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兒是大人早已經過世的一位夫人。」歡葉挑了一個看似最簡單也是開始的問題開始說。她一邊吐出嘴裡的這句話,一邊飛快的在腦中將下一句話準備好。
武清遙認真聽著,不得不說,歡葉在開始長篇大論前準備的開場事實是太合適了。「過世」這兩字不但完全抵消了武清遙對那位「煙兒」的所有不滿情緒,反而還生出了幾分同情和唏噓。
「沈夫人同宗主大人剛回十三殿的時候鬧的很僵,她與大人當時似乎有什麼矛盾在,不過,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後來沈夫人有喜,可惜孩子沒了。第二胎的時候生下一對雙生子。不過,沈夫人也是為了這兩個孩子沒了性命。」
武清遙心中想著的是,濮陽宗政竟然是有兒女的人了,這小媽後娘容不容易的當還是一個大問題呢。
「那十三殿又是什麼地方?」
「這時間,最上為天界,其餘為魔界,然後為人間,鬼界在最下。大人貴為掌管魔界的宗君,這十三殿正是鬼界裡的重中之重,而夫人您將要住進去的春望城是脫離十三殿之外的。我們現在是在鬼王鍾離殷大人的鬼界,之前您見的那位凌雪將軍在這鬼界中也是說一說二的人物。」
等武清遙聽到這話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糊塗了。這種事情,不是能不能聽的懂的問題,而是能不能理解的了。這些神怪之力的,讓武清遙怎麼能一下子全部接受。
武清遙擺手示意歡葉停下來:「我不明白——」她皺著眉說,隨即又稍微小聲的補了一句,「應該說是我不相信才對,這些事情,怎麼可能?」
歡葉苦笑著說:「若是不可能,那玉冰樹可是夫人您親眼見著的了。別說在人界沒有,就連魔殿天界都找不出這種東西來。」
「可是,這——」武清遙試圖找一些話來反駁,「鬼界,人不是只有在死後才會成為鬼魂麼,我們明明還是未亡人怎麼來到這種地方?」
歡葉指著平台外碧瑩瑩的水面說:「夫人以為鬼界是什麼地方,只要有能力,能去的地方可就不僅僅只有一個人間。夫人您還記不記得當初離開了三河山後,夫人您問過的話——我當時說,這奈何殿的白晝與黑夜都在鍾離殷大人手中掌握著。這也就是為什麼您看了這麼久的白晝的原因。」
「那你說之前那裡有數年都是黑夜也是真的不成?」
「是。」
武清遙一邊搖頭一邊試著說:「我還是不相信,明明都已經相信了你的解釋,結果你又說出這種理由。」
歡葉看了武清遙一眼,然後慢慢的抬起她的左手。歡葉伸出手臂,將左手手掌放在武清遙眼前。武清遙不解,剛想開口問她這是何意,結果卻看到歡葉的掌心慢慢的騰出一抹藍色的火焰。武清遙嚇的看著那火焰,忍住伸手將歡葉的下的衝動。
「夫人,這些都是小把戲。」歡葉說。
武清遙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些小把戲,眼睜睜的看著有掌心白肉中生出的小小厚顏漸漸變成灰白色,然後矮下去,消失不見。武清遙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那表情似乎是怕歡葉的手就是一塊滾燙的火石。武清遙將歡葉的手掌貼在自己的手背上,不僅沒有感覺到一點不正常的熱度,反而比自己的手的溫度還要略低些,感覺有些涼。
歡葉將自己的手輕輕的抽出,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武清遙,可是沒再說什麼,似乎是在等著武清遙自己想明白一切。
武清遙將自己的手相疊放在腿上,然後說:「那這麼說來,濮陽他根本就不是清湖的人?」
歡葉不知道武清遙為什麼會提出這種疑問,她回答道:「夫人您說的是漠北的那個清湖商號麼。雖然大人是借由清湖的名義住進了夫人娘家,但是,大人跟清湖的關係並不大,那只是大人的一位舊屬產業罷了。當初大人順道去了一趟漠北見了見他們,然後就拿到了清湖的信物。」
雖然在對一切耿耿於懷了這麼久之後,得到這種答案,除卻十三殿鬼界這種大問題外沒有讓自己更難受的答案。可是,武清遙沒想到,這一切竟然都是是一個騙局。
