔來,馬上男子,身形魁梧,身上那件棗紅緞子袍遍佈虎獸之

    類的暗紋,一看就是最最上等的料子。一望即知,此人非富即

    貴,且顧盼之間,目光如電,委實氣度不凡。

    且這一人一馬居然停在了唐糕鋪門口。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紅

    袍男子飛身下馬,還沒站穩了就猛拍那扇小門。

    鋪子木門緊閉,唐盈兒曉得門外是「捉拿」蘇公子的趙大人來

    了,瑟瑟抖,驚懼下還是踉蹌著奔入房內,抱起炕上的蘇公

    子,向門外拖去。

    趙鈞連喊了幾聲「盈兒」,裡面根本沒有人應。他曉得對方是

    在怕自己,而且隱隱能聽到腳步聲往遠處挪去……沒有再猶豫

    顧忌,一腳踹開木門,大踏步地走入。

    在全街坊都蜂擁而出探頭探腦的時候,紅袍男子已經懷中抱一

    人大踏步出來。

    懷中那人如墨的長自然地垂下,在半空中輕輕的搖擺。看不

    清對方的面容,小半個輪廓,已經能看得出來是難得一見的好

    顏色。半張臉比女子都貌美,身形又俊俏,但明眼人分明看得

    出來那是個少年兒郎。

    趙鈞小心地抱著懷中昏迷著的美少年,彷彿抱著珍寶,唯恐一

    不小心就會摔碎。在黃昏中看著懷中人隱隱一層黑氣的臉,咬

    緊嘴唇,一言不,沒有上馬,就要施展輕功離去。

    背後唐盈兒的驚恐聲:「你要去哪兒?你想把蘇公子怎麼樣?」

    趙鈞不由得歎口氣,卻什麼也沒有解釋,回頭把顫抖不已的小

    姑娘拎上馬,一拍馬屁股,道一聲:「回將軍府自然知曉。」

    唐盈兒尖聲大叫,高頭大馬已經馱著她撒蹄狂奔,向將軍府的

    方向奔去。

    趙鈞抱著懷中人,施展輕功流星疾月般向前趕,雙臂四平八穩

    ,保證美少年在自己懷中不受一點兒顛簸。很快奔回將軍府,

    竟比識途的快馬還要早了一盞茶的功夫。

    趙鈞一口氣趕至府中最幽靜的一個房內,把蘇宇輕輕地放在榻

    上,扒光了對方的衣服,檢查全身上下的傷口,只是手背上一

    處蛇齒咬傷,沒有其他嚴重的傷勢。稍稍放心,立刻請來了太

    醫。

    好在之前服下的那顆解毒丸已在當時把毒性消解了十之八九,

    否則蘇宇早已是氣絕身亡。饒是這樣,殘存的毒素也足以讓身

    手不凡的蘇宇連日昏迷不能醒轉。

    唐盈兒熬的那些尋常解毒藥,對付這樣的奇毒,效果自然是微

    乎其微。

    請來的太醫自然比杜若差了太多,對付這點體內殘存的毒素,

    還是有些把握的。把了脈,開了藥方,說只要靜心休養,按時

    服藥,三五日之內必然醒轉。適時細心調理一番,身子康健也

    只是個時間的問題。

    趙鈞連聲感謝,封了厚厚的診金,親自送太醫出門。

    曉得小宇無大礙,臉上現出一絲微笑,剛剛回房,唐盈兒突然

    奔進,一眼看到臥在榻上赤身裸體的蘇公子,啊一聲大叫摀住

    眼睛,一張臉紅得就跟杜鵑花兒似的。

    趙鈞看了哈哈大笑,說「你小丫頭真是多心,我趙鈞怎麼可能

    害我的小宇呢。」

