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藍的天空上斜斜的掛著一輪圓月,顏色卻是鮮艷的血紅。若是在人間,沈蝶煙也許會讚歎感慨一番,可此刻的她只顧撥開眼前的荊棘灌木叢。
她跌跌撞撞的向前跑,鞋子不知在何時跑掉了一隻,只怕腳上全是傷痕。手上臂上臉上也都是被樹枝荊刺劃出來的傷口,身體到處都是火辣辣的疼痛。沈蝶煙卻如傀儡般機械的跑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快逃,快逃……
穿過灌木叢後,眼前出現了大片空地。空地上後面就是片在月夜下顯得鬼影重重的茂密樹林。空地的兩邊明明都是繁茂的樹叢,可它卻是寸草不生。堅實的紅土如人袒露出的皮膚。此刻沈蝶煙心中竟無半分海派,臉上甚至帶著喜色。她邁步踩在紅土上朝樹林飛奔。
只要能穿過林子,只要能夠順利走出林子……
忽然,沈蝶煙的腳步猛然頓住了,臉上的歡喜期盼全被驚慌恐懼所代替——林子裡,不知從何時聚集起數隻鬼怪。它們以一種扭曲僵硬的姿勢緩慢的爬向她。
它們爬過昏暗的樹影,軀體漸漸暴露在詭異冰冷的月光之下。凸出的巨大眼球,參差尖銳的青色獠牙,皮膚上長滿疙疙瘩瘩的肉瘤,還有那從破損不堪的嘴中出的「咯咯咯」的瘆人笑聲。
沈蝶煙站在原處,一隻冰冷濕粘的手突然抓住她那只什麼都沒有穿的左腳。她向下看去,其實那已經稱不上是手了,僅僅是五根如枯枝般的萎縮卻長的出奇的東西。
那鬼怪緊緊地扣住沈蝶煙的腳腕,像是要把她拖入地獄樣用力。沈蝶煙不由自主的出尖叫,抬起右腳朝那張仰著頭看向自己的噁心鬼臉踩去。她的尖叫聲彷彿刺激到了那些鬼怪,它們更加興奮的湧向沈蝶煙。
她的右腳也被抓住,緊接著就被拽倒在地。沈蝶煙閉上眼,**的惡臭撲面而來,她能感覺到如蛇信子般的長舌在自己臉上滑動。她伸出雙手狠狠的捶向近身的鬼怪。明明已經拼盡了全力,可在它們看來似乎卻只是獵物的垂死掙扎。
眼見一張血盆大口朝自己的臉面咬來,沈蝶煙本能的伸手去推。就在半隻手掌已經進了那鬼怪口中之時,從她的手腕處忽然射出一道刺眼的紅光將那隻鬼怪重重撞開。
沈蝶煙愣住了,隨即又看到其餘的鬼怪帶著懼怖的表情朝樹林退去。沈蝶煙抬起左腕,上面有道齊腕寬的白色傷痕。傷痕上等間埋了三顆滾圓的寶珠,兩顆較小的黑色珠子夾著顆稍大些的赤紅珠子,珠子有大半埋在皮肉裡。
這東西剛被濮陽宗政植入身體裡的時候,她試著摳出來,甚至是拿那被自己摔破的碎瓷片剝開血肉試圖把它們挖出來,可即便挖得皮開肉綻血流不止仍是不行。她那時才相信了濮陽宗政所說的:挖了它一分,它就長三分,你斷了這隻手臂,它就長到另一隻手上去。
看著那些鬼怪退回了林子,沈蝶煙反而露出被嚇到魂不附體的表情。她用右手摀住埋著珠子的手腕奔向林子,更準確的說是跑向那些鬼怪。
「不行,他追過來了,如果逃不掉,我寧願被這些魑魅魍魎吞下肚。」她喃喃自語著衝向鬼怪,可那些東西卻開始懼怕她,更準確的說是懼怕她腕上開始出微弱紅光的珠子。
「煙兒,大半夜的你又亂跑,連鞋子都掉了。快過來,別讓那些低等的雜碎嚇著你。」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清雅中帶著濃濃寵溺味道的聲音。沈蝶煙卻是徹底嚇白了臉,顫顫巍巍的轉過身。
不遠處的灌木叢上立著位穿著黛紫色鏤花袍子的年輕男子。他的背後是血色的圓月,越襯得他那雙紅眸更加耀眼。夜風將他寬大的袍子吹起,在半空中上下翻飛飄卷,如天神蒞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