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蝶煙一直想方設法的想見著濮陽宗政。可是,一個是在荒涼的百草閣,而另一個是在重中之重的三暉殿。雀鳴跟著出餿主意,說先把百雨金給弄死了,宗主大人自然不就回到夫人身邊了麼。
鷥庭就看著沈蝶煙很無奈的表示:「餿主意是吧。」
的確是餿主意,但是,沈蝶煙有時,想濮陽想瘋了,黑甜香疼死了,恨百雨金恨的咬牙切齒了,便真的會起了「弄死她」的想法。
雖然他們可以來去自如的出入百草閣,但是,若是想跨進三暉殿卻是癡人說夢。先說不說他們以什麼身份能平安進去,單單是那些就像是為了她沈蝶煙特意設置的守衛,都叫人寸步難行了。
於是,這樣說來,雀鳴的主意倒是還真有幾分可行性。沈蝶煙已經有四日沒有見過濮陽宗政了,整天就有一群螞蟻在她心頭上爬著啃著一樣。
挨到五日,各寫瘙癢的人來了。
沈蝶煙用完了午飯,正趴著小桌上看紅錦,心裡琢磨的自然是濮陽宗政。然後,她就聽到外面雀鳴在說:「您來這裡做什麼,這可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門敞著,沈蝶煙微微探頭,看到院子裡竟然站著百雨金。沈蝶煙大吃一驚的同時,心裡卻莫名其妙的說了雀鳴一句:你不是說要弄死她的麼,她這不是來了麼,動手,快動手。
沈蝶煙剛剛的那個探身的動作,讓百雨金也看到了她。沈蝶煙看著百雨金讓跟在她身後的丫鬟留在了院子中,自己慢慢的走近了屋子。今日鷥庭不在,也不曉得原因,雀鳴怕沈蝶煙吃虧,連忙也跟過來了。
沈蝶煙坐著不動,微微仰著臉看著百雨金。百雨金那模樣倒也淡然從容,就像是好姐妹平時串門似的。
「近日可好?」百雨金笑著問到。
「托福。」沈蝶煙回了一句。
百雨金也不等著沈蝶煙讓座,自己就坐到了沈蝶煙的對面去了。小桌子中間放著養紅錦的墨洗,桌子小到,只要沈蝶煙微微探些身子,再一抬手,就能扇對面百雨金一耳光——自然,百雨金伸手的時候,沈蝶煙也能挨個結結實實。
「你來做什麼?」沈蝶煙問。
「來看看你過的習慣與否啊。」百雨金笑著說,視線迅看了一圈後,「鷥庭呢,怎麼,難道小姑娘吃了這邊的苦,丟下主子跑了?」
雀鳴與鷥庭關係最好,平時再是怎麼打鬧,即便是鬧到翻臉也都是自己家的事情,對待外人上,卻是一致的同仇敵愾。雀鳴捲著袖子就想扯著百雨金現在身邊沒人教訓這女人一頓,最好是能順手弄死這個陰險狡詐的女人。
沈雀鳴袖子還沒捲起來,門卻被人推開了,鷥庭捧著兩杯茶進來了。鷥庭走到桌子邊,先給沈蝶煙端上,隨即是百雨金。給百雨金端茶的時候,鷥庭順口說了句:「再是不招人待見的客人,我們做主人的還是要給口茶喝的。」
鷥庭上完茶後,就跟雀鳴一起站到了沈蝶煙的背後。雀鳴看了眼鷥庭,可是鷥庭根本就不瞅她,只是盯著百雨金。
百雨金望著那茶一笑,「鷥庭的教養自然是好的。」但是,也不喝那茶,盯著沈蝶煙問:「難道你就沒有想問的?」
「我問了你就會說麼?」
「即便我不會,你大半也能猜的出一二,更何況,我是真的想讓你知道的。」百雨金的笑容在沈蝶煙三人眼中很是不懷好意,沈蝶煙裝笑也裝不出來,只好繃著臉說:「既然你不吐不快,那你就說吧,儘管來看看能不能氣死我吧。」
「你這態度……算了,自然是來讓你不痛快的,我便辛苦點多說一點也無妨。」百雨金的手放在茶碗上,手指一圈一圈的繞著碗沿轉著,「我該從哪裡說起來才好,是從我很早以前的目的,還是就從前些日子的鬼界之行?還是從鬼界之行吧,這事兒就生沒幾天,趁我記得還很清楚,就跟你說仔細點吧。」
沈蝶煙看著百雨金聊家常般的模樣,恨的只差把自己的舌頭嚼爛了嚥下肚去了。