歡葉一直注意著武清遙臉上的表情,見她雖然沒有說出什麼話來,但是還是帶著猶豫同不滿。歡葉知道下邊就沒有自己什麼事情了,她站起來說:「夫人,我去收拾咱們的行李去。」
武清遙沒有理會她,一個人繼續坐著。
歡葉出去後,同奈何殿中派來的幾位姑娘說了一會話,混了一個臉熟。行李並不多,歡葉也不知道宗主大人究竟要在奈何殿中停留的時日是長還是短。所以只收拾了部分出來。透著竹簾的縫隙,歡葉看到武清遙還是保持著自己離開時的坐姿。
歡葉一邊在屋內收拾,一邊注意著武清遙。等到濮陽宗政被人引進來的時候,歡葉連忙走上前去,在他還沒有進屋前將人堵住了。
歡葉看了一眼竹簾後的武清遙,不等她開口,濮陽宗政就已經明白了其中意思。濮陽宗政停住腳步,等著歡葉走上前。
「怎麼了?」
「大人,奴婢嘴巴不牢,讓夫人知道了十三殿和鬼界的事情了。」
雖然歡葉這麼說,但是濮陽宗政明白,她要還是嘴巴不勞,那別的嘴都是開著縫的了。濮陽宗政看了一眼屋內,然後問:「怎麼提起來的,你說到哪一步了?」
雖然說在這種情況下說出別人的名字有點不合適,可是歡葉還是老老實的說出了一個名字:「回宗主大人,是凌雪將軍。陪著夫人說話的時候,隨口說了幾句十三殿,鬼界什麼的。夫人就上了心,奴婢怕夫人問凌雪將軍的時候聽到什麼不該聽到的話,所以,奴婢自己就同夫人說了。不過也只是說了十三殿和鬼界是什麼地方罷了。奴婢還將沈夫人的事情說了,不過只說了沈夫人的情況,沒有將其餘的說出來。」
濮陽宗政又往裡面看了一眼:「若是說了,只怕不會這麼太平。凌雪那女人,除了媯涼外,也就是她盡得鍾離殷的陰險真傳。行了,沒有你的事情了。」
「是。」歡葉跟在濮陽宗政身後,隨著他進去了。濮陽宗政直直的朝著平台走了過去。武清遙聽到簾子出的嘩啦的聲音,以為過來的人是歡葉,便沒有轉頭去看,甚至也沒有說話。等到一抹白色的衣擺出現在她眼角的時候,她這才轉過頭去,看著濮陽宗政坐到了自己的旁邊。
濮陽宗政先是直起身子看了一眼外面,嘴裡輕輕念了一句:「水榭,竹簾,無垠的碧湖,這還真像是某個地方,只不過是讓別處學去了精髓罷了。」
武清遙聽到他這句嘟囔,轉過頭盯著他,看著他的身子漸漸的矮下去,最後完全放鬆的陷入椅子中。
濮陽宗政微微側頭,看著武清遙,臉上露著一絲笑意說:「想說什麼就說吧,我在聽。」
武清遙的眼睛微微瞇著,像是在思考究竟說些什麼。她的視線打量著濮陽宗政的眼睛,脖頸,手,膝蓋,鞋子,然後再往上,最後又看進濮陽宗政的眼睛中:「這件衣裳,是不是那位沈夫人送的?」
濮陽宗政低頭看了一眼垂在自己膝蓋上的、因為褶皺已經看不出什麼墨荷花樣的衣擺,然後不置可否的歪了一下頭,笑著說:「是,那一年是我認識她的時候做的。那時候我,應該是流落到江南吧。她給我做了一件衣裳,就是這一件,她親自挑選的。」
「然後,你就做了這麼多件一模一樣的穿著?」雖然在一方面能體現出癡情什麼的,但是武清遙沒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執拗到這種地步。凡是,不能否認的是,這一點是很讓別的女子生出羨慕或者妒忌的。那位沈夫人還真是幸福,即便自己不在了,她深愛的男人竟然還會穿著帶有她影子的衣裳。
「只是習慣了罷。就像,在沒有遇到她以前,衣裳即便都是黑色都沒有什麼不妥,但是自從穿了這件衣裳後,就像是一層皮,覺得越來越貼近自己。」
武清遙琢磨了一下濮陽宗政的這句話,努力想瞭解那層「皮」究竟是什麼感覺。
「她還給你留下了一雙兒女不是麼?」
「事實上,我害怕看見那兩個孩子,我害怕撫養不好他們。」
「不管如何,沈夫人都會很欣慰,你是這麼的重視這兩個孩子。」
「我不知道,我不是一個好丈夫,她的心思我很少猜對過。雖然顯得很蠢,但是我寧願她將一切清楚的說出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許會有機會知道沒有說完的那些話。」
「那麼,你娶我,是為了她麼,也許我只是與她有哪裡相似而已?」武清遙終於問出了自己一直最想知道的事情,為什麼濮陽宗政會娶自己。
濮陽宗政看著武清遙的臉龐,然後搖頭:「不,你們一點都不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