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軍魂 第三卷 兵鋒 第一百三十九章 終於明白
    朝會後,李世民下發詔令,以非常嚴厲的措辭斥高麗權臣泉蓋蘇文弒殺高麗王之舉,論其為謀大逆之罪,令泉蓋蘇文來長安領罪,朝廷不承認其自封的莫離支職。

    詔令中另說:高麗王高武每年貢賦不斷,被賊臣殺死後,朕非常哀痛,一直不能忘懷,但高麗不可一日無主,因高武子嗣在此次叛亂中被誅殺,今朕冊封高藏為上柱國、遼東郡王、高麗王,並令高藏清除泉蓋蘇文餘孽。

    李世民遣太常寺丞鄧素出使高麗,宣此詔令,並明確告知,若泉蓋蘇文不來朝請罪,大唐將遣大軍討伐——

    十月,天氣已經有些涼意了。

    秋獵後,李世民在宮中舉行宴會,在京所有的三品以上文武官員都出席,連一直臥病在床的魏征,還有久未露面的李靖也都到場了。

    從各地上報來的收成情況上看,貞觀十六年又是個豐收年,國庫賦稅的收入又創了歷史新高,聞此心情大好的李世民,頻頻地舉杯,向朝臣們敬酒。

    酒過三巡,藉著酒興的李世民詩意大發,提筆寫下了一首五言律詩:

    雕宮靜龍漏,綺閣宴公侯;

    珠簾燭焰動,繡柱月光浮;

    雲起將歌發,風停與管遒;

    瑣除任多士,端扆竟何憂。

    見皇帝揮毫潑墨,一首詩一氣呵成,眾臣都是一片馬屁聲。

    李世民收起筆,示意另一邊的李業詡走近,問道:「賢侄,朕這詩寫的如何?」

    「陛下文采,實非臣等可比!」李業詡恭身答道。

    這是大實話,以李業詡這冒充文人的身份,無論如何也是寫不出來的,最多只是盜竊名家的幾首名詩,蒙騙人而已。

    更不要說李世民那一手絕佳的飛白體,恐怕李業詡再練半輩子的毛筆字,水平也是趕不眼前這個皇帝的。

    聽李業詡如此一說,李世民更是得意,只是出奇的沒有要李業詡等其他臣工作詩相和,這讓已經在搜腸掛肚想詩的李業詡很是意外。

    李世民擱下筆,令近侍撤去文案,重新在上位坐好。

    其他的大臣也都在自己位上正襟危坐,知道今日皇帝還有事兒要說。

    李世民輕咳一聲道:「朕為兆民之主,所行之策即是欲百姓安居樂業,若教以百姓禮義,使之少敬長、婦敬夫,則天下皆禮儀之士!再輕徭薄儉,使之各治生業,那百姓將更富足!若百姓家給人足,朕即使不聽管弦之樂,也樂在其中矣!」

    李世民令想站起來應話的房玄齡歸座,繼續道:「聞知今年又是個豐收年,朕甚是高興。如今朕有二件喜事一件憂事:連年豐收,長安城一斗米僅值三、四錢,這是一喜;西北諸夷皆已經平定,邊境沒有禍患,這是二喜,」李世民話鋒一轉,神色也變得嚴肅,「國之安定則容易滋生驕奢yin逸,驕奢yin逸則會遭致危亡,此是一件憂慮的事…創業難,守業更難,朕深有體會,今日朝中重臣皆在座,朕也在此向諸卿謀諫言,若朕這些年有失察之處,盡可說來…」

    眾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弄不明白今日皇帝突然發如此感慨是何意,一時間沒有人出來應李世民的話。

    「朕今日不以言獲罪,眾卿無論有何話與朕說,皆可道來…」李世民也似乎覺得剛剛說的有些唐突了,再加一句道。

    「陛下,臣有話說,」抱病出席酒宴的魏征站起來道:「陛下以前憂慮天下未能大治,所以注意修德行義,每日都勤勉政務,臣等甚是敬佩。如今天下稍安,四夷臣服,臣覺得陛下不如以前勤勉了…」

    魏征喘了幾口氣,也不管其他人有臉色,繼續說道道:「陛下在貞觀初年惟恐臣下不行諫,常常引導他們進諫,聽到進諫便樂而聽從。如今卻不然,雖然勉強聽從,卻面有難色,譴懲漸多,威怒日厲。臣乃知貴不期驕,富不期侈,非虛言也,為此臣甚憂。前隋時府庫、倉廩、戶口、甲兵之盛,我朝今日也是不能相比。然隋自恃富足不顧以民生息,頻繁勞作及征戰,以至國家危亡,而我朝自知貧弱與民清靜而使天下安定;安危之理,皎然在目…」

    「前隋不停地征派賦稅勞役,不停地東征西伐,以致禍亂將及而未覺。所以說照看自己的身形莫如使水靜止如鏡面,借鑒失敗莫如看國家的滅亡。臣深望陛下能夠借鑒隋的覆亡,除掉奢侈立意儉約,親近忠良遠離邪佞,罷征伐以民生息,持以勤勉節儉,方為善矣…臣覺得取天下誠屬困難,而守成則為易,陛下能夠取得較難的一步,難道不能保全較容易的嗎?」

    魏征的一番話,讓上座的李世民為之一震,坐在下面的李業詡也不禁有些疑惑,今日魏征為何說這樣的話?