    復又改顏正色:「那是朝中有人加害,是另一個大官,地位不

    在我趙鈞之下。不過你盈兒你放心好了,有你大哥在,沒人能

    動得了小宇一根毫毛!」

    唐盈兒背轉身,依舊是滿臉通紅,在這錦繡鋪陳的精緻臥房內

    ,曉得之前的確是自己多心了。低低地說一句:「是盈兒多心

    了,趙大哥不要見怪。」

    趙鈞:「你又多心了,我怎麼可能見怪?」

    盈兒沒能鼓起勇氣轉過身,最後說一句:「但願蘇公子在趙大

    哥這裡能早日平安……」

    拔腿奔出了房,趙鈞稍稍一呆,對方竟然已經跑得遠了,沒入

    花叢深處,很快消失不見。

    趙鈞搖頭笑道:「真是個單純善良的小妹子。」

    返回,在榻邊呆呆地看著蘇宇。

    唐盈兒紅著臉在佔地廣闊的將軍府奔跑著,終於停下,在一株

    海棠邊站定了,想起了剛剛看到的一絲不掛的蘇公子、以及之

    前自己不害臊地替蘇公子脫光了衣服去洗澡,拿著嶄新的紗布

    親手替公子擦試著全身上下……摸摸臉,竟是越來越燙。

    唐盈兒紅著臉現出一絲微笑,向門外走去。

    海棠邊「懷春」的少女根本沒有注意到,遠遠的花廊下,站著

    一拔衣冠華麗的異族人,全都在瞅著自己。

    格麗公主在月茲國侍女簇擁下,望著那個荊釵布裙的女孩兒,

    心生疑竇。就要令人把那個女孩兒拖過來審問來歷。

    好在將軍府總管就在附近,曉得這位身份尊祟的將軍夫人最近

    脾氣相當不好,萬一把氣撒在這位將軍大人的義妹唐姑娘身上

    ,讓趙大人知道了,不定出什麼亂子。

    立刻吩咐身邊幾個小廝趕緊把唐姑娘帶走。自己親自跑到夫人

    那裡,請安後立刻回道:「那位姑娘姓唐,心眼實在,是趙大

    人認的義妹。夫人切勿多心……」

    格麗卻更是疑慮了,問趙大人怎麼會認識這麼個平民家的義妹。而且……(格麗忍著沒說出來——而且這個義妹姿色不過爾

    爾,光將軍府二等丫環就有一大半都生得比她標緻。反正從哪

    方面來看,趙鈞也沒有理由來認識這麼個出身貧寒、姿色也並

    不出眾的義妹。)

    其實總管也沒指望著能蒙騙得了這位公主夫人,只盼拖延時間

    ,讓小廝們趕緊送唐姑娘走人,切勿留在府中出現事端。

    偏偏怕什麼來什麼。

    格麗見總管支支吾吾,心下疑慮更深了。見那個布裙女孩兒已

    經在幾個小廝的簇擁下走得遠了,沒了影兒。一揮手,隱在暗

    處的艾布果然現身。

    格麗吩咐:「把那個窮女孩兒給我抓回來。」

    艾布領命而去,果然在最短的時間內拖著布裙姑娘回了花廊。

    唐盈兒大驚之下拚命地掙扎,卻哪裡掙扎得開?

    總管臉色都變了,急道:「夫人,您這樣……這樣讓趙大人知

    道了,只怕……只怕……」

    格麗哼一聲:「難不成他會心疼?聽說你們大人以前只愛男人

    ,什麼時候對這麼個不起眼的小丫頭有了興趣了……」

    說到此處,心下悲憤,心想自己下嫁數月,趙鈞居然都從來沒

    有主動碰過自己。甚至連自己主動,也被他惡狠狠地推開……

    想她堂堂格麗公主何等的絕色姿容,難不成連這麼個小丫頭不

    如?

