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也是分好多種的,鋒芒太過的人,下場大多還不如大智若愚的人的好。鷥庭不知怎麼就想起了這句話。
她臉上的平靜無瀾維持了一會後,忽然就有了苦笑的意味。她朝著沈蝶煙的走近了幾步:「夫人,為什麼您不問我?」
「問什麼?」沈蝶煙反問。
「您若是不知道什麼,怎麼會無緣無故的不喝這個藥?」
沈蝶煙聽著鷥庭這樣坦然然的將一切擺上檯面的問題,不由得微微吃驚。她想將這件事不了了之,沒想到鷥庭卻這般。鷥庭見沈蝶煙不說話,又是上前了一小步,言語間竟然也有了幾分咄咄逼人的氣勢:「夫人,這件事情您若是不清楚的話,肯定會耿耿於懷的吧。」
歡葉此刻也已經注意到這邊兩人間的詭異氣氛,可是,她不說一句也不動半毫。
「你和雀鳴對我不離不棄,你做什麼事情又是不喜歡張揚的,甚至沒有干係的人是一點口風都不會透露的,所以,我信你不會害我。你忽然去彥攬殿找晉溯兮這事情雖然沒有說不通的地方,但是你卻沒有去見見雀鳴,這就有些奇怪了。你雖然總說討厭她,但是也最疼她,你是不可能對她不管不問的。其實,這些都是後來我再想才想出來的。最主要的就是,小瑜兒見著你往煎的湯藥裡面又加了東西,其實,到這裡,小瑜兒和我還只是以為是小瑜兒粗心少放了藥材進去。可是,雀鳴卻跟著你從彥攬殿回來了。雀鳴雖然不說,但是臉上也是藏不住什麼事情的。前前後後加起來,我就猜著,這碗裡的東西是不能喝的。」
「既然知道了,為什麼不罰我,甚至還想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生?」
「你這樣做,第一條就是不想讓我知道,自然,這事情肯定是不能讓我知道的。你是要我什麼都不知道,忽然接受一個結果。鷥庭,從你的身上,看不到一點紕漏,所以,只能從你身邊的人才能看出什麼蛛絲馬跡來,這次是雀鳴,下次是小瑜兒,有可能也是我。鷥庭,我是不是可以說,天意如此?」
鷥庭靜默了一會,最終跪在了沈蝶煙的面前,歡葉也慢慢的走到了兩人的跟前,站在了沈蝶煙的手邊。
「夫人,您身體太弱,這個孩子不能留下,否則您也會有生命危險。」
「所以,你們就想著趁著我不注意的時候,把這個孩子殺了?」沈蝶煙兩隻手掌相疊,摀住了腹部。
鷥庭不語,沈蝶煙卻接著問:「這裡面是不是也有濮陽的意思?」
「宗主大人只是從醫官那裡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大人也如同夫人您一樣喜歡這個孩子。這件事情,就同夫人您說的一樣,都是我自作聰明的擅做主張。」
「鷥庭,我能有你,是我的福分。你聰明,有擔當,肯負責,又有擔當的本事,可是,並不是一切事情你早要沉默不語的辦妥了,當主子的就該舒舒服服的了。」沈蝶煙的語氣就跟平時無異,但是,鷥庭是何等的聰明,就連歡葉都聽出了裡面的玄機。
鷥庭垂頭不語,沈蝶煙的視線在她身上轉了幾圈後,便說:「鷥庭,這是重罪,但是,你也該知道,我不會把你怎樣,但是,這件事情就這麼結束了,其餘的,我會親自和濮陽說,讓他不要起任何念想,當然,也就不需要你再擔心什麼了。」
鷥庭還是沒有說話,等到沈蝶煙開口讓她退下的時候,她這才走出了三暉殿。
女人,哪裡就有笨的?鷥庭慢慢的走著,忽然覺得太累。
沈蝶煙看著鷥庭的身影漸漸隱藏在一片繁花與牆闈之後,忽然,她輕輕的問了一句:「我說的這話,是不是有點重了?」
只是輕輕軟軟的一句,語氣中帶著肯定,也不用歡葉再做回答了。
濮陽知道這件的事情的時候,鷥庭已經來不及給他事先提個醒了。他如同平時一樣,從敷文殿回到了三暉閣,沈蝶煙還是一臉的賢良淑德,等著他回來用膳。
濮陽宗政沒有看到鷥庭在旁邊伺候著,只有小瑜兒跟歡葉站在兩邊,於是就問沈蝶煙:「鷥庭呢?」
「許是累了,我讓她回去休息了,這邊有歡葉跟小瑜兒兩個人也該夠了。」
濮陽宗政點點頭,接著問:「今天怎麼樣,身子哪裡可有不舒服的?」
「還不都是一樣的過。」沈蝶湮沒什麼精神的回答了句後就閉上了嘴。濮陽宗政見她不想說話,也就不再做那沒話找話的事。
等飯吃了一半,沈蝶煙忽然放下了筷子,用絹帕擦了擦自己的嘴。濮陽宗政奇怪的說:「這麼快,胃口不好還是這些菜你不喜歡?」
