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兒,睜開眼睛,看著我。b111.net」濮陽宗政故意壓低的嗓音中帶著讓人無法抵抗的蠱惑。
沈蝶煙不但沒有睜開眼睛,反而將頭撇到了一邊,她的鼻尖抵在他的手臂上,呼出熱氣彈在皮膚上,還不待變冷,又重新撲回自己的鼻尖:「濮陽,你能不能將我變回原來的樣子,沈蝶煙的樣子?」
濮陽宗政的吻停到她頸側的位置上。沈蝶煙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種緊張,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忽然說出了這句話,連自己都覺得自己特別的掃興。可是,現在的她也許並不是完整的自己,這種想法一直跟隨著她,尤其是在她看到鏡中的自己後,或者從濮陽宗政的眼中映出自己的影子的時候。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對方熾熱的視線可以將自己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這讓她緊張恐懼,像是要將不好的一面暴露在濮陽的眼中般。
濮陽宗政伏在沈蝶煙身上停止了所有的動作,沈蝶煙的雙眼越閉越緊,甚至連眼角的細紋與睫毛都開始輕微的顫抖。
「對於我來說,沒有被我改變與影響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可是,這張臉——」
「你是武清遙,可是沈蝶煙也只是你而已。我愛的是沈蝶煙,而武清遙也不僅僅是一個去殼。煙兒,她也是你自己,這和相貌沒有關係。雖然我說實話應該慶幸這一世你依舊這麼美麗。」濮陽的聲音帶著撫慰的作用,讓沈蝶煙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濮陽宗政像是擔心嚇到她一眼,緩緩的湊過去,將唇輕輕的壓在她額角:「我們終於在一起了,煙兒。」
像是翻過千山萬嶺,涉過激流淵湍後終於找到靜謐之所的滿足與放鬆。沈蝶煙明明覺得自己應該要笑著的,可是在聽到這句話後,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滑過眼角,然後沾在濮陽宗政的舌尖。
也許應該說些甜蜜的話,讓對方也知道自己心中的幸福,可是,自己真不是一個好情人啊——「別忘記了明天給我去採合歡啊。」
「嗯,我把整棵樹都給你砍下來——」濮陽宗政堵上沈蝶煙的唇,「不過,我知道你這話的意思,所以,不准再說這些彆扭的話。」
沈蝶煙果然閉上了嘴,安靜的笑著,將身子軟軟的陷在被褥與濮陽宗政的手中。
有些事情注定不是圓滿的,但是人這一輩子總是在不斷追求。雖然很多細枝末節讓人在回憶的時候難免會耿耿於懷,但是,沒有人願意為了這些放棄那些苦苦追尋的東西。而有些人,明明只是看到對方,就能讓自己覺得痛苦或者歡愉,而在一起後,也並不是真正的圓滿,但是,這絕對遠遠勝過自己一人。對方的幸福就是自己的幸福,這並不是空泛的虛話。它帶來的滿足與能付出的幸福就像對方能感覺的一樣。
有些人,是注定會在一起的,並不僅僅是因為你惦念我的那一瞬溫情或者是我戀你的長情與溫暖。這個人雖然是獨一無二的,但是這般愛戀他只有自己,而他,也將所有的眷戀給了自己。兩個人的聯繫與依靠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羈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才是她最想說的情話,也是最大的期望。
雖然在今天過後,明天還要接著為百跡,為傾葵,為十三殿,為許許多多重要的不重要的事情與人操心,也許還要面對由對方帶來的難題,但是,這才是她要的。
沈蝶煙這麼想著,沉溺在濮陽宗政的溫柔之中。
合歡,她的合歡……
沈蝶煙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濮陽宗政早就起了身。沈蝶煙喊了一聲歡葉,沒想到歡葉就站在簾帳前的牆角處。沈蝶煙這才喊她,她立刻就冒出來了。