「濮陽一直以為,他服下的珠簾隔是鍾離殷下的,其實呢,自然是我。」百雨金的一句話就像是一個鑽進衣裳裡的炮仗,炸的沈蝶煙猛的站了起來:「你給濮陽下了珠簾隔?」
「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麼會忘記你?」
「那重傷伏擊呢,濮陽宗政難道不是因為那個手上失憶的?」
「那個重傷伏擊是真的,只不過,伏擊的目標並不是濮陽,而是言一彥。」
「言一彥大人——?」雀鳴剛吐出幾個字,就被鷥庭拉住了。
「濮陽服下了珠簾隔,雖然我改變了方子減少了份量,但是——」百雨金臉上忽然就露出了一個讓人不寒而慄的肯定笑容,「濮陽變成這副該記得的還記得,該忘記的卻半點不剩的樣子我是很滿意,就不知妹妹你可否滿意了。我雖然不擔心濮陽,但是,卻還有個精明起來一點都不比鍾離殷差的言一彥。有他這樣的人在,我且不是等著網來收我麼。我若是不除掉他,怎麼能高枕無憂?」
「你胡說,就憑你想除掉言一彥大人,你妄想。」雀鳴氣得只差指著百雨金的鼻子破口大罵。
「是,我是沒本事,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花妖,但是,有本事可以除掉言一彥的人畢竟還是有的,是不是?只有言一彥死了,我且不是就可以少了一個大敵了?而且,你看,我現在的目的不就是已經達到了麼。」百雨金看著臉色表情迥異的三人,笑的更是開心。
「你為什麼要特意跟我來說這些?難道你不怕我說給濮陽聽?」沈蝶煙的臉色離鐵青只差一步。
「自然是也想讓你知道了,免得你死的不明不白的。況且啊,我還真的很想看這你去跟濮陽說這些話,你怎麼進去三暉殿去,除了我以外,任何一個女子都別想進出三暉殿,更何況,你以為濮陽宗政會相信你的話?我既然敢告訴你,自然是想足了後路。」
「百雨金,你太可恨了。」
雀鳴聽著沈蝶煙罵出的這句沒什麼震懾力的話,忍不住自己上手叉著腰破口大罵。百雨金果然是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我可恨?沈蝶煙,你要知道,你可恨的時候,可是要比我過分多了,我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傷到了哪些人,而你沈蝶煙,一句話一個動作,把人家心都踢碎了仍是不知不覺。你說,究竟是誰更可恨?」
「我不聽你扯這些,只是,你居然害死了言一彥大人,你這是人命債。」沈蝶煙猛的站起來,「你讓言夫人怎麼辦,你讓彥攬殿上上下下無數口怎麼辦?」
「言夫人?」百雨金似乎沒料到沈蝶煙知道有這號人,「你竟然知道言一彥的那個怨家債主,她跟木頭人一樣,只怕誰是言一彥,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罷了,更何況是什麼傷心難過。」
「可是,沒有言一彥的照顧,她那副模樣怎麼可能會活的下去?」
「她一個早該死去多年的人了,如今與言一彥那男人熬了這麼些年,死了倒是解脫。」
「你胡說,死哪裡可以當做是解脫了。」
百雨金忽然就湊近了沈蝶煙,簡直像一陣風讓沈蝶煙任何一點反應都做不到。百雨金的臉幾乎貼在沈蝶煙的臉上,一隻手,好似輕輕的搭在她的頸上,鷥庭與雀鳴不敢上前,只能大氣不喘的盯著百雨金。
「等你哪天想死卻求死不得的時候不就知道了麼。」百雨金說完這話,微微一笑,退開了。
沈蝶煙卻被她這句話嚇住了,瞪著百雨金,那眼神就像是看一條毒蛇。
百雨金看著沈蝶煙這副模樣忍不住大笑,用繡滿牡丹的袖子遮住嘴,眼角眉梢俱是桃花色,也襯的沈蝶煙的憔悴色更清楚。