沈蝶煙抬眼看了他眼,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不知道,就是吃不下去,估計是心裡有事情壓著吧。」
濮陽宗政聽了這話,自然順其自然的問:「怎麼了,出什麼事情讓你這麼難受?」
沈蝶煙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很無奈的說:「若是一個女子,還不容易才有了身孕,有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孩子,可是,她的相公若是不想要這個孩子,那這個女子究竟該怎麼活啊?」
以前在藕香鎮的時候,周圍難免會有那種東家長西家短的時候,沈蝶煙圍著聽那些人拍著大腿哭罵,拐彎抹角的罵,明明就跟唱的一樣,卻是句句見血。沈蝶煙現在也學會了這一招。
濮陽宗政一聽這話,手不由自主的一抖,,臉上的顏色要有多好看就有好看,張口半天也只不多才說出「你」,「你」,「我」這些字眼。
沈蝶煙看了他一眼,接著說:「你不想要我這個孩子的話,那你就連我都不要了不就好了。」
濮陽宗政猛的就站了起來,椅子摔在地上,出一聲巨響:「煙兒,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孩子我們以後可以再有,但是我不能拿你的身體開玩笑。」
「這麼大的事情你為什麼不敢我商量?」沈蝶煙而已站了起來,聲音尖銳的像是瓷器摔碎的聲音。
「這種事情要我怎麼對你說。你明明是那麼期盼這個孩子的降生,我怎麼能說出,這個孩子不能要,讓醫官們開副藥殺了這個孩子這種話。況且,你要是知道了,肯定是誓死不肯的。」
「既然你都已經知道我是誓死不肯的,那剩下的話我就不用再說了,這個孩子,無論如何都要生下來的。若是這個孩子我再沒有保住,那我也就不用活了。」
「你,你這是在威脅?」
「是,我不管在以後的幾個月中,是意外還是什麼的,只要這個孩子有一點點的危險——」後面威脅的話就到這裡止住了,沈蝶煙瞪著濮陽宗政,那眼神,就真的像是看殺子仇人一般。
濮陽宗政繞過桌子,走到沈蝶煙身邊後雙手立刻抓住的肩膀,力量雖然不是很大,但是制住沈蝶煙的行動卻是綽綽有餘的了:「煙兒,你冷靜點,這件事情一定要聽我的。我知道你捨不得這個孩子,可是,我不能讓你冒險。你,你就當是為了我想一想,也別要這個孩子好不好?」
沈蝶煙只當裝作聽不明白濮陽宗政的話:「那你就不能為了我容下這個孩子?」
「什麼容不容的,這也是我的孩子,我也非常想要他,可是,對我來說,你比孩子重要,是你的身體不允許你生養這個孩子。」
「你這是什麼話,女人生養孩子能有什麼危險的。算了,我不想同你說這些,總之,這個孩子現在就是我的命,誰都別再打他的主意。」沈蝶煙態度強硬的的甩下這句話後就往內屋的方向去,走到半途,忽然停住腳步轉身看向了濮陽宗政:「你若是不放心,就等著晉溯兮忙完彥攬殿的時候後,就把和雀鳴請回三暉閣也是一樣的,有他在,你還擔心什麼。而且,濮陽,你根本不瞭解我失去第一個孩子的時候,那種絕望的想死的心情。」
沈蝶煙的聲音平平靜靜的,似乎只是在敘述某種事實、經歷。濮陽宗政卻聽的心寒無比。
話已至此,濮陽宗政什麼也說不出來了,背地裡的小動作只怕也要停下了。他跟著沈蝶煙往裡面去。小瑜兒與歡葉相視看了對方一眼後,就聽到從裡面傳來沈蝶煙的聲音,「你去別的地方睡。」
兩人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連忙去撤下桌上的膳食。沈蝶煙雖然下了『逐客令「,但是,直到歡葉兩人把外面收拾好,仍舊沒有見這濮陽宗政出來。歡葉朝小瑜兒使了一個眼色,兩人一同出了屋子。
小瑜兒把嘴湊到歡葉耳邊,很小聲很小聲的問:「歡葉姐姐,這是怎麼了,鷥庭姐姐呢,宗主大人怎麼不想要這個孩子?」
歡葉斜著眼睛看了小瑜兒一眼,嘴裡說著:「什麼事情都沒有。」,心裡去罵著:真是個傻子,要不是她今日沒腦子的對夫人說,看到鷥庭姐姐添了藥材進去,鷥庭姐姐這事肯定就能辦成了,還有那個雀鳴,都是兩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