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離黃河有一里多路,很是偏僻。全村大約有四十多戶人家,大都以種地打漁為生,全村人和和睦睦,遠離繁華之地,沒有那世俗喧囂,倒也自在。
范燦他們家在村子西南,胡蝶家和范燦是鄰居,當年胡蝶他們一家剛到村子的時候,范燦父母給了他們很多的幫助,因此兩家十分要好;趙國棟幾人也住在不遠處,幾人整天價就呆在一塊,除了吃飯和隨老夫子課,就是像猴子似的這躥那跳,要不就是纏著胡雲教習功夫或者講些江湖軼事。
中午時分,范燦無奈就那麼光著膀子赤著腳回去了——胡蝶小丫頭把他的鞋子裹在衣服裡打包帶走了!回家之後不免被父母訓了一頓,看到范燦那垂頭喪氣的樣子,在隔壁偷偷看熱鬧的胡蝶樂的是眉開眼笑。卻不料女孩兒過於得意忘形,驚動了自己的娘親白玉蓮女俠。
白玉蓮和胡雲一樣也是出身華山派,二人是師兄妹,從小就要好,後結為連理,攜手闖蕩江湖,但世間多有不平事,夫婦二人多處碰壁,萌生退出之念;而且小女兒才八九歲,也不方便帶著她在江湖闖蕩,就來到這黃河岸邊的小村子,二人都很喜歡這水秀人靈之地,就定居下來。白玉蓮四十歲左右,但歲月和幾年的鄉下生活並沒有在這位俠女身留下太多的痕跡,仍是那麼的端莊大方,清雅秀麗。
白女俠乃心思玲瓏之人,看到女兒偷笑,就知道自己這刁鑽的丫頭又沒幹什麼好事,加聽到隔壁范燦那小傢伙被訓斥的唯唯諾諾,猜個大概,卻仍是揪住胡蝶的小耳朵詢問起來。
「哎呀,娘親,輕點,我的耳朵都被您快揪掉了!您寶貝女兒的耳朵要是被您給揪掉了,您可得包餃子給我補回來!」
「小丫頭,看你笑得那麼壞,給我老實交代,是不是又做什麼壞事了?」
「哎呀,娘親,你可不能冤枉好人!有您那麼說自己女兒的嗎?我笑笑還不好嗎?笑一笑,十年少,皮膚嫩嫩像塊寶。我是為了讓您女兒更漂亮,更可愛,才笑的那麼……自然地!」
「討打,忒多歪理!」白女俠拿這個寶貝女兒也沒辦法,只好輕斥道,「你是不是把小燦的衣服給藏了起來?害得他赤腳回來,還被你范伯母訓斥!老實交代,是也不是?」
「嘻嘻,誰讓他胡鬧嚇我們?我這叫給他點教訓,」小姑娘笑嘻嘻地撥開娘親揪自己耳朵的手,拿小手輕輕揉了揉精緻的小耳朵;好似又想起了什麼,撇嘴道,「還有,他竟敢還勒索我,哼,壞死了!」
白玉蓮聞言,好奇心來了。她也知道范燦那小傢伙那心思靈巧之人,不知道他又怎麼「勒索」小蝶兒了?看來這丫頭是吃虧了才這麼報復的,笑言問道:
「哦,他嚇你們?怎麼回事?還有他為何要勒索你?對娘親說。若是他做的不對,我把小燦叫過來訓斥一番,為你出氣如何?」
「嘻嘻,」胡蝶跑開,回頭對白女俠說道,「娘親這麼說話,是不是想讓我交出來他的衣服呀?你偷偷給燦哥哥送去,我曉得哩。嘿嘿,那是不可能的,我要讓燦燦來求我,我才給他。」
白女俠無奈,這小妮子也是玲瓏剔透,看穿了自己企圖,也不好再說什麼,回身拂了拂身後石凳的灰塵,盈盈坐下,向胡蝶一招手:
「來,到娘親這來,給我說說你今天午都做了些什麼。你放心,我不會要你的東西的。」
大抵小孩子都抵擋不了這三春暉母愛,小蝶兒見母親坐下,不再躲開,張開雙臂笑著撲到了母親懷裡,把頭埋在母親肩窩,磨蹭一番,小女兒形態盡顯;白玉蓮也自是愛煞女兒,母女二人嬉鬧一番。胡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在母親耳旁喁喁幾句,然後起身坐在了母親腿,看著母親,似是在等待答案。
白女俠見女兒可愛,以為只是些瑣事而已,開始並未心,但也沒打擾小姑娘的興致;但聽到後來時卻臉色不再平靜,等聽到女兒說完,已是滿臉的不可思議;見女兒望著自己,便左手攬了胡蝶,給了她一個舒服的姿勢,然後看著她的小臉,認真的問道:
「你說的是真的?小燦真的可以凌空虛步,隨風而起?」
「是呀,我們幾個都看到了哩!」小姑娘見到母親驚訝而又認真的表情,心裡有些為自己的話得意;聽母親詢問,小腦袋搗蒜似的連連點頭,表示自己說的都是真的;怕母親不信,又說道,「娘親不信的話,可以把燦燦叫過來問問呀!他就是仗著這個破本事戲弄了我們。害得我們幾個替他擔心不已,真是壞死了!」
胡蝶想起自己當時的失態,粉腮不禁微紅;見母親低頭沉思,不瞧自己,也不說話;以為母親還是不信自己的話,於是小手在母親腿一撐,站將起來,然後手做喇叭狀對這隔壁喊道:
「燦燦哥哥,快點過來!晚了的話,你的衣服就讓老鷹給叼走了!」