「妹妹臉色不是很好看啊,是不是黑甜香不夠用了。濮陽是不是不給你找那東西了。那黑甜香又不是什麼好玩意兒,妹妹若是要用的話,儘管跟姐姐說。姐姐每月給你送一些就是了。」
「這也是你故意的?」
百雨金做出一副受了天大冤屈的模樣:「好妹妹,你可不能這麼冤枉姐姐。你可是先頭疼,姐姐這才送去的黑甜香,不過,說起你那頭疼,倒是跟姐姐有點關係。濮陽從鍾離殷那裡得到了珠簾隔那會兒,想用在你身上的,可是,又擔心出別的問題。我便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就騙他珠簾隔還有別的毒。他自然不敢給你亂用,可是——這事情到了今天這一步,妹妹你還真是功不可沒的。若不是你把濮陽逼到那份上,他至於非得對你用珠簾隔麼。到底啊,姐姐的本事還是比不上妹妹你的。珠簾隔本是無毒的,可是姐姐我的血中卻是有毒的。姐姐我用了自身的三碗血,既得到了濮陽的更加信任,又給你下了毒,你說,這算不算是一箭雙鵰?」
「然後,你就順水推舟又用黑甜香來害我?」
「黑甜香倒是無害,我只是不想讓你過的太順心而已。」
「你,你——」沈蝶煙已經無話可說,或者說,對著百雨金,此刻任何言語都沒有用。
百雨金笑著經過沈蝶煙身邊,風姿綽約的出了屋子。沈蝶煙氣的抖,哆嗦著嘴唇不知要說些什麼是好。鷥庭看了眼氣的只差瘋的沈蝶煙與雀鳴兩人,心說,這人這次來的目的真是達到了。
沈蝶煙忽然指著門的方向問鷥庭與雀鳴:「這女人究竟是來做什麼的?」
「耀武揚威,氣你。」鷥庭回答道,緊接著,她又看向端給百雨金的那杯沒有被動過的茶,「這女人真是老奸巨猾啊,以前怎麼就連我都能看走了眼呢?」
沈蝶煙順著鷥庭的眼光,看到了桌上的那杯茶,立刻伸手就端到自己嘴邊了。
「夫人,不能喝。」鷥庭大喊一聲,可惜,沈蝶煙已經邊喝邊拿雙眼睛看向鷥庭了。
「怎麼了?」沈蝶煙問,「我氣的要死還不能喝口茶降降火氣的?」
「不是,百雨金那杯茶我是下了東西的,你沒見,她連一口都沒喝麼。」鷥庭一邊說,一邊從袖子中掏出一枚黑綠色的看起來有些噁心的藥丸子遞給沈蝶煙。
「這是什麼?解藥?」沈蝶煙捏著藥丸湊近鼻尖聞了聞,不僅僅是顏色看著噁心,就連氣味都是噁心的讓人受不了。沈蝶煙將藥丸往鼻下湊的時候,差點就吐了出來。
「誰會下有解藥的東西?」鷥庭反問了一句,「這是催吐的,把那杯茶吐出來就好了。您別看了,快點吃下去吧,免得到時候,疼的你死去活來。」
沈蝶煙看了看這藥丸一會,蒙的就往嘴中塞去,同時一手緊緊的掩住嘴巴朝門外跑去。
雀鳴看了看那碗被沈蝶煙喝去一半的茶,扭過頭心有餘悸的問:「你究竟下了什麼?」
「絞腸散。」
「姐姐,那東西聽說是能疼死人的。」雀鳴連忙往外面跑出。鷥庭歎氣,開始收拾桌子上的茶杯,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連忙朝著外面跑去。
沈蝶煙正伏在花園邊吐的一塌糊塗,雀鳴蹲在她身邊正在為她輕輕拍著背順氣。鷥庭跑到她身後說:「我差點忘記了,你說剛才百雨金不但沒有喝茶,還一遍一遍的用自己的手指塗著杯口,你說那是不是在下毒?」
雀鳴點頭:「有可能。」
沈蝶煙趁著喘氣的當口,扭頭罵鷥庭:「這就是所謂的害人不成反害己。我寧願吃百雨金給我下的毒,我也不要喝你泡的毒茶。」
「誰能想到那百雨金已經練到老妖精的級別了,居然這麼狡猾。」雀鳴幫著鷥庭說話,「幸好鷥庭下的是絞腸散,而不是斷腸散。」
鷥庭愧疚的將一隻手放在沈蝶煙的後頸,等了一會了忽然說了一句:「夫人,您沒事吧,怎麼吐的沒完沒了——該不是那百雨金真的下毒了吧。雀鳴,快去請醫官,快去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