    「魏卿一席話,讓朕恍然,」李世民站了起來,臉上滿是恭敬之色,對魏征行了個禮,「朕並未察省這些年所行之錯失,今日卿一說,頓悟也…」

    見李世民如此,魏徵用力地咳嗽了幾聲,又說道:「《文子》曰:『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誠在令外,』自陛下主政,十有餘年,然而德化成效不盡人意,是因為陛下待臣下未盡誠信之故。今立政致治,必委以君子,事有得失,有時要詢訪小人。雖然君子也不能沒有小過失,假如對於正道沒有太大的害處,就可以略去不計較。既然稱之為君子而又懷疑其不真誠,這與立一根直木而又懷疑其影子歪斜有什麼不同?陛下如果真能慎擇君子,禮遇信任予以重用,何愁不能達到天下大治呢?否則的話,很難保證危亡不期而至…」

    聽魏征再說這些,李業詡腦中突然蹦出一種想法來,他知道,歷史上的魏征差不多就是這兩年死的,看如今魏征的身體狀況,是有衰敗的跡象,難道是這位歷史上有名的諫臣自知時日無多,今日趁此機會力諫李世民嗎?還是另有其意?誰為君子?誰又有小過?此意定是不簡單!

    李世民看來今天心情真的不錯,聽魏征如此一番尖銳的話語,非常沒有生氣,反而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昔晉武帝平吳之後,志意驕怠,何曾接受台司的直諫,乃私語子孫,自以為明智,朕當不會如此。今得卿之諫,朕知過矣,當置此言於案几上,日夜警醒…」

    李世民再對魏征行了一禮:「魏卿如此諫言,朕已經久未聽聞!」

    魏征答道:「陛下虛心納諫,就一定會有上書言事者。大臣們願為國徇身者少,愛惜自身的人較多,他們害怕獲罪,所以不上書言事!」

    李世民道:「朕何嘗不虛心納諫,朕今日還是說,即是以後,以事直諫,朕也不會責其罪,若大臣們議論國事而忤怒聖意,動輒處以刑罰,這與上刀山下火海又有什麼區別呢?所以大禹給提意見的人行禮,正是為此,朕今日也是如此!」

    李世民再問魏征道:「朕今日還有事問卿,自古以來有時是君主昏憒而臣下清明,有時又是君主清明而臣下昏亂,二者之間哪個更厲害些?」

    魏征答道:「君主清明則善惡賞罰得當,臣下如何能夠作亂!如果不清明,放縱暴虐剛愎自用,即使有良臣在身旁,又有何作為?」

    李世民反問道:「齊宣帝身邊有楊遵彥,難道不是君主昏憒而臣下清明嗎?」

    魏征迅速作答道:「其也只能延緩滅亡而已,如何談得上治理好朝政呢?」

    「如今我朝中忠臣良將輩出,朕自覺也不是昏庸憒敗之君,君臣共心,我大唐將會日漸強大,所以無此擔慮!」李世民很自信地說道。

    「陛下,魏特進此番言語,讓臣等汗顏,臣不愧無此見地!」房玄齡此時也站了出來,對李世民行了禮,又對魏征恭敬地作了禮

    魏征對房玄齡的稱道不為所動,依然繼續說道:「治世當以良臣,陛下所用之人皆為出眾,臣甚是敬佩,然臣覺得用人之道還有失偏頗,如今朝中居要職者武將居多,六部尚書五出其中,臣覺得,此大為不妥!亂世當用武將,治世當用文臣,此乃恆古不變之理…」

    魏征此話一出,如重磅炸彈一樣,使得一眾朝臣們瞠目結舌,李業詡也不禁大為吃驚,這樣的話,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如何能講出來?

    此話是不假,六部中唯戶部尚書是文臣,吏部尚書侯君集、兵部尚書李世績、禮部尚書李道宗、工部尚書李大亮、刑部尚書張亮,俱是武將出任,但這也不能說明朝中武將占主導地位,侍中、中書令皆由文臣擔任,更別說其他在朝中挺有影響力的黃門侍郎、諫議大夫等也都是文臣,魏征說此話定是大有深意。

    而且朝中的武將並非只會行伍打仗,一些是文武之道兼修,看來魏征此話要惹眾怒了。

    不出李業詡所料,一些武將們如李道宗等人已經是對魏征怒目而視。

    李業詡想到這大半年來自己所探,還有從長樂公主那裡套到的事,心中隱隱地有個念頭閃出來,這裡一旁的李靖也投過來一個眼睛,李業詡也從李靖眼中看出了這般疑問。

    只得魏征繼續說道:「所以臣覺得,所犯並無大錯之朝中元勳,當得赦之,老臣自知命不久矣,今日斗膽將這些日子所想的,都說與陛下聽!」

    「魏卿言之有理,朕自會牢記在心…」李世民出奇的沒有對魏征這樣的話進行訓斥。

    聽到這裡,李業詡終於明白,今日所說的,真的是大有文章,很有可能,長孫無忌不日即要回京了…

    皇帝真的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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