「夫人。」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剛過了辰時。」歡葉一邊回答,一邊將衣裳捧到沈蝶煙面前。
沈蝶煙也不在乎歡葉是不是小姑娘,大大方方的將身子攤在她面前。歡葉手裡沒停下來,連嘴都沒有閒著:「夫人,百跡公子一大清早的就來請安,還讓人送來早膳。」
「百跡來了?你怎麼不叫醒我?」沈蝶煙有些埋怨,雖然這孩子一本正經的,可是既然能做到這一步,她也該心滿意足了。
「您睡的沉,宗主大人就讓他先回去了,說讓公子中午的時候再過來,到時候一同用膳。還有就是,溪夫人遣了個人過來,說是等您起身後,幾位夫人過來坐一坐,說說話。」
沈蝶煙應了一聲,同時忍不住說:「這究竟是他們起的早了,還是我起的晚了。」
濮陽宗政不在,說是早早的就去了敷文閣。沈蝶煙也不關心是什麼事情,只是將兒子送來的早膳吃了個七七八八,然後又讓歡葉叫幾個小丫頭去請幾位夫人。
越過窗子的時候,沈蝶煙看到一片綠色中隱著的玉冰樹,就問歡葉:「你說,這玉冰樹究竟能不能活?」
「大人讓人用大甕盛了從奈何殿中挖出來的土,然後將大甕埋進地下,這才把玉冰樹種進甕中,這要是還養不成,那可就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了。」
「萬一連那書澆的水都要是從奈何殿中挑出來的那可怎辦?」沈蝶煙笑著說。
兩人正對這玉冰樹品頭論足的時候,沈蝶煙看到濮陽宗政攜著一懷的粉色絨球般的合歡進來了。沈蝶煙站起來迎向他:「你千萬別說,這麼早早的起來,就是為了這幾支花去的。」
歡葉取了一個長頸美人肩的花瓶過來,沈蝶煙從濮陽宗政手中接過花枝,將它們瓶中,然後笑逐顏開的瞅著花。
濮陽宗政拉著沈蝶煙的手說:「這花夫人可滿意?我去了敷文殿,吩咐他們準備封後大典。百跡端過來的早膳你用過了?」
「嗯,真的要舉行什麼封後大典?」
「自然。你看看可要請什麼人來,武家的人就罷了,不過倒是可以請李越和沈夫——沈岳父大人,還有,你若是想見的話,讓鷥庭雀鳴兩個丫頭回來也可。」濮陽宗政坐在沈蝶煙面前,拉著她就想讓沈蝶煙坐在自己腿上。沈蝶煙連忙抵住他的胸口說:「溪夫人她們一會過來。」
濮陽宗政微笑著說:「她們來做什麼?」
「無非說說話而已,還能做些什麼。」沈蝶煙漫不經心的回答道,同時讓歡葉快點收拾一下屋子,點心果脯的都備好。
「阿溪她們怎麼說都是我的姬妾,煙兒你莫非真的就一點醋都不吃?」
「你胡說些什麼,你心中又不惦念著她們。況且,溪夫人她們這些年代替我照顧傾葵和百跡,我感激她們都來不及,還吃的什麼飛醋。你少說這些話來影響我們姐妹感情。」
「都成姐妹了?」濮陽宗政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掩去,最後用一種認真的語氣說,「煙兒,我讓她們都離開十三殿好不好?」
「為什麼,不行。」沈蝶煙飛快的說。她黑灼灼的眼瞳轉了幾圈,然後就自顧自的說起來了:「你若是擔心我對幾位夫人的存在難受鑽牛角尖的話,那大可不必。我還是善妒到這份上,況且,你將幾位夫人送出十三殿,那讓她們怎麼辦?」
「我只是這麼一說,你也不用這些繃著臉。而且,我倒是希望你能吃些飛醋。」
沈蝶煙甩過臉去:「你現在還是去忙吧,溪夫人她們一會就該回來了,難道宗主大人您還真想左擁右抱溫香軟玉抱滿懷?」
「我竟然被自己夫人給趕了出去。」濮陽宗政笑著站起身,「我明白了,礙事的人這就離開去忙公務。」
沈蝶煙笑著看著濮陽宗政走了幾步後,忽然記起一件事情,連忙喊住了他。
「怎麼了?」
「我忘記問一件事情了,言夫人是不是沒了,言大人現在如何?」
「晉溯兮好不容易將人救回來的,結果卻自我了斷了。言一彥現在也能冷靜下來了,不過卻是好久都沒有回十三殿了。煙兒,言夫人只是一縷魂魄,並不是你認識的李夫人,而且,就連真正的李夫人,在很多年前就過世了,她只不過是被活人糾纏住的死人而已。」
「我明白了,只是有點不能接受言夫人這種玉碎的結果罷了。」沈蝶煙朝濮陽宗政笑笑,然後半推半送的將人帶到門口,「我以後不會再想這些事情了,你也快去忙吧。」