喊完之後,小姑娘順勢坐到母親另一條腿,雙手環住母親的脖子,笑嘻嘻地等著隔壁的動靜。白玉蓮抬頭看了看女兒,見她那副嬌俏可人的樣子,心地喜歡,抬手在小姑娘秀美的小鼻子刮了一刮,笑斥道:
「還在胡說!那有什麼老鷹?」
只是白玉蓮話音未落,耳邊已傳來少年郎焦急的聲音:
「哪呢?哪呢?小蝶兒,老鷹在哪呢?啊,師娘嬸嬸好!弟子這廂有禮了。」
「嘻嘻,燦燦師兄哥哥好,小蝶兒這廂有禮了!」小姑娘身子未動,看著范燦那急匆匆的樣子。笑嘻嘻地學著范燦行禮問好。
「去,淨說胡話,」白女俠連忙輕斥女兒,然後抬頭望向剛剛一個跟頭從隔壁翻過來的范燦,只見范燦赤著身,有幾抹疤痕,足下也無鞋子,全身下只穿了一件夏季短褲,正在那有些尷尬地站著,大概是這副樣子讓師娘看見有些鬱悶!白玉蓮好笑之餘不由得對這個弟子關懷起來,溫和地說道:
「小燦,你過來。小蝶兒,快把你燦哥哥的衣服拿來去,這大冷天的,凍到了怎麼辦?快去!」
「是,師娘,」范燦已經明白自己又被胡蝶給騙了;不過見師娘沒責怪自己失禮,也就放下心來,隨還是有些不自在,但還是走前去。
「不嘛!我不去!反正這個壞傢伙抗凍,在河裡已經呆了半天,也不差這一會。」胡蝶卻是摟著母親的脖子撒嬌抗議,「他要是真冷得慌,就來求我好了!只要他來求我,我就馬給他找來去。」
范燦聽到這句話氣的鼻子都歪了,這小丫頭壞點子怎麼那麼多?但在師娘面前卻也不好說什麼,只好走前去站定一邊。白玉蓮見女兒耍賴,也很無奈,對范燦吩咐:
「小燦,把手伸出來,我看看你的內息。」
她這麼一說,范燦便明白過來:原來師娘聽胡蝶說了今天的事,怕我有危險,這才讓我過來,要檢查一下我的內息;想到此處,心中不禁一陣溫暖,對師娘的敬重之心也更增幾分。呆了一呆,趕緊把手腕伸將過去,屏息凝氣,等師娘查探。
那白玉蓮見范燦乖巧,一手把懷裡亂鑽的胡蝶摁住,不讓小姑娘搗亂;另一素手便去查探范燦經脈,神情嚴肅起來,胡蝶見母親如此,也不再胡鬧,大眼睛在二人之間逡巡。白玉蓮一股真氣在范燦體內走奇經探八脈,把范燦全身下探查一番,面色由嚴肅漸漸轉為不解;半晌之後,運動完畢,把素手拿開,面帶疑惑對范燦說道:
「小燦,你這股內勁是怎麼來的?我竟探不明白。不過你的經脈卻是毫無問題,甚至比從小就習武練功的小蝶兒還要強勁幾分!古怪得很呀!」
「會師娘的話,弟子也不明白;」范燦收回手去,在一旁恭恭敬敬站定,「只是今天在那漩渦裡出來之後,弟子想到借水之力,這股內勁便自動運轉起來。」
接著便把自己當初的經歷感受說了一遍,等師娘教誨。白玉蓮聽罷,思索一番,也是不得其解,遂說道:
「我也不甚明白,等你師父回來,咱們去問問他!」
「謹遵師娘吩咐。」范燦說道。
白玉蓮看這個對長輩異常尊重的弟子如此執禮,不由得輕笑道:
「都和你說好幾次了,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束,你怎的還是如此!難道你就不會學學小蝶兒這般?」
「弟子不敢,」范燦仍是很恭敬地答道。
「哈哈,」不料一旁的胡蝶聽罷范燦這番話,卻是忍不住大笑起來,看了看母親,然後大眼睛盯著范燦下打量道,出言戲道,「我看你不是不敢,你是害羞了!哪一個弟子有膽光著膀子赤著腳答覆長輩問話的?這真是豈有此理!若是這般無禮之時他還不老老實實恭恭敬敬,讓老夫子知聞聽之後,還不戒尺打手一千下、罰抄《禮記》三百遍?!」
胡蝶前半句是在諷刺范燦,後半句卻是對母親說的。
「呵呵,」白玉蓮聽的有趣,不禁笑了出來,但見范燦面尷尬,直冒冷汗,連忙忍住笑意;拍了拍女兒的小臉,假斥道,「你還笑,還不去把你哥哥的衣服拿來去?快去!」
「不嘛!我要他求我,」胡蝶還是不依,然後提出了自己的條件,「要不再給我表演一個空中飛人也行!」
空中飛人?!范燦聽到胡蝶那麼說法,差點笑了出來,虧這丫頭能想出來!自己體悟了兩年多,就鼓搗出來那麼一個惡俗的空中飛人嗎?那也太失敗了!
范燦沒說話,等著白玉蓮吩咐。白玉蓮聽到胡蝶條件,不由得又刮了刮女兒的小鼻子,然後笑著對范燦說:
「小蝶兒不說,我還差點忘了!小燦,你把你新悟的招數讓師娘看看!」
「嗯,好的,」長輩吩咐,范燦不敢不從,答應下來,「正要向師娘請教!」
說罷,閃身開去,在院子裡找了處開闊點的地方,向師娘施了一禮。運功提氣,腳尖微用力,就那麼輕飄飄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