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琴沒想到,自己還會見到這個男人,更沒料到是這種局面。她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可是能安然進入枉思山,甚至是出現在寺蝶湖的人,肯定不簡單,尤其是對方還只是一個凡人。
而現在,他卻進入春望城,不知為何。
小瑜兒對徐景樓的興趣越來越高,最後連素琴都有點擔心了,小姑娘腦子裡就一根筋,別是喜歡上了人家而不自知吧。
素琴覺得自己要幫小瑜兒開開竅,她決定要去找徐景樓談一談,即便是對方沒有存的別的心思,能吸引一下小姑娘的注意力也是件好事。雖然以前素琴都盡量避開徐景樓,倒不是怕對方將以前的事情抖出來,反正她都已經在百草閣住了這麼久的了,還能再出什麼事情,更何況,連大人一向都最寵的沈夫人都進來了,一閣子的破罐子,再怎麼摔也聽不了幾次響了。素琴只是單純的害怕徐景樓這個人,知道他不能招惹,於是自己就遵從本能遠遠的躲開。
徐景樓見素琴主動來找自己,竟然愣住了。素琴故意不談別的,他多次去百草閣也只當做不知,開口就直奔主題:「徐公子,您覺得小瑜兒怎麼樣?」
徐景樓忍不住就張口吐出了一聲呆呆的「啊?」,然後隨機收斂了臉上疑惑不解的神情,一臉不解的說:「素琴姑娘,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在下愚笨不解。」
素琴一雙眼睛在徐景樓身上來來回回的打量了兩遍後,在心中不知什麼情緒的啐了一聲:這也是跟通身就直溜溜一根筋的。
素琴也不好說出小瑜兒看上了你這種讓人小姑娘難看的話,於是就做起了拉紅線的勾當,臉色稍霽先擺出一個和煦嬌艷的笑容來,話還沒有說出來,徐景樓倒是先被她這個難得一見的笑容給勾住了心魄。
素琴站在徐景樓身邊,一邊用手掌打著拍子一邊誇獎著小瑜兒是如何如何的好,徐景樓是如何如何的好,若這兩個這麼好的人在一起了,那豈不是更好了云云。
徐景樓大約是在十三殿這些年,根本就沒見過這種陣勢,睜著雙眼睛聽著瑜兒如何的時候點頭應和,說到自己的時候陪笑謙虛,然後等聽到素琴說「這樣看來,你同小瑜兒在一處,可不就是天造地設麼」的時候,他瞬間就明白了,連忙擺手說:「不可不可,萬萬不可。」
素琴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沒了,挑著眉梢看著徐景樓:「怎麼,徐公子莫不是覺得小瑜兒年幼普通,配不上徐公子的人品和才學?」
「不,不,小瑜兒小姐貌美善良,倒是徐某配不起美嬌娘,況且,徐某心中早就有了心儀之人,除了她,旁人是斷斷不能娶的。」
話既然已經說到了這份上,素琴自然是不會死皮白賴的將小瑜兒往徐景樓這邊塞。於是,她臉上的笑容也全都沒了,甩著紅艷的寬袖就走。徐景樓見她藏著怒氣的樣子,也不再多話,等看著素琴那身紅瑩瑩的衣裳一點都看不見的時候,他才進了斷金樓。
等著素琴再次見到徐景樓的時候,距那件牽線拉煤的事情已經過了許久許久,久到沈夫人先是離去,然後再是回來,百雨金離開再也回不來……物是人非這種詞說著讓人覺得感慨萬千,但是對她而言,更像是一把刀子,看著旁人的生活,想狠狠的割自己一刀。
她不知道別人是在一種怎麼的生活之中,可是她總覺得自己頭頂上的天空是灰濛濛的顏色,甚至是黑色,就壓在她頭頂的位置上,沉重的、隱隱約約透著紅。這種不能紓解壓抑讓她沒法變得不陰沉不陰鬱。
如果說以前的日子經常會有踩進泥坑中的時候,可是現在的她是陷進泥沼之中,一點點的漫過她的腳踝,小腿,慢慢的,直至沒頂都不能停止繼續下陷。
小瑜兒雖然是一根筋,但是感覺還是很準的,雖然不明白素琴究竟是怎麼了,可是還明白了一件事情——夫人越來越不對勁了,越來越糟,像是被什麼困住了一樣。
可惜她終究是個孩子,旁邊也沒有能商量的人,小姑娘只能盡量不去招惹素琴,凡是都順著她的心意。可是,卻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有一次晚上,她被徹底嚇住了。這些日子她睡得都不安穩,半夜的時候,又聽到有什麼聲音,於是捧著燈進了素琴睡的內室。在搖曳的燈光中,小瑜兒看到素琴坐在床上,長長地頭髮散下來,像是披在身上的衣裳。燈光將她的身影映在牆壁上,那纖細的黑色影像就那麼如秋葉般搖晃著,抖動著。
素琴沒有動,像是一座石像,頭微微垂著,視線已經是放到被褥上。
小瑜兒不知怎麼了,內心忽然就湧出了恐懼,她覺得夫人就快要被她身後的黑色給吞噬掉了。小瑜兒上前一步,嘴裡輕輕喚了一聲:「夫人。」
「別過來,把燈熄了。」素琴開了口,卻依舊沒有看小瑜兒一眼。
小瑜兒頓時就哭了出來,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到燈芯上,金色的眼睛眼睜睜的看著素琴的身影融入黑暗之中。
素琴將自己藏在黑暗之中,思緒清明,反反覆覆,都是徐景樓對自己說的話。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