濮陽宗政的手指劃過沈蝶煙的臉頰,然後笑著離開了。沈蝶煙這時才發現諸位夫人已經到了,簇擁在一起,一邊慢慢的往這邊走,一邊笑著小聲的說話,眼睛卻不時的往這邊瞄。沈蝶煙的臉有些紅,看著她們拜過了濮陽宗政後,連忙就請了進屋。
溪夫人笑著說:「姐妹們來的真不是時候啊。」
「溪夫人,您說的什麼話,請。」
「我們來可是為了沈夫人您的封後大典,十三殿好久沒有這麼大的事情了。」
「溪夫人,這些事情,交給旁人不就行了,這用的著操什麼心。」
幾位女子圍在一起,一向安靜的三暉閣立刻就熱鬧了起來。沈蝶煙這話才說完,一位夫人就不依了:「沈夫人不能這麼說,難道熱鬧點,況且,封後大典可是除了殿君繼任大典後,最重要的祭典了,到時候光是宴請賓客,就能見到不少平時根本就見不到的人來。」
這夫人的話一說話,立刻就引來其餘人的哄笑與打趣。
溪夫人坐的位置離沈蝶煙最近,她笑著喝了一口茶,然後用手絹擋著茶盅以及自己的嘴唇低聲問:「沈夫人,昨來我那裡的時候,可是想說什麼話?」
沈蝶煙一愣,然後緩緩的搖頭,笑著說:「無事,妹妹原本是想問問溪夫人這些年百跡與傾葵這兩個孩子的事情。不過,還是等以後您慢慢的說給我聽。」
溪夫人笑著點頭,旁邊有位夫人聽到了沈蝶湮沒有壓低聲音說出的話,就接到:「百跡公子小時候就不喜歡笑,偏偏他越繃著臉,傾葵就越笑的開心,這兩孩子啊。」
然後立刻就有別的夫人接上了話:「百跡公子他就是不愛笑,就是高興的時候臉上都沒幾分喜色。」
沈蝶煙掩著嘴說:「天啊,百跡這孩子怎這麼彆扭,那他哭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百跡公子從小到大也沒掉過幾滴淚珠子,倒是傾葵是個眼淚泡,一點不如意了就哭鬧,非得遂了她的心意才能停。溪姐姐,你還記不記得有次,她養了一隻也不知是什麼鳥,長尾羽的,她睡覺的時候那鳥還被她攥在手裡,結果就給悶死了。為了不讓她醒來鬧人,咱們派了多少人找了大半夜才逮著一隻差不多的,重新給她塞回手裡,身邊還讓人給看了一夜免得又給弄死了。結果第二天她睜一眼,手一撒,那小鳥立刻就飛的沒影了。小祖宗她那會倒是不哭了。」
這話一說完,幾位夫人都拍著手笑,沈蝶煙坐在她們中間,眉眼間也俱是笑意。
「夫人,這禮物是鷥庭姐姐派人送來的,鷥庭姐姐許是不來了。」歡葉一邊說,一邊讓四個小丫頭抬進來一隻半人多高的箱子。沈蝶煙還沒有反應過來,雀鳴忽然衝了過來。
「什麼,鷥庭她不來?這麼重要的事情……夫人,您寫信罵罵她,這小丫頭,越來越不像話了。」
沈蝶煙正被幾個丫鬟圍在鏡前試新衣,大片的金色與紅色裹著她,讓她覺得自己被一團烈火包圍著。沈蝶煙從鏡中望著雀鳴:「也許是什麼要緊的事情走不開,也許是身體不好。我聽濮陽說,鷥庭的身體大不如以前。雀鳴,你與其再這裡說鷥庭如何,還不如帶著你相公去給鷥庭調治調治倒是真的。況且啊,現如今鷥庭不在,你的氣勢倒是越來越強了,都是晉溯兮慣出來的麼?」
「夫人——人家一聽說您回來了,立刻就趕回來見您了,奴婢的對夫人您的心意日月可鑒啊。夫人您不能嫌棄人家啊。」
「什麼心意嫌棄的,不敢不敢,晉夫人這折煞我了。雀鳴,你還不如去找傾葵玩一會。」沈蝶煙笑著說。
「傾葵小姐陪著您父親,還要纏著百跡公子說話,才不會搭理我。」雀鳴靠近歡葉,看著她手中的禮單。
雖然有專門人來負責這個,但是有些禮物是指名字送給「宗主夫人」的,於是就將這部分分給了歡葉來負責。
「夫人,青山派掌門也送了賀禮來,您與青山派的掌門相熟麼?」
沈蝶煙一聽這話,原本整理衣領的的手頓住了,隨即,她笑著說:「許是認識的人只是我忘記了人家吧。不過,我倒是和原本差點就做了青山派掌門的入室弟子很熟倒是真的。」
「夫人的人脈還真是寬廣,連人界的皇宮中都有認識的……」雀鳴說道。
正熱鬧的時候,濮陽宗政被一些人簇擁著進來了。沈蝶煙一見他,立刻就轉身指著他的衣角說:「你這一身穿的是什麼?」
濮陽宗政竟然還穿著平日了的墨荷袍子,他的新衣在侍衛的手中整整齊齊的捧著。
濮陽宗政注視著沈蝶煙,他暗紅的眼瞳中印出沈蝶煙的身影。他慢慢的靠近她,然後笑著朝著她伸出手:「這不是來請夫人替我更衣了麼。」
沈蝶煙故意做出的不滿表情立刻煙消雲散,宛然粲然一笑後,將手搭在了他的掌心,彼此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