    她格麗和這麼個小丫頭相比,別說是身份地位了,就是單論相

    貌,也是秋海棠與雜草的差別……

    格麗越想越是氣惱,令侍女們抓著小丫頭,自行走去。

    總管急得跺腳,看著眾人遠去的背影,趕緊飛奔去報告趙大人。

    房內,趙鈞俯下身,輕輕地吻著他的唇,繼而半跪下,吻著他

    的脖頸、精瘦的胸肌,伸出舌頭將胸前兩個小突起挨個兒舔食

    ……

    趙鈞跪在榻下,伸臂抱住了榻上美少年,把頭枕在他胸前,喃

    喃道:「我怎麼可以讓你一次又一次從我身邊離開……」

    感受著雪白胸膛下比以前明顯緩慢下來的心跳,趙鈞終於抬起

    頭,站起,從榻角拉過一床綢被,將床上不著寸縷的昏迷中美

    少年自脖項以下嚴嚴實實蓋緊了。

    門外急促腳步聲,趙鈞回頭,只見總管氣喘吁吁地停步,站在

    門口,向他報告:「夫人把唐姑娘帶走了……」

    趙鈞臉色一變:「到底怎麼回事?」

    總管結結巴巴地說:「夫人原本就想帶走唐姑娘,小的趕緊上

    前說唐姑娘是大人的義妹,請夫人不必多心。不想夫人非要帶

    走唐姑娘不可,說是要好好審審……」

    趙鈞罵一聲:「胡鬧!」

    當下急奔出房。

    格麗率著奴僕們把「小丫頭」帶到園林深處一花亭內,先是喝

    令「跪下」,小丫頭居然不從,格麗惱怒,身邊人察顏觀色,

    立刻上前一個身材高大的,猛一踢對方膝蓋骨,小丫頭大叫一

    聲,終於跪下了。

    唐盈兒痛得臉都白了,還想掙扎起,被兩個高大的異族侍女一

    邊一個,擰著她的胳膊,踩著她的腳踝,令其動彈不得。

    唐盈兒掙扎不得,強忍著眼淚,抬頭怒道:「你是什麼女人,

    憑什麼抓我?」

    所有奴僕似是嚇得呆了。

    格麗怒極反笑:「我堂堂格麗公主,居然被一個小丫頭問……

    問是什麼女人?」

    格麗一咬牙:「給我掌嘴!」

    啪啪兩聲響,跪在地上的唐盈兒頓時挨了重重的兩個巴掌。抬

    起頭,兩頰高高腫起,嘴角慢慢淌出鮮血來。

    可她居然不哭,只是死死瞪著那個高高在上全身金碧輝煌的高

    貴美麗女人。

    格麗被她瞪得有些毛,冷笑道:「瞧你這小丫頭貌不驚人的

    ,居然也會使狐媚子來迷惑男人。說,你是使什麼妖法騙得我

    夫君認你當義妹的?什麼義兄義妹,這裡面怕不知有多少齷齪

    ……」

    想到這裡,更是怒氣難抑。見對方居然腫著臉仍然死瞪著自己

    不言語。當下怒道:「還不快給我掌嘴,瞧這窮丫頭能硬到什

    麼時候!」

    左右兩個侍女剛剛揚起手,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捲至,女子大

    叫聲,兩個侍女整個身子平平飛出了花亭,重重落於花叢中。

    趙鈞彎腰把地上顫抖著的女孩兒扶起,柔聲道:「別怕,有我

    在,她們欺負不了你。」

    唐盈兒強忍了半天眼淚,此時終於忍不住了,被對方抱入那個

    寬闊的胸膛,感覺就像是親生的大哥來為自己作主,當即在大

    哥懷裡嚎啕大哭。

    格麗見夫君居然在自己面前如此溫柔地對待一個毫不起眼的窮

    丫頭,險些氣得暈過去。支撐著坐穩了,臉都有些白了,聲音

    都有些抖:「好個義兄義妹,果然這般親密……」

    說到這裡再也說不下去。

    艾布又從暗處閃身而來,無聲無息地站在了主人身邊。

    趙鈞當然明白過來這位公主夫人是誤會了,卻也只哼一聲沒解

    釋。

    低頭看懷中少女紅腫的臉,強忍怒氣:「居然令奴才來打人!

    盈兒,她們打了你幾下?」

    唐盈兒哭得不能自己,一時也沒想到對方問這話的含義,只哭

    著說出了:「兩……兩下!」

    趙鈞揚臂就往格麗臉上揮去。

    艾布立刻拔出彎月刀擋在主人身前。

    趙鈞哼道:「小小一個奴才,也想擋得了我嗎?」

    艾布:「公主金枝玉葉,非尋常百姓,望大人三思而後行。」

    趙鈞冷笑道:「只要是我趙鈞親口認下的義妹,就如我的親妹

    妹一般。敢動手打我趙鈞的妹子,豈可輕易逃脫罪責!」

    把懷中義妹輕輕推開,空手與持刀的武士斗在一塊。

    侍女們就要護著公主離開,格麗悲憤道:「我偏不走,倒要看

    這個趙鈞到底怎麼護別的……「

    她沒能說下去,險些哭出來。

    一眼望見那個貧丫頭滿臉淚痕地站在那裡,想起了方才親眼看

    到的趙鈞對這個小丫頭的關懷之情,怒到極處,甚至不去考慮

    後果,喝令手下:「立刻把這個窮丫頭給我殺了,看趙鈞會不

    會為了這麼一個小丫頭來殺本公主!」

    本來眾奴對公主的下令是言聽即從的,這一次卻全都嚇得呆了

    ,沒人敢應聲。畢竟殺人不同於打人,更何況趙大人剛剛放出

    話來……

    誰敢動手……

    這武士身手著實不凡,趙鈞空著一雙手一時竟戰不下。

    但聽到了格麗的叫嚷聲,心下一急,猛地抽刀,泰山壓頂般迫

    至。艾布果然被迫得連連退後,險些摔倒。

    趙鈞二話不說,縱身落到格麗面前,揚起手,啪啪兩聲響——

    格麗頓時挨了重重的兩個巴掌。兩頰高高腫起,嘴角慢慢淌出

    鮮血來。

    格麗抬起頭,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自己夫君。

    她堂堂格麗公主,何等的金枝玉葉,何曾挨過打……

    更何況還是自己的夫君親自動手……

    所有人都驚呆了。卻見將軍大人一把抱起地上的窮丫頭,在所

    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大踏步向府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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